●女演员玛丽·多尔瓦尔成了于勒·桑多的情妇。
●圣·勃夫尽管风流韵事不多,但也有过几次艳遇。
●《康絮爱萝》堪称佳作,它充分显示乔治·桑是伟大的小说家。
●玛丽·达古尔气得直跺脚。李斯特再次劝她沉住气,保持沉默。
1843年,乔治·桑:“过去诺昂充满欢乐和笑声,它现在变多了。我快满四十岁,
让严肃主宰诺昂……此外,最不幸的是,我们的朋友,身体不好,使大家习惯于忧愁,
或者至少是沉思……”
1845年,乔治·桑:“生活是个大伤口,它很少愈合,也从不见好。我很伤心,也
很忧愁。但是,我因此更喜欢那些值得人爱的人……”
时间的长河把乔治·桑和她曾热爱或仇恨过的人,都带到死亡的瀑布。
1837年,卡西米尔就从嫡母杜德望男爵夫人那里,继承了吉勒里的领地,条件是要
偿付遗留的大量债务。他成了一个拮据的大业主。
他生活在加斯科尼省,住在城堡里,很少外出旅行。他喜欢这里茂密的树林、碳类
植物和葡萄园。邻居们把他看作是当地的神甫和好上帝。
同奥洛尔一起生活,他学到了很多他的朋友不具备的文化知识和聪明才智。他喜欢
引用名言,谈起自己的不幸很有分寸。吉勒里的居民很难相信妻子离开他是因为他平庸
和粗野。大家觉得他态度温和,息事宁人,身材相貌都不错。
有个名叫布瓦斯马丁的中年妇女爱上了卡西米尔,试图获得他的爱,却是枉费心思。
因为卡西米尔太了解热情女人的危险。一天,他给儿子莫里斯写信说:“我告诉你一个
好消息,布瓦斯马丁夫人死了……”
话说得绝情,但是卡西米尔过去受到过绝情的对待。
孩子们每年都到吉勒里来过一段假期。从1844年起,他和女管家姘居。她给他生了
个女儿罗斯。他本想正式娶罗斯的母亲,而且一直深深地爱她。但是,因为奥洛尔还活
着,合法的手续都不能办。
由于姘居的原因,卡西米尔不能参加宗教仪式,他感到很痛苦。然而,他每个星期
天都去做弥撤,还尽领主的本份,参加圣诗班的合唱。他承受过可笑的重压,而不失体
面。
于勒·桑多继续在世上走他的路。
痛苦的初恋在他一生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长期以来,他既不能忘记,也不能原谅
发生过的事。然而,桑多完全是多亏了乔治·桑的帮助。与乔治·桑相识时,他只是个
没有才华的无名小卒。1839年他出版了小说《玛丽安娜》,读者们这时才承认这个真正
多情的作家。这本书的成功,抵消了他以往在情场上的失败。杂志社、出版商纷至沓来,
向他约稿。
女人也找上门来。他成了玛丽·多尔瓦尔的情人,因为多尔瓦尔对维尼另寻新欢表
示厌倦。但她仍是乔治·桑的女友。说来也很奇怪,钦佩这位狂热可爱的女喜剧演员,
成了小于勒和第一位情妇之间的唯一联系。
初与桑多有来往时,多尔瓦尔是总想着维尼:“我们的结合是不可能的,但我痛惜
我的爱情。我不能用别的什么取代它。我并不喜欢桑多,只是尽力地爱他而已。但我觉
得难以成功。”
后来,她觉得自己逐渐老了,就热烈地爱于勒。多尔瓦尔给桑多的信中说:“啊!
我是多么爱你啊!你使我的双眼迷惑,精神愉快,感官兴奋,内心欢乐。”1831年乔治
·桑由诺昂寄出的信,内容大体也是如此。
1840年,他陪情妇巡回演出时,曾这样写道:“我们亲爱的玛丽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但是,小于勒最希望的是娶一个富家小姐。他对海军军需官的女儿波利娜·波蒂埃
的嫁妆垂涎三尺。
于勒的姐姐是玛丽·多尔瓦尔的知己,她收到了多尔瓦尔的一些哀怨的来信,信中
说:“我伤心,而又无法解脱。两个月前,他把我留在外省,回来写他的书。我回来了。
我得知波蒂埃夫人和小姐也在巴黎。我极度心烦意乱,对您的弟弟说起这事。他对我说,
那是真的,我心灰意懒地回到家,整整三天,我都极其焦虑不安地等待于勒!他来了,
并对我说要跟我分手。我很惊讶。我叫道,我不能活生生地与亲爱的人分开啊!他回答
说,他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菲莉茜,请把我对他的爱同我的痛苦加以比较吧!我不得
不把这些告诉您。”
1842年,于勒在南特结了婚。当时,玛丽·多尔瓦尔正在巡回演出。
收到桑多的结婚请柬后,她到乔治·桑那里痛哭一场。这两个女人痛苦地谈起有关
往事。
这个金发鬈曲的青年,头已早秃,写了些道德小说。人们说他要进法兰西学院了。
拉杜什继续在欧内村过着孤僻的隐居生活。他从远处痛苦地回顾自己的文学生涯,
既有辉煌成就,也有屈辱失败。他写信给表弟杜维纳,谴责一个女人竟然把他的痛楚写
进小说。但是,他希望和解。1840年,他自己出版了一本小说。
乔治·桑没有读她启蒙良师的小说,但是,她让别人去读,并且知道他对自己并无
恶意。因此,不久之后,在创办《独立杂志》时,她请拉杜什先生合作。
乔治·桑致杜维纳的信中说:“我见到了拉杜什。他仍然优秀迷人,现在我们完全
和解了。如果他不那么任性的话,那他就是贝里地方报社最严肃、最有才华、工作最出
色的编辑。但是,怎样才能让他相信,我们没有合伙拆他的台呢?”
经过一段时间的犹豫、怀疑和故作姿态后,他几乎是轻易地重新感受到了这种友谊。
但是,乔治·桑觉得他被激怒,满是暗伤,对当时的政治、风俗与文风表示气愤。这种
极度的精神苦闷持续了十五年。
有一些人被生活所困扰,但有些人却是自寻烦恼。可怜的拉杜什是后一种人。
奥洛尔·杜德望的第二位良师是圣·勃夫。他已是权威的批评家。初出茅庐,他的
威望即被承认,视为合法,如今更加声威大震。他在贵族圈子里大受欢迎,那个圈子里
的很多人都与他过往甚密。他向贵妇们透露文学界的内幕,讨她们的喜欢。
乔治·桑冒失地让圣·勃夫保管她与缪塞的来往信件。圣·勃夫把那些信放在一个
大信封里,背面写上贵妇的名字,然后分别转寄给她们传阅,且他几乎不擦去她们的名
字。那些信就这样传遍了贵妇的小客厅。圣·勃夫尽管风流韵事不多,但也有过几次艳
遇。娇媚的霍尔滕丝就投入过他的怀抱。
禁欲主义以男子的睿智,
回报那无比温馨的礼物,
只有您,或者阿斯帕西
才能梦想起那些话语,
夜晚的抚爱,或早上的幽会。
他擅长于写这些拉封丹式的诗句,比过去题献给阿黛尔·雨果的哀歌写得更好。
他对乔治·桑显得彬彬有礼、谨慎和冷淡。实际上,他对乔治·桑不再表示敬重。
当一个朋友对他说:“啊,给缪塞的信写得美极了!乔治·桑女士是个好心肠的人。”
他却回答说:“是的,她有一个很好的心肠和一个很大的屁股。”
而且,他很风趣地引用了一句话:“她吞下了她的情人之后,并没有把他们扔下河,
而是让他们都到了她的小说里去了。”
这都是私下偷偷说的。而他评论乔治·桑的文章,仍然谦恭有礼,甚至加以颂扬。
至于皮埃尔·勒鲁,是圣·勃夫亲自把他介绍给乔治·桑的。而现在他却说:“这
个勒鲁搞的哲学,像在沼泽地行走的水牛一样粗野。”
维克多·雨果也说:“要是皮埃尔·勒鲁善良,那他也许是最好的男人。”
乔治·桑并不这样认为。尽管勒鲁渐渐地丧失了威信,乔治·桑却继续支持他。哲
学家理所当然地成了门生的情人了。而乔洽·桑却矢口否认,并很肯定他说:“某些人
声称,爱情产生了奇迹。我很愿意在思想上仰慕他,至于哲学家浓密的长发,我一根也
没动过。这头发跟土耳其皇帝的胡子一样,与我毫不相干。我生活中最严肃的东西就是
严肃的道德行为,而不是像一个平庸的女人,暖昧地迷恋医生或仟悔师。”
乔治·桑拒绝做为男人的勒鲁,而做为哲学家的勒鲁太感激她了,不能不原谅她。
他写信给乔治·桑说:“您真好,您的友谊对我大有裨益!没有一个词不直透我内
心深处,没有一句话不使我白天黑夜反复回想与思考。我多么感激您的信任啊!啊!不!
恶狗不应沿着您的血迹跟踪您。您的痛苦是神圣的。要活下去,并且要取得胜利,至于
我,很悲伤,我讨厌的只是您信中写的再见这个词,尽管我吻过这个词,并因此而感到
欣喜;因为它胜过任何别的什么东西,我也就十分喜爱它。您说,‘心和思想都属于您’。
我本来就很模糊地喜欢这个‘属于您’,我对您说过,感情、理智和行动这三个方面,
都是虚假的。没有什么‘存在’,更真实的了;‘存在’包括这三个方面,并在友谊和
爱情上同样表现出来,只是两种表现有所不同罢了。那么您的‘再见,是什么意思呢,
啊!我知道。对于我来说,这个‘属于您’,最好是不确指的,可以加上一些限定词
‘也许’、‘勉强的’、‘今生或者是来世’等等。而我呢,我要用尽气力,由衷地对
您说:‘属于您。’”
虽然乔治·桑不是属于他,但是她尽力为他做事。不然,她怎么会撇开慷慨的出版
家布洛兹的《两世界评伦》,而去和这个没钱的勒鲁创办什么《独立杂志》呢?
拉姆奈嘲讽地评论他俩的合作:
“据可靠消息透露,乔治·桑和勒鲁主办的一本新杂志,就要出版了。他们想要和
《两世界评论》展开竞争,他们也许是只承认一个世界吧。恐怕还不到这地步,说实在
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他们将要改造这个世界;而且,当这个世界被改
造之后,我们大家在那里将会如鱼得水。我要说:谢天谢地!但是,哎呀!我们的人已
经破坏了这个世界。除非他们的杂志饶有趣味,我也许从中多少还能得到一些安慰。至
于说新的宗教,那令人发笑的新玩意,在这讨厌的年代里,也许是会取得一些成功的。”
“有人刚把勒鲁和《独立杂志》的一些情况告诉我。他个人比以往更加陷入创立一
种宗教的构想之中,而且相信会成功。据他说,十年后,私有制在法国将会被完全铲除。
他的杂志将按照这思想去办,他把自己的著作,起码是著作的某些部分,第三次重印后
塞进创刊号里。除了一些尽人皆知的事之外,人们还从中看到耶稣基督明确地允许通奸。
因此,很多原来约好的撰稿人纷纷退出,最后只剩下他自己和乔治·桑。这是别人告诉
我的。乔治·桑对这个启蒙者十分忠诚。她在杂志的创刊号上发表了一篇小说。我真担
心,她原来的才智在这本小说里表现得太少了。怎么能随便去糟蹋这样罕见的天赋呢?”
乔治·桑的天赋,根本没有被糟蹋。《康絮爱萝》堪称佳作,它充分显示乔治·桑
是伟大的小说家。她早期的作品《印第安娜》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不过,拉姆奈说得有道理,勒鲁对乔治·桑在政治上颇有影响。乔治·桑自青年时
起,就错误地认为,世界可以用一个公式来解释。勒鲁自称能提供公式,使乔治·桑喜
出望外。
布洛兹原则上要发表乔治·桑所有的稿子,却提了很多反对意见。勒鲁批评乔治·
桑尤其不应该同意布洛兹改动她小说的文字。乔治·桑于是收回了她的稿子。
乔治·桑写了一本《奥拉斯》。在这部小说里,她把一个珠宝首饰工人保尔·阿尔
塞纳同一个自私自利、好逸恶劳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相对照。奥拉斯像青年时代的于勒
·桑多,有时像马勒菲依。这个年轻人聪明,有才干。但是,他空谈伟大的事业,却不
脚踏实地去干,并且尽情玩乐,耗尽了贫穷的父亲省吃俭用得来的血汗钱。他抛弃了出
身贫贱、为他怀了孕的情妇,去追求夏依子爵夫人。这位夫人的形象完全是冷酷的玛丽
·达古尔:
她干瘪瘦削得吓人,牙齿长得不好,但她有一头难得的秀发,常常饶有兴致地特别
细心地梳理。她的手干瘦细长,却像大理石一样白净,手指上带着世界各地制造的戒指。
她有某种风韵,博得许多人的欢心,总之,她具有称之为矫揉造作之美。她自炫博学多
才,标榜与众不同。她涉猎群书,甚至阅读政治和哲学书籍。她把早上从书本上看到的,
或者昨天从几个严肃的人那里听到的,重复给其他尚未知晓的人,好像是谈论自己的看
法。说真的,听她这样一讲,真是稀奇极了。总的来说,可以把她的表现称之为装腔作
势,不懂装懂。
夏依子爵夫人出生于银行家的家庭。她家的爵位,是在摄政时期买来的。可是,她
却要显示自己出身贵族世家,甚至连扇柄上都饰以花环和盾形纹章。和少妇们在一起时,
她总是傲慢无礼,令人难以忍受。她眼红女友们以金钱为目的的婚姻。此外,她相当热
情地款待年轻的文学家和艺术家。和他们在一起时,她无拘无束地大摆贵族架子,还在
他们面前假装不着重功罪。反正她的牙齿、乳房和心肝,都具有人为的贵族气派……
玛丽·达古尔气得直跺脚。李斯特再次劝她沉住气,保持沉默。既然李斯特宽容了
《贝阿特丽克丝》,达古尔也能装出与《奥拉斯》毫不相干的样子。李斯特相当严峻地
加上一句:“可以肯定,乔治·桑描绘夏依夫人卖弄才华、搔首弄姿、装腔作势,显然
就是要刻划您的尊容。”这证明乔治·桑和巴尔扎克说得有道理,李斯特长期以来不喜
欢《贝阿特丽克丝》。
《奥拉斯》发表在《独立杂志》上。布洛兹擅自删改乔治·桑的文稿,乔治·桑决
心摆脱他。同时,乔治·桑也是为了帮助勒鲁获得成功。第一期,她送去了《奥拉斯》
和一篇研究诗人的文章;第二期,送去《奥拉斯》的后半部分和《乌托邦主义者拉马丁》。
后来,又献上《康絮爱萝》。她确是极其慷慨地献出了她的财富。最妙的是,她认为
《独立杂志》的真正价值在于传播勒鲁的学说。
《独立杂志》只有李斯特等几个朋友感兴趣。杂志没有人订。勒鲁销声匿迹了二十
几天,校样没有修改。可是,乔治·桑认为勒鲁还是有威望的。
“最近我收到他寄来的一封很长的信,他极其悲伤。我知道,他为了完成事业,也
许还为了维持家庭生活,遇到了严重的经济困难。这就是他恐惧和忧虑的原因。今天,
我给他寄去了五百法郎,我们不能让他倒下去,他思想的光芒不应该在这场战斗中熄灭。
不应该因为缺少几张钞票,就让惊恐和失望征服他。让他讲出真情,道出沮丧的秘密吧。”
在拉夏特尔,乔治·桑和朋友创办了《安德尔侦察兵报》。肖邦给报纸捐赠了五十
法郎。这份报纸起初打算在巴黎印刷,但是勒鲁买了一个印刷厂,乔治·桑就把《侦察
兵报》委托给他办了。肖邦十分怀疑地观看,并嘲讽地评论他的东道主的善良举动。
在乔治·桑和肖邦之间,从来没有什么不能逾越的障碍。他们彼此相爱,有坚实的
基础,肖邦爱乔治·桑,而乔治·桑以一种温柔的母爱对待他。乔治·桑很欣赏肖邦的
音乐才华,而肖邦很敬重这位大作家。
然而,“这不再是爱情了”,这对情人的熟人玛丽这样写道,她是个成熟的少女,
而且是肖邦的学生,她说:“这不再是爱情了,至少对于乔治·桑这一方来说是如此,
而是体贴和忠诚,其中随着时间的不同,夹杂了惋惜、悲伤和懊丧。”
这是事实。但是,如果没有第三者的话,这体贴与忠诚本来已经足够,并能保持下
去。乔治·桑总是感到同她的这个孩子和朋友密不可分。而非常敏感的肖邦,又不能忍
受感情的不专一。
莫里斯这时已是个大人了,很爱自己的母亲。但是,母亲经常和肖邦在一起,他觉
得是件大丑事,心里很痛苦。
1844年,索朗芝已满十六岁。她在混乱的家庭纠纷中成长,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也不尊重任何人。她有时嘲笑肖邦,有时向他卖弄风情,并且还很成功。因为家中只有
她不把肖邦看作是惯坏的孩子,她让肖邦着了迷。
索朗芝的脸型和肤色,都很像她的曾外祖母玛丽。这个有男子气概的美人,生来就
冷酷和古怪。她总是随心所欲,前后矛盾。索朗芝有点疯癫,像母亲一样大胆,才华却
不及母亲。
“你有一颗善良的心,但性情太暴躁了。”当索朗芝还是个孩子时,乔治·桑就这
样写信责备她。
性情乖戾依然如故,好的心肠却难得见到了。
父母与孩子之间,情人之间,都同样地关系紧张,富有戏剧性。孩子长大了,独立
自主,使父母惊讶和气愤。以前讨人喜欢、任人摆布的孩子,现在成了冤家对头。
像乔治·桑这样的母亲,期待着孩子们顺从和尊敬,做为对自己无可置疑的牺牲精
神的报偿。莫里斯给予了她期望的一切,而索朗芝则染骛不驯。母亲不能容忍女儿的独
立性,而她自己在少女时,就强烈要求这种独立自主。因此,母女亲情破灭就会导致仇
恨。
在一段时间里,乔治·桑再也不能容忍索朗芝,试图离开她,把她托付给肖邦的学
生玛丽小姐。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玛丽出身名门望族,却缺乏金钱。她被肖邦未婚妻那个不专一的哥哥勾引和遗弃。
这使她变得情痴迷迷,好说谎话。她喜欢说长道短,谈论丑闻。
乔治·桑很生硬地禁止玛丽小姐对索朗芝谈论某个先生的身材怎样,另一个先生的
小胡子又怎样。乔治·桑认为,爱情的挫折引起的愤恨,决定了玛丽小姐令人不快的变
化。
“要我全都对您说了吗?那时您是个风骚女人,现在您的眼睛仍然可怕地闪烁着淫
荡的光。男人们都注意到了,要是您对这无所谓,那我也一样。但我要把您同索朗芝分
开,一直到那阵轻微的歇斯底里的发作过去,直到您任意选择了一个情人或丈夫。”这
是给那个可怜的姑娘的一封信。
她太伤心了,绝不原谅乔治·桑。
然而,玛丽小姐要挑起肖邦对乔治·桑的反感实在太容易了。为了主办《安德尔侦
察兵报》,皮埃尔·勒鲁把一个赞同他的政治观点的年轻人带到拉夏特尔。这个年轻人
叫维克多,常在诺昂逗留。肖邦因此不由得嫉妒起来。两人之间产生了摩擦。
1844年,肖邦的姐姐和姐夫在诺昂暂住,带来了有益的影响。两个女人结下了深厚
的友谊。
但是,这次来访的积极作用,并没有持续很久。肖邦的情绪变得更坏了。他越来越
阴郁、敏感和嫉妒。乔治·桑写道:“他比往常更加作弄人,更加吹毛求疵。”
乔治·桑像所有的作家一样,把自己的痛苦写进一本书,以此宽慰自己。她的对头
玛丽·达古尔和李斯特分手了,写了一本《内里达》的小说,撕碎了李斯特的心。乔治
·桑则在她自己的小说《吕克里齐姬·弗洛利亚尼》里,用改头换面和前后颠倒的艺术
手法,描绘了她和肖邦这一对古怪的情人。
女主人公吕克里齐姬有过很多奇遇,她像乔治·桑一样原谅自己。她不是一个妓女,
因为她献身于情人们,却没有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甚至对朋友们也一样。她爱过很多
人,但从未真诚地希望共同生活,也从没幻想永远忠贞。她的热情持续八天,甚至只有
一小时。但是,每次她都以为是白头偕老。
然而,在她以为自己情场生活就此结束时,却遇上了一个令人爱慕、温柔、敏感和
善于办事的青年,一个漂亮的天使,脸蛋长得像忧郁的美人,单纯、轻盈,显得贞洁热
情。他的名字叫卡罗尔。卡罗尔王子喜欢自己幻想出来的女人。别人爱他胜过他爱别人。
他迷人的脸蛋使人产生好感。他身体虚弱,使充满母爱的女人对他感兴趣。他有一个很
大的缺点,就是他思想偏狭。
当然,卡罗尔钟情于吕克里齐姬,而吕克里齐姬照顾他像照顾自己的一个孩子。卡
罗尔羞怯而狂热地爱着她,对她产生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吕克里齐姬相信,这种上天
注定的爱情是永恒的。她献身给这个王于,他们一起度过了几个星期幸福的时光。后来,
令人喜爱的卡罗尔暴露了他自私的性格,变得嫉妒、偏狭和令人难以忍受。
但是,卡罗尔越是气愤,越显得彬彬不礼和自我克制。
经常赌气,终于损害了不幸的吕克里齐娅的健康。她的美貌消逝了,变得又黄又瘦。
情人不尊重她,虐待她,使她未老先衰,令她痛苦不堪。她不再爱卡罗尔了。一天早晨
她突然去世。
因此,小说结束得艰涩、生硬,比起现实生活,显得不够真实。这是对肖邦的一个
教训与警告。奇怪的是,肖邦竟一点也不觉得小说写的就是自己。一天晚上,乔治·桑
给德拉克鲁瓦和肖邦朗读《吕克里齐娅·弗洛利亚尼》。
后来,乔治·桑否认吕克里齐娅就是她的形象。但是书中著名的意大利女演员年轻
时就到乡下隐居,抚养孩子,这情形很像她本人。
德拉克鲁瓦谈起那晚的事说:“我听这部小说,感到很痛苦。刽子手和受刑人都同
样使我感到吃惊。乔治·桑显得十分自然,肖邦也不住地称赞小说写得好。我们午夜一
起离开。肖邦要送我一程,我抓住这个机会,深听一下他的印象如何。难道他真的对我
装样子?不是的,他确实没听懂。这个音乐家仍旧热情称赞这部小说……”
某些熟悉的朋友抨击乔治·桑。
1847年5月,霍尔滕丝在给圣·勃夫的信中说:“我没有告诉您,我对《吕克里齐娅》
多么气愤……乔治·桑完成了牺牲钢琴家的丑行。她向我们抛出肖邦,透露了许多鸡毛
蒜皮的可耻细节。她态度冷淡,翻脸不认人,真是毫无道理。尽管女人变心会使情人远
离,但她们不会过分加以指责。现在看来,吕克里齐娅冷酷的愤慨是不可宽恕的。这样
好端端的一个天才人物,怎么会被歪曲成这个样子?”
霍尔滕丝直率憨厚。她写信告诉乔治·桑说,她已经把这事告诉了圣·勃夫,乔治
·桑却很自然地否认在他创作卡罗尔王于时想到肖邦。她写信说:
您的责备比称赞更使我感动。因为,我认为称赞是朋友们的一点礼貌与爱恋的表示,
而责备则是出于真诚关心的忧虑与坦率。因此,我赶快回信告诉您,您的信使我感到很
难过,我应该读它两遍。
哪个魔鬼使您产生这种想法呢?是玛丽·达古尔?……要是她了解肖邦,她应该明
白,那不是肖邦。如果她不了解肖邦,从何而来这样肯定的解释呢?
但是,您怎么会了解他,并在这小说的人物中认出他呢?应该说,是某些用心恶毒
的人搬弄是非,给了您这个错误和荒谬的消息吧!
我现在身体很好,我永远也不会想到要轻率地离开我的朋友,八年来,我们肝胆相
照,他对我的友情是无法估量的。我是在他身旁写成这部小说的,并且,逐段逐段念给
他听的。在创作过程中,我俩共同工作。接受或者拒绝他的意见,是常有的事。
表面上看,我们相互了解,但是还不如公众对我们的了解。故事的确挑起人们的好
奇心。如果不是您,而是别人批评我,那么,我只是付之一笑。但是,您严肃地责备我,
我因此也严肃地答复您。卡罗尔王子可以是十五个不同的人,就像是所有完整的小说中
的典型人物那样。因为任何一个男人,任何一个女人,任何一件事,都不能给热衷于文
学的艺术家,提供艺术实践中的一个对象。
我相信我曾对您讲过这些;而且,我很惊奇,您也是一个艺术家,竟同平庸的读者
一样,有这种幻稚可笑的看法:他们总想在小说中看到真人真事,希望主人公的面貌是
按照他们熟悉的人描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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