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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0年在华盛顿对我而言是相当兴奋的一年,也算是新旅程的开拓。肯尼迪总统击
败了尼克松走马上任。一年前,我加入了共和党。陈纳德将军生前一直是南方的保守派
民主党员,父母均为浸信会教友。他代表美国南方的独立与保守精神,我对于南方政治
态度与思想的了解,主要即是得自于他。
    不过陈纳德将军从未踏入政治界,虽然有许多人一再要他出来竞选议员。
    初搬到华盛顿时,我对共和党和民主党的认识仅止于过去与外子同来华府时,碰到
的一些国会领袖。准备入籍美国公民考试时,我读了些美国宪法方面的书,记得从前在
学校里,历史是我最喜欢的课程之一,而历史又和政治脱离不了关系。1960年美国总统
大选,我替共和党的尼克松与洛克菲勒助选,算是首次在美国参加了政治活动。
    我为什么加入了共和党?因为共和党里有人一再鼓励我入党。1959年,我在宴会上
碰到几位共和党人士,他们问我在哪儿工作,我告诉他们乔治城大学,这时有一位名叫
施薇亚·赫曼的女政客,她是马里兰州共和党妇女会主席,问我对政治有无兴趣,我回
答颇有兴趣,我希望尽可能地了解美国的一切,政治似乎是其中重要的一个因素。施蔽
亚接着对我表示,她正在组织少数民族团体,为尼克松助选,请我参加这个团体,我欣
然答应下来。回顾1954年到1955,尼克松以美国副总统身份赴台访问时,我曾和他有数
面之缘,外子和我在台湾还参加过欢迎他的宴会。
    这以后,我和他即无进一步往来,但外子去世时,尼克松寄给我一封辞意恳挚的唁
信。从那时起,他不时与我联系,而且似乎比其他候选人,更关心亚洲事务。为了这个
缘故,当赫曼太太问我是否愿意入党时,我当即同意了,记得她说:“你正是我要找的
人。”
    我初见尼克松是50年代初期。他奉艾森豪威尔总统之命访台时,那是与艾尼初次搭
档。尼克松偕夫人碧特抵台进谒蒋介石及夫人,外子与我应邀出席蒋为他们所设的宴会。
前面说过,外子是生长在南方的民主党员,眼见尼克松在政坛上一步步起来,他对此人
并不很欣赏。记得欢迎会结束,返家途中,他对我说:“这人有点不对劲,但是哪里不
对劲,我又说不上来,我对他不十分信任就是了——事实上,我觉得和他在一起挺不自
在。”我问:“为什么?”他说:”我也无以自解。”
    在党里,起初我也只是做些竞选时的简单工作——打电话,请人们去登记、投票,
对少数民族团体发表演说。我开始了解初选的重要性,如果选区内某人年纪太大,没法
出来投票,你就自告奋勇去接他,诸如此类的事,使我在那二年里,知道一般人民在政
治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这实在是很好的教育。同时,也使我在侯选人之外,认识了许
多美国人。当时,支持尼克松的人不少,他以些微之差,败给肯尼迪,大家不免都感觉
失望,我自然也不例外。有关伊利诺州库克郡偷票的传说,传遍了全美国,尼克松拒绝
追究此事,这是为顾全大局,否则闹起来,只有对国家不利,我认为尼克松此举,令人
钦佩。
    电视权威大卫·佛斯特1977年采访尼克松之前,曾数度打电话给我,我都没有回他,
因为尼克松辞职后,我即未与他联络。
    人们经常问我:“尼克松是怎样的一个人?”我的回答是:“我真的不清楚。”19
68年,尼克松再度出马时,许多和他共事的人对他的交情,远比我深,但出人意料之外,
其时我入党历史只八九年,即被他选为全国妇女支持尼克松竞选委员会主席,这个组织
的会员包括所有共和党籍参议员的妻子,以及妇女领袖,鲁斯夫人亦在其中,秀兰邓波
儿也是由我推荐入会的。当时我还很天真地向竞选干事建议:“尼克松在公众场合为什
么不和夫人亲密一点,适当时,也可吻她一下呢?”他们对我说:“你别跟他提这事,
他不愿在公共场合做这些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尼克松夫妻俩都是在交际场上较
保守的,使人有点陌生之感,因为他们总是过于一本正经。
    尼克松那些来自加州的友人中,有一对傅勒夫妇,也觉察到了这点,他们也是我的
好朋友,傅勒先生乔治和尼克松是多年知交,1962年,尼克松有意竞选加州州长,遭到
几位好友坚决反对,傅勒先生也是其中的一个,他劝尼克松:“等1964年卷土重来,不
要这样早就竞选州长,你也许应该从现在起就打下一点经济基础--找些人来,为下一
次的总统大选进行准备。”但尼克松不顾朋友力阻,终致竞选加州州长失败。
    在当时大多数人都认为尼克松已穷途末路,不可能东山再起。不过他们错了。
    对于尼克松出任总统的功臣,首推他的竞选委员会主席约翰·米契尔。尼克松从加
州迁移到纽约做律师就是和米契尔共事,他策动东山再起也非一朝一夕之事,那是经过
许多长远的计划,他可以说是深谋远虑,无日不以此为目的。尼克松夫人当初是苦劝夫
婿退出政坛的,但尼克松对于政治一向热中,急流勇退实非易事。再加上许多支持人也
认为他大有可为,连我在内,于是1966年至1967年我们就开始为共和党铺路,替尼克松
做开路先锋。
    1965年,我因业务到台北时,再度与尼克松相遇,当时他是以普通公民身份到世界
各地,推销百事可乐,且已完全不涉足政治。亚洲人们都还记得他在加州竞选失败后,
那场著名的记者会,会中他向记者们宣布,从今以后,他们再也不能把尼克松踢来踢去。
很不幸,这句话不但成了全世界报纸的头条新闻,日后且变成他政治生命中一个无法摆
脱的污点。
    尼克松私人访问台北时没有被邀请到美国大使寓所居留,而是下榻俯瞰淡水河的圆
山饭店。
    我得知尼克松来访的消息后,就在他离开台北的当天早晨,打了个电话给他。我说
要到饭店接他赴机场,他答应了。
    我记得当时和他一道的还有二三位百事可乐的高级职员,名字我已记不得了。不知
为什么,尼克松那天早上很紧张,我到达圆山饭店,注意到并无重要官员在场给他送行。
当他俯身进我汽车时,一个不小心,头撞到车顶,他大概很容易流血,因为突然之间,
我发现血点从他的额前滴下来,我以最快的速度从皮包中掏出一块手绢儿,压在他的额
头,把血止祝他露出尴尬的表情,口中一个劲儿地说:“不要紧,不要紧。”事情发生
得太快,大概没有人注意到这小小的意外。我却记得非常清楚,因为在那个炎热的夏日,
我穿了一袭白色衣裳,他的血滴在上面,分外刺眼,我担心待会儿下汽车时,如何使别
人不致注意到我身上的血迹。尼克松拿着我的手绢儿,压在额头上,过了几分钟,血总
算止住了,车子也到了机场,他似乎很感激我在百忙中抽出时间给他送行。
    我们一直到1966年底才取得联络,尼克松本人自纽约打电话给我,要我到他办公室,
讨论他下一次竞选总统事宜。
    1967年初当共和党的圈内人正议论纷坛地筹划该让谁出来做1968年的总统候选人时,
支持洛克菲勒(当时为纽约州长)的和支持尼克松(当时在纽约当律师)的两派声势最
浩大。洛克菲勒代表自由派,有钱也有势,但有些共和党人认为他走的是比较靠左的中
间路线,不可能得到南部与西北部较为保守的选民的支持。尼克松论钱论势都不能与洛
克菲勒分庭抗礼。但自从他自加州迁居到纽约之后,他也结识了不少有钱有势的人,这
些人认为他大有可为,愿意做他的后台,帮忙他招兵买马。另外还有一人来头也不小,
他就是当年的密西根州州长乔治·蓝尼。蓝尼于1959年被选为密州州长。在此之前他是
美国汽车公司的老板。他们夫妇两人都是非常真诚的摩门教会(Jesus Christ of Latt
er-Day Sa1nts)教徒,不喝酒,不吸烟,严守星期日为安息日。他的夫人萝莲与我交
情颇深,他们俩夫妇都曾多次到我家来。我很喜欢萝莲蓝尼,她是一位有智慧、有人格
的杰出女性。她也曾竞选过参议员,1966-1968年间,她全心全力支持蓝尼竞选总统。
    在民主党方面,一般推测都认为约翰逊会再竞选连任,所以在1968年初,民主党人
大都支持约翰逊,但有两个民主党的参议员出来与约翰逊挑战,一个是明尼苏达州的麦
卡锡(Eugene Mccarthy),一个是罗伯特·肯尼迪(RobertKennedy)。麦卡锡是反战
最力的,他自名为和平使者;罗伯特·肯尼迪与约翰逊两人间的磨擦。是美国报界经常
讨论的新闻,所以罗伯特·肯尼迪宣布他也要问鼎总统宝座时,大家并不惊奇。
    但这场政治战的前前后后都与越战有直接或间接的影响,这是美国人甚至越南人始
料不及的。
    约翰逊在1968年3月底那戏剧性的宣言中,宣布退出竞选连任,并在党人大致同意之
下,把棒子交给了副总统韩福瑞,这就是因为受了越战的影响,这份压力实在太大,左
派分子所造成的反战怒潮已有星火燎原之势,约翰逊是个聪明人,与其竞选失败,倒不
如急流勇退。后来许多他的亲信又说他的引退是因为健康关系,这只是面子问题而已。
不过约翰逊对美国的贡献是不可忽视的。
    政治的斗争继续进行,蓝尼州长自越南方问归来后不久,宣布退出总统竞选,洛克
菲勒在千呼万唤始出来后,不久又在当年早秋宣布无意问鼎。罗伯特·肯尼迪是在为翰
逊未宣布弃权时就宣布竞选的,这对约翰逊固然是挑战,即在党内而言也有点越俎,很
不幸罗伯特·肯尼迪的政治生涯比他哥哥的更短,真是昙花一现。他3月出山,声华四射,
但同年6月1日,他在加州洛杉矶大使酒店演讲完毕,和他的侍从绕道从酒店的后门(厨
房的过道)准备离去,就在那一刹那间,一个名叫沙哈的青年举枪袭击了他。那时群众
还未散去,在一场混乱中救护车把伤者抬出去,但已太迟了,又一个肯尼迪死于枪弹。
死时还未到50岁,遗有一奏和9个子女。
    现在再看1968年的后半期。
    在这后半期美国总统竞选已到了白热化。
    8月民主党在芝加哥开大会,推出韩福瑞为总统竞选人。
    7月共和党在迈阿密开大会,选出了正副总统竞选人,他们是尼克松和安格纽。
    要了解这一时期的历史,该看看那些台上的主角。
    尼克松做了美国总统,许多人对他成功的议论各有千秋。
    但有两个重要关键,可以说直接或间接成全了他做白宫主人的愿望。一个是越战的
打打谈谈;一个是越南领袖阮文绍和阮高祺和我的私人交情。
    说来话长,现在只好先从尼克松说起。
    1967年12月7日,星期四,我在日记上记着以下数点:
    (一)尼克松约我去纽约会谈。在办公室内只我和他两人私谈。
    (二)办公室会晤一小时余,讨论下列事项:
    ①他告知我他已决定争取共和党总统提名。
    ②请我在其竞选活动中帮忙,并负担一项任务。
    ③要求我以演说家及亚洲报纸的专栏作家身份,提供他有关越战的一切消息。
    ④请我代表他与亚洲各国领袖联络,尤其是韩国总统朴正熙及越南总统阮文绍。
    (三)当天下午自纽约返回华盛顿,参加约翰逊总统夫妇为韩国总统朴正熙夫妇所
设的晚宴。从白宫回到家之后,又接到朴正熙总统自其下榻的布莱尔宾馆打来的电话,
他要我赴他处一晤,我请好友汤姆士·葛柯伦伴我一道前往。我们谈得很愉快,直到凌
晨1时30分才告辞出来。
    现在,再回到我与尼克松的会晤,在他办公室,我提出几个问题和他讨论。他认为
越南问题将是两党候选人辩论的主题之一,因此急于要听取我对越南的意见。
    我记得当时问他:“尼克松先生,你若当选,对结束越战有何计划?”
    他说:“如果我如愿以偿获得提名,我希望以胜利来结束这场战争。”
    我接着问:“你觉得如何才能达到此一目标?”
    他回答:“我需要对越南的实际情况有更深入的了解,你也知道,我不能从约翰逊
政府或国务院处获得完整的情报。
    至于你,经常演讲亚洲事务问题,又得亚洲首领的信任,在这方面,一定能给我很
大的帮助。我希望有更多正确情报,以便研判目前的情势,然后才可以讨论怎样对付越
局。”
    我问他:“你愿不愿意到越南去会晤阮文绍?”
    他答道:“愿意,我实在需要和他面对面地谈一谈,我从未见过他。”
    我对他说:“也许你应该先派一组精选的国会领袖到越南去,然后再计划与阮文绍
会晤,这样你可以有时间研究全盘局势,越南战事实在比我们在电视或报纸上看到、听
到的,要复杂多了。”他觉得这个意见很好,问我:“你认为这个代表团该由谁来率领?”
    我推荐德克萨斯州参议员陶尔(Tower)及前任大使希尔(Hill),两位都是共和党
资深党员。尼克松认为这两个人选都甚恰当,并嘱我继续进行此事。
    我接着告诉他,我将有一趟亚洲之行,他建议我回来之后,我们再谈。分手时,他
说:“我很高兴你答应帮我忙。”在当时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帮他这个忙把我害得好惨,
而且惹来不少是非。
    翌年初,尼克松打电话给我,与我谈他的竞选活动。电话是他亲自打到我家里来的,
后来我在亚洲时,他要我尽速把事情处理完毕,返回美国,因他要再见我,商量要事。
我知道他是真的想请我帮忙,我呢,则以很严肃的心情研究尼克松这个人。
    为了多了解尼克松这个人,我到路易斯安那州梦洛拜访我的好友州长詹姆斯·诺尔
(James A Noe1)。我有许多问题要问他,诺尔宦海浮沉多年,先是路州参议员,著名
的州长休·龙恩(Long)去世后(也是被刺),由他出任州长。他在路易斯安那州拥有
电视及广播电台,他的儿子詹姆斯早已在新奥尔良组织了民主党支持尼克松委员会,我
知道诺尔州长会对我坦诚相告的。
    一天晚上,用过晚餐之后,我们坐在火炉边谈天,我请诺尔州长告诉我“Checker
Speech ”——“棋子演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尼克松决定再度出马:所到之处,
人们都在谈论尼克松在艾森豪威尔政府担任副总统的那些年。关于这段插曲。有各种不
同的说法,单只在我的朋友中间,对尼克松的看法就不一而足。诺尔说:“‘棋子演说’
是尼克松政治生涯中的一大里程碑,在那次演说中,他使自己由艾森豪威尔的政治累赘
一交而为其政治资产,那次的表演太精彩了。”
    “请再讲得详细点。”我说。
    “唔,尼克松认为那次事件是最严重的政治危机,他受到很大的伤害,一点不假,
成败就在此一举。”诺尔继续说。
    “1952年,东部共和党人士推举尼克松与艾森豪威尔搭档竞选,你还记得纽约州长
汤姆·壮威(Dewey)吗?尼克松就是他推荐的,但后来发生所谓的尼克松经费丑闻案,
摆脱尼克松不遗余力的也是他,那时,大家都视杜威为‘拥王者’。”
    “整个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问。
    “你记得加州华伦州长吧?后来被艾森豪威尔任命为大法官的那个华伦?他是属于
共和党内的自由派。”
    “我见过他和他的女儿,他们夫妇和我在一些社交场合碰过面。”
    诺尔州长继续说下去:“1952年总统大选有趣得很,事情是这样的,俄亥俄州参议
员塔夫特(Taft)向艾森豪威尔挑战,加州的华伦亦插上一脚。当时,华伦是加州赴芝
加哥参加共和党代表大会的首席代表,他希望赢得加州代表的支持,因为这缘故,他的
立场就像是在赌博,如果艾森豪威尔和塔夫特竞争过分激烈,或形成相持不下的局面,
则华伦就可在相互折衷之下,取得候选人的资格,有点渔人得利的野心。1948年,华伦
曾以副总统候选人身份,与杜威搭档,那年,出人意料之外,他们败给了杜鲁门。因此,
后来当东部人士推举尼克松出来与艾森豪威尔将军搭档时,他挺身而出,支持艾将军,
此举使杜威和华伦的支持者大为愤怒。竞选期间,尼克松一些政敌悄悄地建议报社记者
去调查尼克松一部分加州友人们为他募集的一笔特别经费,消息当然在竞选期间传了开
来,尼克松身陷危境,百口难辩。”
    “当时募集特别歉项是非法的吗?”我问道。
    “不然,事实上,民主党候选人史蒂文生也有一笔特别经费,我还是赞助人呢,这
其间的差别只是民主党全力支持史蒂文生,艾将军却没有给予尼克松全部支持。你们共
和党的毛病在于自己人出了事,大家都不挺身而出为他讲话。”
    诺尔州长又向我作进一步的透露:“安娜,美国的副总统向来没有什么分量,这你
也知道,当记者问艾森豪威尔将军副总统尼克松负责作哪些决定时,艾克回答,‘如果
你给我一个礼拜时间,我或许能想出一项任务来,我一时记不得了。’这两人一直不大
亲近,因为个性不同,趣味不同。”
    1968年,我被任全国妇女支持尼克松顾问委员会主席时,我曾邀请玛咪·艾森豪威
尔出任荣誉主席,她对我说:“我喜欢尼克松,外子将他训练得很好。”
    艾克在军中曾任高级将领,总是给人一种权威的感觉,他也很注意自己在别人心目
中的印象。尼克松则不然,在海军只做过中尉,但他是一个经验丰富、深谋远虑的政客。
他当选总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华尔特里德陆军医院去朝圣,去探望病中垂危的艾森
豪威尔将军。
    诺尔州长给我看一本书,其中包括一部分所谓的“棋子演说”,现将尼克松演讲的
一部分原文译介如后:“另外有件事,我也许应该告诉各位,因为如果我不说,有些人
很可能以此诟病于我。竞选时,我们全家的确收到了一样东西,这是一件礼物,在德克
萨斯州有一个人在收音机上听到内子碧特说,我们家里两个小孩想要养一只狗,信不信
由你,就在我们出发从事竞选旅行之前,巴尔的摩的联合车站通知我们去取一个包裹,
取来之后一看,你们猜是什么?纸盒里面是只远从德州运来的小猎犬,身上黑白点子交
杂着,我们的大女儿翠茜亚那时才6岁,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棋子’,孩子们非常喜欢那
条狗,我现在只说一句话,那就是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们要把这条小狗留下来。”
    全场听众鼓掌,大事化小事,小事化无事,尼克松脱身了。
    这就是尼克松著名的“棋子演说”。
    你愈了解他们,愈难对他们有所尊敬。这或许不完会是他们的错,他们经常得在二
三项选择中折衷而行,而其折衷的决定不一定就是最佳或公正选择。
    我也得承认,当时我在政界的资历尚浅,只想帮助共和党,并无任何野心。因为我
过去和越南人一直是好朋友,他们都信赖我,愿意和我谈,而作为一位演讲人和专栏作
家,我又可以获得某些旁人着不到的资料,当时我不知道,由于我向米契尔报告有共和
党竞选工作人员骚扰越南大使馆,这些人受到米契尔严厉的申斥,后来他又告诉他们,
以后只有我才能和裴艳大使及馆员联络,别的共和党员不得接近使馆一步。
    树大招风,我在当时一点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当然这件事招致了许多人不满。有一天,米契尔、希尔大使和我三人作一个电话会
议,说了不久米契尔叫希尔挂上电话,并告诉他,电话会议现在结束了。他要和我单独
谈几句话。还好,希尔大使和我是老朋友,不然又因此得罪人。他后来对我说,已经有
人抱怨米契尔和我谈话的时间太多。别人想找他谈事情,却非常困难,希尔大使说:
“安娜,现在竞选总部有些人已在嫉妒你了,你要当心。”
    1968年的春天,我们奉命组织了全国妇女支持尼克松顾问委员会,仍由我担任主席,
委员会中不少是在社会上有名望、有地位的妇女,艾森豪威尔夫人玛咪是我们的荣誉主
席,会员包括鲁斯夫人、秀兰邓波儿等妇女领袖,还有共和党国会领袖的夫人,如福特
夫人、狄克逊夫人、陶尔夫人等等。
    1968年8月9日,尼克松在迈阿密获得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一天后,他选择安格
纽为其竞选伙伴。现在竞选活动进入白热化阶段,共和党方面是尼克松、安格纽;民主
党是韩福瑞、穆斯基。尼克松接受提名的演说十分感人,他讲到自己出身寒微,努力奋
斗,一心要为这伟大的国家贡献已力,他讲到这些机会唯有在美国这国家才能实现,代
表大会上许多妇女感动得热泪盈眶。我坐在记者席旁边的一个特别席区内,当全体起立
为尼克松鼓掌时,我注意到记者们坐在椅子上,丝毫不为所动。我高声请他们起立。
    会议大厅里气球四处飘扬、人们互相拥抱、高声欢呼,尼克松多年来的梦想终告实
现。下一步是要赢得总统宝座。稍早在代表大会上向尼克松挑战的除洛克菲勒之外,还
有其他人,但都失败了。尼克松以一个请贫的律师,成为加州国会议员、参议员,当副
总统8年,然后1960年竞选总统败给肯尼迪,1962年竞选加州州长,又告失利。经过一连
串的挫败,现在终于扬眉吐气了。我们也替他高兴。
    他从加州搬到纽约,是他政治生涯的一个转折点,我常想,当他加入穆基、罗斯、
顾斯理、亚历山大与米契尔的律师事务所时,有没有想到再度从政,或者一心只想赚点
钱。1969年1月20日他就正式上任做总统了。所以在1969年1月1日,他的名牌将从第二十
街五楼事务所的办公桌和大门上移去。
    那幢大楼坐落于世界最重要的金融区中心,旁边就是纽约股票交易所。据我所知,
尼克松是由他的好友华纳·朗伯特药品公司董事长鲍伯斯特推荐进入这家律师事务所的,
鲍伯斯特是那里的重要客户。
    尼克松加入律师事务所时,带来两位女秘书,一是跟了他许多年的路斯玛莉伍兹小
姐,另外是位动人的小姐莎莉·史卡妮,史卡妮小姐后来嫁给了白宫讲稿撰写人保守派
共和党员布肯南竞选活动展开后,我和尼克松又见了几次面,一次在堪萨斯城,他偕夫
人同来,对高级妇女助选人员发表演说,派特·希提和我两人把他们二人介绍给所有志
愿工作妇女。尼克松演说完毕,他要我接着讲越南问题。
    早先米契尔告诉过我,争取提名的其他共和党人士会在越南问题上大作文章,尼克
松则不预备这样做,尼克松与米契尔要我继续提供他们有关越南的新资料,并希望与越
南保持更密切的联络。这是交代给我的任务之一。
    为了争取有利地位,使越局有转机,约翰逊总统想要保护越南的米仓--湄公河三
角洲,但摆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非常困难的局面。越战已经拖得太久了,美国民众愈来
愈不耐烦,左派、右派均对约翰逊展开攻击。重整军备,向前推进,美国报纸也多不支
持越战。
    我还记得美驻越空军司令约翰·罗卫尔将军为此事遇到麻烦,而且因此去职。国务
院以其不遵守命令,将之召返,他们称罗卫尔将军在停火令下达之后,仍未停止轰炸。
    3月底,约翰逊宣布他不打算竞选连任,但是他对越战局势甚为担忧,在这同时,他
当然希望民主党能够赢得总统选举。于是又有新的政治花样——到巴黎去和谈。
    竞选期间,各项问题辩论日趋激烈。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结束后,我们在华府维拉
饭店设置了全国公民支持尼克松——安格纽委员会总部,不过,大部分命令仍由纽约方
面下达,竞选总干事米契尔、财务委员会主席史丹士的办公室均在纽约。我每周自华盛
顿去纽约一次。
    当时,我拥有三个头衔:共和党政务问题委员会顾问,全妇支持尼克松——安格纽
顾问委员会主席,全国妇女财务委员会主席。记者们写了许多篇有关我的访问报道。很
多竞选工作人员都奇怪米契尔为何经常打电话给我,他们自然不知道,米契尔和尼克松
是要从我这儿得到关于越南局势最新发展的消息。同时我们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很到家,
或许是因为我和尼克松之间,还有我和米契尔之间的保密工作实在做得太到家了,因此
许多尼克松左右的人也不清楚我们在什么时间谈话,什么时候见面。即使见面与谈话,
也无第三者在旁。
    其实,越南的阮文绍早就说过他不准备参加巴黎和谈。
    而民主党则认为越葡若参加这项“巴黎和会”可能增加韩福瑞获选的可能性,因为
选民可能会因为越战有一线和平曙光而投民主党的票。
    共和党的看法刚好相反,他们认为巴黎和谈该在大选后进行(其时离开大选只有10
天),不然的话无论谁做总统都会有更多麻烦。因为在大选前的那10多天内,美国朝野,
说实话,哪儿有空去处理越战,更哪儿有时间去安排巴黎和谈。
    大选前10日,约翰逊总统在电视上表示巴黎和谈已经在望,他说他有理由相信越南
南北双方已同意到巴黎去。美国民众不了解越南整个局势,听了这番话,以为如果巴黎
和谈能在总统大选前展开,或许就表示越战即将结束。这是一项对民主党有利的声明。
可惜阮文绍不愿低头,使约翰逊和党内人甚为气愤。
    约翰逊的国情咨文演说方结束,我就接到米契尔的电话。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记得相
当清楚,当时我正在史利顿公园饭店参加柏儿·梅丝塔夫人的晚宴。米契尔通过我的私
人秘书,把我给找到了。由于在梅丝塔家中不方便讲话(梅丝塔是民主党人),他问我
能否回个电话给他,我匆匆记下一个私人电话号码--914--W07--0909。又是米契
尔的一个新电话号码,他常换电话号码,怕人偷听。
    我和男友葛柯伦一同参加宴会,他建议我到他哥哥大卫的公寓打这个电话,大卫也
住在史利顿公园饭店,当时正好他不在家,等其他宾客都去观赏电影时,葛柯伦陪我到
了大卫家打电话。电话一下接通,讲话的是米契尔本人,他说:“安娜,我现在是代表
尼克松打这个电话,我们的越南朋友必须了解共和党的立场,这点非常重要,我希望你
能让他们知道这一点。”我回答说:“我只负责传递消息,现在我们要想影响他们,无
论怎么说,都非常不智。我们必须记住一点,他们的行动也必须符合国家本身的利益,
我相信阮文绍总统会为他的国家着想,我的看法是,共和党或民主党都没有办法左右他,
毕竟,越南有越南的政治立常”但米契尔只关心他们会不会到巴黎去,我说:“这我不
知道,不过,我不认为他们会这样做,因为许久以前,阮文绍总统告诉过我,如果他们
觉得这是一项政治行动,那么他们去巴黎是有害无益的,我想他们暂时不会参加和谈。”
米契尔随后对我说:“如果明天你有什么消息,一定要打电话给我,切记!切记!”我
说:“我会尽力去打听。”
    我们谈话时,我的朋友葛柯伦在一旁用分机,听到了我们之间整个的谈话内容,因
为在华盛顿这么多年,我也学会了一些智慧——当你和别人作这类重要交谈时,最好是
有位证人在场,当然如果是律师,那就更好,为的是以防万一。
    选举前几日,阮文绍公开宣称,越南政府不会派一位代表到巴黎去出席所谓“和平
谈判”。民主党对于阮文绍这项宣布。大感愤怒,继续对越南政府施加压力,要他们派
代表前往巴黎,并声言若民主党获胜,阮文绍不得美援,但阮氏仍不低头。共和党这方
面,从尼克松到米契尔,自然是大受鼓舞,认为是我之功,因为彼时民意测验显示,尼
克松与韩福瑞的声望,相去不远,胜负只一发之间。阮文绍总统拒绝派代表团赴巴黎,
他的这项行动直接间接造成了尼克松的获胜与韩福瑞的失败,是无可讳言的。
    当年的竞选布局大致如下:当时美国各州中有32州的州长是共和党人,每一州都设
有分部。分部之外,各大小城市又设有支部。但总指挥部是在纽约,第一因为尼克松住
在纽约;第二因为米契尔的律师事务所也在纽约,人家向他们看齐。
    1968年11月5日是美国总统大选日,因我住美京,必须在美京投票,于是一大早我先
在华盛顿投了票,然后飞到纽约,和米契尔、莫理斯·史丹士及其他共和党领袖会会在
华尔道夫大饭店,一同等待选举结果揭晓。那是一个凛冽的冬日,大家都紧张而兴奋。
    在办好旅馆登记之后,我应米契尔之请,到竞迭总部去看他,那时许多人正等着见
他,但他走出来,先谴我进入他的私人办公室。他对尼克松在这次大选中旗开得胜,十
分有把握,然后他以严肃的口吻对我说:“这次整个总统竞选活动的焦点放在越南,在
这方面,你为尼克松做了许多事,帮他不少忙,我认为你已经为美国完成了一项伟大的
任务,相信选举结束后,尼克松会召见你,让我们保持联系!”然后他和我一同离开办
公室,许多人仍在那儿等着。他告诉我他要去理发,我俩一块走出来,经过那些访客身
边时,他告诉他们,他很忙,晚一点再和他们谈。他说:“走吧,今天的事是忙不完的
了。”
    下午我见到许多这一年里为尼克松竞选的工作人员,其中包括尼克松律师事务所的
律师汤姆·伊文斯,伊文斯担任米契尔的助理;我也见到了宣传部的赫伯·柯莱恩,他
跟尼克松做事多年,是一个很正派的人,掌管新闻方面的事务很有功。另外,莫理斯·
史丹士是财务委员会主席,也来找我倾谈。墨雷·邱提纳是尼克松的政治顾问(已于19
74年去世);伊莲娜·威廉姆斯负责照料捐巨款给财务委员会的人士。她正忙得团团传。
    选举揭晓是日晚上,共和党要员毕集于纽约华尔道夫大饭店,饭店各部分设立了临
时酒吧与电视接收机,依各人资历的深浅,分派至各层楼,因为我与米契尔、伊文斯等
人比较接近,所以拿到一个金蓝色的缎带,凭此带即可自由出入各区。
    从午夜到翌日清晨,米契尔与伊文斯忙着注意各地的选举结果,且不时与工作人员
交换意见。下午,米契尔又来找我,告诉我说,尼克松在金室发表获胜宣言之后,即要
接见我。但是西海岸的选举结果报告到得很迟。等到所有票开出来,尼克松在华尔道夫
饭店大厅宣布他获胜的消息之后,时间已晚,他得立刻赶往佛罗里达州。当时,大厅中
挤满了新闯记者和竞选总部工作人员,根本无法动弹,秩序也很乱。
    我怀着欢愉和满足的心情回到华盛顿,深庆我们支持的候选人获胜。
    选举之后,大家又忙着准备总统就职大典,我又被派担任特别顾问及就职委员会主
席成拉·马里奥特的助理,此外,还要协助州长欢迎会副主席乔治·欧姆斯泰将军进行
筹备事宜,我从华盛顿竞选总部搬到西南区潘兴大厦的就职委员会总邻工作。
    1968年12月,发生了许多事情,有些是我竭力想忘却的,但总是缠绕在我的记忆中。
当时谣言四起,众口纷纭,竞选活动告一段落,但民主与共和两党的政治权力斗争正方
兴未艾,像我这样无助的人物就被夹在中间。我常想,如果我是个男子汉,如果我不是
华裔,情形是否会不一样,我得不到任何答案。
    一天,我接到《圣路易快邮报》记者的电话,要来访问我,最初我以为他要谈就职
典礼的程序等事情,因此我要他去找潘兴大厦就职委员会主管公共关系的人员洽谈。但
是这位记者坚持要见我本人,他到投资大楼我的办公室,给我看一篇他才完稿的新闻报
道。
    这位记者告诉我,他自民主党处获悉,韩福瑞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在大选前10日,
越南政府拒绝参加巴黎和谈,他并进一步指出,越南政府受到共和党候选人的鼓励与影
响,才不参加巴黎和会。
    民主党人并且告诉他,我的任务即是影响越南阮文绍,他并且说,尼克松大选前一
个月,要我去越南一趟。这些指控不但无稽而且荒诞,我不禁怀疑,除了两大政党之间
的权力斗争,是否共和党内部也有人恶意中伤我,为了怕我要就高位?
    因为我有理由相信,其时我的名字曾被考虑做白宫某个职位,但我自己并没有去争
取记者问我有没有话要说,我答称没有,因为他的报道与事实相去甚远。我又问他,这
些不负责任的话他是从哪里听来的——民主党抑或共和党?他笑笑,说:“啊!两边都
有。”
    12月初,总统当选人尼克松任命资深外交家罗勃·墨斐负责新旧政府交接事宜,总
部就设在白宫对面的新行政大楼。
    尼克松、米契尔、狄克逊都担心我在压力下会向新闻界透露实情,发表对新政府不
利的言论,他们想使我缄口不语,承担他们的错误的责任。那时,我仍旧不知道究竟是
怎么回事。
    葫芦里卖些啥药,我一概不知。
    墨斐接任后,他代表尼克松来见我,问我是否有兴趣加入新政府。我说:“罢了,
何必再惹是非。我谢了。”
    墨斐于是表示,以我对亚洲的认识与了解,希望以后在这方面多多效力。我告诉他,
我会的,因为我爱我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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