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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歌德”①
     
年由基督教得来的人类大同的理想是一致的,他的热情有宗教般的特点。而对社会主义
革命、马克思主义等,他并没有多深的认识。歌德的写作态度,决定了老舍除了借客观
事实歌颂外,就是主观抒发。所以,建国后的文章传“心”多而传“行”少。
这个新社会啊!
     
一、作个学生
    在天坛举行了控诉恶霸的大会。
    本来,我的腿病警告我:不要去吧,万一又累垮了!可是,我没接受这警告。我这
么想:要搞通思想,非参加社会活动不可;光靠书本是容易发生偏差的。
    会场是在天坛的柏林里。我到得相当早,可是林下已经坐满了人。往四下看了看,
我看到好些个熟识的脸。工人,农人,市民们,教授,学生,公务人员,艺人,作家,
全坐在一处。我心里说:这是个民主的国家了,大家坐在一处解决有关于大家的问题。
解放前,教授们哪有和市民们亲热的坐在一处的机会呢。
    开会了。台上宣布开会宗旨和恶霸们的罪状。台下,在适当的时机,一组跟着一组,
前后左右,喊出“打倒恶霸”与“拥护人民政府”的口号;而后全体齐喊,声音像一片
海潮。
    人民的声音就是人民的力量,这力量足以使恶人颤抖。
    恶霸们到了台上。台下多少拳头,多少手指,都伸出去,像多少把刺刀,对着仇敌。
恶霸们,满脸横肉的恶霸们,不敢抬起头来。他们跪下了。恶霸的“朝代”过去了,人
民当了家。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一一的上台去控诉。控诉到最伤心的时候,台下许多人喊“打”。
我,和我旁边的知识分子,也不知不觉的喊出来:“打!为什么不打呢?!”警士拦住
去打恶霸的人,我的嘴和几百个嘴一齐喊:“该打!该打!”
    这一喊哪,教我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向来是个文文雅雅的人。不错,我恨恶霸与坏人;可是,假若不是在控诉大会上,
我怎肯狂呼“打!打!”呢?人民的愤怒,激动了我,我变成了大家中的一个。他们的
仇恨,也是我的仇恨;我不能,不该,“袖手旁观”。群众的力量,义愤,感染了我,
教我不再文雅,羞涩。说真的,文雅值几个钱一斤呢?恨仇敌,爱国家,才是有价值的,
崇高的感情!书生的本色变为人民的本色才是好样的书生!
    有一位控诉者控诉了他自己的父亲!除了在这年月,怎能有这样的事呢!我的泪要
落下来。以前,中国人讲究“子为父隐,父为子隐”,于是隐来隐去,就把真理正义全
隐得没有影儿了。今天,父子的关系并隐埋不住真理;真理比爸爸更大,更要紧。父亲
若是人民的仇敌,儿子就该检举他,控诉他。一个人的责任,在今天,是要对得起社会;
社会的敌人,也就是自己的敌人;敌人都该消灭。这使我的心与眼都光亮起来。跪着的
那几个是敌人,坐着的这几万人是“我们”,像刀切的那么分明。什么“马马虎虎”,
“将就将就”,“别太叫真”这些常在我心中转来转去的字眼,全一股脑儿飞出去;黑
是黑,白是白,没有第二句话。这么一来,我心里清楚了。也坚定了;我心中有了劲!
    这不仅是控诉几个恶霸,而是给大家上了一堂课。这告诉我曾受过恶霸们欺负的人
们:放胆干吧,检举恶霸,控诉恶霸,不要再怕他们!有毛主席给我们作主,我们还怕
什么呢?检举了恶霸们,不单是为个人复仇,也是为社会除害啊!这告诉了我,和跟我
一样文文雅雅的人们:坚强起来,把温情与文雅丢开,丢得远远的;伸出拳头,瞪起眼
睛,和人民大众站在一起,面对着恶霸,斗争恶霸!恶霸们并不是三头六臂的,而是在
我们眼前跪着,颤抖着的家伙们。恶霸们不仅欺负了某几个人,与我们无关;他们是整
个社会的仇敌!
    一位卖油饼的敦厚老实的老人控诉恶霸怎样白吃了他的油饼,白吃了三十年!控诉
完了,他转过身去,向毛主席的像规规矩矩的鞠了一躬。这一鞠躬的含义是千言万语也
解释不过来的。我也要立起来,也鞠那么一躬!人民是由心里头感激毛主席。不是仅在
嘴皮子上说说的!
    这样,我上了一课,惊心动魄的一课。我学到了许多有益处的事。这些事教我变成
另一个人。我不能再舍不得那些旧有的习惯,感情,和对人对事的看法。我要割弃它们
像恶霸必须被消灭那样!我要以社会的整体权衡个人的利害与爱憎,我要分清黑白,而
不在灰影儿里找道理,真的,新社会就是一座大学校,我愿在这个学校里作个肯用心学
习的学生。
     
二、文艺新生命
    一九四九年年尾,由国外回来,我首先找到了一部《毛泽东选集》。头一篇我读的
是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
    读完了这篇伟大的文章,我不禁狂喜。在我以前所看过的文艺理论里,没有一篇这
么明确地告诉我:文艺是为谁服务的,和怎样去服务的。可是,狂喜之后,我发了愁。
我怎么办呢?是继续搞文艺呢,还是放弃它呢?对着毛主席给我的这面镜子,我的文艺
作家的面貌是十分模糊了。以前,我自以为是十足的一个作家,此刻,除了我能掌握文
字,懂得一些文艺形式之外,我什么也没有!毛主席指示:文艺须为工农兵服务。我怎
么办呢?从我开始学习文艺写作起,二十多年来,我的思想、生活、作品都始终是在小
资产阶级里绕圈圈。我最远的“远见”是人民大众应当受教育,有享受文艺的能力与权
利。享受什么样的文艺呢?很简单:我写,大家念。我写什么呢?随便!我写什么,大
家念什么。一个小资产阶级的确是可以这样狂傲无知的。这种狂傲使我对于工农兵,恰
如毛主席所说的,缺乏接近,缺乏了解,缺乏研究,缺乏知心朋友,不善于描写他们。
我真发了愁。
    毛主席提出了文艺服从于政治的道理。这又使我手足失措。我在小资产阶级的圈子
里既已混了很久,我的思想、生活、作品,已经都慢慢地瘫痪了。我每每觉得我可以不
吸收任何新思想,还是照旧可以写东西。我的生活方式呢,似乎也恰好是一个文人所应
有的,不必改变。作品呢,不管有无内容,反正写得光滑通顺,也就过得去了。这样的
瘫痪已久,使我没法子不承认:文艺不但可以和政治分家,也应当分家;分了家日子好
过!我以为,仗着一点小聪明和长时间的写作经验,我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吃文艺饭。可
是,毛主席告诉了我和类似我的人:你们错了,文艺应当服从政治!
    我怎么办呢?
    首先,我决定了态度:我要听毛主席的话,跟着毛主席走!听从毛主席的话是光荣
的!假若我不求进步,还以老作家自居,连毛主席的话也不肯听,就是自暴自弃!我要
在毛主席的指示里,找到自己的新文艺生命。
    态度决定了,我该从哪里下手去实践呢?我不敢随便地去找一点新事物,就动手写
小说或剧本;我既没有革命锻炼,又没有足够的思想改造学习和新社会生活的体验,若
是冒冒失失地去写大部头的作品,必会错误百出。我得忘了我是有二十多年写作经验的
作家,而须自居为小学生,从头学起。这样,我决定先写通俗文艺,这并不是说,通俗
文艺容易写,思想性与艺术性可以打折扣,而是说通俗文艺,像快板与相声,篇幅都可
以不求很长,较比容易掌握。
    在从前,我写一篇一百句左右的鼓词,大概有两三天就可以交卷;现在须用七八天
的工夫,我须写了再写,改了再改。在文字上,我须尽力控制,既不要浮词滥调,又须
把新的思想用通俗语言明确地传达出来,这很不容易。在思想上,困难就更多了。当我
决定写某件事物的时候,对那件事物我必定已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可是,赶到一动笔,
那点了解还是不够用,因为一篇作品,不管多么短小,必须处处结实、具体。我的了解
只是大致不差,于是字里行间就不能不显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贫乏与毛病。有时候,
正笔写得不错,而副笔违反了政策。有时候,思想写对了,可是文字贫弱无力,没有感
情——只把政治思想翻译一下,而没有对政治思想所应有的热情,就一定不会有感动的
力量。有时候……。困难很多!可是我决定:第一不要急躁,第二不要怕求别人。我既
决定听从毛主席的指示:思想改造必须彻底,也就必是长时间的事;我就不能急躁。我
必须经常不断地学习,以求彻底解决。以前,我可以凭“灵感”,信笔一挥,只求自己
快意一时,对读者却不负责任。现在,我要对政治思想负责,对读者负责,急于成功会
使我由失望而自弃。另一方面,我须时时请教别人。时常,我的客人,共产党员或是有
新思想的人,就变成我的批评者;我要求他们多坐一会儿,听我朗读文稿;一篇稿子不
知要朗读多少回,读一回,修改一回。我自己的思想不够用,大家的思想会教我充实起
来;当他们给我提出意见的时候,他们往往不但指出作品上的错处,而且也讲到我的思
想上的毛病,使我明白为什么写错了的病根。
    这样,写一小段,我就得到一些好处。虽然我从书本上学来的新思想不很多(到今
天我还是有些怕读理论书籍),可是因为不断地习作,不断地请教,我逐渐地明白了我
应当怎样把政治思想放在第一位,而不许像从前那样得到一二漂亮的句子便沾沾自喜。
虽然我因有严重的腿疾,不能马上到工厂、农村、或部队里去体验生活,可是因为不断
地习写通俗文艺,我已经知道了向工农兵学习的重要;只要腿疾好些,我就会向他们学
习去。虽然二年来我所写过的通俗文艺作品并非都没有毛病,可是这已给了我不少鼓励:
放下老作家的包袱,不怕辛苦,乐于接受批评,就像是我这样学问没什么根底,思想颇
落后的作家,也还有改造自己的可能,有去为人民服务的希望。
    不管我写多么小的一个故事,我也必须去接触新的社会生活;关起门来写作,在今
天,准连一句也写不出。为写一小段鼓词,我须去调查许多资料,去问明白有什么样政
治思想上的要求。这样,我就知道了一些新社会是怎样在发展,和依照着什么领导思想
而发展的。一来二去,接触的多了,我就热爱这个天天都在发展进步的新社会了。是的,
我必须再说一遍,我缺乏有系统的学习政治理论与文艺理论。可是,赶到因为写作的需
要,看到了新社会的新气象新事物,我就不能不动心了。我要歌颂这新社会的新事物,
我有了向来没有的爱社会国家的热情。自然,有人说我这样先看见,后歌颂,是被动的,
不会写出有很高思想性与创造性的作品来。可是,我是由旧社会过来的人,假若我自诩
能够一下子就变成为今天的思想家,就是自欺欺人。我只能热情地去认识新社会,认识
多少,就歌颂多少;我不应该因我的声音微弱而放弃歌颂。写不了大部头的小说,我就
用几十句快板去歌颂。以我的小小的才力,我不该幻想一写就写出一鸣惊人的作品来;
若因不能一鸣惊人,就连快板也不写,我便完全丧失了文艺生命,变成废物。我不再想
用作品证明我是个了不起的文人,我要证明我是新文艺部队里的一名小兵,虽腿脚不利
落,也还咬着牙随着大家往前跑。
    慢慢地,我开始写剧本。《方珍珠》与《龙须沟》的背景都是北京;我是北京人,
知道一些北京的事情。我热爱北京,看见北京人与北京城在解放后的进步与发展,我不
能不狂喜,不能不歌颂。我一向以生在北京自傲,现在我更骄傲了,北京城是毛主席的,
北京人与北京城都在毛主席的恩惠中得到翻身与进步,我怎能不写出我的与北京人的对
毛主席的感谢呢!
    这两个剧本(虽然《龙须沟》里描写了劳动人民)都不是写工农兵的;我还不敢写
工农兵,不是不想写,我必须加紧学习,加紧矫正小资产阶级的偏爱与成见,去参加工
农兵的斗争生活,以期写出为工农兵服务的作品。这两个剧本本身也有个共同的缺点,
对由旧社会过来的人描写得好,对新社会新生的人物描写得不那么好。我了解“老”人,
不十分了解新人物。这是个很大的教训——我虽努力往前跑,可是到底背着包袱太重,
跑不快!新人物已经前进了十里,我才向前挪动了半里!这也警告了我:要写工农兵非
下极大的工夫不可,万不可轻率冒失!只凭一点表面上的观察便动笔描写他们,一定会
歪曲了他们的!
    解放前,我的写作方法是自写自改,一切不求人;发表了以后,得到好批评就欢喜,
得到坏批评就一笑置之。我现在的写作方法是:一动手写就准备着修改,决不幻想一挥
而就。初稿不过是“砍个荒子”,根本不希望它能站得住。初稿写完,就朗读给文艺团
体或临时约集的朋友们听。大家以为有可取之处,我就去从新另写;大家以为一无可取,
就扔掉。假若是前者,我就那么再写一遍,两遍,到七八遍。有人说:大家帮忙,我怎
能算作自己的作品呢?我说:我和朋友们都不那么小气!我感谢大家的帮忙,大家也愿
意帮忙;文艺团体给我提意见总是经过集体的详密地讨论了的。敝帚千金,不肯求教人
家,不肯更改一字,才正是我以前的坏毛病。改了七遍八遍之后,假若思想性还不很强,
我还是扔掉它。我不怕白受累,而且也不会白受累——写七八遍就得到七八遍的好处,
不必非发表了才算得到好处。我很后悔,我有时候还是沉不住气,轻易地发表了不很好
的东西。这样,我终年是在拚命地写,发表也好,不发表也好,我要天天摸一摸笔。这
似乎近于自夸了。可是,为什么在毛主席的光荣里,得到改造自己的机会,得到了新的
文艺生命,而不敢骄傲呢?毛主席告诉了我应当写什么,怎么写,和为谁写,我还不感
谢么,还不拚命追随么?是的,我知道,我离着一个毛泽东思想的作家还很远很远。但
是,我一定要按着毛主席所指示的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决不停止。在思想上,生活上,
我还有不少的毛病,我要一一的矫正,好减轻负担,向前走得快一些。解放前我写过的
东西,只能当作语文练习;今后我所写的东西,我希望,能成为学习了毛主席《在延安
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以后的习作。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叫“老作家”的包袱阻挡住我
的进步,才能虚心地接受批评,才能得到文艺的新生命。
     
三、《龙须沟》
    在我的二十多年的写作经验中,写《龙须沟》是个最大的冒险。不错,在执笔以前,
我阅读了一些参考资料,并且亲临其境去观察;可是,那都并没有帮助我满膛满馅的了
解了龙须沟。
    不过冒险有时候是由热忱激发出来的行动,不顾成败而勇往直前。我的冒险写《龙
须沟》就是如此。看吧!龙须沟是北京有名的一条臭沟。沟的两岸住满了勤劳安分的人
民,多少年来,反动政府视人民如草芥,不管沟水(其实,不是水,而是稠嘟嘟的泥浆)
多么臭,多么脏,多么有害,向来没人过问。不单如此,贪官们还把人民捐献的修沟款
项吞吃过不止一次。一九五○年春,人民政府决定替人民修沟,在建设新北京的许多事
项里,这是件特别值得歌颂的。因为第一,政府经济上并不宽裕,可是还决心为人民除
污去害。第二,政府不像先前的反动统治者那么只管给达官贵人修路盖楼房,也不那么
只管修整通衢大路,粉饰太平,而是先找最迫切的事情作。尽管龙须沟是在偏僻的地方。
政府并不因它偏僻而忽视它。这是人民政府,所以真给人民服务。
    这样,感激政府的岂止是龙须沟的人民呢,有人心的都应当在内啊!我受了感动,
我要把这件事写出来,不管写得好与不好,我的感激政府的热诚使我敢去冒险。
    在写这本剧之前,我阅读了修建龙须沟的一些文件,还亲自看修建工程的进行,并
请托人民艺术剧院的青年同志随时到龙须沟打听我所要了解的事——我有腿疾,不能多
跑路。大致的明白了龙须沟是怎么一回事之后,我开始想怎样去写它。
    可是,怎么写呢?我没法把臭沟搬到舞台上去;即使可能,那也不是叫座儿的好办
法。我还得非写臭沟不可!假若我随便编造一个故事,并不与臭沟密切结合,便是只图
剧情热闹,而很容易忘掉反映首都建设的责任;我不能那么办,我必须写那条沟。想来
想去,我决定了:第一,这须是一本短剧,至多三幕,因为越长越难写;第二,它不一
定有个故事,写一些印象就行。依着这些决定,我去思索,假如我能写出几个人物来,
他们都与沟有关系,像沟的一些小支流,我不就可以由人物的口中与行动中把沟烘托出
来了么?他们的语言与动作不必是一个故事的联系者,而是臭沟的说明者。
    假若《龙须沟》剧本也有可取之处,那就必是因为它创造出了几个人物——每个人
有每个人的性格,模样,思想,生活,和他(或她)与龙须沟的关系。这个剧本没有任
何组织过的故事,没有精巧的穿插,而专凭几个人物支持着全剧。没有那几个人就没有
那出戏。戏既小,人物就不要多。我心中看到一个小杂院,紧挨着臭沟沿儿。几位老幼
男女住在这个杂院里,一些事情发生在这小院里。好,这个小院就是臭沟沿上的一块小
碑,说明臭沟的罪恶。是的,他们必定另有许多生活上的困难,我可是不能都管到。我
的眼睛老看着他们与臭沟的关系。这样,我就抓住臭沟不放,达到我对人民政府为人民
修沟的歌颂。至于其中缺乏故事性,和缺乏对人物在日常生活中的描写,就没法去兼顾
了。
    这本戏很难写。多亏了人民艺术戏剧的领导者与工作者给了许多鼓励与帮助,才能
写成。他们要去初稿,并决定试排。我和他们又讨论了多次,把初稿加以补充与修改。
在排演期间,演员们不断地到龙须沟——那里奇臭——去体验生活。剧院敢冒险的采用
这不像戏的戏,和演员们的不避暑热,不怕脏臭,大概也都为了:有这样的好政府而我
们吝于歌颂,就是放弃了我们的责任。
    焦菊隐先生抱着病来担任导演,并且代作者一字一句的推敲剧本,提供改善意见,
极当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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