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书屋 : 军事 : 纪实


 
    由渝逃蓉 蒋介石大谈兵法
    大言不实 胡宗南要守川西
     
    再说重庆临近解放时,胡宗南留在秦岭一带的守备部队,也陆续撤退人川。十二月
初,原来留在徽、成地区的李振十八兵团,也经白水、略阳、阳平关转川陕公路,于六
日抵达绵阳。裴昌会的第七兵团,也分别在巴中、旺苍、苍溪、剑门关、青川、中坝地
区集结。其他第一线部队,亦陆续集结于成都、双流地区。蒋介石在四川,就靠这些部
队为主要资本了。
    蒋到成都后,住在成都军校,指挥一切。因为川东崩溃得太快,他的保川之策已告
破产。这时候,他又决定采取数月前曾反对过的胡宗南和宋希濂的计划,准备把胡宗南
的部队撤往西昌。他的措施分三方面:一、对亲信如胡宗南者,要他们即作撤退的准备;
二、让一些地方势力及次要部队,与解放军纠缠,以掩护亲信部队撤退;三、在撤退前,
对于如刘文辉、邓锡侯等异已势力,尽量设法羁摩运用,不能羁縻则加以消灭。为了不
使第二方面的部队发生动摇和不让第三方面的人明白他的意图,在表面上则仍渲染所谓
“川西决战”。
    在上述的决策下,蒋介石连日在成都军校,分别传见各方面的人员,以各种不同的
面孔,用各种不同的手段,以期达到目的。
    十二月四日上午,蒋传见陈克非,问了一些川东败退的情况后,说:“前据宋希濂
在江口来电报,说第九师在黄草坝附近打得很好,这才算得是黄埔教导团的革命精神。
如果都能象第九师这样打,共匪不是不可能消灭的。今后要特别注意对第九师这个部队
的嘉勉和补充,这个是,这个是,这个是很要紧的。要派一个比较负责的官长;指定比
较好的电台,不断地呼叫他们、联系他们。如联系到时,指定一个年资较深的、指挥有
方的师长暂时负那方面的责任。其他部队到达时,就要他们在成都附近各县休整,要严
守军风纪。”
    陈说:“第九师这次在黄草坝同共军作战达三昼夜,颇有收获。该部官兵伤亡变达
三百以上,但因距离远,伤运困难。那时左翼阵地早被突破,宋希濂给我几次电话,要
我转电第九师全体官兵顾虑全局,忍痛撤离,须有所舍,才有所得。最后我下了一个绝
对遵守的电令给该师,务必顾及全局,准抛弃一部装具,尽量利用骡马救护伤病官兵,
不准任何借故拖延,并限二十四小时以内通过军部位置向江口转移。结果,还是被伤病
之累误了时,隔断了,并影响到为掩护第九师转移而布置的第七十六师和一六四师,以
致也脱离了掌握。现在我想总统准我到川、滇、黔边区寻找我的部队和宋希濂的下落。”
    蒋说:“在电台没有联络到以前,你还是在成都附近收容宋希濂所部,加以调整。
这是,这是……”随着义转向在旁的俞济时说:“俞局长,你同顾总长讲,凡宋希濂所
辖部队,统归陈司令官指挥,并由其收容调整,可分令各部遵照。”然后又对陈克非吩
咐道:“要派人到各处收容和联络,如有什么困难,可同顾总长说。”陈说:“是,是,
是。”
    蒋说:“好,好,好。”左手托着下颚,摸摸胡子,又故示亲切地问道:“你的太
太走了没有?你知道各军长他们的太太都走了没有?”
    陈说:“我的家眷没有走,现在都到了成都。家里有八十一岁的老母亲,五个儿女,
两个侄儿。第十五军军长刘平的家属也没有走。”
    蒋翻了一下眼睛,转向俞济时吩咐道:“你要空运司令部派一架专机,把陈司令官
的老太大同他的家属送到台湾去,其他各军长的家属亦要陆续调查运送,就照这样子
办。”
    蒋介石如此照顾周全,在当时确使陈克非感激涕零。因为这一次传见,他本来是以
为要受处分,或至少要挨一顿臭骂的,结果不但没有骂,反而得到嘉勉;不但没有受到
处分,反而更被信任,把宋希癫的部队也归了他。而且“泽及妻孥”,竟要派专机把他
的家属送到台湾去。他那时还不知道蒋纷纷把一些文武大员的家眷弄到台湾,不过是要
使他们多一番感激,也多留一个顾虑,不得不拼死为他效忠到底而已。实则其时蒋已决
上,要使陈克非和罗广文为胡宗南的部队打掩护,只是不露声色。
    对于十八兵团的李振,蒋介石又有乃一番处置。
    李振自十二月六日撤抵川北绵阳后,七日下午,接到胡宗南的参谋长罗列的电话说:
“胡先生请你来成都谈谈,研究今后的行动问题。”李当晚赶到“绥署”,胡宗南对他
说:“总统在成都,特别召见你。现在他还有事,过一会我派车送你去。”
    下午八点多钟,李振被送到了北校场,下车后,便有人来问清了官阶名姓,然后引
进接待室。那人又问:“李司令官随身带有什么武器?我们为了表示对总统的尊敬。凡
是和总统见面的人,都不能带武器和佩剑之类,有的话,请你先放在这里。”李振在这
种一一盘查的情况下,觉得有一种肃杀之气,就告诉对方他没带什么武器。一切手续办
妥之后,那人进去了,不久之后再出来告诉李振:“总统马上就来。”
    过了一会,蒋介石出来了,带着困倦的神情,对李振说:“你来了,好,坐下,坐
下。”然后问李兵团的驻地,人数和装备的情况。待李一一报告后,又说:“赶快找胡
主任补充。你这个部队过去打得很好,官兵都很勇敢,这种精神要保持下去。现在敌人
很猖狂,其实没有什么,完全是我们高级将领不争气。腐化堕落。中国古兵法早就告诉
我们,强兵在将。我不怕敌人,敌人就怕我。我们当一个将领,应该有不成功,便成仁,
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大无畏精神。你要好好地同全体官兵说清楚,要好好地鼓励官兵,
我们不在一城一地的得失,只要大家同心同德,群策群力,反攻复国是很容易的。你们
很快就要向西昌集中:西昌是我们最后的复兴基地,这个地方很重要。我们要用这个地
方来对付敌人,收复失地,你到了那里,要据险坚守,好好的把民众组织起来,共同对
付敌人。如果敌人重兵来犯,不要同敌人胶着恋战,要部队互相掩护,逐步向云南、缅
甸边界转移。利用中缅交界地带,打下根基,等候时机。美苏交恶甚深,他们是势不两
立的,战争一触即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就是我们反攻复国的时候。我们身为高级
将领,要时时刻刻告诉官兵,失地不复,军人之耻。上不能安慰先总理在天之灵,下无
以对全国同胞。你回去要好好督饬部属,准备行动。你还有什么事没有?你近来同余总
司令(指余汉谋)通过信没有?他现在在海南岛,你知道吗?”蒋的话讲罢,“召见”
也就结束了。
    从蒋的这些话里面,可以看出两点:(一)归胡宗南指挥的主力,决定撤往西昌,
顶不住时再撤向滇缅边境。(二)蒋估计第三次世界大战有爆发的可能,而他的“反攻
复国”的希望就在于此。至于别的话,都不过是巫婆的符咒,尤其那套“古兵法”,对
他自己就行不通:“强兵在将”,就他自己看,至少他这个“将”是很了不起的了,为
什么他的部属又不“强”?他这个“将”如此之“强”又为何无补于崩溃?他口口声声
“我不怕敌,敌即。怕我”,若是他不怕“敌”,他有“大无畏精神”,为什么常常还
未到危险关头,他自己便身为百僚之先,逃之惟恐不速?
    李振回到“绥署”后,即把经过告诉了胡宗南和罗列,他们的反应是苦笑中带着喜
悦,随即在地图上和蒋的指示对照了一番,并扼要地给李振介绍了当前的形势。胡宗南
并拍李振的肩膀说:“裁宏(李振的号)兄,领袖很器重你,知道你性情刚直,为人忠
诚。在党国危急存亡的时候,特别召见你,当面付托重任,希望你不要辜负领袖的培植
和期望!”胡宗南也和蒋一样,拼命向李振灌迷汤。
    李振与胡宗南和罗列谈过之后,当天深夜乘车赶返绵阳。他在归途中,思前想后,
心潮起伏,若是在一两年前,蒋介石“特别召见”,或者会使他受宠若惊;但此时此际
却使他感到:蒋介石只剩下几个残缺不全的部队,且彼此尔虞我诈,离心离德,士无斗
志,即使能逃到西昌和云南的死角去,又能有什么作为?而身为最高统帅的人,竟然还
在故作姿态,徒托空言,妄想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反攻复国”,岂不是白日做梦?
面对这种情势,到底怎么办呢?再跟着蒋介石走吗?那要走到何处去?若是不再跟他走,
那又怎么办?这些问题,都在李振的脑海翻腾。
    而另外一些事情,也来到李振的脑海:记得是十月间,广州解放之后,叶剑英将军
就向李振的一个老上司表示过,希望他考虑大局,及时起义。在这以后,就有他的旧人
把消息带列汉中:及后还有人到过徽县、和他谈这个问题。当李振到达绵阳后,还有前
三十六军政治部卞任广东同乡陈定,也到了绵阳,陈是被解放军俘虏后释放,又被胡宗
南扣留了一段时期,然后逃出来的。十八兵团副参谋长王杰发现后,便把他带到了兵团
部,经过李振的再三追问,陈定说:“一野”方面希望他回来之后,第一争取钟松(原
三十六师师长,沙家店战役时逃出),第二争取李振。上述种种,和蒋介石、胡宗南伪
情况交织在一起、使李振,以烦意乱,彻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李振把参谋长何沧浪、副参谋长王杰找来,将蒋介石“召见”的经过
和胡宗南的说法告诉他们后,彼此都沉默无言,若有所失。不言而喻,他们都感到前途
渺茫。
    何、王两人走后,李振自己考虑了半天,又把陈定找来,共同研究。两人商量后,
李振再找一八七师师长钟定天来谈,钟同意起义才有出路。以后李再找何沧浪来,问他:
“你看现在的情势怎样?”何沧浪说:“闹成现在的局势,完全是战略上的失败、已经
迟了二十多天,过去的英雄。现在变成了狗熊。完了!完了!”言下毫无办法。何沧浪
所谓“迟了二十多天”是因为十一月九日胡宗南在双石铺召开高级干部会议时,本来决
定第一军先行入川,第十八兵团则继第一军之后撒遏。后来由于第一军要去重庆为蒋介
石“保驾”,长久占用了运送的车辆,似致“绥署”后勤物资一时抢运不完,就把李振
兵团的行动拖迟了二十多天。在当时,胡宗南的“高见”认为:川东蒋军已经摆开,东
面解放军不敢轻举妄动深入;而北面的解放军,因与马家军激战之后,损失不小,整顿
补充,尚需时比是故他们可以“从容人川”蒋军将领往往料敌过低,胡宗南也是如此。
岂知情况大出其所料,这时已经“从容”不得了。
    李振听了何沧浪的话之后说:“我的看法和你一样。你看有什么办法呢?”何说:
“这有什么办法!”谈到起义的问题时,何对李说:“你过去罪恶太大,恐怕有危险,”
李说:“为了大多数人,牺牲我,我也无所谓。”何说:“既然如此,由你决定吧!”
    李振与钟定天、何沧浪商议后,又找陈定来商量,准备派人前往广元与“一野”联
系。当晚九时,李、陈钟、何等人又再作最后的会商,因何沧浪发生犹疑,派人的事就
搁了下来。
    十五日,李振率部移防成都,十八口,再开双流。其时,三十军军长鲁崇义亦正在
考虑起义的事,故李振过广汉时。曾与他碰过头,但因局势尚待展开,鲁无表示。
    在北路,裴昌会的第七兵团部,也于十七日撤到绵阳。前两天,当裴的兵团部尚在
剑阁时,已经准备起义。正当其时,胡宗南突然派五十七军军长冯龙,带着军直属部队,
乘汽车开到剑阁。冯对裴说,胡宗南叫他来了解前方情况,要与兵团部住在一起。冯龙
本是第十六军的师长,在北平和平解放时,与袁朴、陈鞠旅等人。随第四兵团司令官李
文逃出来的(详情已在拙著“关内辽东一局棋”说过)。九月间,胡宗南要裴昌会把第
五兵团交与李文,改率第七兵团,冯龙就接了李兵团的第五十七军军长。裴昌会见他这
时候突然来到七兵团的驻地,且又言语支吾,知道是胡宗南派来监视他的,就对冯说,
目前前方情况紧急,这些直属部队没有作战经验,一遇战斗,容易发生混乱。他自己在
这里部署后即去绵阳,冯可到绵阳等他。冯一听情况紧急,不敢再留,马上乘原车拉队
走了。
    当十六日裴昌会准备起义时,三十八军军长李振西曾表示愿遵命行动。但当天晚上
前方发现枪声后,李振西忽来电话,说情形混乱,应当后撤一段距离再作论处,从此之
后便消息音然。原来断了电话后,即率部沿陕公路西南侧窜逃,经中坝、安县窜踞山区
茂县,妄图久延残喘。裴昌会因而未能按预定计划行事,就先撤粹潼,再撤绵阳。
    当裴昌会到达绵阳时,那里有冯龙的军直属部队、九十军的一个营。第十二师的一
个团也刚到,胡宗南所派的三十六军一个团,则正向绵阳车运中。裴昌会就把这些部队
交给冯龙,叫他在绵阳涪江西岸占领阵地。冯龙所负的使命本来是监视裴昌会。指挥这
些部队,本非他之所愿,但又说不出口,只得勉强出城布防,离开他要监视的人。
    在这样的军情下,胡宗南于二十一日,在新津召集第五、第十八两兵团的军长以上
人员,举行紧急会议,参加者有二十余人,人人愁眉苦脸,精神沮丧,或则相对苦笑,
不作一言,或则埋头抽烟,偶发短叹,会场空气,常沉重。
    开始时,胡宗南先唱了一番“蒋腔”,他说:“我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共匪
似乎很猖狂得意,其实没什么了不起,完全是我们不争气。我们与共匪是有不共戴天之
仇的,有我无敌,有敌无我。我们要为党国争光。我们是三民主义的卫士,是校长的学
生,是总统的部下,不要辜负领袖平日对我们的领导和期望。我们要激发天良,到了这
个时候,我们每个人都要把‘死’字顶在头上,幸生不生,必死不死。我们要做一个顶
天立地的男子汉。现在只有一条生路。就是打出去,打到西昌去。我们到西昌;就有办
法。在那里,以云南、缅甸为靠背,进可攻,退可守,不然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大
家知道不知道?我们要同舟共济,共赴危难。我们还有几个兵团,打条出路是没有问题
的。希望大家好自为之。关于兵力部署方面,由罗参谋长同大家谈谈。”
    于是,众人望着罗列。
    ------------------
  <幻想时代
  
返回目录: 逐鹿陕川康 (陈少校)    下一页: 第17回

1999 - 2006 qiq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