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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佐利达的母亲陶乐莱丝是个长着鹰钩鼻、凸下巴、身体虚胖的矮老太婆。浓密的唇须使
她的面容又古怪又丑陋。
    当她儿子带着年轻的妻子到她家里的时候,老大婆毫无礼貌地打量古崎爱莱。
    老太婆和儿子两个人留下来的时候,她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她好啊!甚至是大好
了!”接着叹一口气,补充道:“你会因为这样漂亮的女人惹出麻烦的……会的。”
    云不知不觉遮满了天空,整个花园沉浸在阴暗里。地平线上触目的现出一片淡蓝色的
光,这是巴拉那城灯火的反射。
    突然,她看见低矮的古围墙甲探出一个人头。有人举起戴着镣铐的手。小心翼翼地跳过
墙。
    老太婆大吃一惊。“苦役犯爬进花园里来了,”她想嚷,但是嚷不出声;她试图站起身
跑,但是腿发软;她坐在长凳上,注视着陌生人。
    那戴手铐的人小心翼翼地穿过矮树丛,走到屋子跟前,向窗里窥探。
    忽然——也许是她听错了——苦役犯轻轻呼唤:
    “古崎爱莱!”
    “哼,她这种美人,居然认识苦役犯,我真怕这个美人会杀掉我和儿于,抢劫了庄园,
同戴手铐的家伙私奔呢!”陶乐莱丝心里思量着。
    对儿媳的痛恨和一种伤心的幸灾乐祸的感觉突然控制了老太婆,她霍地跳起来,奔进屋
里。
    “赶快!”她悄声对儿子说。“一名苦役犯爬进花园里来了。他在呼唤古绔爱莱。”
    佐利达十分匆忙地奔出去,象房子被火焰包围了似的,他抓起小径上的一把铲子,便绕
着屋跑。
    一个手戴镣铐、身穿满是皱纹的脏衣服的陌生人站在墙边,正朝着窗里张望。
    “他妈的!”佐利达嘟囔了一声,把铲于打在青年头上。
    青年一声不哼地倒在地上。
    “好了……”佐利达轻声说。
    “好了……”陶乐莱丝用这样的语调紧跟着附和他,好象儿子踩死了一只蝎子似的。
    佐利达表示询问地瞧瞧母亲。
    “把他扔到哪儿?”
    “扔到池塘里,”老大婆指示说。“池塘深。”
    “会浮上来的。”
    “绑上一块石头,我马上……”
    陶乐莱丝跑回屋里,匆匆忙忙地寻找一只麻袋来装死者的尸首,可是她在早晨已经把所
有的麻袋装了小麦送到磨坊去。于是她拿来了一个枕套和一条长长的细绳。
    她对儿子说。“可以把石块装进枕套里,用绢子绑在手烤上……”
    佐利达点点头,将尸首放在肩膀上,把它搐到花园尽头一个小池塘那儿。
    “别弄脏自己,”陶乐菜丝低声说,一面拿着枕套和细绳一瘸一拐地跟着儿子走。
    “可以洗掉的,”佐利达答道,可是他使青年的头垂得低些,让血淌到地上。
    在池塘边,佐利达敏捷地用石子装满了枕套,将它紧紧地绑到青年的手上,然后把尸体
抛入池塘里。
    “哼,她这种美人,”老大婆跟在儿子后面嘀咕着。
    他们拨给古绮爱莱一个顶楼的房间。当夜她无法人睡。
    她无法忘怀伊赫利安德尔,无法忘掉他的死。她不爱丈夫。
    当夜,古倚爱莱仿佛听见伊赫季安德尔的嗓音。他呼唤着她的名字。某种响声和一个人
的低语声从花园里传来。古绔爱莱心里断定,这一夜,她睡不着觉了。她走到花园里。
    太阳尚未升起。古绔爱菜穿着长衫,赤着脚在草上走。突然她停住,留神细看地面。在
她窗口对面,小径的沙砾染有血污。一把血迹斑斑的铲子随便地扔在旁边。
    古绔爱莱不由循着血迹走,血迹引导她到池塘边。
    “罪行的最后痕迹是不是掩藏在池塘里呢?”
    伊赫利安德尔的脸正从敞绿的池水中瞧着她。他脑门子的皮肤裂开,脸上流露出又悲又
喜的神情。
    古崎爱菜想跑开。但是她离不开,她无法不看着他。
    伊赫利安德尔的脸缓缓地从水里升上来。那张脸已经露出水面,使静止的水波动起来。
伊赫利安德尔向古绮爱菜伸出戴铐的手,带着凄惨的笑容,第一次用“你”字对他说:
    “古绔爱菜!我亲爱的!古绮爱菜,我终于……”但他没有把话说完。
    古绮爱莱抱着头惊惶地嚷叫:
    “你走开吧:消失吧,可怜的幽魂:我分明知道你是死了的。你来找我干什么呢?”
    “不,不,古绚爱菜,我并没有死,”幽魂连亡回答,“我并没有淹死。请原谅我……
过去我隐瞒了你……我不知道我干吗这样做……别走,听完我的话。我是活人,——你可以
摸摸我的手……”
    他向古绔爱莱伸出一双戴铐的手,古绔爱菜继续瞧着他。
    “别怕,我确实是活人。我能够在水中生活。我跟所有的人不一样。只有我一个能够在
水中生活。那时候,我跳进海里并没有淹死。我跳进海,是因为我在空气中呼吸很困难,”
    伊赫利安德尔摇晃了一下,“古崎爱莱,我在找你呢。昨天晚上我走到你的窗口跟前的
时候,你丈夫打我的头,把我扔进池塘里。我在水中苏醒过来。我弄掉了装着石块的袋子,
可是这个,”伊赫利安德尔指指手铐,“我没法弄掉……”
    古崎爱莱开始相信,在她面前的不是鬼魂,而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可是您的手干吗戴上手铐?”她间。
    “以后我再跟你谈这桩事……跟我走吧,古崎爱菜。我们可以躲在我父亲家里,那儿没
人会找到我们的……我跟你一起生活……喏,握着我的手吧,古绔爱莱……奥列仙说,人家
管我叫‘海魔’,但是,我明明是人。你究竟为什么怕我呢?”
    伊赫利安德尔走出池塘,浑身泥污。
    古绔爱莱弯身向他俯过去,接着,终于拉住他的手:
    “我可怜的孩子,”她说。
    “多么愉快的会面呀!”突然传来了嘲笑意味的嗓音。
    他们回头一望,看见佐利达站在不远的地方。
    佐利达也跟古绔爱莱一样,当夜没睡觉。他是听到古绔爱莱的惊叫声而走到花园里来
的,所以听见了全部的谈话。当佐利达知道他狩猎了这么久而没有到手的“海魔”就在他面
前时,他心花怒放,决定立刻带伊赫利安德尔上“水母号”。但回心一想,决定按另一种方
法行事。
    “伊赫利安德尔,您不能带古绔爱莱到萨里瓦托尔大夫那儿去,因为古绔爱菜是我的老
婆。您自己也未必能回到您父亲那儿.警察在等着您呢。”
    “但是我一点罪过也没有!”青年嚷道。
    “既然您已经落到我手里,我的责任是把您转交给警察。”
    古绔爱莱走到丈夫跟前,拉着他的手,温柔他说:
    “放走他吧。我请求您。我对您没有犯过一点罪过……”
    陶乐菜丝吓了一跳,她摇着手叫道:“别听她的,佐利达!”
    “在妇女的央求面前,我是无能为力的,”佐利达献殷勤他说。“我同意。”
    “刚刚成亲,就对老婆唯命是从了!佬大婆说。
    “小伙于,咱们替您锯开手铐,给您换过更体面的衣服,把您送上‘水母号’。在
拉·普拉塔河,您可以从船上跳下,游到您所喜欢的地方去。不过,我释放您有一条条件—
—您必须忘掉古崎爱莱。”
    “您比意想中的更好,”古崎爱莱真挚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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