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书屋 : 科幻 : 田中方树


 
    曹景宗的宅评是在建康城内,皇宫的西南方,一个叫做乌衣巷的街区。当然和华林
园是不能比,但也算是令人吃惊的宏伟。规模在周围的贵族和高官邪第群中显得相当地
醒目。乌衣巷是个绿意甚多的安静住宅区,已有将近两百年的历史。
    进人大门之后,有着槐树和柳树的绿林,也有石榴和橘子的果树林。在赵草的迎接
之下,祝英台本想在美丽的庭园之中绕绕的,但却为池畔的美景而位足。
    “这些都是真的景致吗?”
    祝英台一面感叹不已,一面走入了葛蒲园中。花色虽然都是紫色,但浓淡各自不同,
在微风中摇动着就像是地上的彩虹,还带有淡淡的芳香,让祝英台完全呆了下来。
    对梁王朝来说,更蒲是一种代表喜兆的花。初代皇帝萧衍的母亲,听说就是在冬日
见到了直蒲花开,认为这一定是个吉兆,在闻了花香之后,怀孕而生了萧衍。
    同时,在南朝也有以直蒲花比喻美少年的习惯:
    歌舞诸年少唱政跳舞的少年们呀
    骤停无种迹你们的优美是从何而来的呢?
    曹蒲花可怜就像是宫蒲花一样地可怜可爱
    这是在合肥尚未陷落前的天监五年五月,大约将近黄昏的时刻,以‘’寻找妹妹的
的婚约者梁山伯之行分为名的祝英台,为什么会出现在曹景宗的宅评之中呢?虽说是和
陈庆之一同到访的,但因为陈庆之要接受皇帝关于军事上的诏问而比较慢,因此祝英台
就先到达了。其实祝英台还不知道,陈庆之是想要在自己长时间不在的时候,将祝英台
交托给曹是宗。陈庆之的想法是这样的:
    “如果祝英台是女孩子的话,那是绝对不会交托给曹将军的,那就像是把小羊放在
狼的面前一样。不过,曹将军对举童并没有兴趣,而他其实又是个重义和亲切的人,应
该是很值得信赖的。”
    因为陈庆之以前曾听过曹景宗以下的宣言:
    “子云呀,你知道吗?世上有半数的人是女人,其中又有半数是年轻的,而其中再
半数则是美丽的!如此一来,值得去爱的对象在地上何止数百万人,为什么还要喜欢男
人呢?从我这样健全的人看来,有变童兴趣的人全都是疯子。”
    曹景宗到底是不是如他自己所称的健全人是不知道啦,不过他未曾被美少年所迷惑
倒是事实,因此陈庆之才会想要把祝英台寄托在曹景宗这儿。
    再次开始展开步伐时,祝英台闻到了大气中的异臭:
    “这个奇怪的臭味到底是什么呀?”
    “那是硫磺的味道。’”
    在建康的南方有座叫做汤山的山,虽是不生树木的秃山,但在山麓共有六个地方有
带硫磺的温泉喷出。这温泉能够治疗关节痛,对皮肤的美貌也有所助益。曹景宗就是将
这温泉运至家中,重新加热后使用于浴室之中。
    和硫磺的臭味同一个方向,也传来了年轻女性的声音。从这些声音听来,在曹景宗
的宅邱中养有四百个女性之传闻看来是真的了。
    看到祝英台的表情变得不快,赵草指了另一条小路:
    “从这里绕过去好了!这边是上风,比较没有硫磺的臭味。”
    意识到客人的感觉,赵草选择了左边的路。在这条什么特征也没有的草地间的小道
上,秋天时放了上千只的蟋蟀,在月夜中奏起了天然的音乐。在前进的途中,祝英台远
远地看到了十数名老女人,关于祝英台的疑问,赵草回答道:
    “那些都是曹将军所养的老女人。”
    “养这些老女人要做什么?”
    看到祝英台的表情更加严厉,赵草连忙摇手,为了守护主人的名一誉,他努力地辩
明着:
    “不,不!请不要想歪了!这些老女是都是曾将军在年轻的时候Z所宠爱的人,老
后她们也都在这座宅明之中过活。”
    “老后?”
    “是的。这些老女人直到死前,都能够在首将军的宅邱内过着安乐的生活。曹将军
说过,尤其是对无家可归的人来说,这样的处置是必要的!”
    “是想要减轻他的罪过吧?”
    “这个嘛……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
    对于得理不饶人的祝英台之说法,赵草感到困惑,这个有祝英台二倍的巨汉,在与
小个子的对手舌战的样子,倒是有着奇妙的另一种可怜。
    赵草生于荆洒之间的山地,四岁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是由一位年老的佛僧所养大。
这名僧侣是天竺人,听说是当初追随有名的达摩大师前来中国的,不过是真是假则无从
得知。赵草从这名僧人之处学得武艺和药草学,虽然也想向他修习佛学,但老增就在这
时死去了。
    当喜好狩猎的曹景宗至山中猎鹿的时候,因见到一头红色的巨鹿而射了一箭,没想
到像曹景宗这样的名人也有误差,伤了颈部的大鹿在山道狂奔。当曹景宗策马追去时,
大鹿的角一振,前方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危险!快逃呀!”
    曹景宗这么叫的瞬间,大鹿却抖了几下之后倒地。
    曹景宗止住了马,心想大概是什么人放了箭,然而在见到大鹿之前站着的人影之后,
不由又再吃一惊:一名前所未见程度之巨汉,正紧握拳头站立着,那还是个相当年轻的
男子。
    他不但具有以拳头一击便击倒巨鹿的怪力,还有不怕大鹿突进的_胆识,和正确地
击中大鹿弱点的视力和速度,在感叹之下,曹景宗下了马走到了年轻之巨汉的身前:
    “就这样对准眉间一击,真是太精彩了!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可是巨汉却在此时往地上一坐,掉着大粒的泪滴向大鹿合掌:
    “我只是为了要守护恩人的墓地,但却杀死了无罪的大鹿,阿弥陀佛,请原谅我吧!”
    这个年轻巨汉就是赵草。曹景宗将他带到了平地,让他住进自己的宅陆中,让他与
部下相竞武艺,能够和赵草一较皙力和速度的人几乎没有。曹景宗便集结了山越的兵士
五百人成一部队,由赵草担任其首领,但结果并不是很理想。虽然同样是山越出身,但
这样的想法却太过天真,赵草还年轻,与其指导他人,他宁愿自己行动,在年长的兵士
间评价并不佳。特别是在战斗后为了制止兵士对民家的掠夺而出拳揍人这件事情上。
    “我们山越为了汉人之间的抗争而供驱策,用生命来战斗,薪俸也不高,既然是将
民众从敌军的手中救出,那掠夺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是兵士们的主张。赵草虽然想说:“这是不对的!”,但又无法在论理上胜过他
们,只有尽力阻止兵士们掠夺,造成了兵士们的反感。
    为了解决这个排斥的现象。没办法的曹景宗只有解任赵草,只留下军主的地位命他
待在自己的身边。赵草也没发出任何不平,就这样跟着曹景宗,只是在黎明之时就起床,
如雷般地大声诵着经文。晚睡晚起的曹景宗也没说什么,只是给了他一间有厚厚墙壁的
半地下房间,让他可以好好地诵他的经……。
    曹景宗在一间面对莲池的豪华房舍中迎接祝英台。着饰的美女大约十人,笑脸盈盈
地服侍着祝英台笑下,展开了小酌。
    “请不用客气。”
    祝英台的表情依然十分顽固。
    曹景宗就放着身为客人的祝英台不管,自顾自地喝酒吃料理,还调戏酌酒的美女。
而对祝英台来说,值得庆幸的是,没过多久陈庆之便到了。虽欲做个形式上的招呼,但
曹景宗却只是不耐烦似地挥了挥手。在陈庆之坐下后,曹景宗以醉眼转向祝英台:
    “这位祝兄弟出身何处?”
    “听说是江州。”陈庆之回答道。曹景宗则扁了扁嘴:
    “我不是问你,我问的是那边的那位客人!”
    “江州!”
    这是祝英台的回答,他只想简单地回答就好了。
    “哦,那儿的土地倒是丰饶。我曾在数年前向圣上提过,让我来做做江州的刺吏……”
    曹景宗举杯而尽:“本来我还蛮期待的,再怎么说,我要养的人也不少,必须要多
些收入才成。如果只是个穷州的刺史的话,那就没有办法出钱和米养活饿肚子的手下了!”
    江州位在长江中游到下游的位置,南边就是海一样广阔的挪田湖。要溯长江而上、
顺长江而下、横渡长江,甚至进邵阳湖、出邵阳湖的船全都要通过江州。从大船换小舟、
从小舟换大船、从舟到陆地、从陆地至舟,人和货物均在此乘降,除了是梁一个重要的
港口外,也是商业发达的都市。在邵阳湖的旁边耸立着有名的庐山,上面有着一间东一
林寺,算是南朝佛教文化的一个中心……
    祝英台既是生于江州的名门,而江州又是一个如此富裕的都市,当然在文化和学问
上都有所进展。祝英台小时候就是在这样一个气氛之下长大的,四岁即开始习文字,后
来也读了儒学、老庄、(史记)和(汉书)。十七岁的时候因为江州的环境不足以勉学,
便向父亲请愿前往建康,以一年的期限勤学,并在此遇到了梁山伯。他认为当不当官还
在其次,希望能够一生都尽兴于学问之中。
    “学问还真是让人幸福呀!”
    曹景宗再度举杯一喝而尽。到底是真心的还是讽刺,从表情中看不出来,但祝英台
倒是还以露骨的嘲讽:
    “您不用担心!托您的福,小弟十分地幸福!”
    陈庆之只有插口道:
    “对了,曹将军,小弟有一个不情之请!”
    曹景宗用象牙筷子挟起盘中的肉:
    “说说看吧!”
    “那么我就说了!我希望能够让小弟的友人祝英台殿下暂时住在将军的宅邱中,一
直到找着梁山伯殿下为止,不知意下如何?”
    曹景宗一面啃着肉,一面以横目看向祝英台。祝英台这时已是瞪大了双眼望着陈庆
之,白皙的双颊上染上了红晕,猛然开始了他的抗议:
    “大哥,您怎么会突然这么说呢?这件事小弟不能接受!”
    “你听我说,如果贤弟是女人的话,我是不会向曹将军提出这样的要求的!”
    陈庆之开始他的说明,曹景宗倒是从鸡再换到鱼,没停过他的筷子,还换了四种酒,
像是与自己无关,他只是一个人自在地享用他的宴会。而在这之间,一头汗的陈庆之还
在继续着他的说服:
    “当然能够一直照顾贤弟是很好的,只是很遗憾地,今后恐怕无法办到。在我那儿
实在是很不自由,因此才想到要拜托曹将军……”
    祝英台早已脸色发青,吐着痛苦的声音:
    “大哥的好意令小弟十分感激,小弟可能想得大过简单,之前一直麻烦大哥,还以
为今后也能够如此,这是小弟的错误,小弟应该以自己的力量来寻找梁山伯殿下才是!”
    祝英台深深地向陈庆之低了下头:
    ‘今后小弟将不再麻烦大哥,一直至今的照顾,小弟衷心感谢。明日就会从宅中离
开,寻找适合的住宿之地,请不用挂意小弟……”
    “不,不行!不可以这样子!”
    对陈庆之来说,目前的状况实在是出乎意外。
    “我并没有赶贤弟离开的意思!算了,没想到贤弟竟然会这么想,不好意思,就当
做这件事没有发生好了!”
    “可是事已至此……”
    “不!没有考虑到贤弟的心。情,就要让贤弟住在这种地方……”
    曹景宗突然后出捉狭的眼光:
    “我这种地方有什么不好!”
    一啊,对不起!顺口就……”
    “顺口就把事实说了出来?算了,这儿的确是充满了俗恶之气,腐儒们光是经过都
会倒在门前呢!不过,这样吧,我要单独和这个自大的黄口儿说几句话。子云,你就暂
时离开这儿一下吧!”
    陈庆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不用担心!我还不想让你讨厌,不会做什么事的!”
    既然曹景宗这么说了,陈庆之就只好把祝英台留了下来,到隔壁间去品尝晋陵的铭
茶。在这个时代,茶还是上流社会所饮的东西。
    美女们也离开了。
    “好了,我们一对一的谈谈吧!”
    曹景宗笑着,是那种好色汉的低级笑容,让人简直无法相信他竟是一个身系一国命
运的大将军。祝英台虽然瞪着曹景宗,但就如蚊闹一般一点效果也没有。
    “那么,怎么样呢?子云可是厚意地提案啃!你要住在这儿吗?一房间倒有不少的。”
    “我当然拒绝!”
    “为什么呢?正如子云所说,我对奕童没有兴趣,你大可放心!”
    “你想不想要童是你家的事,真是令人不愉快!”
    “本来嘛,这个世界上就有不少以生命为赌注般醉狂于变童的人,我可不希望伤到
他们的心啃!”
    自己也说“喜爱变它的都是疯子2”的曹景宗居然还步步进逼地说教,让祝英台气
急败坏:
    “真是对不起了!小弟并不是奕童,这一点可要先说明清楚!”
    “那也没有成为举童的意愿塔!”
    “那当然!”
    “嗯,的确!女人是没有资格成为奕童的。”
    最后的声调虽然十分地悠闲,然而祝英台却像是落雷就落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一般的
反应,好不容应才从红唇之中硬挤出了几个震颤的声音:
    “你……你怎么会……”
    “知道吗?当然步!不知道的大概就只有像子云这种人了。那家伙说纯情是纯情,
要说迟钝也算。”
    是苦笑还是悯笑呢?总之他的笑意没有离开过嘴上。曹景宗继续说道:
    “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件事,子云那家伙已经喜欢上你了!”
    “这……”祝英台说不出话来了。一瞬间完全忘了对曹景宗的反感。
    “可是,就算是现在,子云见并没有发现我是女儿身呀!你不是这么说的吗?”
    “是呀!所以子云是在不知你是女儿身的情况之下就喜欢上你了!”
    说得很明白,祝英台再度无话可说。曹景宗在举起杯子之后继续说道:
    “子云那家伙就是发现了自己心中所想,才觉得这样不妥。当然他对奕童这件事并
没有偏见,然而男子与男子间这种友谊却是背义!唉,这都是在这条路上不成熟的人的
想法啦!”
    对曹景宗来说,是有好像很伟大似地评论之资格,他在“这条路”上自然是比陈庆
之有千倍以上的经验。
    “因此子云才会想要离开你,他是必须与魏作战之身,当然不能一直照顾你,所以
才会在此拜托我。与其就是信任我,倒不如说是硬推给我,反正也没有比我更危险的人
物了,不是吗?哼!”
    “那你想对我怎么样呢?”
    祝英台的声音依旧给人苍白的感觉,曹景宗又充满嘲笑地看向她:
    “如果你只是在欺骗子云,利用他的友谊的话,那事情很简单,我会千方百计让你
成为他的人,让你知道男人不是好玩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你就不是有意欺骗他,
那么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告诉他自己是女的呢?”
    这……
    “怎么样?你愿意回应子云的思慕吗?还是即使身份被揭发也不愿意接受他呢?”
    “这样是不行的!小弟……妾身……”人物的混乱充分表现出了祝英台的心情:
“……已经有了思慕的人。”
    “就是那个叫做梁山伯的男子吗?”
    “是的!”
    “所以不是妹妹,而是你自己的婚约步!”
    “……正如你所说的……”
    “那对子云就无法有任何回报了……”
    曹景宗叹了口气。祝英台则只是失魂落魄地呢哺着:
    “那我就不能够再增加子云兄的麻烦了。小弟会立刻消失,再也不会出现在子云兄
的面前了!”
    “这不可以!”
    曹景宗以无妥协的口调说道:
    “如果你现在消失的话,子云一定会尽他的力寻找你的!对魏的战争即在眼前,如
果他成了这样一个失去自我的人,而在空前的大战中不能发挥的话,那损失的可就是本
朝了!”
    祝英台更是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总之,你现在就只有待在这座宅坏了,我会请那些老女人照顾你的。对我来说,
说算的,我是不会想要卷进这种纯纯的爱里自找麻烦。的。如果你对子云还有感谢之心
的话,就千万不要让他再有所期待了!”
    祝英台无言地点了点头,曹景宗随即拍手叫来侍女。在说了你也到邻室中去饮茶好
了之后,祝英台就站了起来,准备要离开当场。目送其离去之后,曹景宗的脸动了一下,
对着隐藏在屏风后的人影说道:
    “你都听到了吗?赵广
    “是,是的,非常地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偷听的!”
    赵草的巨体虽然好不容易隐藏起来,但是颈间的巨大念珠却发出了声音,曹景宗早
就发现了,只是他没有说破而已。起身了的曹景宗步向面对庭院的回廊之中,而赵草则
以其巨体紧跟在后。
    见曹景宗并未转身。直接对着背后的巨汉开口道:
    “你现在知道大概的事情了吧?”
    “……是,大概知道了!”
    “哼,怎么样?你现在可清楚地知道我是个多大的善人了吧!”
    赵草的声音带着颤抖:
    “曹将军……”
    “什么事?”
    “下官也完全没有发现祝小姐是个女人……”
    “唉,你也是和子云同类呀!”曹景宗笑道,赵草倒是没有笑:
    “我只是觉得那是一个建康的美丽雅致少年而已……”
    这时传来了一阵水声,似乎是池中锦鲤跳跃的声音,让几乎已经暗下来的水面上,
推出了一瞬的白圈。
    “那么将军又是怎么会发现祝小姐是个女人的呢?”
    “我是个健全的男人,不管是多么的美,我也从来没有为男人所吸引过,然而却只
是看了一眼,我却觉得不能不去在意这个姓祝的!”
    曹景宗以掌揉弄着因酒而发热的双颊:
    “既然能够吸引我的注意,那她就一定是个女人,是个扮了男装的女人!于是我再
看了第二眼,至于发现真相则是之后的事。”
    赵草动了一下:
    “那又是为什么呢?”
    “只是一种感觉!”
    “您说得真是单纯哪!”
    捉狭似地,曹景宗将视线投向这个忠实的巨汉:
    “什么叫做单纯!你不会说是明快吗?”
    “这……叫E常对不起!”
    赵草对着上官的背后低下了头。
    在史书之上,记载着曹景宗“不管是对身份高的人、还是身份低下的人.他都是一
样口无道拦的!”,不管是这个时候也好,就算是对身为皇帝的萧衍也是一样,他一样
曾在喝醉之后取笑过呢!另一方面,他对庶民和兵士们也都是“颐!喝!”地叫来叫去。
    “你既然已经身为贵人,总要稍微自重一些,最起码是要依照符合自己身份的礼法
行动才好!”
    当听到朋友如此的意见时,曹景宗只是从鼻尖发出了一声冷笑:
    “礼法这种东西就是为了要被打破而存在的,如果大家都守礼法的话,那那些嗲喷
的儒者不就都要失业了吗?”
    曹景宗突然转变了话题:
    “在这个宅邱之中的女人,全部都是由我所养,呢……共有四百二十二人吧!”
    “应该是四百四十二人才是!”
    “是吗?可是你怎么会知道的呢?”
    “总管曾经这么说过,好像是每个月都必须发放米的贷金的缘故
    “真是多嘴呀!你自己不就要吃去五人份的粮食吗!”
    “真是对不起。”
    “不,你不用道歉!其实我所想要说的是……”
    曹景宗继续说道:
    “所以呀,即使多一个不事生产的女人也没什么关系的,不是吗?”
    赵草认真地望着曹景宗,曹景宗的声音不由得大起来:
    “我可不是同情祝英台那个自大的女人哦!我对她可是恨得牙痒痒的,只不过是不
想再让女人遭遇到不幸、我只是想要守护自己的名誉罢了!”
    在这个时候,曹景宗的心中描画着祝英台“女装”的样子。男装的样子就已经掩不
住她纤丽的美貌,如果好好化妆的话,说不定会是在建康屈指可数的美女呢!即使在同
一座宅邪之内,也许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不然他可没有自信能够保持自制心。
    在不可能得知曹景宗内心的情况下,赵草认真地回答道:
    “下官倒是很喜欢陈将军和祝小姐,如果他们两人能够幸福地在一起就好了!”
    “可惜世上没有尽如所愿的事。”
    “嗯!”
    “赵,我希望你能够和杨大眼一战。”曹景宗又突然改变了话题:
    “不是以大将的身份,而是以战士的身份!以大将的身份的话,你和杨大眼还差得
远,那人能够动用十万兵士如手足,而且这十万人还是每个都不怕死呢!”
    ‘“下官知道了!”
    不知道杨大眼之名和实力的梁军将官是不存在的。
    “如果我年轻个十岁的话,大概也不见得能够在与杨大眼的一对一战斗中取胜的吧!
说真的,其实我也不认为你能够胜过杨大眼的!”
    赵草沉默着。向着夜空的月色,曹景宗继续吐着他的酒气:
    “不过即使失败,也能够多少争取些时间,我要的就是这个!当杨大眼在和你作战
的时候,我就动兵将他的部下从淮河南岸一扫而去。”
    曹景宗瞪着夜间的庭院,就像是那儿躲藏着魏军一样。
    “如果你被杨大眼所杀的话,我大概也没有能够去救你的余裕啃!”
    “是!”
    “你会怨我让你加入军队吗?”
    在低问声中,赵草大力地摇着头:
    “不!您让我能够下山,经验许许多多的事情,我对曹将军只有感激……,,
    “是吗?”
    “我只有一个愿望,如果我在和杨大眼作战后还能够留下生命的话,请你让我到寺
院去吧!”
    “是说要成为僧侣是吗?”
    “能不能当得成还不知道,至今希望能够修行……”
    “那就随你了。”
    曹景宗挥了挥手,赵草便行了个礼离开。曹景宗一个人留了下来,对着月亮说:
    “不管是恋爱或战斗,人还是三代的时候比较聪明吧?你是不是也这样想呢?”
    三代指的是夏、商、周三个古代王朝,反正指的是太古之世就对了。
    而月亮只是无言地发着他的光。
    这对一点也不聪明的男女,正在月下并肩走着。陈庆之和祝英台虽然各自在不同的
方面永久地留名后世,但在这一夜中还只是两个单纯未成熟的男女而已。富蒲的花香瓢
至,这种甘甜虽然是幸福的象征,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充满了酸味,是那种无尽地想念
和后悔的滋味。
    祝英台尽量不去看陈庆之的脸,然而陈庆之却没有发现到这件事,这是因为他也没
办法看着祝英台的缘故。
    “到底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友谊是否能够成立呢?”
    心中的问号,祝英台并没有提出。当初她和梁山伯在书馆中相遇的时候也是男装,
以同学的身份开始交际的。在梁山伯清楚地对恋爱自觉前,祝英台是把自己和他之间的
关系当成是友谊的。即使对真实有点意识到,但也是加以否定,自己告诉自己那是同样
爱好学问者的友谊,可是最后毕竟还是没有办法骗得过自己的。
    “又会变成同样的事们吗?”
    一瞬间,感到不安的祝英台努力地摇了摇头。那时祝英台的心中是没有任何人的,
然而现在却有了梁山伯,他的存在就像巨大的千年大树,盘根错节地再也没有陈庆之进
人的余地了。然而陈庆之却无从得知自己目前到底是处于怎么奇妙的立场,只是困惑于
自己对年少友人的爱恋之意而已。
    祝英台注意到自己似乎成了冷酷无情的坏女孩,对友人的厚意视而不见。不过,她
并不是不想报答,只是这分情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报答呢?至今所学的学问中,并
没有教给祝英台任何相关的解决方法。
    “贤弟,夜风不会觉得冷吗?”
    “不会,天气已经很热了!”
    “是吗?已经是夏天了呢!”
    无重点的对话立刻就结束了,在广大的庭院中一巡之后,陈庆之和祝英台想着同样
的事情:如果知道梁山伯在哪里、如果梁山伯能够早点出现的话。那事情就能够圆满解
决了。
    W
    当临川王率领三十万大军侵人魏的领土之时,曾以淮河北岸的马头城为补给基地。
虽然集聚了三十万份的粮食,但因为临川王逃亡的缘故而使得全军溃走,最后马头城也
为魏军所占。
    而在梁军逃到合肥的时候,魏军的总帅中山王停住了追击北归,就把马头城中所集
聚的大量米、麦、盐渍的鱼、肉等粮食全都运走了。
    “中山王既然把全部的粮食北运而去,那不就是没有南下的意思了吗?看来秋天以
后魏的大军也不会来攻击了!”
    有人这样地主张。他的姓名不明,史书上只以“议论者有之”一句带过。听到此事
的萧衍,只是短短地笑了几声,大概是想这些人真是不知实战的乐天派吧!
    五月、六月、七月……陈庆之为了实现他的构想而在建康内外驱奔着,这就是他
“为了抓住独一无二的胜机,一击以决定胜负”而组织部队的活动。而在暂时告一段落
的时候,陈庆之被叫到华林园,在重云殿中拜谒了皇帝。一是为了报告现状,另外则是
为了要回答皇帝的下问。萧衍热烈地问道:
    “从那时到现在已经百日了!作应该已经可以回答了吧!就是全军的总帅要选择韦
睿还是曹景宗那件事呀广
    “是的,那么我就说了……”
    “嗯!”
    “全军的节度臣下认为应该交由曹景宗。”
    这个回答不由得令萧行感到十分地意外。因为陈庆之做这个口答花上了不少时间,
而且这还是一定要回答的问题。
    “你刚刚说的是曹景宗吗?”
    “是的。”
    “真是令人意外,朕还以为你会推举韦睿呢!这两人相较起来,你不是对韦睿有着
较高的评价吗?”
    “是的。”
    “那么朕就想知道理由了。不,等等!首先朕想知道你对韦睿有较高评价的理由,
说吧!”
    萧衍探身出紫檀木的桌面之上。
    “因为韦睿的军队从来不掠夺,而曹景宗的军队则常常发生掠夺的事情。”这就是
陈庆之的回答。
    “朕知道。”萧衍的表情中闪过一丝痛苦的影子:
    “曹景宗当然并没有奖励掠夺,这件事他也曾数度向朕谢罪。”
    当然掠夺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对赌上生命而战的兵士们来说,要阻止他们在胜利
之后兴奋的掠夺并不是一件易事。曹景宗如此辩明道。
    “就是因为这样,然而这件事对民众却说不通。只要一次的掠夺就会让信赖尽归于
无,人心也会从朝廷离去了!”
    “你说的完全正确。既然是这个样子,那你又为什么会主张让曹景宗为主帅呢?这
就是朕百思不解的地方了。”
    陈庆之并不十分直接:
    “在梁的诸将军之中,能够优于曹景宗的,就只有韦睿一个人了
    “是啊,所以不是应该让韦睿当主帅,而由曹景宗当副帅吗?这样才合道理呀!”
    萧衍虽然从少年时代就对陈庆之的智识有相当的评价,但也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然而臣的看法却是相反。”
    “相反?”
    “是的!如果让韦睿为总帅的话,曹景宗就会想了:果然自己及不上韦睿,这点是
连圣上都如此认为的……”
    萧衍终于想到了这一点:“……原来如此,那曹景宗就会意兴阑珊,即使本人没有
意识到,最后也一定会变成这样,还不如给曹景宗重一点的责任来得好。”
    “是的。身为总帅的曹景宗会自觉于自己的责任,并且会敬重韦睿,这一点您倒是
不用担心。”
    “那没有让韦睿成为总帅,他也不会有所改变吗?”
    “是的。
    “好,朕了解了。既然如此,那就照你所说的做吧!”
    在强势地点了点头后,萧衍对年轻的武威将军投以赞赏的视线。
    “得到你这个人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惰了吧!朕在那时虽然尚未得志,但总是为了
将来能有一位有力的幕僚而养育了许多小童,能够得到你这件事本身就是天要让朕得志
呀!”
    萧衍对陈庆之也实在赞誉得太过了!陈庆之既没有看出祝英台的女儿身,也未能正
确地分析出自己的心情,还是个未成熟的年轻人。只不过,关于国家的战略,他倒是在
二十三岁的时候便已进入了圆熟之境。
    翌日,萧衍将曹景宗叫人了皇宫之中:
    “现在任命右卫将军曹景宗为征北大将军,在与魏作战之际负责全军的节度!”
    曹景宗本就是个缺乏谦让美德的人,他在欢喜中也不免紧张,一时之间竟答不出话
来,只有在御前平伙。然而第二次想要感谢御礼也失败,到了第二次才好不容易能够出
声:
    “臣接过圣下的敕命,对非才之巨而言,圣恩浩荡……”
    “朕对你有很大的期望哦!只有一件事,予州刺史——韦睿是你的前辈,你可要对
他谨守礼法。”
    “臣发誓,必定依照御意行动!”
    “很好!韦、曹两将军乃本朝至宝,希望能够同心致力于救国之大战,将北贼加以
驱逐!”
    就这样决定了梁军的体制。这时是天监五年的八月,转眼就是秋风吹动长江水面的
季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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