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书屋 : 科幻 : 田中方树


 
    I
	由于阳光过于强烈。子温看得并不是十分真切,但他也无法相信
人世间竟会有这种事。
    昨夜,还在狱中的钦宗皇帝,即使隔着墙,但依旧可以拜谒,接下
来就只要找机会助其逃脱即可。从狱吏们的纲纪不彰的情形看来,应
当不会太困难。
    由于政治上的因素,除了不能够让钦宗再度现身之外,子温的功
绩也不能够公开表扬,但这事却至少能一慰亡父之灵,相信父亲地下
有知一定会很高兴的。小时候,当子温在到《论语》中“见义而为是为
国”一段时,拍手说道:“没错!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广的正是韩世忠。
    终于能够稍微安心地睡一觉了!但是天亮之后,子温却感觉到强
烈的不安。为什么呢?完颜亮并没有到现在才把钦宗杀掉的理由呀!
所以还是不要把人忧天。然而,在自言自语中,不安的情绪却逐渐扩
大……。
    在阿计替和黑蛮龙的同行下,子温伪装成居住在金国的汉人模
样,往讲武殿的方向去,前后左右全都是要前往参加阅兵式的人马。
    “那么,天水郡公到底在那里?请赶快帮我找找吧厂子温的声音
抖了起来。阿计替则对兵上翻译为女真语。本来燕京就是干燥的地
方,在受了夏日阳光的照射,再经过人马的杂踏之后,尘埃就这样侵人
了口中。
    “天水郡公是谁呀?”
    阿计替一面说明一面试探着:“啊,就是以前南朝(宋)的天子嘛!
他本来一直被关在牢里,听说会在今天的阅兵式上见到他。”
    在做了以上的说明后,大半的人都转了过来,其中也有人反问:
“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在疑窦加深之前,阿计替胡乱编了一段故事:
    “好像是要给天水郡公什么恩赐,所以才在找他的吧!”
    “是什么样的恩赐呢?”
    “这种事就不是我们这些下人所能知道的了!与其谈这个,还不
如赶快告诉我他的行踪吧!”
    “不知道1”
    “既然如此就早说嘛!害我浪费这么多时间!我这边可是很忙的
耶广
    阿什替的语气充满了责怪,金兵以不快的表情移开了视线。阿计
替以其巧妙的演技转移了金兵的怀疑。
    参加阅兵式的金军将兵之中,有半数以上都是初次来到燕京,迷
路的人自然不少,子温一行人就混在他们当中,过了关卡而进人了讲
武殿前广场的一角。
    大概是老天对子温小小成功的冷笑吧!子温和三十万的女真族
一同见识了史上最残忍的公开处刑。当然,看到这件事的本身是不能
怨谁的。
    当穿褐色衣袍的骑兵队,还有着紫色衣袍的骑兵队,在前面不远
处等通关时,子温的不安情绪可说达到了最高点。他们的样子,简直
就像是索命的丧门神一样。而就在距离他们约二百步左右的距离,钦
宗为箭矢所杀害了!
    出手这么残虐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子温没法想象,只能任由情
绪在脑中翻腾,想叫却发不出声音。不知不觉中,他的手搭上了左腰
的短剑……。
    就在这时,黑蛮龙的大手按住了他。
    “公子,不可以!现在出去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子温沸腾的激情,在理性的冷风吹拂下,复归平静。在炎夏六月
的大白天里,三十万名穿甲胄佩刀剑的勇士,那全都是金兵呀!再怎
么样都不是一个人能够对付的,于是,在尘沙满天之际,三名侵人者后
退着离去。
    阅兵式依然进行着,数万的兵士和数千匹马在广场上踢踏着,在
两位失了头颅的皇帝上面踢踏着……在阅兵式终了之后,他们的遗体
早已不复存在,骨头、血肉、皮囊均已与大地溶为一体。
    在见了子温一行人的表情后,梁红玉便心里有底了。坐在桌边的
子温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不断地用手捶打着桌面。虽然黑蛮龙和阿计
替也还没完全冷静下来,但他们还是把在讲武殿发生的事,一五一十
地对梁红玉讲了一遍。说到钦宗被箭射杀时,阿计替也不禁泪流满
面。毕竟,他与钦宗也是曾经亲密交谈过的。
    “你们制止了子温,这点我倒是应该好好谢谢你们广
    梁红玉向两位金人低头道谢,她的脸色虽然发青,但却不失平静。
    “不怕死并不是就可以轻生,既然无法救出靖康帝,就要活着雪
耻,你可不要做出道上的事情,子温!”
    子温点点头,他自己在讲武殿斗死倒是不后悔,只是,当来的皇帝
被惨杀时,会加以报复的,除了宋臣之外是不可能还有他人的!而子
温的尸骸,正是宋的间谍潜人金国的最佳证据,可能还会成为完颜亮
出兵宋国的薪口。因此,子温他们也只有先退下,期待日后的复仇了。
    “差点连累你们卷入道上之事,敬请原谅!”子温向两名金人低头
道歉。
    “说这什么话?你的心情我们能够理解!”黑蛮龙同情地说。
    而阿计替则拭着眼泪说着钦宗的事情:
    “由于我不能够称呼他陛下,所以我总是称他为八官人,他的性情
是那么地平易随和,怎么会落得这样的死法呢……”
    八官人指的是“排行第八位”的意思,钦宗虽是徽宗的长男,但在
堂兄弟之中却是排行第八,(大宋宣和遗事》中有明文记载。
    就像是钦宗对子温说的,阿计替在他的能力范围内都尽量厚待钦
宗,不光食衣住行等方面,在精神上,也不时勉励他“总有一天会回到
来国的【”所以,当他解任时,钦宗还拉着他的手,含着眼泪舍不得跟他
进别。
    对一个被囚禁的亡国皇帝亲切,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也许,当他
复位时,能够给予一些恩赏!但事实上,由于对虏国过分宽大,阿计替
反倒受到朝廷的斥责。
    “如果没有碰到黑蛮龙和阿计替的话,我大概会憎恨所有的女真
人吧!”子温这么想着。
    “公子,有一个人希望你能够见见他!”黑蛮龙开口说话了。本来
他们也很迷惑,但在见了今天的惨剧之后,似乎终于下了决心。阿计
替也点了点头,两人看来达成了协议。
    “这人是你们的知己吗?”
    ‘“与其说是知己,不知说是身份较高的人。”
    “是皇族吗?”
    对于梁红玉的问题,黑蛮龙使劲地点头,和诉说钦宗死状时的沉
痛完全判若两人。
    “就是葛王殿下啦!”
    “不!不久之前他才被封为赵王,他才可说是金国的真天子厂
    阿计替的声音也高昂了起来。对女真族来说,他们对完颜亮很反
感,但却对这名人物寄予厚望。
    “我有一个弟弟,名叫阿里,目前在赵王府中听候差遣,就由他来
领路吧!”
    子温犹豫着。他虽然了解黑蛮龙和阿计替的好意,但他目前还没
准备好要和这位金国的贵人碰面。会不会造成对方的困扰呢?如果
只是我们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又怎么办?而对初次见面又能期待什么
样的成果呢?见到子温并不立刻回答,梁红玉便代为开口:
    “那就这么办吧!子温也不能够双手空空地回国,如果能够得到
些什么成果的话,那也是子温的福气。”
     
    II
     
    完颜雍的官职为东京留守。金国的东京,是在燕京东北八百里
(约四百四十公里)的辽河畔,后世称为辽阳的一个战略要地。当然,
负责留守的完颜雍是驻在于此,然而,身为皇族的一员,他在燕京城内
当然也有宅评,由于他的封爵为赵玉,他的宅评自然也就是“赵王府”
&!
    燕京城的扩张工事拖延甚迟,所以赵王府落成至今也不过只有两
年不到的时间,栽植的树木都还不是十分高大;府内建筑物的规模虽
然不小,但却相当朴实,几乎没有使用到什么金银珠玉之类的装饰,自
然不能和花费了百万黄金的皇宫相比。
    “它们和主人一样,坚固耐劳却无趣味!”
    说出这句批评的正是完颜亮,是比雍年长一岁的堂兄,更是全国
的皇帝。雍在少年之时就和亮一起在四太子宗粥的阵中,学习统御大
军之术,也算是同门的弟子。
    惨剧发生后的某一天,雍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坐在内院中,玩弄着
桌上的葡萄,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是今年第一批收成的葡萄,在这个
时代,燕京附近正是葡萄的盛产地。
    历史上,喜欢葡萄的名人不少,三国时代的魏文帝曹丕就是其中
之一。文帝不管在政治、学问.还是艺术之上,都是一个相当多言的批
评家。对于葡萄,他倒是留下了“残暑酷热之际,饮酒后再吃技鲜的落
穹,可得请英之味”的绝赞。
    在雍看来,清爽这个词对他来说是很遥远的,昨日阅兵式的情景
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三十四年来,他在战场和宫廷中看过了形
形色色的光景,也曾与熙宗皇帝被斩成血泥一般的遗体对过面,然而,
却没有比昨日残杀两位皇帝更令人感到不快的场面。
    “真是个不懂得自制的人呀!”雍不得不这么想。心醉于汉文化、
沉溺于女色、登上权力的顶峰……不管是做什么,亮都是相当地极端,
从不知道什么叫做节制。
    “欧自立则诛其君;欲伐国则说其母;欲在人实则杀其夫片
一“智足以拒谏,官足以节非9”
    这都是(金史·海陵本纪)的记述。事实上,海陵(就是完颜亮)就
是这样的一个人:脑筋动得比谁都快,辩才比谁都还厉害,根本没有人
能够和他对抗二想到自己比谁都还优秀,会得意地失去自制心也是理
所当然的事。
    雍从少年时就体认到自己和亮的资质是有所差异的,从汉学的学
者处学习史学和儒学的时候也是如此:
    “家不因言论而杀害士大夫片
    从教师口中听到这件事时,雍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那臣下与皇帝唱反调也不会被判死刑步!”
    “也许会被免职或降职,也有可能被放逐,但是不会被判死刑的!”
    在得到这样的回答之后。雍不得感叹起来。他这时才知道文明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即使反对皇帝也不会被杀头!“啊!难怪金的文
明不如宋了!”
    但是,亮的思考方向却大不相同,当亮听闻“来不因主论而杀害士
大夫!”时,不由得嗤之以鼻:
    “就是这样家才不行的!”
    雍觉得十分疑惑,不明所以,亮则明快地回答地:
    “宋的党争甚多。”党争即是以政策及人脉为原因而起的派阀抗
争。“不管说什么都不用害怕被杀,结果宋的士大夫们就在无益的舌
战上费时,只知责怪他人,却不会自己负起责任行动。像这样不是以
死为觉悟而发的言论,就只有害国而已!”
    雍对此无以为应。就在此时,四太子宗拐的大军渡过了黄河,来
的对应甚迟,于是亮又接着讥笑:
    “你看,宋人就只知议论,在他们好不容易得到结论之时,我们已
经渡过黄河了!”
    这个发言并非完全正确,因为当金军渡过黄河时,宋的士大夫们
依然还在议论之中。而当前一个议论结束后,又有新的议题立刻加了
进来:
    “看吧!就是你们无益的议论误国,金军渡河全是你们的责任!”
在互相叫骂、推倭责任声中,金军已经到了开封的城门下。
    亮对来的嘲笑自然有其道理,只是从雍的角度来看,“因反对而被
杀.最后就会没有意见了!”与其如此封住廷臣的意见,倒不如让他们
    大声议论来得好些。
    而雍自身也不是相当地安全。亮自即位以来已经杀害了不少皇
    族和大臣,甚至连生母都加以杀害。亮的母亲是契丹人,辽皇族出身
的她,因为责备儿子的乱行,而被他杀害。
    雍想起来,昨天阅兵式之后,亮曾经将他拉到一边,想要听听他的
意见,雍不得不用心应对。亮在这个世上最讨厌的,莫过于和他唱反
调的人了!
    在锐利的视线扫射下,亮开口问:
    “你知道宋的秦桧已死的消息吗?”
    “是,已经听说了!”
    “你觉得是病死的吗?”
    这就是亮的坏习惯了,像这样的问话,其中一定含有椰输的意味
在内,就像是在考量臣下的智慧一样。雍只有慎重地回话:
    “不是这样传闻的吗?”
    “如果只是传闻的话,那我也听过啦!”亮的半连嘴角吊了起来,他
确实不喜欢雍那种小心谨慎的态度。亮喜欢的是大胆、奔放,他之所
以没对在后宫中与多名男性有染的苏呼和卓加以处罚,也只不过是他
大胆和不在意的表现罢了!
    “雍是个比女人还要小心眼的人!”亮在心中这么想。
    的确,雍是个十分无趣的人物,他的事情记载于(金史·世宗本纪)
之中,有的只是对他英明、仁慈和俭约精神的赞誉,完全没有笑话或是
失败谈什么的,读来非常地没有乐趣。
    也许有人会想:那可能是不好的都被抹杀掉了!但事实上,雍就
是这么一个没有什么可以被闲话的人,他诚实而正派,身为公职人员,
他绝对把义务当做优先,因而私下没有有趣的事情,那也是无可奈何
的。
    亮和雍是堂兄弟,但是他们的思考方式和价值观都不同,一个是
奔放而利己的陶醉伤天才;另一个则是坚实而苦劳的自省解秀才。
     
						III
    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也许秦桧是被暗杀的!”也许是觉得麻烦吧,亮直接把话丢了出
来。雍除了暧昧地应了声“哦!”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也许你想要问这事有证据吗,当然是没有!总不可能以他是对
本朝有最大功劳者之名来质问宋国吧?”亮大笑说。想到宋的士大夫
狼狈的神色,他就异常地高兴。而面对雍,他也一样充满了椰输的味
道,他实在是很想问“你活着到底有些什么乐趣呢y’。
    秦桧是被暗杀的!这件事在完颜亮本身也是不可能会相信的,他
也不会吝惜于秦桧的死,只不过是觉得少了一点骚乱的乐子而已!就
这样,完颜亮在做了“宋的丞相是被暗杀而死的! 重大女言之后,立刻
就在无前兆的状况下转移了话题:
    “你知道契丹人一而再、再而三谋反的理由吗?”
    “应该是想要再兴辽朝吧!”
    对于雍的回答,亮只是动了动他的浓眉:
    “这是当然的!说这种理所当然的话,那跟没有说是一样的!”
    接着语气一变:“知道吗?契丹人之所以想要再兴辽朝,那是因为
他们的皇帝还在。所以,今天余将海滨王诛戮,契丹人就不会再沉迷
于无益的梦想了!”
    杀死辽的天祥帝,是有着这样正大的政治理由!但为何要在众目
设瞟之下如此残忍地做呢?而且,除了天祥帝以外,钦宗也一起被杀
死的理由又何在呢?
    “辽已经灭亡了!而家虽于江南再兴,但也曾灭亡过不是吗了’
    “不错,两国确实是被灭亡了。”
    ,,“既然国家都灭亡了,那为何他还独活,像这样的人就是不知耻!
应该在亡国时结束自己的生命,以向祖宗谢罪才是吧广
    也就是说,完颜亮是代替家的先祖,给予后代不肖的子孙惩罚,这
就是杀死钦宗的理由了。
    “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憎恶汉族和契丹族呢?”雍的心理不由一阵感
    伤。
    汉族和契丹族合起来共有三千万人以上,如果把他们都杀光的
    话。那只有女真族的国家根本就无法完整地营运起来。雍衷心希望
    的,乃是大家能够将憎恶减到最低,融合共生。
    “对了!”完颜亮的话题又突然一变,他的话就像是变化多端的云,
快得让人完全跟不上。
    “我想最近应该要迁都了!”
    雍一阵哑然。看到这样的表情,亮愉快地笑了起来。
    “燕京作为帝都难道还不够吗?”
    “太过于偏北了!”
    对于这样的回答,雍大概猜到了几分。对金目前的国土来说,燕
京算是十分适中的位置,若说偏北的话,那亮企图的就只有将宋并吞
统一天下了!不过,就在不久之前,完颜亮才放弃了把旧都迁到燕京
来的不是吗?
    “那么,您意下是要将王座迁至何处呢?”
    “开封。”
    这正是意料中的答案。宋的旧都开封,乃是中原的经济、交通中
心,如果和这个城市比邻而居,更是会让亮充满胜利感的。
    “亮的才过于器9”虽然才能丰富,但器量未免过于狭窄。这是四
太子对他这个外甥的评价,大概他也感到某种危险性了吧!不能自制
才能和感情,是在上位者的大缺点之一。
    “前些年才大举扩张燕京而迁都,这次要再迁都开封的话,那还有
办法发军代宋吗?国库已经几乎要空虚了呢!”
    “资金当然有广亮回答道。雍一瞬间的呼吸几乎要停了下来,亮
则继续他的发言:‘“资金就是宋国每年向本朝献上的岁贡,把那些贮藏
起来,不就是代末的资金了吗?”亮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就是说,灭亡宋国的资金,乃是由宋国自己支付的,他们的愚
昧将流传为后世的笑柄!”
    亮接着又开口问:“你知道本朝每年所受的岁贡多少吗?”
    “‘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
    “‘我们每年收受这么巨额的岁贡,为何还是比家贫穷呢?那是因
为不论米、茶、棉、还是盐,全都是由宋买来的!”
    “确实如此…,·二”
    “所以惟有获得取江南才是大金的千金之计,惟有获得他们的地,
方能真正的繁荣!”
    雍无法立刻接答,对于堂兄的思想,雍一向是跟不上的。
    没错,“只征服了丰饶的江南的话,全国就会宫有”但那得要征服
成了才行。
    和纪的思考比起来,亮的话来得更快:
    “岳飞、韩世忠、吴价等都死了,而刘倚和吴磷也老了,名将凋落的
宋军再无人才,只要我方以百万精锐渡江,自然就能开出通往杭州临
安府的大道。”
    “这……”雍努力想要反驳。宋的名将凋零是事实,但是在四太子
宗迅死后,金阵营里能够统率十万以上大军,远征万里的将帅也不存
在了!南方,与宋的国境相当安定;四方的西夏也是同样的情形。然
而北方除了辽的残党之外,被称为蒙古的游牧民族则以集团不断进行
着掠夺行为,对其出动的金军光是二、三万就已经混乱非常,到底能够
流领伐宋百万大军的将领何在呢?
    “不用担心!”亮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因为余将御驾亲征!”
    在这一天内,雍数度哑口无言。之前,四太子宗粥因为黄天荡之
役惨败,所以断了征服江南的念头,看来,完颜亮是认为自己比四太子
更高明,不然他何来的自信呢?
    困惑至极的雍,视线在室内盘旋着,直到一个地方牢牢地固定住
他的视线。那是一张上面画有柳树、桃树等城市、山水的江南风景屏
风,而在这美景的旁边,写着如下的诗句:
    提兵百万西湖上
    立马吴山第一峰
    “啊!这人果然……”雍完全了解完颜亮的野心,不用怀疑,他是
一定会破坏和平侵人宋国的!
    “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意识到了雍的视线后,亮再度将这两句诗高声咏唱了一遍。亮的
诗才并非寻常,如此壮观的霸气完全地将雍压倒。
    “这个人想要成为英雄……”雍重新地确认了亮的愿望。
    金王朝在此时已是第三世代: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是第一世代;
二太子宗望和四太子宗拐是第二世代,他们都是英雄。原居于北方黑
暗森林中的他们,在辽的压迫下,在河中捕鱼、采集沙金,在旱田中种
植杂谷,在森林中狩猎熊、虎、鹿等动物而生活。而后,起义兴为金国,
十年内灭了辽,十一年亡了宋,四太子宗据还带了数十万骑的大军渡
过长江,将宋的高宗皇帝逼得逃亡海上……。
    英雄的时代不过二十数年就结束了。和约结成,和平也到来了!
对金的第三世代如熙宗皇帝、亮或雍来说,他们该做的应是将和平之
世化为建设之世,以宋每年所赠的巨额岁贡来安定社会及充实国力,
并且在文化上努力向上,这就是雍的想法。但对亮来说,这种日子实
在太无趣了,他宁愿将杂事委托臣下,自己则专注于“英雄”的大事业
上。
    “燕京就交给你了!只要有你在,一切后事都能够安心!”
    顿了一下后,完颜亮看着雍的脸再度开口:
    “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在宗族之中,能够有你这样一个人,余
是相当高兴的!”
    “承蒙您看得起了!”雍说道。
     
    IV
    赵王完颜雍从椅子上站起来,并用手巾将葡萄汁擦干,想着那即
将到来的日子。如果这样放任亮的欲望继续下去的话,金国早晚会灭
亡的!而惟一能够阻止这件事发生的,就只有自己了!
    “不阻止不行!可是这样一来就只有废帝了……”
    雍的心腹有完颜福寿、完颜谋衍、高忠建、卢万家奴等人,从名字
看来,高忠建应是汉族或是渤海人,其他三人则是女真人。
    完颜福寿等人,即使是雍现在起兵也会跟进,但其他人呢?张浩、
细石烈良调和细石烈志宁……都是有能之士,也都对亮的乱行有所批
判,但若要进行篡位的话,他们可能就不会要跟进了。再怎么说,现在
的帝位就是武道的结果,如果连续两代的国主都是篡位者,那对宋和
西夏可是大失面子,也耻于后世的史家。
    雍自己也很犹疑,若是被他人知道他想废去现在的皇帝,那可是
大罪,亮将会视他为危险人物,而不得不先发制人……。
    “大人!”
    雍转身一看,来人是家人沙里,说有稀客求见。在见到来访的两
人之后,雍的表情一变,立刻命令沙里别让其他人进来。
    “是黑蛮龙吧!”在再度确认左右之后,雍对客人之一低声说道。
    “自上次一别以来可好,殿下?”在紧张之中带着旧怀,黑蛮龙拜跪
道。
    “虽然很想说你来得正好,但要让被官兵缉拿人堂堂进入府邱还
真是个困扰呢!”这虽是一句玩笑话,但自雍的口中说出,黑蛮龙也不
禁一愣。
    “别说这些话了!这样的行为是不会不耻于天地之间的,难道憎
恶那个完颜亮还会有罪吗?”
    “你说得可是本朝的天子唷! 雍虽这么说,但声调并不强硬。
    “再这样下去大金国就要灭亡了!”
    黑蛮龙这边的声音更高,但立刻掩住了口。说国家灭亡可是大
罪,他已是弃官为贼的身份,万万不能再连累了赵玉。不!只要在赵
王府中就一定会将他卷人的,这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那么,这位先生是……?”
    雍问道。黑查龙转头介绍了这位年轻的男子。
    ‘他乃是宋通义郡王·框密使韩良臣的儿子,名为子温。”
    “韩良臣?”
    “良臣为字,姓韩,名世忠。”
    “哦,我知道了!”雍睁大着眼睛,向子温说起汉语:
    “就是那名在黄天荡大破我军的韩元帅吧?还有你母亲梁女将军
    黄天荡之战时雍才八岁,尚未从军,但是如此壮绝的战事,他也曾
好几度听闻。而当时金军的主力目前都已年过五十大关了。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从兵士们口中再现出宋的军鼓,就像是梦里夜半所发生的事。而
    在河雾之中忽然出现的梁红玉军旗,上面的五个字也令人相当地印象
    深刻:
    夫战勇气也。
    这旬话是说“战斗是回气的表现”。虽是己方的大败,但兵士们的
话雀跃着雍的胸膛。而其中最是精彩的,就是自雍初阵以来辅佐了他
十年的黑蛮龙。
    在听了双亲的,名声后,子温不由得一阵羞惭:
    “不肖子孙,只是辱没了父母之名……”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雍的两眼闪着短促的锐光:
    “你是来救天水郡公的吗?”
    雍的声音虽然温和,但却像箭一般地射人了子温的胸膛,他只是
无言地望着眼前这位金的皇族。雍在向子温前进了一步之后继续说:
    “对于昨天的事,虽然我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先别说了。而为了日
后的修好,在此请先容我谢罪。”
    看了他的表情,听了他的声音,这就是子温的“成果”,而这也是对
将来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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