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与救星
林思云
看了吴明与奕豹的“坏人、好人、民主”（fhy9802a）的争论后，也不
觉想对民主的问题发表一点看法。
民主政治体制的确是纯西方的东西，中国引以自豪的几千年历史中从未
出现过民主的思想，更未有过民主的实践。中国传统上一直采用以“德
政”的政治思想为基础的独裁体制，民主的思想和价值观进入中国人的
头脑尚不到百年，所以中国人对西方民主的理解不知不觉地带上了中国
传统的“德政”色彩。
中国的“德政”思想认为国君对臣民的统治是以道德为基础，只有依靠
有德君主的仁政，人民才能过上和平幸福的生活。由于中国人把自己的
希望和幸福寄托到统治者一人身上，所以盼望和要求统治者是一个无比
仁义、无比贤明的完人。而西方的民主思想则认为总统对国家的统治是
以大多数国民的意志为基础，人民是否能过上和平幸福的生活是靠自己
的奋斗努力，和国家领导人并无直接关系。西方人认为总统不过是大多
数人选举出来的管理国家的代理人，所以并没有指望这个代理人是一个
在人品、才能各方面都完美无缺的完人。总统干得好可以多干几年，干
得不好可以换人。
中国人理解西方式民主政治时往往揉入传统的德政思想，认为选举总统
是寻求一个自己可以完全依靠的救世主、大救星，不象西方人那样认为
选举总统不过是寻找一个自己意志的代言人而已。因此有相当的中国人
把民主选举看作是一种推选好人、寻求救星的最佳方式，是对中国传统
的德政的一种改良。这种想法与西方的民主思想有极大的区别。
西方人的民主思想，正如近代民主启蒙家卢梭声称的那样：人一生下来
就具有完全的自由，人和人之间完全平等，不应受任何人的制约。民主
体制不过是创造一个人人自由、平等的社会的一种手段。美国人在独立
后建立民主体制时，其目的根本不是指望依靠民主体制把美国建成世界
上最富强的国家，而是希望依靠民主体制把美国建成世界上最自由、平
等的国家。而中国人则把民主体制看作是实现国家强大，人民富裕的一
种手段，希望靠民主体制把中国建成世界上最强大、最富足的、最令人
羡慕的国家。可见中国人建立民主体制的目的与西方人建立民主体制的
目的有天壤之别。
不少中国人认为前苏联导入民主体制后并没有使俄国一下富强起来，反
而更加贫弱了，因此断定民主制度并不理想。其实民主体制的真正目的
是创造一个自由平等的社会，与国家的富强没有直接关系。要实现国家
的富强可以有多种方法，独裁政权也可能建成富强的国家。但要实现人
民的自由和平等，只有依靠民主体制。
中国人希望靠民主选举找出一个大救星，领导中国人民实现国家富强。
因此对宣扬民主的人寄予极大的期望，希望他们是一群从修养、道德，
到见识、才干都是完美无缺的完人。而这些海外的民主活动家们，由于
处于言论自由的西方民主社会，自己的缺点无法掩盖，使人们看到他们
并不是一群品格超群的完人，而和我们一样有各种不足的凡人。于是人
们开始议论：靠那些人怎么能实现中国的民主，那些人哪里有能力把领
导中国走上富强之路。
另一方面，一些民主活动家们也持有德政的民主观点，认为自己干的是
拯救中国人民的伟大事业，是正义的代表和化身，而不讲民主的中共则
邪恶的代表。如果有人批评他们的话，就是反民主，就是站在中共的立
场上替邪恶说话。
其实搞民主并不需要什么伟人，民主活动家们也和其他人一样是凡夫俗
子。所以一方面我们应对民运人士的缺点错误持宽容态度，另一方面民
运人士也应认真对待别人对自己的批评，不要一说民运人士的问题就用
中共作挡箭牌：我们不好，中共比我们更糟，你选哪一个。
1998年2月9日写于日本
〈该文曾登载于“枫华园”电子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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