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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日语的“哥氏猜想”想到汉字改革
     
     
芦笛
     
     
写完了给无剑先生的回帖,一直在琢磨日文为何无法取消汉字的问题。我虽不懂日文,
但也知道日文保留汉字是为了区分同音词,不过对於日文为何有许多同音词这个问题,
我的老倭朋友(据无剑先生讲,人家如今已不倭了,该称“老高”才是)却没有一个说
得上个所以然。其中有一个中华文化崇拜者说,日人之所以不废除汉字,是因为他们崇
拜它,有一种汉字情结。据说汉字如同西文中的拉丁文,能使用汉字是有学问的表现,
云云。这些话我是一只耳进一只耳出,不怎麽相信。如果废除汉字是可行的话,任什麽
情结也挡不住老倭或老高们的决心。
     
我刚才在想,为什麽日语虽是多音节语言,却有那麽多同音词,与英文如此不同?(我
知道黄叶先生又要举“right”“write”了,但那不是普遍现象)我猜想有四个原因:
     
一、日语的基本音素简单,声母和韵母数量比汉语少,我的日本朋友象上海人一样,英
语的“r”一律以“l”代替,可见日语中没有这个声母(辅音)。我在飞机场听日语广
播,似乎听来听去就只是那麽几个单韵母,“啊”“窝”“衣”“乌”的在那儿乱撞,
似乎没有太多的复合韵母,不象中文那样,光从“a”中就衍生出“ao”“ai”“an”
“ang”等复韵母和鼻韵母来。日语的声母和韵母较少,它们组合出来的音节的数量就
有限,自然也就容易造成同音词。哪怕是多音节语言也抵消不了这个因为基本音素较少
而造成的缺陷。
     
二、日语音节的拼读方式和汉语一样单调,永远是声母在前韵母在后,而且从来只有一
个声母,没有两个声母放一块的时候。相反,英文的“bridge”这个音节,以两个辅音
开头,一个辅音结尾,虽是单音节的词,却因拼读方式复杂,涉及到多个音素而难得有
同音字。更典型的是感叹词“oops”,因为后头有那两个辅音,你是再怎麽也不会把它
和“乌”之类的声音混起来的。
     
三、日语没有类似汉语四声的区别机制。
     
四、我猜日语中的汉字也可以拆开随意组合,如中文一般,不象英文的单词不能拆卸
。如此一来,“字”就成了语言的最小单位,如果汉字作中式单音节发音,又没有四
声,
当然非得保留汉字以区分同音字不可。因为这个原因,我猜日语的同音词多是汉字组成
的双音节词。
     
以上当然纯属“哥德巴赫猜想”。以一个丝毫不懂日语的人来猜测这些问题,也只有老
芦这种无知无畏的人才敢干,这大概也算是文革“大批判”精神的遗毒吧。但我的兴趣
当然不在日语上,其实,以上猜测是否正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思索似乎提示了汉
语同音字产生的原因。过去我一直认定单音节语言是汉语产生同音字的原因,如果要把
中文改为表音文字,就只有从根本上入手,把汉语逐渐改造为多音节语言。现在看来这
个考虑并不全面。如果引入更复杂一些的拼读规则,即使是单音节的字也可以靠发音区
分开来,上面举的那两个英文单音词汇就是例子。由此,我想到以下的改革方案:
     
一、停止“以字造词”,凡口语中的新词汇一律用汉语拼音引进,凡现代科技词汇一律
以音译方式引入,已意译的词汇如“电压”、“能量”等亦应考虑逐步废除而代之以音
译。所用音译必须尽量使用汉语拼音,如用汉字,则应挑选不会造成暗示的汉字。在这
方面,佛经的翻译是典范。“菩萨”、“佛”一类的词的组字就挑选得非常合适,丝毫
不给人望文生义的可能,而且“菩萨”这两个字如拆开就什麽意思都没有,堪称杰作。
     
音译当然看上去没有意译方便,但这种方便只是表象上的。只要强制灌输,时间长了人
们自然会理解那些拗口的音译词的意思。何况意译科技词汇,除了引起混乱外丝毫不能
帮助理解,要准确理解那些概念决不能靠望文生义,而需要教师的讲解和大量的习题训
练。
     
其实,意译不光常造成理解上的偏差,有时反而妨碍理解。我在国内时不知有多少次看
过和听过佛教的“大乘”和“小乘”这两个词,可从来就不知道它们是什麽意思,出国
後看了本英文的介绍佛教的书,才知道那原来是“large vehicle”和“small vehicle”
的意思,说白了就是渡到彼岸去的大船和小船(或大车小车)。为什麽英文翻译比中文
好懂?这不是译者水平低而是文字本身的毛病──天知道那个“乘”字当作何解?但古
代又没有类似“vehicle”那样泛指交通工具的字,能想出这个“乘”字已经很不容易
了。相反,“涅般”虽是音译,似乎大家都知道那是怎麽回事。想想看,要是“涅般”
给意译成了“寂灭”,光是因为这个词的望文生义,中国的佛教就不知要衍生出多少教
派来!
     
二、逐步减少现有的单音节词,其办法是“冻结”现有双音词,将其作为整体使用,不
许因照顾发音的“偶数美”原则而将“词”缩为“字”,如只许说(写)“有权利”或
“有权力”,“没有权利(力)”,不许说(写)“有权”,“无权”等。如此以来不
但能使文字精确,而且使语言逐渐多音节化。同音的双音节词毕竟比同音字少得多。如
果双音节词不能随便拆开,那麽单音节词如“权”之类就会因丧失存在需要而消亡。
     
这里举个例子说明这条规则:上文“则单音节的词…就会因…”云云,应该写成“那麽
单音节的词…就会因为…”。简言之,要彻底剔除现代中文中残存的的古文单音词,
“则”、“应”之类的词应统统被“那麽”、“应该”取代。
     
三、恢复入声字,使汉字变为五声。如此一来,“权利”(去声)和“权力”(入声)
便立即能分开。
     
四、使汉字发音拼读方式复杂化,考虑引进老广们在元音后头带辅音的习惯,在单韵母
(如“a”)和复韵母(如“ao”)后以加或不加某些声母而区分同音字。这个建议我
已在给无剑先生的跟帖中说过,并举了个用“guok”和“guo”来区分“锅”和“郭”
的例子。
     
五、对於实在无法区分的单音字,参照英语“write”、“right”的例子,用不同的拼
写方式来区分之。
     
以上所说,如果用一句话来总结,就是“废字留词”,即不再以“字”作为语言的最小
单位。为此必须停止以字造词,剔除文言文留下来的那些单音节词,代之以现代文的双
音节词,以期尽可能地减少由单字构成的词。对於实在无法用双音节词代替的字,则采
用更复杂的声调和/或发音、拼读、拼写方式来区分之。这个方案可以逐步实行,先搞
成日文那样一半汉字一半拼音的东西。但该方案需要强力政府的强力运作,期以百年,
可奏肤功。
     
最后说一句,以上日语“哥氏猜想”是“鲁班门前弄泥斧”(泥作的斧,非沾泥之斧,
即此一例,就可见中文之模糊),猜错之处,请各位留日大贤饱和轰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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