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书屋 : 武侠 : 独孤残红


 
    山林间,一块空坪,坪上一栋崭新的木屋。
    屋前,一条澄澈碧透的水溪。
    屋后,一片摇曳的墨竹。
    一阵阵袭人的花气,从四面八方飘来,令人迷醉。
    斑鸠、秀眼、画眉,还有不知名的清脆悦耳、婉转动听的鸟鸣,充溢在屋坪上空。
    好一处清静优雅的住地。好一个令人神往的世外桃源。
    这就是杨贵香原准备带杨玉来隐居的地方。
    什么“神殿墓地”,什么“除本村人外不准入内”,全是骗人的话,那不过是一种
为保守秘密而采取的防范手段。
    杨玉和石啸天立在木屋前。
    杨贵香的棺材就搁在木屋的堂屋里。
    蒋伯承和蒋安礼在屋后的山坡风穴宝地上挖坑。根据当地的风俗习气,杨贵香的棺
材需在木屋住宅停放三天再入土。
    杨玉偏着头看着石啸天。他看不清她的脸,但从她那凝脂般雪白的颈脖,浑圆的肩
膀,勾魂的腰肢和那无形的超凡气质中,可以看出她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女人。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她绵绵的声音比鸟鸣还好听。
    “因为我看不见你。”他亦老亦实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既不知道你是谁,也没看过你的脸。”
    “这对你很重要吗?”
    杨玉正要回答,屋后传来了蒋伯承的声音:“少主人!请您过来一下。”
    杨玉向石啸天点点头,转身消失在屋后。
    杨玉看过坟坑后,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便转身回屋。他心中还惦着石啸天。关于
母亲的事,他决定等棺材入土后,再详细询问蒋伯承。
    石啸天不在屋坪。
    杨玉进入木屋,推开堂屋的门。
    石啸天正俯身在杨贵香的棺材上。
    “你要干什么?”他不禁又想起了石啸天在鹅风堡荒坪,执意要掘坟开棺的情景。
    石啸天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难道你也和其他要杀我的人一样,跟着我就是为了夺取这口棺材?”他声音中充
满着失望和伤感。
    “不。我只想看看。”她镇静他说。
    “看看?”他感到困惑茫然。
    “因为我想证实你的真实身份。”
    “我是谁?”他至今还不知道自己是谁。
    “如果我没弄错,打开棺材便会真相大白。”
    “棺材里是我娘的遗体,能说明什么?”
    “能说明一切。”
    “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惊扰娘的遗体。”
    “现在我可以断定这棺材内没有尸体,只是一只空棺!”
    “什么?”杨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空棺?”
    “没错,是空棺。”石啸天肯定他说。
    “不!我不信!”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杨玉顿了顿:“你为什么要证实我的身份?”
    她眼中闪烁着迷人的光,声音也特别的温柔:“因为你应该是我的朋友。”
    “真的?”
    “真的。”
    “这就是你为什么救我,和不愿听从教主命令杀我的原因?”
    “是的。”
    “谢……谢谢你告诉我实话。我们现在就打开棺来看看!”
    她在面中内抿嘴暗笑。她在说慌,无时无刻不在说谎,说谎是她的专长和职业。
    两人拔出棺钉,徐徐推开棺盖。
    杨玉努力按捺住激动,他不敢想象即将进入眼帘的会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
    尸体?空棺?还是珍珠宝物?有人出十万两银子要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现实是无法逃避的,他把眼光投入棺材里。
    “啊!”一声轻轻的惊愕的呼叫。
    棺材里果然没有尸体,但不是空棺,棺里搁着一个长形的扁盒。
    杨玉取出扁盒,打开盒盖,一把绿鲨鱼皮鞘的短刀呈现在眼前。
    刀鞘上镶着九条黄澄澄的金片,雕着金龙的刀柄上嵌着三颗发亮的宝珠。光看这些
名贵的装饰,就可知这刀的价值。
    杨玉握住刀柄,拔刀出鞘,只见一泓秋水从鞘内泻出,闪闪光华,屋内顿觉寒气逼
人。
    罕世的室刀!难怪有人要抢,有人要买!
    娘没有死!娘在哪里?
    石啸天盯着杨玉手中的刀,眼中闪射着阴毒的诅咒似的光。
    没错,就是这把刀!就是这把使她洒过血和泪的刀!
    这刀本是一对,还有一把呢?
    一定要找到另一把刀。因为只有找到这一对刀时,才能洗清她的血和泪!
    桌上点着一支蜡烛,摆着一只酒壶,两只酒杯,四碟下酒的菜。
    桌旁搁着那把绿鲨鱼皮鞘的短刀。
    一张红扑扑的脸,一个红扑扑的颈脖。
    杨玉指着短刀问:“这真是‘断魂刀’?”
    “如果你举着刀迎着阳光一照,准能看到刀身上隐刻着的‘断魂谷令’四个字。”
石啸天做个照刀的手势。
    “我娘真是江南第一美人吴玉华?”
    “是的。”
    “我是南侠杨凌风的儿子?”
    “是的。”
    “怎么会?怎么会呢?”
    杨玉端起酒杯,一口将酒吞下。横竖交叉的谜结,令人咋舌的突变,已使他无法把
持自己。
    石啸天捂住酒杯道:“我来告诉你。”
    杨玉明亮的眼睛盯着她,心脏仿佛已停止跳动。
    “十八年前江湖上出了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用一把稀世的短刀,挑了武林九帮
十三堂,杀戮了一百零九条人命,其中有三个帮堂是全家满门被杀,连孕妇、婴儿也不
曾放过!”石啸天的声音变得格外阴沉。
    “这恶魔是谁?”杨玉已猜到是谁,周身一阵发冷,但仍禁不住问。
    “断魂谷玉笛狂生肖蓝玉。”她一字一顿,神情严峻。
    杨玉咬住了嘴唇,脸色如同灰土。
    石啸天继续道:“当时南侠杨凌风和夫人吴玉华接下武林大帖,联合了少林、武当、
峨嵋、泰山、华山、丐帮和洪帮的高手出面对付肖蓝玉。经过三个月的索寻,杨凌风夫
妇和少林空然大师及嵩山四位少林武僧,终于在石门坎找到了肖蓝玉,于是一场空前壮
烈的搏斗在石门坎发生了……”
    “结果怎么样?”杨玉忍不住问。
    “结果很悲惨。肖蓝玉杀死了杨凌风和嵩山四位少林武僧,挟走了已有三个月身孕
的吴玉华,石门坎只留下了空然大师一人,但肖蓝玉也被空然大师用少林绝技击中,亦
受了严重的内伤。当时的情景确是很惨,肖蓝玉下手阴毒,当各门派高手闻讯赶到石门
坎时,发现杨凌风和四位少林武僧已死,头颅都被击碎,脸面血肉模糊,根本认不出是
谁了。”
    “后来呢?”
    “听说吴玉华在被肖蓝玉挟走后的第三天夜里便偷走断魂刀,逃出了断魂谷,下落
不明,从此以后肖蓝玉再未在江湖上露过面,断魂谷门也就从此消失。”
    “吴玉华逃到了鹅风堡?”杨玉似已猜到了下文。
    “不错。吴玉华化名为杨贵香,在凌志宏的庄园里整整躲了十八年。”
    “她为什么要躲?”
    石啸天顿了一下,说:“她害怕肖蓝玉追杀她,害怕有人夺她的断魂刀,因此她不
能不躲。”
    “吴玉华真是我娘?”
    “虽然我没见到尸体,但凭这把肖蓝玉的断魂刀,我敢断言你就是吴玉华的儿子,
几个月前,教主接到密报,有人在蜈蚣镇西郊城隍庙中看见了吴玉华,于是教主便命我
带人前来鹅风堡查实此事,并下令若真是吴玉华,便杀了你们母子,夺取这把断魂刀。”
    杨玉心中一片茫然。他觉得她的话中有很多不合情理的地方,但是世界上的许多冷
酷的事实,又有多少合乎情理?
    石啸天的话当然会不合情理,因为这些话中有一半是谎言。这一次不是她故意要说
谎,而是不能不说谎,有一些事实目前是无论如何不能让杨玉知道的。
    事实是,吴玉华背叛了自己的丈夫,在石门坎,她突然出手袭击杨凌风,帮助肖蓝
玉击毙了嵩山少林四武僧,然后与肖蓝玉双双带伤逃走。十八年来,少林寺空然大师和
武林各派一直在到处打听这对恶魔的下落。
    石啸天是个工于心计的人,为了达到她的目的,这事的真相眼下怎能告诉杨玉?
    “我娘没有死?我是南侠杨凌风的儿子?凌志宏为什么说我是他的儿子?”杨玉喃
喃地发出一串疑问。
    石啸天一双冰冷的眸子瞧着他:“你娘或许死了,或许没死,但人或尸体确是被转
移了,这一定是凌志宏预先安排好了的。凌志宏是南侠杨凌风的好朋友,换帖的生死兄
弟,他转移你娘的‘尸体’,认你做儿子,一定是为了你们母子的安全。”
    “可是他自己……”
    “他怎么啦?”石啸天急急地问。
    “他却死了。”杨玉不善于心计,人却很聪明。
    “这是大意,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这句话是针对杨玉,也是针对自己。
    “你为什么要帮我广杨玉直盯着她的眼睛。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你一定要知道?”
    “是的。”
    她又沉下脸:“我给你再讲一个故事。”
    她还未开口,他从她的眼色和语气里已猜测到,这又是一个悲怆的故事。
    “十八年前,杭州西于湖畔有座美丽的御赐行宫院……”
    “乐天行宫,我听云花姑娘说过。”
    “不错,就是乐天行宫。当时乐天行宫的宫主是玄母娘娘宋艳天,大家都叫她做宋
娘娘。宋娘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二十一名宫女。一天夜里,那是个杀人的月黑风高夜,
一伙强人蒙面闯人行宫院,刹时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宋娘娘她……”她说到这里声音
哽住。
    “宋娘娘怎样?”杨玉只觉两颊青筋突突跳动。
    “她被强暴后,又被开膛破肚……”石啸天的面中里淌下了泪珠。
    “那小女儿呢?”杨玉冲口叫了出来,心里已明白了一半。
    “这次血劫,唯一幸存的是宋娘娘的三岁幼女,因为此时恰逢南侠杨凌风夫妇路过
此地救了她。这也许是天意,该给乐大行宫留下一个报仇的人。”
    “那小女儿就是你?”杨玉的声音在发抖。
    “是的。我就是那不幸的小女儿。”她面中眼洞里的眸子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这是个血泪和仇恨交织的故事。因为这故事是真的,她没有说慌,所以说出来格外
使人热血沸腾。
    杨玉全身的血已经沸腾,这种沸腾引发了他的无形内气,而这种内气又演化成了基
于正义而生的杀机。
    “这是谁干的?”
    “玉笛狂生肖蓝玉!”
    “不,这决不是我师父干的!”他叫道。
    “肖蓝玉是你的师父?”她冷冷的眸子用冷冷的光瞧着他。
    他呼地拔出腰问的玉笛往桌上一放:“不,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烛光摇曳之中,杨玉向石啸天说了他在黄山深林的遭遇。
    他不会说谎,说的全是实话,但并非是全部事实。
    他隐瞒了两点。一,他没有说出自己已取到了紫貂血,而那装紫貂血的小竹筒就吊
在裤腰带内侧,因为他怕说出来会给她和自己惹来麻烦。现在的麻烦就够多了。二,他
没有说出师父也有一条和母亲一模一样的梅花手帕,因为他凭直觉感到这条手帕关系到
母亲的声誉,不能随便透露。
    为了最后证实自己的身份,杨玉将母亲的梅花手帕交给了石啸天。
    石啸天举着手帕对着烛光照了一会,说:“这手帕正是江南第一大美人,南侠杨凌
风妻子吴玉华之物,你确是杨大侠的儿子,我总算没帮错人。”
    杨玉收回手帕,轻叹一声问:“肖蓝玉已经死了,你还打算找谁报仇?”
    石啸天眼中闪过一道棱芒:“肖蓝玉虽死,断魂谷的人还在,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替乐天行宫死去的怨魂报仇雪恨!”
    “断魂谷还有人在?”
    “断魂谷令主白石玉还在人世,断魂谷还有恶魔在。”
    杨玉愤然拍桌而起,按着断魂刀和主笛道,“我一定尽力帮你找到断魂谷的恶魔,
就用这断魂谷的刀和笛,替你乐天行宫,替我爹娘报仇!”
    石啸天露出一丝阴险、狡黠的笑。
    杨玉把她当成了朋友,要和她携手寻找共同的仇人断魂谷门令主白石玉,而石啸天
此时通过梅花手帕,已印证出吴玉华就是断魂谷的人,她已把她们母子列入了她的杀人
名单之中。
    凡上了乐天行宫杀单上的人,是必杀无赦的。
    她明亮的眸子充满着“关切”:“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在此等待。”
    “等待什么?”
    “等我娘啊,我娘如果没死,一定会来这里找我的。”
    此话没惜!石啸天心念一动,默默地点点头。
    杨玉抓起桌上的酒壶,给酒杯斟满酒,支吾着问:“请问芳名……”
    石啸天微微一笑:“宋艳红。不过大家都叫我石啸天,叫顺了口,我连自己姓什么
都给忘了,你还是叫我石啸天吧。”
    “玄天娘娘是你的绰号?”
    石啸天脸色突变,幸好有面中遮着,杨玉又未曾留心,才没被觉察。
    “你怎会知道?”
    “泌香楼老板侯石蚊说的。”
    “哦,来,话也说得够多了,我们喝酒吧。”她端起酒杯,“请!”
    “谢宋……呃,石姑娘,请!”
    二更初起,两人酒意已到了八分。
    经过一番“交底”的知心话后,杨玉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已明显缩短,亲近多了。
    他已经知道了她是谁,她的身世。他和她有着类似的遭遇,有着共同的仇人。
    这些使他忘记了自己的酒量,很快地就有些飘飘然了。
    任何人喝酒喝到飘飘然的时候,都会与清醒的时候有些不同,说话不会有多大的顾
忌,情绪的表露也格外大胆一些。
    杨玉一双醉迷迷的眼睛,牢牢地盯着石啸天。
    俗话说酒能乱性,他并不是喝醉了酒就会乱性的人。他只是想看看她的脸。
    那块面中后的脸,到底是张什么样的脸?沉鱼落雁,羞花闭月,抑或真像凌云花所
说的那样,长满了肉瘤、雀斑、暗印、缺鼻少唇,抑或是个大麻脸?
    石啸天面中微微一抖,两眼明亮如星,隐隐有一种火焰在燃烧。
    这是她练的一种绝技——媚功,这种由媚功发出的火焰最容易撩拨男人的心。
    杨玉的心火似己被点燃,双眸中也透出了火焰。
    “石姑娘,你真美!”
    “是你心里话?”
    “是真心话!”
    “你还没见过我的脸,怎么知道我美不美?”
    “虽然没见到你的脸,但我心底却能感受得到,那脸一定很美。”
    “是吗?”她嫣然一笑,虽在面中之后仍是十分诱人。
    “能否瞻仰一下芳容?”酒虽未使他乱性,却给了他勇气。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想你会不愿意。”这是媚功中欲擒故纵的手段。
    “我不愿意?!要是我不愿意,我怎会向你提出这个要求?我当然愿意,愿意!”
他的欲望在她媚功的煽动下,更加强烈。
    “好吧。我现在告诉你,第一个见到我面容的男人便是我的丈夫,至今为止还没有
男人见过我的面容。你愿意吗?”她又绽出一团笑,那是一种动人的能致人于死地的笑,
笑中藏着刀,一种杀人不见血的刀。
    杨玉的一点心火已变成了烈火,目光使人心悸,他已无法控制自己:“我……我愿
意……”
    石啸天微微抬起头,挺起胸脯,脖于上泛起一阵啡红:“你自己来摘这面中。”她
绊红的脖子,温柔甜蜜的声音助长着烈火的燃烧。
    他迷迷地伸出了手,胸膛对着她的双袖。
    她暗中咬紧了牙关,只要他的手指一触到面中,她就要毫不迟疑地用剑刺穿他的心
脏!
    他是肖蓝玉的传人,他娘是肖蓝玉的情人。当年救自己的只是南侠杨凌风一人,当
时杨凌风还和吴玉华打了一仗,她亲眼看见杨凌风刺伤了吴玉华。她虽然只有三岁,但
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她还知道他是肖蓝玉和吴玉华的儿子!
    杀,杀了他!为娘、为乐天行宫的人报仇雪恨,即算是遭到教主处罚也在所不惜。
    他的手已经触着了面巾,他的心全在她的脸上,他完全忘了她对着他胸膛的双袖中,
藏着有一对锋利无比的剑。
    出手!该出手了!然而,她却迟疑了一下。为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就在这迟疑的一刹那,窗外射进一道寒光,咚!桌上酒壶蹦起,飞向石啸天面颊。
    石啸天右袖一拂,当!酒壶应声裂成两半,酒珠雾一般地散开。
    借着这一剑的削力,石啸天腾身而起,幻影般化出窗外。
    窗外,月光皎洁,竹影摇动,但半个人影也没有。
    屋前屋后的坪中,只有浓浓的,一团一团的雾。
    石啸天不觉倒抽了口冷气,幸好刚才没下手,若是出了手,那颗寒钉肯定不会打在
酒壶上,而会钉入自己的后脑心!
    那打寒钉的人会是谁呢?
    石啸天返身入屋。
    杨玉的酒已醒了大半,满脸都是羞愧。
    自己怎么配得上石啸天?自己性命时刻处在危险之中,怎能想这男女之情?
    石啸天走到桌旁,拾起地上的碎酒壶。
    “是谁?”杨玉问。
    “不知道。追出窗外已不见人影,好快的身手,是位轻功极好的高手。”
    “嗯,这里的情况,我们不熟,待明日问过蒋大怕,也许有些线索。”
    石啸天看着杨玉,知道今晚动手已是无望,又唯恐窗外人捣乱,便起身告辞道:
“已经很晚了,我就此告退。”
    石啸天住的房间在堂屋另一侧。
    杨玉起身道:“石姑娘,刚才酒后失言处,望姑娘见谅。”
    “杨少侠不必客气,彼此,彼此。”石啸天说着,闪身掠出了房门。
    “噗!”杨玉吹熄了蜡烛,和衣躺在床上。
    和衣而卧,一是以防万一,行动方便;二是他在深山数年已经习惯了,并不感到有
什么不舒服。
    他失眠了。
    眼前老是晃动着肖蓝玉、母亲、凌志宏、石啸天、凌云花,还有那个想象中的南侠
杨凌风的脸……
    他似乎想了许许多多的事,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失眠就是这个滋味。他辗转反侧,怎么也不能入睡。
    他干脆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扉。
    夜空,一弯新月,似银钩斜挂。
    远处山峦,剪影嵯峨,掩映着参天古松,针叶加画。
    一声怪兽长啸,山谷回应,增添了几分夜色的萧森。
    嗖!一条黑线在竹林中一闪而没。
    不是一流高手看不到这条黑线。
    不是超级大师,看不清这条黑线是一个人在飞驰。
    而杨玉却看清了,在竹林中飞驰的人,是云玄道长。
    论眼力,武林中没有人能比得过杨玉。
    云玄道长为什么会在这儿出现?
    刚才窗外的人一定是云玄道长了,他为什么要阻止自己揭石啸天的面中?
    又是一个令人心烦的谜!
    他决定明天去间蒋大怕,将空棺的事也告诉蒋大伯,他相信在蒋大伯那里一定能得
到比在石啸天那里更多的情况,也许能解开他心中的谜结。
    他关上窗户,回到床上,盘膝而坐,拔出玉笛,横在唇边,无声地吹了一遍广陵曲
即是断魂曲。
    不管是广陵曲还是断魂曲,一曲既毕,心绪渐渐平静。
    稍顷,他便昏昏睡去。
    他没有做梦,但即使是做梦,他也决梦不到石啸天现在在哪里。
    石啸天听到怪兽长啸,从床上弹身而起,穿窗而出,直奔山林。
    她的身形在林间一闪一没,如同幻影,刹时,已出十里之外。
    她用移形幻影大法,把云玄道长扔在了身后。
    她现身在一座破山庙前。
    身还未稳,庙内传来一个只有她才听得到的声音:“进来!”
    石啸天跨步入庙,看也不看便双膝跪地道:“弟子石啸天叩见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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