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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善堂化灰 痴子失明
     
    他回到积善堂时,天色将黑,院内的柳树已经栽好。胡玉飞直奔大堂。
    众人正说要去寻他。见他回来,脸上露出笑容。
    胡冲道:“宁儿,办得如何?”
    胡玉飞把“蚕毒”往桌上一放说:“看,就是它。”
    欧阳天刚惊叫道:“你的耳朵呢?”
    这时,他们才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耳朵上。
    胡玉飞笑道:“现在,我们还是谈一下对敌之策吧,耳朵是我跑掉的。”
    众人非让他说出原因,胡玉飞才把被桃花老人收为徒的事说了一遍,却没有说“功
夫”有多么厉害。众人无语。
    胡冲说:“怎么我也没听说过桃花老人其名呢?”
    龙相生道“也许他年事太高,百年前就不入江湖了吧?”
    胡玉飞没有继续听他们议论,在屋内踱了两圈后说:“今晚护清教也许来袭,到时
你们别出来,由我一人对付他们。”
    欧阳天刚说:“那怎么可以,我们又不是食生怕死之人。”
    胡玉飞说:“你们若参战,那毒气就不好用啦。”
    龙相生说:“万一毒不起作用呢?”
    胡玉飞笑道:“那时我自会叫你们,我一个人也应付不了他们呀。”
    胡冲心事重重,只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问:“你行吗?”
    胡玉飞明白其父的意思,自信地说:“你们放心吧,一切由我做主,绝不会出什么
意外。”
    众人无言,只好依他。
    胡玉飞把“蚕毒”切开,分成许多小块,绑到柳树上去。他在一旁做了一个试发功
的动作,脸上露出轻轻的微笑。
     
    ※               ※                 ※
     
    乌云吞没了月亮,阴风兮兮,静静的夜有了一种古怪的声音。一阵细而失的惊叫划
破夜空,周围的树木都似乎被吓得痉孪了。
    胡玉飞在屋子里也是一抖。虽说他做好一切准备,但那声音实在容易让人想到有只
手搭在肩头。
    怪叫过后,积善堂大院内突然出现了几个人。一个阴森森地说:“胡玉飞小儿,我
们是勾魂使者,快来偿命。”
    胡玉飞开门走了出来,他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免得身子发颤。刚才说话人站在最
前面湖玉飞一眼便认出来,他是罗奇。
    胡玉飞笑道:“罗堂主深夜间堂,不知有何公干?”
    罗奇“嘿嘿”笑道:“你杀了护情教的人,就算完了吗?你不懂得杀人偿命吗?”
    胡玉飞说:“我不记得杀过人,好像在护清教里杀过一条狗尔。”
    徐元在一旁奸笑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你杀了人就算完了吗?这两位是官府
的捕快大爷,他们要拿你归案,你还是乖乖地跟他们走吧!”
    胡玉飞一惊,只见一个冷冰冰的刀客说;“胡玉飞,大清条律容不得你玷污,快认
罪伏法吧。”
    胡玉飞冷“哼”一声问:“如果我不听你们的呢?”
    那捕快狞笑道:“小子,你胆敢说个‘不’字,我们就让这积善堂化为灰烬。”
    胡玉飞笑道:“那也没什么,‘积善堂’在我们心中,你是烧不坏的。不过,我倒
想跟你们讲个条件。”
    “什么条件?”罗奇问。
    胡玉飞说:“如果我跟你们走;你们就要离开积善堂,不许再来挑衅。”
    罗奇说:“好,徐元,你点了他。”
    徐元身子一欺,要点胡玉飞的穴道。胡玉飞却向后一退,走进柳树环抱的场地上。
罗奇等人也围上来。
    胡玉飞心中暗乐,脚向外一滑,身一转,两手如揉面团,向“蚕毒”发功。那“蚕
毒”被内气一冲,顿时成为毒气,在胡玉飞的内劲控制下向罗奇等人扑去。他们几个人
的身手虽都不弱,却想不到胡玉飞的后退是一个诱敌深人的诡计。他们都吸进了不少毒
气,但仍无所觉。
    胡玉飞一怔,有些吃惊,这是怎么回事,几个小子怎么不倒下呢?他正纳闷,忽听
徐元说:“不妙,我们中毒啦。”
    罗奇等都往后一跃,惊问:“怎么中的毒?”
    徐元说:“你们是否感到两肾发热?”
    他们这对仔细体会,罗奇说:“不错,那又怎样?”
    徐元跺脚道:“我们肯定中了蚕毒,此毒甚剧,我等命休也。趁毒尚未发作,把这
小子除了去也算略作安慰吧。”
    他身子腾地而起,在空中如鱼似的翻了一个身,两掌直刺胡玉飞。罗奇身子一旋,
从右翼包围,拳打胡玉飞的命门。官府捕快抽刀便砍,寒光立生。
    胡玉飞一惊,急忙向后飞射,同时,施展他的“裂魂天音震八亥”神功。他刚运起
神功,扑向他的人便觉脑中滚过一阵雷鸣,一道闪电在脑中划过。几个人顿觉眼前一片
漆黑,什么也看见啦。个个吓得魂飞天外,以为坠入了地狱。
    胡玉飞的功夫尚浅,若是桃花老人施展,他们便立时七孔流血而死。给然如此,他
们也没什么好活了。蚕毒在他们身体内如火上浇了油,疯狂般冲进了他们的血液,一个
捕快大叫一声,吐血而死。
    罗奇吓得一蹦,后悔自己大意,这下可完了,等他眼睛能看清东酉,他忽儿感到身
子在向里收缩,他想抬头都没有得成。
    这些人内功深厚,目光比平常之人要敏锐得多,他们纵在夜里,也能看清周围的东
西,罗奇见徐元满脸是汗,心一下子沉进深渊。这回彻底完了,一生终于快结束了,可
恨坏在一个小子的手里,他的喉头一阵发响,骂道:“姓胡的王八蛋,护清教不会放过
你。定会要把你们积善堂连窝端。”还想说什么,嘴刚张开,一头倒地而亡。
    徐元摇晃了几下,蜷曲了手绝望地向空中一抓,也栽倒在那里。另一个捕快一刀削
断一棵柳树,栽下去,至死眼都瞪得如蛋。
    胡玉飞站在一旁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完了,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完了。”
他冲后面的院子里说:“出来吧,一切都完了。”
    胡冲等人见胡玉飞一个就料理了来犯之敌,惊喜万分,涌了出来。
    这时月亮又露出脸来,银灰色的光芒照在地上,多少有些凄惨的意味。胡玉飞有些
觉得下手辣了。
    积善堂上下几十人、有说有笑,正忙着把死尸搬走,龙相生突道:“不对呀,护清
教何以来几个送死的呢?不管从哪个角度说,罗奇都是不配做这次行动的头目的。”
    胡冲点头说:“有理,也许他们今晚可能还会来犯。”
    欧阳天刚过:“不会吧,他们来不及呀?”胡玉飞没有言语,此时他也感到奇怪。
自己刚才只觉得杀的太多了,忘了思忖这个问题。他看了一下月亮说:“你们快避起来,
也许他们的援兵马上就到。”
    龙相生一挥手说:“走,我们再去躲一会。”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你们没有机会了,今晚,积善堂将永远地从江湖上消失。
你们这些人都将化作鬼魂。”
    胡玉飞暗愧自己糊涂,自己才杀了他们四个人,就觉得有些不忍了,听对方的口气,
似乎积善堂个个该杀还不能泄其恨,看来,自己对敌太慈了一点。不应该无缘无故地同
情他们。他尽情把自己对敌手的恨发泄出去,突地又使出“裂魂天音震八亥”的功夫来。
    他想给敌人一个猝不及防。突听那人“咦”了一声,嘿嘿笑道:“跟桃花老儿学的
这点微未技能若伤了老夫,那不太可笑了吗?”
    胡玉飞大骇,怎么刚学会的神功竟失灵了呢?他颤声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哈哈笑道:“小子,按说你不配知道我是什么人,看在桃花老儿的份上,我可
以告诉你,老夫‘太乙上人’是也。”
    他话一出口,众人便觉脑袋嗡地一声,随之一个念头便是“完了”。
    “太乙上人”何映,是西昆仑毒神丁加尺的师傅,使毒之术不但妙绝尘寰,武功也
出神入化,而且心狠手辣,是最著名的前代凶人。他下手从不留活口,积善堂众人落在
他手,那可要万劫不复了。
    胡玉飞道:“前辈,你既然认识我师傅,总得网开一面吧?再说,积善堂与你无过,
你又何必替他们出手呢?”
    何映“嘿嘿”笑道:“小子,与凶人说理可见你并不聪明,对付恶人的唯一办法是
拳头,三言两语要打动我的心,除非等到开花。小子,我本来是和罗奇一同前来的,不
巧碰上你师傅,叙谈起来。我虽是恶人,却还有你师傅这么个朋友。他告诉我收了一个
传人,却没说是谁,让我自己去辨认,想不到竟是你。我为了不让老友伤心,看来只好
放你一条生路,他们却是活不成了,你也用不着替他们求情。我这次出山,是为了斗那
个叫邱少清的小子的,却找不到他,听说他被三幻庄的人伤了眼睛,我好寂寞啊!记住,
大丈夫只求自己的拳头。”
    伺映的话刚落,胡玉飞只见一团花影飞旋,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惨叫与哀嚎。连胡
冲这等高手都没来得及还手,便一命呜呼啦。
    转眼之间,积善堂只剩下胡玉飞一个人活着。
    他完全麻木啦,失神地站在那里。
    何映随手弹出几颗火球,积善堂成了一片火海。
    胡玉飞一转脸,看见一个高大威猛的花袍老者。胡玉飞的眼里没有恨,只有绝望的
泪水,他实在恨不起来。
    何映长叹一声说:“胡玉飞,我实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答应护清教在先,遇到你师
傅在后,一诺之重,友人之情实难两全,你要节哀自强,等到你自信能胜了老夫,再寻
仇不迟。”
    胡玉飞只是看了一眼,落下两行泪来。
    何映这次是真动了情感的,他看着胡玉飞的右耳处,心中有些发酸,桃花老儿的唯
一传人被我寒碜苦了,确是……他叹了一声,飘然而去。
    胡玉飞坐在一旁,久久无语。直到东方发白,他才站起来,费了好大劲,埋葬了亲
人。在众人坟前坐了许久,形影孤单地晃晃走下山。他要迎接新的暴风雨。
    在积善堂覆灭的同时,武当派的众高手也几乎亡绝,五元道长死在申灵之手。正当
他们再欲大屠掠时,何映赶到,不让他们毁坏仙山,这样武当山避免了一场更大的劫难,
有两名武当子弟得以生还。
    何映命众人前去少林,他自己却不愿再抛头露面了。他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听护清教
的差遣是种耻辱。
    何映中途撤手,前去侵犯少林的人使由申灵指挥,这家伙非常得意、若能扫平少林,
功德无量也,他的是非观与普通人正相反,破坏越大,杀人越多就越有大丈夫气,霸王
项羽一把火烧了阿房宫,大火三月不绝,不是一样名垂千古吗?人只要有名,不管好坏
都是了不起的。坏名越响,人们越恨越怕,就越觉得有趣。
    他在路上兴致勃勃地憧憬那美妙的时刻。既然阴阳可以互变,那么,坏到极点不就
是好了吗?申灵为自己找到“巧妙”托词而高兴。
     
    ※               ※                 ※
     
    天下起了毛毛雨,路上行人乱纷纷。
    愁绪剪不断,理还乱。亲情断,偷主难,空活人间。斩仇敌,越天堑,前途似黑烟。
    胡玉飞离开“积善堂”,不知该往哪里走,不知该往哪里去,漫无目的。他身上有
许多泥渍,脸上倦容密布,神情呆板,往日的英气荡然无存,几乎成了一个乞丐!他没
了心绪,失去了思想。心止如水,或是惊涛骇浪,他自己也不清楚。
    父亲死了,同伴们死了,“积善堂”烟消云散了。正义象征的处所不见了。偏偏活
下了自己。苟且偷生,还是铁心复仇,他自己也没有主张。复仇,自己孤身一个,单枪
匹马,面对惨无人性的“护清教”,谈何容易?死了吧,一了百了。也许这是天意,命
该如此?不是常讲天理昭昭,法网恢恢吗?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多么动听的语言啊,她欺骗了多少善良的人。
    “护清教”是天下恶帮,恶人,烧杀奸淫坏事做绝,为甚不遭报应,不得惩罚。我
们“积善堂”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救百姓于水火,乐施好善,可为甚偏遭灭门之灾!
    上苍啊,你自享人间的奉果,却不能主宰大地之公道!
    人是多么经不起折磨啊,即使一个象胡玉飞这样的壮汉,承受打击的能力也是有限
的。
    雨沸沸扬扬地下着,胡玉飞任雨肆无忌惮地淋。也许唯有在雨的慰扔下,他才能减
轻些许心灵的痛苦。
    而没有停的意思,反而卖力地下个不停,愈来愈大。
    胡玉飞走在山野里。
    前边有一间破屋,胡玉飞没有去的地方,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只好到破屋里歇一会
儿,待雨停天晴再浪迹吧。
    胡玉飞刚踏进破屋,独听屋里有人惊喜而亲切地叫了声:“胡公子。”他似犹未醒,
下意识循声望去,见是叶凤、肖妮、清惠三人。明宁眼睛放亮,忽而又来了精神。
    一个人,尤其是在举目无亲、悲痛欲绝的时候,偶遇熟人,且又是自己一心相许之
人,高兴之情是难以描述的。
    胡玉飞眼下就是这种心情。自从在酒店相识,“护清教”分子之后,他与叶凤从未
再见上一面。江湖偌大,寻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胡玉飞又身为少堂上,许多日常的
事又需要他亲自处理,不常在江湖走动,既没时间又没机会。当时,龙大侠有意成全,
想让胡玉飞携叶风问世界,渐渐结为秦晋之好。谁知,却遭到既为师姐又为师傅的清惠
道姑的极力反对。在回眸相顾,恋恋不舍中他们分手。
    胡玉飞心里一直惦记着叶凤,她举手投足,嫣然一笑,都给他留下美好印象。他常
常与她在梦中相会,倾叙离别之苦。太阳出来,却是南柯一梦。他多么想见到她啊,再
看她那满眼幽幽的目光,可一直苦干没有机会。
    今天,天赐良缘,得以相逢。
    “小凤!”胡玉飞走上前去,欲拥抱她,突见一束白光向自己冲来,他步子一滞,
见清惠道始正怒视自己。刚才那道白光也是她用拂尘隔离自己的。胡玉飞不再冲动,含
情脉脉的目光在叶凤脸上扫来扫去,叶凤也报以同样的目光。
    “小凤,近来身体可好?”
    “嗯。”叶凤点点头。
    “往后可要多加注意呀!”
    “哎!”
    “小凤,退下。”清惠道姑看不得他们这样卿卿我我的亲呢劲儿,喝斥阻止。
    叶凤似有不愿,但视线一触及师姐的目光,就妥协了,怯怯地退到墙角。
    这时,肖妮说话了:“胡公子,传说‘积善堂’被毁:可是真事?”
    胡玉飞呆呆地点点头。
    “令堂大人?”
    “被‘护清教’杀害了。”
    “唉,天作孽呀。”清惠道姑长叹一声。
    叶凤没说什么,只是望着胡玉飞,眼里流下串串泪珠,那里面蓄含着悲痛与关切。
    雨,浙浙沥沥地下着……
    小屋里很静,整个山野都很静。
    在这种雨露滋润,禾苗暗生的氛围里,正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光。
    但胡玉飞却不能如愿。
    这时,从雨雾中又冲进一个人来。来人进了屋子,拍打着身上的雨水,喷嚏连声。
    胡玉飞极不情愿地把目光从叶凤脸上收回,瞥了眼来人。见他年纪四十多岁,身材
秀伟,银盆大脸,只是目光迷茫,眼大无神。头发杂乱,满脸满身都是泥巴,给人一种
邋遢的感觉。
    叶凤纤手拭去脸上的泪,一脸关切之色,柔声地问:“胡公子,你欲往何处,又有
何打算?”
    “我还未想过。”
    叶凤还欲说些什么,刚进来的中年男人好似不耐烦了,骂道:“一对狗男女。”
    胡玉飞见此人出言不逊,毫无道理,便也怒火中烧,心想:奶奶的,我胡玉飞虽说
背时,也不能是狗是猫都来欺负小爷。
    胡玉飞手一指,也大声回骂道:“哪来的贱种,惊扰这山野的宁静。”
    “好小儿,你有几个脑袋,敢骂花大爷。”
    清惠道始不听则可,一听心里凉了半截。这真是“屋漏偏逢连雨天,船破偏遇顶头
风。”花人风是成名的天山剑客。二十年前,他搅得整个江湖不得安宁。都因他英俊风
流,武功又好,意动了多少痴情少女心,许许多多的大户人家闺秀,辗转千里,千方百
计想嫁给他,但都被花人风婉言拒绝。花人风喜欢冒险、他认为爱情要放浪些,就要有
冒险精神。最后,他终于成功了。
    他的妻子是一个清丽脱俗的少女,美丽如花,高贵如仙。据说,为了得到少女的爱,
他苦苦死活蛮缠,用尽各种计谋,求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成功。从那,他携娇妻离开中原,
回到天山,埋剑雪山,安居乐业,再不去管江湖恩怨,再不涉足江湖。
    有一天,住处来了一位知己朋友。夫妻俩盛情款待。花人风爱自己的妻子,对妻子
的忠贞坚信不疑。所以每次款待朋友时,他都让妻子作陪,唯恐冷了远方来客。谁知,
朋友不讲忠义,色胆包天,在一天深夜,趁花人风酒醉沉睡之际,骗走花人风桥妻。
    花人风清晨起来,见没了妻子,呆了,傻了,因情生变,乐极生悲,气极发疯。从
此,花人风得了“失心疯”,再不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剑客了。
    花人风是性情中人,心中死结终不能解。他恨那个朋友,骂自己瞎了眼,交了这个
狼心大肺的家伙。但他更恨自己的妻子。俗话说:女不浪,男不上。自己的女人若心平
气静,不为任何欲望所动,绝不会上当受骗,即使好人用强,女人也应该“宁为玉碎,
不为瓦全。”
    他恨透了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发誓要追杀妻子。又侠剑复出江湖,杀人中原。
就这样,许多漂亮,貌似他妻子的女子,不明不白在他的剑下做了亡命鬼。因此,武林
中人给了他个绰号“花人疯(风)”。
    这不,无巧不巧,他一踏进破屋,就撞见叶风与胡玉飞两情依依的场景,疯劲又迷
失了心智。
    清惠道始走上前去,打了个问询,说:“花大侠请息怒。”
    花人疯全不顾人情道理,怒道:“臭女人,少管闲事。”说罢,抡手就往清惠道姑
脸上扇去。
    清惠很是生气,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亦不躲闪,操剑砍向花人疯
手臂,花人疯好似未看见一般,翻手一弹,“呛嘟”一声,清惠就感觉一股无比大劲撞
击剑身她虎口一麻,再也把握不住剑柄,剑脱手而出,直插木梁,刺入半尺多深。就这
一手,足见花人疯功力深厚。
    清惠愣怔了。
    但花人疯并未停手,他的掌依然朝道姑脸上扇去,清惠想躲己是不及,“乒”,一
巴掌,清惠一个趔趄,跌倒在墙角。
    胡玉飞不干了。欺人太甚。他送步进招,闪身欺上,举掌砍击花人疯肋骨。花人疯
“嘿嘿”一笑,移形换位躲开了。胡玉飞一招落空,转身骄指,欲点花人疯“命门穴”,
哪知,他快人家更快,间不容发际,花人疯已连点了胡玉飞“肩井”、“期门”、“章
门”三大要穴。胡玉飞出击的手举在空中,整个人麻木了。
    “小儿,与我作对,找死!”
    花人疯有些洋洋得意。
    叶凤,肖妮见状,大吃一惊。这人疯疯颠颠,武功却十分了得。但两人也顾不了许
多,一递眼神,同时出击。
    两支利剑挟着光影,一上一下,齐齐攻上。——躲了上躲不了下,避开下避不开上。
花人疯偏偏不避不躲,纹丝不动,似有故意卖弄之嫌。就在两支剑刃触及身体之际,他
动了。
    花人疯滑步前冲,势如奔雷。两女发招无功,剑剑落空,大叫不好,想抽身闪射已
是不及,只觉“膻中穴”一麻,两人都怔在那里,手中长剑丢落在地。
    花人疯呵呵大笑,失心的笑,放纵的笑。
    这个社会上,不知道有多少男女恋人,一旦男的有新欢或女人移情别恋,一怒之下,
发生情杀案件,而造成了可怕的后果。
    能牺牲爱情而成全别人的人,在目前社会上又能找出几个?可是为爱而杀人者,却
比比皆是。为爱而杀人者,是多么不该!
    花人风为爱而疯,而杀人。是傻瓜,或是聪明,每个人都有两种选择,但当一件事
临到自己头上时,又都会选择花人风的道路。
    花人疯见不得别人相亲相爱,看到别人亲呢,就醋劲大发,伤心欲绝。此刻,他想
到自己的妻子,也许他正被别人搂在怀里,醉泥在梦乡……
    杀,杀死这些狗男女,不守人伦,伤风败俗,食之才解恨。
    他举掌向叶凤“百会穴”拍去。生死攸关之际,一道白光射至,劲头直对花人疯
“玉枕穴”。花人疯欲置叶凤于死地而后快,忽觉脑后劲风爽然,惊绝欲死,不敢怠慢,
头一歪,身子斜射一边。
    目标失去,白光顿敛。众人这才看清,从门外飞来的暗器,原来只是一根短短的白
发。白发伤人,足见内功深不可测。
    随着一声长啸,门外又冲进一个人来。众人这才看清,是太乙上人何映。
    花人疯见是何映,象老鼠见猫,老实了。欲想张口大骂的嘴,也合上了。
    神经失常的人,也有惧怕的,何映就是花人疯的克星。
    有一次,就像现在这种境况,花人疯处在癫狂状态,也是欲杀死一对爱意浓浓的伴
侣,恰巧被何映撞上。何映出手点了花人疯的四大要穴,令他全身僵硬,时间不长花人
疯感到似有千万只蝼蚁钻心,从骨子里往外透,遍身奇痒天比。花人疯承受不了,呼天
扯地,声声求饶,何映教导了他一番,就放他走了。何映只能暂时压抑一下花人风兴奋
的神经,不能根治。适才,花人疯看见何映来了,退到一边,再不言语。
    何映给胡玉飞解了穴道,却不去管叶凤、肖妮。他认为叶风等人与胡玉飞陌如路人,
自己出现吓退花人病,就给了她们天大恩惠。此人正邪难分,他做好事时,往往凭一时
的情绪。何映想说些什么,见胡玉飞把头转向一边,似不愿理睬自己,张张嘴又闭上了。
    何映心里明白;胡玉飞还没有从悲痛中解脱出来,还记恨着自己。
    太乙上人何映思想上也是矛盾的,一会儿他觉得无辜杀人,罪犯天杀,良心混灭,
应该遭报应,一会儿又认为,这个杜会弱肉强食,武功低下之人活在世上受大欺凌,不
如死了干脆。自己打发了他们,正是拯救他们于苦海。
    恶人自有恶人的逻辑,他们认为自己干得都是天经地义的,这是他一厢情愿。蚂蚁
尚且贪生,何况人乎?人活着标准不一样,质量不一样,生死是个人的选择,于何映毫
无关联。他心里之所以生有矛盾,说白了还是为自己“开脱”。但他心里,总觉有愧于
桃花老人,有愧于胡玉飞一家。他是答应过桃花老人的,好好关照胡玉飞,但未能办到,
还是受了“护清教”调遣,帮了清廷鹰犬的忙。
    怀着这份内疚与惭愧,几天来他都跟着胡玉飞,以便暗中援手保护,也好减轻一些
心中的愧疚。一报一还,亦算作平衡了桃花老人的心愿。
    但这些,胡玉飞是不知道的。
    清惠见年轻人都不愿搭理“太乙上人”,觉得于理不通,好歹何映也是前辈异人,
人家又援手救了自己,不言谢于道理讲不过去,于是便走上前,恭敬地说:“多谢上人
搭救,在下感激不尽。”
    何映却很冷淡地挥挥手:“我救胡玉飞,不是想救你们,赶巧了。”
    清惠自找没趣,站在那里再不说话。
    何映朝花人疯一摆手,说:“咱们走吧。”
    花人疯象个三岁顽童,很听话地点点头。
    何映看看胡玉飞,还是一脸的冷寞,只好说了句:“胡公子珍重!”
    两个人冲进雨雾,眨眼消失了。
    清惠看看天色渐暗,雨还未有停的意思,感到此地不宜久留,就说:“小凤、肖妮,
天色已晚,此地又很荒僻,我看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快走吧。”
    叶凤点点头。
    肖妮说:“我们与胡公子结伴而行吧。”
    清惠冲她瞪眼,生气地说:“糊涂,男女授受不亲,三个道姑与男子结伴,外人说
三道四,如何承受得了!”
    “那……我留下来陪胡公子吧。”叶凤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师姐。
    清惠不为所动,坚定地说:“不行。荒山野岭,一个男子与一个女子呆在一起,更
令人猜测!”
    谁敢说,清惠在口口声声维护传统礼仪的幌子下,没有个人妒嫉。她也是女人,虽
是一派掌门,毕竟血肉之躯,女人生理所需的东西,她何曾不日夜渴望。但她是掌门,
生长的环境及文化的熏陶,使她摆脱不了人为的枷锁,终日里只好苦伴青灯,吃斋向壁
了。
    自己不能得到享受的东西,亦不想让别人享受。
    叶凤不便再说什么。
    肖妮也不吭声。
    清惠督促道:“我们快走吧!”
    叶风看看胡玉飞,胡玉飞满脸凄愁,目光幽幽,正盯着自己。她心里一热、又差点
流下泪来。
    “胡公子,请您多多保重!”
    胡玉飞点点头。
    清惠到了门口,又转过身来,双手一拱,说:“胡公子,后会有期。”
    说完,一个箭步冲向雨雾,接着肖妮也走了。叶风看着胡玉飞,想说什么,终于没
说,一闪身也走了。
    胡玉飞跑到门口,目送三人的身影消失。
    胡玉飞望着细雨、眼睛里蒙上一层层云影。正出神间,忽见外面走来几个人,他们
也躲进破屋子。这些人有说有闹,话题马上就跑到胡玉飞身上。
    一个乞丐说;“堂主,这不是积善堂的胡玉飞吗?”
    那紫衫大汉“嗯”了一声说:“不错,给我拿下他。”
    几个乞丐上前抓住胡玉飞,向后一别,用细绳捆住他的手腕。
    胡玉飞一脸迷茫,竟然毫无反抗。
    紫衫大汉觉得奇怪,这小子不是疯了,不然何以这么老实?
    这时一个乞丐说:“堂主,积善堂果然徒有虚名,连胡玉飞都这般无用,那些人的
身手可想而知了。”
    “不一定吧。”一个威严的声音说。
    紫衫汉子一怔,见两个人站在门前,赫然是天门二侠。他们在积善堂出事的晚上有
事离开了,所以幸免于难。
    胡玉飞看见二人,泪水潸然而下,犹如泉涌。天门二侠也是百感交集,说不出话。
积善堂冰消瓦解,对他俩刺激也不小,好像无家可归之人一般。
    胡玉飞心头的忧郁一扫而光,神思顿时清晰起来,脑中再不像以前,仿佛有团雾充
塞其间。他知道自己不再迷失,像个梦游者了。微微一用力,震断绑着他手腕的绳子。
    卫天风气愤地说:“王大成,你也是江湖成名人物,身为丐帮掌主,怎能自甘堕落,
做护清教的帮凶,残害武林正义之士呢?”
    紫衫人“哼”了一声说:“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
护清教如日中天,声势浩大,谁能与之抗衡?他们背后有官府撑腰,我们能斗过他们吗?
我们还不想死,所以要听他们的。”
    于月道:“王大成,你们丐帮到底干了多少坏事?”
    王大成笑道:“丐帮所做所为,没有一点错,全是天经地义的。试问,一个人想活
下去有什么错呢?可要活下去就得去杀别人,那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胡玉飞说:“像正大成这样无耻小辈,我们与他理论什么,走吧。”
    王大成嘿嘿一笑:“走,哪里去?你们三个漏网之鱼,能逃了今天,逃不了明天,
还是乖乖跟我走吧,刁教主也许见你们之后,顿起悲们之心给你们一条生路。”
    卫无风大怒:“王大成,你狗胆包天竟说出这样混帐话,那我只好教训你一顿了。”
    他旋掌绕上,向王大成拍去。卫天风的功力深厚,这一掌之力可开碑断石。
    王大成导称“大力金刚掌”,也是以功见长。他见卫天风来势迅猛,身形一斜,举
掌迎上去。“啪”地一声,两掌相交,各自退出两步,心下佩服对方。
    卫天风向下一蹲,骄指点王大成左腿“风市穴”。卫天风身法巧妙,出手无情,若
被点中,王大成马上就得瘫在那里,于是急忙一式“乞丐拳”中的“破篮打水”向外一
抖,弹开卫天风的手臂。
    哪知卫天风极有心计,他出手虽然为点穴,实是为趁对方弯腰时取其眼睛。他见机
会一到,忙不迭地“双龙夺珠”戳过去。王大成立觉不妙,一招“狮子摆头”极力躲过,
卫天风飞起一腿,正踢在王大成的膝盖上。王人成大叫一声,向后便倒,卫天风在一旁
冷眼相观。
    另外几个乞丐见卫天风拳脚厉害,不敢上去助拳,只好把王大成扶起。
    王大成的膝竟骨折。脸色铁青,虽然疼痛异常,却咬牙没哼一声。
    卫天风笑道:“你还有点汉子气,只是太下作了。”
    王大成冷笑道:“你自命不凡,为何不去与护清教的人分个高低呢?”
    于月道:“时候没到,我们暂时宽容他们几天。”
    王大成不语。
    胡玉飞冷笑问:“你还要不要让我们留下?”
    王大成只好把脸转向一边。
    胡玉飞与天门二侠边走边谈。
    于月说;“凭我们的力量是斗不过护清教的,我们不如先去寻找邱少清,和他连成
一伙,对付护清教就有希望了。”
    胡玉飞道“人传他双目失明,不知真假,如果有其事,天伤英材呀!”
    卫天风说:“邱少清只要还活着,他绝不会放过伤他眼睛的人,总有一天他会报仇
的。”
    胡玉飞点点头……
     
    ※               ※                 ※
     
    刺骨的寒风,冰冷的雪,无情地侵蚀着邱少清的肌体,蒙蒙白气要冻结他那颗绝望
的心。他的眼前一片黑暗,永恒的长夜。他的牙都要咬碎,他恨那三个鬼一样的人,但
他知道再也没能力去复仇了。他想到了死,永远地成为一块冰石。他心如枯槁,在雪地
上爬了一会儿,寻到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盘腿打坐,他想以此来忘却一切。
    邱少清的心境已灰暗到了彻底绝望的程度,脑中一念不存,所以,坐下没多久,便
进了忘我的超然境界。
    他成了一木、一石,心中再也没有了烦恼,他感到了欢乐和解脱。其实,这些都是
他的一种感觉,并没有明确意念。
    平时练功,只要一人佳境,脑中便闪现出一种山水画,淡淡的,有几丝云虹,偶尔
也有清清的流泉,成簇的花团。
    这次与往日的内景不同,脑中漆黑,无限广漠,渐渐连自己也淡化成空,成为一种
无法叙说的东西。
    这样,他一坐便是二十个昼夜。
    忽地,他身子一动,肌体在一股狂风沙的袭卷下,人整个儿成了被风吹动的金色流
沙,这流沙成束,如少女头上飘起的长发,遮天蔽日,正当那流沙卷起他向苍穹飞去之
际,猛地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在他身边。
    他一惊,脑中的景象立时消失。细听了一会儿,好像他身边有个人,忙问:“谁?”
    “是我,一个受伤的人。”
    说话的竟是欲入主玉宫的白胜非。他的脸色惨白,胸前中了一剑,血染红了大半片
衣襟。他躺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邱少清,问:“你怎么会一个人坐在这儿?”
    邱少清没有回答他,反问:“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白胜非叹了一声说:“我是被人追到这儿来的。”
    邱少清淡淡地说:“追你的人是一个很厉害的高手吗?”
    白胜非停了一会说:“是的,那是一个别人无法企及的高手,他叫江俊生,是一个
极俊美的少年,不过,人太狠了点。他和我一样,也想入主玉官,故而要抢我得到手的
玉牌。我学会了玉牌上的武功,以为除了玉宫的高手,别人根本不配与我过招,那料想
遇上江俊生,我竟然被他迫得用自己的剑刺伤自己。我扔剑而逃。江俊生原是可以追上
我的,可他说什么要学诸葛亮七擒孟获,让我心悦诚服地送上玉牌,这样我才能逃到这
来。”
    邱少清问:“玉牌有什么好处?”
    白胜非说:“没有一点儿好处,得玉牌者死。”
    邱少清说:“那你为何不扔了它呢?”
    白胜非道:“既然得到了它,就得让它有一个合适的去处,否则也是死。”
    邱少清淡然道:“那就把玉牌给我吧,让我替你死。”
    白胜非道:“你为什么要替我死?”
    邱少清说:“你留恋人生,感到快乐,而我双目失明,什么也没有,只有孤独。可
我又不愿自杀。若我得到玉牌,你可免死,我得到解脱,何乐而不为呢?”
    白胜非说:“你这么年轻,我怎能忍心让你代我去死呢?”
    邱少清道:“这是我自愿的,又不是强迫的,何必婆婆妈妈?我们各取所需,你得
以生存,我弃身成仁,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若是白胜非不被江俊生追杀,他断然不会把玉牌交给邱少清,现在他的梦彻底破灭
了,认为自己一丝希望儿也没有,与其让人杀死,不如找个人替死好了。邱少清的话正
中其下怀,他当然乐意了。
    他掏出玉牌,又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说:“江俊生,你纵聪明,也别想从我手中得
去玉牌,你的欲擒放纵之计见鬼去吧。”
    他终于把玉牌交到邱少清手上,仿佛卸下身上的千斤重担。
    邱少清接过后,摸索了一阵,说:“上面写的什么?”
    白胜非说:“是剑式与剑诀;行功心法。”
    邱少清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问:“什么内容?”
    白胜非苦笑了一下,说:“这上面的武功甚怪,你是学不到的,大体上是讲剑气之
术:
    行剑如风,来去要轻;
    点点成星斗,划起似日虹;
    摆摇花千树,刺削极近零;
    不动似已动,静也要尔命。
    行功心法讲究气走千孔、安护结鼎;
    不在一处,金玉浑成;
    缘是法本,悟大悟穷;
    不更灵根,丢弃生命。”邱少清半懂不懂地听了一会儿,说:“这些东西果然难学,
好了,我们就此分手吧。”
    白胜非道:“少侠,多珍重。”
    邱少清笑了一声,没有接腔,他一心等着别人来杀他,还讲什么珍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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