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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出宫维艰
     
    胡铁花道:“她这么样做,连我们都吃了一惊,因为”神水宫”门规之严,是江湖
中人人都知道的,她这么做无异已承认和我们串通,欺师通敌,那罪名可不轻,但她出
手后反而镇定下来,只是叫我们快来找你,她说你也许也落入了水母的掌握中,也许……
也许已遭了毒手。”
    楚留香着急道:“她自己呢?”
    胡铁花道:“她……她似已下了决心,已将生命置之度外,只不过告诉我们,那菩
提庵中的聋哑尼本是她的大师姐,因为犯了门规,才落到如此地步的,她希望我们有机
会时好好照顾她。”
    楚留香跺脚道:“如此说来,她显然也怕和她的大师姐落入向样悲惨的遭遇,所以
准备一死了之……”
    胡铁花黯然道:“看来怕是如此,我们走的时候,她就将那石牢自里面封闭,将她
自己关在那石牢里,我们发现不妙,再求她开口时,就已无论怎么样都叫不开门了,她
根本已拒绝回答我们的话。”
    楚留香插嘴道:“想不到”水母”阴姬和她的徒弟竟是向样的骄傲,甚至不愿让别
人见到她们死,难道她们要永远活在别人心里,”胡铁花并未完全听懂这句话中的意思,
因为她实未想到“水母”阴姬的死法也是完全一样他只是惨然道:“无论如何,我们总
是感激她的。”
    楚留香唏嘘良久,才问道:“你们是怎会来的?是不是蓉儿终于还是将入宫的途径
告诉了你们?”
    胡铁花苦笑道:“你走了之后,我们就求她说出来,她本来不肯,但过了一天后,
她也开始为你担心起来。”
    楚留香急着问迫:“她自己有没有跟你一齐来?”
    胡献花道:“她怕跟我们一齐来有所不便。”
    楚留香更着急,道:“那么她的人呢?”
    胡铁花道:“她说,她要赶到那菩提庵去和甜儿她们会合,然后再看看是否能到这
里来,我正想劝她莫要着急,她反而先来安慰我了。”
    他笑了笑,接着道:“她对你甚有信心,说你无论遇着什么危险,都一定有法子脱
身的。”
    戴独行苦笑着道:“看来她只不过有点为我们担心,再三劝我们莫要出手,可是我
们一到这里,就将她的话全都忘了。”
    黄鲁直这时也走了过来,讷木道:“敝友是谁,香帅现在想必早已知道了,他早年
所做所为,虽令人无法向情,但近年来他已改过自新。”
    楚留香叹道:“他的事我都已知道,也很向情他,只可惜他……”
    黄春直面色惨变,道:“他……他莫非已遭了毒手?”
    楚留香长叹不语。
    黄鲁直嗄声道:“论起他昔年之行事,也的确死有余辜,可是……可是……在下仍
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他的?”
    楚留香插嘴道:“杀他的人也已被人杀了,而且是神水宫主为他报的仇,如今他们
一家三口,想必已在天上团圆,前辈又何必再为他伤心?”
    黄春直黯然垂苜,哺哺道:“不错,以他的罪孽,落得这样的下场,老天也不能算
是亏待他了!”
    话虽如此,他目中还是难免热泪蕴盔。
    胡铁花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膀,道:“你呢?你是怎么从水母掌握中逃出来的?难道
你又……”
    他神秘的一笑,住口不语。
    楚留香瞪了他一眼,道:“我既已逃出来,也用不着你担心了,倒是蓉儿她们,到
现在为什么还没来呢?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他忽然转身望着那神水宫的弟子,含笑道:“姑娘的芳名能告诉我吗?”
    这少女本已听得眼睛发直,走也不敢走,此刻又吃了一惊,吃吃道:“我叫南苹。”
    楚留香柔声道:“我们想到外面的菩提庵去找人,不知南苹姑娘你能带路吗?”
    南苹望了望那道已关得紧紧的门,道:“师傅并没有要我带你们去,我自己也不敢
作主。”
    楚留香笑道:“姑娘只管放心,你带我们去,她绝不会怪你的。”
    南苹咬牙闭唇,似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留香轻轻拉住了她的手,道:“我们走吧!”
    南苹的脸也红了,想挣脱他的手,却垂下了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居然痴痴的
跟他走了出去。
    胡铁花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无论多兕的女孩子,一见到这老臭虫,好像就变得
一点法子也没有了,我真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戴独行也笑了,道:“老弟,如此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
    胡铁花道:“难道他对女孩子真有什么魔力,我怎地连一点也看不出?”
    戴独行笑道:“你若也看得出,那就糟了。”
    瀑布泻入湖中,湖水又自地下流出,瀑布不竭,湖水不溢,坐坐不息,永无断绝,
这正是大自然的玄妙。
    楚留香他们沿着一道地下的水流往前走,只觉地势渐高,尽头处又有十余石级,石
级上就是出口。
    南苹道:“这上面就是菩提庵,也是本宫的门户之一,若有人想要入宫,这是最方
便的法子,因为大师姐看来虽兕,其实心肠却很软,别人若是对她苦苦哀求,她很少会
狠得下心来拒绝的。”,走过这一段路后,她似乎已和楚留香变得很熟了,非但再也不
害怕,一只纤手也始终让楚留香拉着,没有挣脱。
    但楚留香心里却在暗暗着急,她们的大师姐既然心很软,那么李红袖她们为什么直
到此刻还未来呢?
    只听胡铁花道:“听说从这里入宫的人,都是被装在箱子里送进来的,是吗?”
    南苹道:“不错,因为大师姐不能离开菩提庵,所以只有将人放在竹箱里,让箱子
浮在水面上顺流而下。”
    胡献花望了楚留香一眼,道:“看来柳无眉这次倒没有说谎。”
    楚留香只有苦笑。
    他已发现柳无眉实在是很懂得说谎的人,因为只有这种人才懂得若在谎话中加几成
真话,就最容易令人相信。
    南苹道:“这出口就在大师姐所坐的蒲团下,我们平时很少到这里来,因为自从大
师姐获罪之后,师傅就不准姐妹们和她来往。”
    胡铁花忍不住问道:“她究竟犯了什么罪?”
    南苹道:“这……我不大清楚了。”
    她显然不愿再说起这件事,匆匆走上石阶,将壁上的铁环轻轻敲了敲,只听叮当之
声,宛如龙吟,四面石壁都起了回应。
    南苹道:“因为大师姐终日坐在蒲团上,极少走动,所以只要铁环一敲,她立刻就
知道。”
    胡铁花不说话了,他心里也难免有些紧张,希望这秘道的门户快些出现,好去瞧瞧
宋甜儿她们究竟出了什么事?
    谁知过了半晌,地道上仍是毫无动静。
    南苹皱眉道:“奇怪,大师姐现在难道凑巧不在上面广?”
    楚留香心里虽急,反而安慰着她道:“也许她偶然出去走动走动这是是人之常情。”
    南苹道:“她绝不会离开菩提庵,上面的地方并不大,她无论在那里,只要环声一
响,她本来都应该听得到的,除非上面也出了事。”
    楚留香自然比她更着急,因为他……
    柳无眉既然知道只要她们一入宫,就立刻会揭破她的谎话,自然要千方百计的阻扰
她们。
    李红袖虽然博闻强记,但却并没有什么心机,宋甜儿更是天真烂漫,全不懂世迫人
心的奸诈。
    何况她们两人又全都对柳无眉生出了向情之心,所以柳无眉如要害她们,实在是易
如反掌。
    只听胡铁花道:“上面不开门,我们就难道没法子进去吗?”
    南苹道:“没法子,这地道的出口只有在上面才能开启,因为师傅怕我们愉愉溜出
去玩……”
    胡铁花忽然一拍巴掌,失笑道:“我忘了一件事,想不到连你也忘了。”
    南苹怔了怔,道:“我忘了什么?”
    胡铁花道:“你大师姐又聋又哑,只有坐在蒲团上,才能感觉到你在下面敲击铁环,
若是走到别的地方了,那里还能听得到声音。”
    南苹嫣然道:“她能听得到的。”
    胡铁花道:“为什么?难道她既不聋,也不哑,只是故意袈出来的?”
    谁知南苹还是摇着头道:“她的确又声又哑,一点也不假。”
    这次胡铁花也怔住了,道:“既然真的又聋又哑,又怎能听得到声音呢?”
    南苹笑了笑,道:“这原因你见到她之后,也许就明白了。”
    胡铁花怔了半晌,恍然道:“我现在已明白了。”
    南苹道:“哦?”
    胡续花道:“有人只要看别人嘴唇的动作,就能猜出他在说什么话,你师姐想必也
有这种本领。”
    南苹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她不但又聋又哑,而且……而且眼睛也不行了。”
    胡铁花又怔住,吃惊道:“她难道还是个瞎子?”
    南苹道:“嗯!”
    胡戏花急得直揉鼻子,苦笑着喃喃道:“一个人又聋又哑又瞎,却能听得别人向她
苦苦哀求,而且迸能听到敲门的声言,老臭虫,你一向很聪明,这次怕也被弄糊涂了
吧?”
    只听敲环之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南苹敲的声音更大。
    但过了半晌,上面仍然毫无回应。
    楚留香忍不住也走了上去,将耳朵贴住上面的石壁。
    胡铁花急着问道:“你听见了什么声音?”
    楚留香皱着眉,道:“听不大清楚,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
    胡铁花跺脚道:“你鼻子不寮,耳朵难道也不灵了么?”
    戴独行忽然自腰畔的麻布袋里取出个铁碗,道:“用铁碗扣在石壁上,就会听得清
楚些。”
    那时胡铁花自然不会明白声波的原理,诧声道:“真的?”
    戴独行笑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丐帮子弟偷鸡摸狗的本事冠绝天下,你难道还未
听说过?”
    楚留香含笑接过了铁碗,扣在石壁上,再将耳朵贴住铁碗,他眼睛渐渐亮了,双肩
却皱得更紧。
    胡铁花道:“有声音了么?”
    楚留香道:“嗯!”
    胡铁花道:“什么声音?”
    楚留香道:“好像有人在说话。”
    胡铁花摸着鼻子,失笑道:“哑巴难道也能说话吗?”
    南苹想笑,却没有笑出来,皱眉道:“这绝不是我大师姐说话的声音,她不会说
话。”
    胡铁花道:“也许是甜儿她们还在求她。”
    楚留香沉吟着道:“不是……这是男人的声音,但嗓子很粗,又不像李玉函。”
    南苹吃惊道:“男人?男人在说话?”
    胡铁花失笑道:“男人也是一种人,有时也和女人一样会说话的,姑娘何必如此吃
惊?”
    南苹道:“但多年以来,从来也没有人敢到菩提庵去打扰的,江湖中根本就没有几
个人知道菩提庵这地方。”
    胡铁花道:“连神水宫现在都有男人进来了,何况菩提庵?”
    南苹脸笆又变了变,道:“可是到神水宫来的人一定都有很迫切的理由,所以才不
惜冒险,菩提庵却只不过是个荒凉的寺庙,既没有丝毫吸引人的地方,大师姐也绝不会
和任何人结怨,他们到那里去的目的何在?”
    胡铁花道:“这也许是因为他们想从那里秘密潜入神水宫来。”
    南苹道:“依我看,他们也许是为了你们的朋友才来的。”
    胡铁花皱了皱眉,也将耳朵凑到铁碗上,一面问道:“你听不听得到他们在说什
么?”
    楚留香苦笑道:“听不到,他们现在已经不说话了。”
    沉默,有时固然比任何语言都值得珍惜,静寂,有时也比任何声音都可怕,菩提庵
中此刻正是死一般的静寂,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上面的人难道在一瞬间全死光了么?否
则为何会忽然沉寂下来?
    楚留香掌心已不觉沁出了冷汗。
    每个人都在紧张地等着,过了很久之后,胡铁花忍不住问道:“还没有声昔?”
    楚留香叹道:“没有。”
    南苹道:“也许……也许大师姐已将来的人全击退了。”
    胡铁花道:“那她为什么还不开门呢?”
    南苹怔了怔,鼻尖也沁出了冷汗。
    胡铁花着急道:“我看红袖和甜儿一定出了事,否则她们绝不会这么人都不开腔的,
尤其是甜儿,要她闭着嘴实在不容易。”
    戴独行轻咳了两声,道:“也许她们还没有到这里来。”
    楚留香忽然道…“我们现在退出去,由外面赶到菩提庵要走多久?”
    南苹道:“那要绕个大圈子。”
    胡铁花道:“多大的圈子?”
    南苹道:“很大,轻功最好的人,至少也要走三四个时辰。”
    胡铁花跺脚道:,“这怎么办呢?简直把人快急疯了,老臭虫,你怎地也想不出法
子来了?”
    楚留香沉吟着,忽又问道:“你大师姐若是答应将人送入神水宫,是不是会先给她
们喝一杯有迷药的茶,免得被他们看到入宫的途径。”
    南苹道:“不错。”
    楚留香道:“甜儿她们也知道这回事,所以她们明知茶里有迷药,也会高高兴兴的
喝下去。”
    胡铁花道:“不错,她们既然知道一喝下这杯茶就到了神水宫,自然非喝不可。”
    楚留香道:“她们喝下去后,就被迷倒,自然就不能说话了,所以我们才听不到她
们说话的声音。”
    胡铁花拍手道:“有道理。”
    楚留香道:“但这位大师姐还没有将她们送下来,菩提庵中就来了外敌,这些人也
许真是为了甜儿她们来的,就要大师姐将她们交出来。”
    南苹抢着道:“大师姐绝不肯的,她们到了菩提庵,就是大师姐的客人,大师姐无
论如何也不会将她们交给别人。”
    楚留香道:“所以那些人就要和你大师姐谈判,不到谈判决裂时,他们也不愿向神
水宫的门下出手的。”
    胡铁花道:“这也有道理,可是他们现在为什么不谈了呢?”
    楚留香道:“这也许是为了他们给了大师姐一个限期,要她考虑考虑,然后再答
复。”
    胡铁花道:“既是如此,她此刻必己身居险境。”
    楚留香道:“不错,来的人若非她的敌手,也就用不着谈判了。”
    胡铁花着急道:“那么她为什么还不赶快打开这道门,让我们进去?”
    楚留香叹道:“她身在强敌环伺之中,又怎敢将神水宫的入口显露出来呢?”
    南苹望着他,目光中充满了赞赏之意。她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一个女人若用眼
睛来赞美男人,那实在比说任何话都要令人喜欢。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实在的情况是否如此,
谁也不敢断定。”
    南苹柔声道:“但我却可断定你猜的一定不错,因为除此之外,根本就不可能有别
的情况发生。”
    胡铁花叹道:“但我却希望他猜错了,否则甜儿她们既昏迷不醒,你大师姐又不敢
开门,我们更无法及时赶去………这种情况可员的糟透了。”
    大家想到她们处境之危险,也都不禁形于笆。但除了在这里乾着急之外,谁也想不
出别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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