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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章 全面行动
    过了很久之后,三个人中才有一个人走过来。这个人走路的姿势非常奇怪。
     
    他当然是要来杀小方的。
     
    可是他走过来的样子,却好像是一个学生来见他的师长,不但文雅规矩,还带着一点点
畏缩。
     
    小方一眼就看出他是个受过良好教养的人,而且从小就被约束得很紧。
     
    可是从另一方面去看,他无疑又是个非常可怕的人。
     
    他的脚步虽然稳重,可是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戒备,随时都保持着一种战斗的姿态,绝不
给人一点可乘之机。
     
    他的手臂虽然一直是放松的,可是他的手一直都在他的剑柄附近。
     
    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小方握剑的手。
     
    有很多人都认为高手对决时,一个人如果总是盯着另外一个人的手,绝不是件明智之
举。
     
    因为这些人都认为任何人都不能从另外一个人的手上看出什么。
     
    部分人认为决战时最应该注意的是对方的眼神,也有一部分人认为最应该注意的是对方
脸上的表情。
     
    这些人的观念并不正确。因为他们忽略了几点:
     
    ——杀人是要用手的。
     
    一手也有表情,也会泄露出很多秘密。
     
    ——有很多人都可以把自己的情感和秘密掩饰得很好,甚至把自己变得像一枚硬果壳一
样,让任何人都无法从他的脸色和眼神中,看出任何一点他不愿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但是手就不一样了。
     
    ——如果你看见一个人手上的青筋凸起,血管暴露,就可以知道他的心情一定很紧张。
     
    ——如果你看见一个人的手在发抖,就可以知道他不但紧张,而且恐惧、愤怒、激动。
     
    ——这些都是无法控制掩饰的,因为这完全是一种生理上的反应。
     
    所以一个真正的高手,在生死对决时,最注意的就是对方的手。
     
    来的这个人无疑是个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高手,不但动作确实,观念也非常正确。
     
    小方也在盯着他,却没有盯着他的手,因为小方知道这种人绝不会先出手的。
     
    小方只问:“你也是来杀我的?”
     
    “是。”
     
    “你认得我?”
     
    “不认得。”
     
    “我们有仇?”
     
    “没有。”
     
    “你为什么要杀我?”
     
    这不是个好问题,有很多人杀人都不需要任何理由。
     
    小方却还是要这么问,因为他需要时间来缓和自己的情绪,也需要时间来把这个人了解
得更多一点。
     
    这个人无非因为同样的理由所以才回答——
     
    “我要杀你,只因为你是小方,要命的小方,你可以要别人的命,别人为什么不能来要
你命?”
     
    他反问小方:“这理由够不够?”
     
    “够了。”小方说:“绝对够了。”
     
    说完了这句话,小方就已先出手。
     
    因为这个人是绝对不肯先出手的,他的同伴已经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教训。
     
    他也想学小方,要以逸待劳,以静制动。
     
    只可惜他还是算错了一点——小方动得实在大快了,远比他想像的快得多。、
     
    剑光一闪,鲜血飞溅。魔眼已经刺人了这个人的咽喉。
     
    ——剑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完全同样的一剑刺出去,往往会有完全不同的后果。
     
    不是胸膛,是咽喉。
     
    ——一个学剑的人如果要想活得比别人长些,就要先学会活用自己掌中的剑。
     
    小方无疑学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活着,他的对手却倒下去,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已倒了下去。
     
    看着这个人倒下去,小方忽然发觉自己的心跳得比平时快得多。
     
    因为他已看出对方并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从未想到自己一剑就能得手。
     
    他出手之迅速,判断之正确,竟连他自己都已经想像不到。
     
    他的剑法无疑已往前迈进了一大步。
     
    黑暗中仿佛有人在叹息,就好像掌声那样的叹息,充满了赞赏之意。
     
    “你们当然也是来杀我的。”小方看着站在黑暗中的两个人……,“你们不妨同时出
手。”
     
    一个人还是站着没有动,另外一个人却已经开始慢馒的往前走。
     
    他走得比刚才死在小方剑下的那个人还慢。
     
    他没有直接向小方走过来。
     
    小方盯着他,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盯着他一双发亮的眼睛。
     
    忽然间,小方发现自己锗了。
     
    这个人不是来杀他的,另外一个人才是攻击的主力。
     
    这个人只不过在转移小方的注意而已。
     
    他没有剑,也没有杀气。
     
    另外一个人呢!
     
    就在这一瞬间,那个人居然就已不见了。
     
    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绝不会忽然消失的,只不过谁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对面那个人已经走到一株树下,很悠闲地站在那里,完全抱着一种旁观者的态度在那里
观察着小方的反应,一双发亮的眼睛里甚至还带着种漠不关心的笑意。
     
    这个人虽然是跟另外三个人一起来的,却好像根本没有把他们的死活放在心上,只不过
想来看看小方怎么样应付他们而已。
     
    他当然不会是小方的朋友,但是也不像小方的仇敌。
     
    这是种很奇怪的态度,奇怪而暖味,就好像他身上穿着的一身灰色的衣服一样。
     
    小方的态度也很奇怪。
     
    他一直在注意着站在对面树下的这个人,对那个忽然不见了的可怕对手,反而好像并不
在意。
     
    他居然还对这个人笑了笑,这个穿灰衣的人居然也对他笑了笑,居然还向小方问好:
“你好。”
     
    “我不好。”小方说:“我好好地睡觉了,却有人无缘无故要来杀我,我怎么会好?”
     
    灰衣人叹了口气,不但表示同意,而且还表示同情。
     
    “如果我好好地躺在床上,忽然有三个人要来杀我,我也会觉得很倒霉的。”
     
    “只有三个人要来杀我?”
     
    “只有三个。”
     
    “你呢?”小方问:“你不是来杀我的?”
     
    灰衣人又对小方笑了笑。
     
    “你应该看得出我不是。”他说,“我们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你?”
     
    “他们也和我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来杀我?”
     
    “他们是奉命而来的。”
     
    “奉谁的命?”小方又问:“吕三?”
     
    灰衣人用微笑来回答这个问题:“不管怎么样,现在他们三个人里已经有两个死在你的
剑下。”
     
    “第三个人呢?”
     
    “第三个人当然是最可怕的一个。”灰衣人说:“比前面两个人加起来都可怕。”
     
    “哦?”
     
    “第一个去杀你的人叫胡大鳞,第二个叫杜永。”灰衣人说:“他们的剑法都不弱,杀人
的经验也很丰富,我实在想不到你能在一招内就能取他们的性命。”
     
    他叹息,又微笑:“你的剑法实在比他们估计的高得多。”
     
    小方也微笑!
     
    “那也许只因为他们的剑法比他们自己的估计差多了。”
     
    “可是第三个人就不同了!”
     
    “哦?”
     
    “第三个人才是真正懂得杀人的人。”
     
    “哦?”
     
    “前面两个人死在你的剑下,就因为他们不能知己知彼。”灰衣人说:“他们不但高估了
自己,而且低估了你。”
     
    他说:“可是第三个人对你的出身家世和武功经验都已了如指掌,因为他没有到这里来
杀你之前,已经把你这个人彻底研究过,而且刚才还把你杀人出手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小方承认这一点。“可是你呢?”灰衣人又问小方:“你对他这个人知道多少?”
     
    ”我一点都不知道。”
     
    灰衣人叹了口气l“所以你在这一方面已经落了下风!”
     
    小方也承认。
     
    “现在你站着的地方,是个很空旷的地方,”灰衣人说,“从四面八方都可以看得到
你。”
     
    他又问小方:“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看不看得见他?”
     
    “我看不见,”小方说:“只不过我也许可以猜想得到。”
     
    “哦?”
     
    “他一定已经到了我的身后。”小方说:“就在我刚才全神贯注在你身上的时候,他就从
另一边绕到我后面去了。”
     
    灰衣人看着他,眼中露出了赞赏之色:“你猜得不错。”
     
    “现在他说不定就站在我后面,说不定已经距离我很近,说不定一伸手就可以杀了
我。”
     
    “所以你一直不敢回头去看。”
     
    “不错,我的确不敢回头。”小方叹息,“因为我如果回头去看,身法上一定会有破绽露
出来,他就有机会杀我了。”
     
    “你不想给他这种机会?”
     
    “我当然不想。”
     
    “可是你就算不回头,他也一样有机会可以杀你的,”灰衣人说:“从背后出手杀人总比
当面刺杀要容易些。”
     
    “虽然容易一点,也不能算太容易。”
     
    “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有死,还不是死人。”小方说:“我还有耳朵可以听。”
     
    “是不是听出他出手时的风声?”
     
    “是!”
     
    “如果他的出手很慢,根本没有风声呢?”
     
    “不管他的出手多馒,我总会有感觉的。”小方淡淡他说:“我练剑十余年,走江湖也走
了十余年,如果我连这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怎么会活到现在?”
     
    “有理。”灰衣人同意:“绝对有理。”
     
    “所以他如果要出手杀我,就一定要考虑后果。”
     
    “后果?”灰衣人又间:“什么后果?”
     
    “他要我的命,我也会要他的命。”小方的声音还是很冷淡:“就算他能把我刺杀在他的
剑下,我也绝不会让他活着回去。”
     
    灰衣人盯着他看了很久,才轻轻地问:“你真的有这种把握?”
     
    “我当然有!”小方说“不但我自己相信自己有把握,连他都一定相信。”
     
    “为什么?”
     
    “如果他不认为我有这种把握,为什么直等到现在还不出手?”
     
    “也许他还在等。”灰衣人道:“等到有更好的机会时才出手。”
     
    “他等不到的,”
     
    “那么现在你就不该跟我说话。”
     
    “为什么?”
     
    “无论什么人在说话的时候,注意力都难免会分散。”灰衣人道:“那时候他就有机会
了。”
     
    小方微笑,忽然问这个灰衣人:“你知不知道刚才附近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
     
    “我知道。”小方说:“就在你走到这棵树下的时候,树上有一只松鼠钻进了洞穴,震动
了六片叶子,我们开始说话的时候,左面的荒地里有一条蝗蛇吞了一只田鸡,一条黄鼠狼刚
从前面的山脚下跑过去,后面客栈里有一对夫妇醒了,客栈老板养的一只馋猫正在厨房里偷
鱼吃。”
     
    灰衣人吃惊地看着小方,吃惊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绝对不假。”小方说:“不管我在干什么,附近一二十丈内的动静,都逃不过我的耳
目。”
     
    灰衣人叹了口气。
     
    “幸好我不是来杀你的。”他苦笑:“否则现在我说不定也已经死在你的剑下。”
     
    小方并不否认。
     
    灰衣人又问小方:“你既然明知他要杀你,既然明知他在你的身后,为什么不先出手杀
了他?”
     
    “因为我不急,急的是他。”
     
    小方微笑:“是他要来杀我,不是我要杀他,我当然比他沉得住气。”
     
    灰衣人又叹了口气!
     
    “我佩服你,真的佩服你。如果我们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相见,我真希望交你这么样的一
个朋友。”
     
    “现在我们为什么不能交朋友?。
     
    “因为我是跟他们一起来的,”灰衣人道:“你多少总不免对我有些提防之心。”
     
    “你错了!”小方摇头:“如果我看不出你的用心,怎么会跟你说话?”
     
    “现在我还是可以交你这个朋友?”
     
    “为什么不可以?”
     
    “但是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灰衣人说:“你甚至连我的姓名都不知道!”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当然可以。”
     
    灰衣人又笑了,笑得很愉快:“我姓林,叫林正雄,我的朋友都叫我马沙。”
     
    “马沙!”
     
    这个名字当然不会引起小方的惊讶和怀疑,小方的朋友中有很多人的名字都远比这个人
的名字更奇怪得多。
     
    “我姓方,叫方伟。”
     
    “我知道!”林正雄说:“我早就听见过你的名字。”
     
    他慢慢地向小方走过来。
     
    他的手里还是没有剑,全身上下还是看不出一点杀气。
     
    他向小方走过来,只不过想跟小方亲近亲近,这本来就是件很自然的事,因为小方已经
把他当作朋友。
     
    小方本来就是很喜欢交朋友的人。本来就没有提防他,现在当然更不会。
     
    就在他快要走到小方面前时,脸色忽然变了,忽然失声低呼:“小心,小心后面。”
     
    小方忍不住回头——无论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忍不住要回头的。
     
    就在小方刚回过头去的那一瞬间,林正雄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柄剑。
     
    一柄百炼精钢铸成的软剑,迎风一抖,毒蛇般刺向小方后颈。
     
    左后颈。
     
    小方是从右面扭转头往后去看的,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左后颈当然是一个“空门”。
     
    ——“空门”是一种江湖人常用的术语,那意思就是说他那个部位,就像是一扇完全未
设防的空屋大门一样,只要你高兴,你就可以进去。
     
    每个人的左颈后都有条大血管,是人身最主要的血脉流动处,如果这条血管被割断,必
将流血不止,无救而死。
     
    一个有经验的杀手,不等到绝对有把握时绝不出手。
     
    林正雄无疑已把握住最好的机会,这是他自己制造的机会,他确信自己这一剑绝不会失
手。
     
    就因为他对这一点确信不疑,所以根本没有为自己留退路。
     
    所以他死了,死在小方的剑下!
     
    小方明明已经完全没有提防之心,而且已经完全没有招架闪避的余地。
     
    林正雄看准了这一点,也算准了这一点。
     
    他这一剑刺出时,心里的感觉好像一个钓鱼的人已经感觉到钓竿在震动,知道鱼已上
钩。
     
    想不到就在这一刹那间,小方的剑忽然也刺了出来,从一个他绝对想不到的部位刺了出
来。
     
    他的剑还未刺入小方的后颈,小方的剑已经刺入了他的心脏。
     
    小方的剑刺入他的心脏时,他的剑距离小方后颈已经只有一寸。
     
    ——仅仅只有一寸,一寸就已足够。
     
    ——生死之间的距离,往往比一寸更短,胜负成败得失之间往往也是这样子的,所以一
个人又何必计较得大多?
     
    冰冷的剑锋贴着小方的后颈滑过去,林正雄握剑的手已完全僵硬。
     
    小方身后忽然又响起一声叹息,一阵掌声。
     
    “精采。”一个很平凡的声音叹息着道:“精彩绝伦。”
     
    声音距离小方很远,所以小方转过身。
     
    刚才他扭回头时,并没有看见后面有人,当时他眼中只有林正雄和林正雄的剑。
     
    现在他看见了。
     
    一个人远远地站在黑暗中,和小方保持着一种互相都很安全的距离。
     
    因为沙平从不愿让任何人对他有一点提防怀疑之心。
     
    “我本来以为你一定活不成了。”他叹息着道:“想不到死的居然是他。”
     
    “我自己也想不到。”
     
    “你什么时候才想到他才真正是第三个要杀你的人?”
     
    “他走过来的时候。”小方说。
     
    “那时候连我都认为你已经愿意交他这个朋友了,你怎么会想到他要杀你?”
     
    “因为他走路走得大小心了,就好像深怕会踩死个蚂蚁一样。”
     
    “小心一点有什么不好?”
     
    “只有一点。”小方说:”像我们这样的江湖人,就算踩死七百个蚂蚁也不在乎的,他走
路走得那么小心,只不过因为他还在提防着我。”
     
    “有理。”
     
    “只有自己心里想去害人的人,才会提防别人。”
     
    “哦?’”我有过这种经验,”小方说:“吃亏上当的,通常都是不想去害人的人。”
     
    “为什么?”
     
    “就因为他们没有害人之意,所以才没有防人之心。”小方说:“如果你也曾有过这种经
验,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没有这种经验。”沙平说:“因为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任何
人。”
     
    他看着小方,微笑:“也许就因为你曾经有过这种经验,已经受到过惨痛的教训,所以
现在你还没有死。”
     
    “也许是的。”小方说:“愚我一次,其错在你,愚我两次,其错在我。如果我受到过一
次教训后,还不知警惕,我就真的该死了。”
     
    “说得好。”
     
    “你呢?”
     
    小方忽然问:“你是不是来杀我的?”
     
    “不是。”
     
    “你是不是吕三的人?”
     
    “是。”。
     
    “是不是跟他们一起来的?”
     
    “是。”沙平说:“我们都是奉吕三之命而来的,只不过我们得到的命令不同而已。”
     
    “哦?”
     
    “他们三人是奉命来杀你,我只不过奉命来看看而已。”
     
    “看什么?”
     
    “看你们是怎样杀人?”沙平说:“不管是他们杀了你,还是你杀了他们,我都要看得
清清楚楚。”
     
    “现在你是不是已经看得很清楚?”
     
    “是。”
     
    “那么现在你是不是已经应该走了?”
     
    “是。”这个人说:“只不过我还要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带他们回去。”沙平说:“不管他们是死是活,我都要带他们回去。”
     
    他问小方:“你肯不肯?”
     
    小方笑了!
     
    “他们活着时对我连一点用处都没有,死了对我还有什么用?”他问沙平:“我为什么
要留下他们?”
     
    “你肯让我带走他们?”
     
    小方点头:“只不过我也希望你能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希望你回去告诉吕三,请他多多保重自己,好好保重自己,等我去见他时,希望他
还是活得安然无恙。”
     
    “他会的!”沙平说:“他一向是个很会保重自己的人。”
     
    “那就好极了。”小方微笑:“我真希望他能活着等到我去见他。”
     
    沙平也同样微笑:“我可以保证他暂时还不会死。”
     
    吕三当然不会死。
     
    他一直相信他绝对可以比任何一个跟他同样年纪的人,都活得长久些。
     
    他一直相信金钱是万能的,一直认为世界上没有金钱办不到的事,甚至连健康和生命都
包括在内。
     
    不管他想的是对是错,至少他直到现在一直都活得很好。
     
    三号、十三号、二十三号都死了,好像本来就是他意料中的事。
     
    ——他明知他们三个人必死,为什么还要叫他们三个人去送死?为什么不让他们同时出
手?
     
    这一点连沙平都不太明白了。
     
    沙平只明白的是:吕三交给他做的事,他就要做到,无论多困难的事他都要做到。
     
    ——吕三要他将他们三个人带回去,不管死活都要带回去。
     
    沙平做到了。
     
    ——如果他们都已死在小方剑下,吕三一定要在四个时辰内看到他们的尸体。
     
    这是件非常不容易做到的事,可是沙平也做到了,他们死在凌晨之前,正午后吕三已经
见到了他们的尸体。
     
    ——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能被人追查出他的行踪。
     
    要做到这一点当然更困难,班察巴那和小方当然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追查出吕三
藏身处的机会,何况这个机会很可能已经是最后一次机会。
     
    连这一点沙平都做到了,他确信绝对没有任何人能从他这里追查出吕三的下落。
     
    他甚至可以用他自己的头颅来赌注。
     
    他为什么如此有把握?
     
    这三件事他是怎么做到的?
     
    班察巴那当然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小方还没有将马沙刺杀在剑下时,班察巴那已经将
他属下轻功最优秀、经验最丰富的追踪好手全都调集来了,在每一条路上都布置好埋伏和眼
线。
     
    沙平将尸体带走之后,所到过每一个地方,所做过的每一件事,他们都调查得很清楚,
甚至连一些看来完全无关要紧的小地方,都没有放过。
     
    每一点他们都作了极详细的报告。
     
    沙平是用一辆从菜场口雇来的大车,将胡大鳞他们三个人的尸体带走的。
     
    在头一天晚上,他就已雇好了这辆大车,付了比平常一般情况多出五倍的车资,要车夫
通宵守候在附近。
     
    车夫老王千这行已经干了二三十年,跟他们之间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从这一点看来,表示他心里也早就有了准备,也已想到这三个人恐怕是不会活着回
去的了。
     
    城里最大的一家棺材铺叫“柳州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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