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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章 众望所归
    铁髯道长带笑道:
     
    “人前炫露,虽为武家所忌,但此刻你既是众望所归,群情如此,你还有何不敢之
理?”
     
    宝玉苦笑道:
     
    “但弟子……弟子又该如何……”
     
    如意老人笑道:
     
    “不错,他一人又该如何显露武功,莫非要叫他一个人在这里拳打脚踢跳上跳下不成,
何况,据我所知,宝玉之武功,乃是以意为先,以形为下,此等上乘功夫,若无人与他交
手,是万万显不出高明来的。”
     
    群豪见到台上这些高人说话,显见此事已有成功之望,呼声便不禁都低弱了下来,但面
上盼望之色却更浓厚。
     
    铁髯道长转目四望,突然大笑道:
     
    “既是如此,就由我来陪他试手如何?”
     
    这虽已伏枥,但仍志在千里的老人,豪情胜概,竞丝毫不减当年,群豪自又欢声雷动,
宝玉却不禁吓得拜倒在地,惶声道:
     
    “弟子天胆也不敢和前辈动手。”
     
    铁髯道长笑道:
     
    “学无先后,能者为尊,你为何不敢与我动手?何况,你身为紫衣侯师兄之唯一传人,
纵然论及辈份,也不在贫道之下。”
     
    宝玉只有连声道:
     
    “弟子不敢!”
     
    他在铁髯道长连声催促,群豪交相鼓动之下,实已急得汗透重农,小公主眼被流转,突
然笑道:
     
    “铣髯道长,宝儿生怕你威风毁于一旦,是万万不会和你动手的,我瞧你还是……还是
算了吧!”
     
    这句话更无异火上加油,铁髯道长姜桂之性,老而弥辣,怎能受得了这一激,浓眉倏然
皱起,大笑道:
     
    “方宝玉,你可是真的怕贫道落败么?胜负乃兵家常事,贫道难道连这点胸襟都没有,
来来来……”
     
    长袖卷起,手腕一反,便待去拔长剑。
     
    但这只手却被元相大师轻轻接住了,铁髯轩眉道:
     
    “大师……”
     
    无相截口笑道:
     
    “道兄虽方少施主却又是万万不能与道兄动手的,依贫道之见……”
     
    这一代高僧方在筹思该如何出言化解,一直垂目不语的公孙不智,已扑地跪倒,伏首
道:“大师恕罪,弟子倒有一愚见。”无相大师笑温:
     
    “武林俊彦,不智最智。”
     
    铁髯道:
     
    “哼!他懂得什么,也敢在此多话。”
     
    公孙不智伏首在地,哪敢说话。
     
    无相大师道:
     
    “让他说吧!”
     
    公孙不智道:
     
    “弟子……弟子……”
     
    铁髯大声道:
     
    “无相师伯令你说,你便该快说才是,怎的还要吞吞吐吐。”
     
    群豪有的不禁在心中暗笑:“这位师傅,可真难伺候。”
     
    公孙不智却松了口气,道:
     
    “以弟子之见,不如由师博你老人家与五位师伯布成一道剑阵,将宝玉围在中央,看他
能否出得去?”
     
    如意老人拊掌道:
     
    “不错,如此一来也可瞧瞧方少侠的武功,再者双方惧无损伤,铁髯道兄,你应该答应
了吧!”
     
    铁髯道长笑道:
     
    “如意见既说好的,贫道还有何话说,方宝玉,你……’
     
    方宝玉赶紧道:
     
    “弟子遵命。”
     
    只要能不和铁髯交手,他是什么都答应的。
     
    以少林无相大师为首,这六大掌门布下的剑阵,岂同小可,六柄剑挥出,加起来何止三
百年的功力。
     
    这三百年功力结成的剑气所在,莫说是人,只怕飞蜂燕雀也难出入,群豪又谁不想着
看,已隐然登上天下第一高手宝座的方宝玉,是否能闯得出来?用什么法子方才能闯得出
来?
     
    一时之间,群豪间的兴奋与激动,再度上达高潮,人人都已想到,这一战的精采之处,
必定要远在方才大小数十战之上。
     
    朝阳已升,万道金光,破云而出。
     
    破云而出的万道金光,却似乎全都聚集在这六柄长剑上,这六柄长剑竞似能抠去天地间
所有的光芒。
     
    宝玉未动,长剑自也末动。
     
    宝玉垂眉敛目,正似在深思着脱围的方法,六大掌门人亦是眼帘半垂,似乎谁也未曾留
意宝玉的动静。
     
    但其实只要宝玉指尖动弹一下,这六大掌门人,立时便能觉察,而宝玉却连指尖都末动
弹一下。
     
    群豪目光,自都凝注在这七人身上,唯有铁娃的一双大眼睛,却瞬也不瞬的盯着小公
主。
     
    小公主道:
     
    “大笨牛,你盯着我瞧什么?”
     
    铁娃“嘻”的一笑,也不答话。
     
    小公主道:
     
    “一个大男人,盯着人家女孩子,也不害躁么?”
     
    铁娃嘻嘻直笑,还是不答话。
     
    小公主道:
     
    “你可是见我生得漂亮,便瞧呆了2”
     
    铁娃笑道:
     
    “你漂亮么?我可瞧不出。”
     
    小公主道:
     
    “瞧不出还瞧什么!”
     
    铁娃笑道:
     
    “瞧不出还是要瞧的。”
     
    小公主眼波一转,望着铁娃身后,突然笑道:
     
    “呀!可真想不到,你怎么也来了,你瞧这铁娃直瞪着我瞧哩,你……你难道不吃醋
么?”
     
    铁娃嘻嘻笑道:
     
    “不管是谁来了,我也不会回头,我只是代表大哥看住你,你就莫想走,可也是走不了
的。”
     
    小公主又恼又恨,咬着嘴唇,呆了半晌,突又笑道:
     
    “我知道有个地方,满街都是牛肉,堆的比山还高,你若是去了,包管你可以尽情吃个
饱。”铁娃笑道:牛肉?嘿!铁娃不稀罕。”小公主笑道:
     
    “但那里的牛肉,味道可跟别的地方不同,包管你一辈子都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牛肉,
你只要闻着那昧道,不吃都不行。”铁娃眨了眨眼随,道:“真的?”
     
    小公主见他已有些活动了,喜道:
     
    “自然是真的,你不信,我带你去瞧瞧好么?”
     
    铁娃道:
     
    “真的?”
     
    小公主大喜道:
     
    “那么……咱们快悄悄走吧I”
     
    铁娃笑道:
     
    “好,等大哥来了,咱们一齐走。。
     
    小公主又呆了一呆,跺脚恨声骂道:“死笨牛,真是个活活的死笨牛。”
     
    她虽然满肚子花样,一脑门主意,但遇着这石头似的牛铁娃,再妙的主意,可也全都没
有用了。
     
    她见着众人的注意力俱都集中在那剑阵之上,本待乘机溜走,但有这双牛眼睛盯着她,
她哪里走得了。
     
    转目望去,只见别人果然俱都没有注意到她和铁娃的对话,再瞧方宝玉,他竟还未动一
下。
     
    潘济城、万子良并肩而立。
     
    潘济城忽然悄声笑道:
     
    “公孙不智,果然大智,他想出的这主意,明虽仿佛帮着宝玉,其实却是叫宝玉非败不
可。”万子良道:“怎见得?”潘济城道:
     
    “若以武功而饱,六大掌门身份虽尊,但单独谁也不是宝玉敌手,但这六人组成的剑
阵,却无异铜墙铣壁,莫说方宝玉,就算紫衣侯复生,周老前辈亲临,也万万休想闯得出来
的。”
     
    万子良道:
     
    “这……这也未必见得。”
     
    潘济城道:
     
    “不错,他们若无顾忌,只耍击倒一人,便可闯出,但若将他们也置于宝玉此刻之地
位,既不敢对这六人丝毫冒犯,更不敢随意施出杀手,若想闯出这剑阵,委实比登无还
难。”万子良寻思半晌,颔首道:“确是如此。”
     
    潘济城道:
     
    “瞧宝玉此刻之模样,似已存心求败了,只是此刻声名方自挽回,经此一败,只怕难免
又有伤损。”
     
    万子良苦笑道:
     
    “若是换了在下,也只有如此。”
     
    再瞧宝玉还是木立不动,果然毫无求胜之感.
     
    这时旭日渐高,秋阳渐烈。
     
    企立在日光下的群雄,似已渐感不耐。
     
    “天刀”梅谦与蒋笑民并肩而立。
     
    蒋笑民忍不住道:
     
    “瞧方少侠如此模样,莫非是想以定力求胜?等到六大掌门心神稍有浮躁之时,他便可
乘机冲出。”
     
    梅谦接头笑道:
     
    “这六大掌门人又有哪一个不是数十年的修为?武功虽因天资不及方宝玉,但定力都绝
不致在方宝玉之下。”
     
    蒋笑民侧目望去,但见那六大掌门人,一个个果然惧是神安气详,就连铁髯道长,都无
半点浮躁之象。
     
    但宝玉非但仍无举动,就连丝毫有举动的征象都没有。
     
    蒋笑民皱眉道:
     
    “如此说来,方少侠难道已无取胜之心,直到时限一到,便要自承落败不成?这岂非有
些……”
     
    梅谦截口笑道:
     
    “方宝玉绝不致自承落败。”
     
    他竞说得如此肯定,蒋笑民忍不住问道,
     
    “何以见得?”
     
    梅谦道:
     
    “只因这一战情况甚是特殊,宝玉纵能闯出,于六大掌门之声名并无损伤,但宝玉若不
能闯出,则非但他声名有碍,就连周老前辈的面子也不好看,方宝玉是聪明人,怎会做这样
的傻事?”
     
    蒋笑民沉吟道:
     
    “话虽说的不错,但以在下看来,方少侠实无半分取胜机会,他自已只怕也知道如此,
是以至今未有举动。”
     
    梅谦轻四道:
     
    “在下虽是那般猜测,却实也猜不透宝玉究竟在弄何玄虚,无论如何,他若想闯出,此
刻便该有所动作,方能引得对方露出空门,他这样站着不动,的确是万万无法冲出去的。”
     
    那边一木大师与丁老夫人又何尝不在暗中议论。
     
    丁老夫人道:
     
    “大师可觉宝玉如此有些奇怪?”
     
    一木大师道:
     
    “的确有些奇怪,他如此做法,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他暗中早有成竹在胸,不动则
已,一动便能冲出,但……”
     
    丁老夫人四道:
     
    “但普天之下,又有谁能一举冲出六大掌门的剑阵?这孩子若真有如此想法,那也未免
自视太高了。”
     
    众中暗中纷纷猜测,虽然猜不透宝玉的心意,但算来算去,却都觉宝玉此刻实已是有败
无胜。
     
    旭日更高,时限更近。
     
    这时就连有限几个还替宝玉抱着希望的人,也惧都绝望了,都道宝玉之自承落败,已不
过只是迟早间事。
     
    哪知就在这时,宝玉身形突动!
     
    他脚下一个错步,身形的溜溜一转,双掌轻轻划了个圈子——六柄长剑的剑尖,因着这
一转之势,连成了一线,剑尖互击,发出叮的一明。
     
    这时阳光自东方斜斜照射过来,恰巧照在这一线剑尖上,剑尖闪光,这闪光也随着一
转。
     
    六大掌门但觉眼前强光一闪,双目不由得一眨。
     
    这是一刹那,世上再无任何言语能形容出这一刹那购速度——强光一闪,立即消失。
     
    六大掌门眼帘一眨复张,而方宝玉竟已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间,神奇的脱身于剑阵之
外。
     
    等到六大掌门再张眼时,方宝玉已踪影不见。
     
    群豪早已瞧得呆了,真正的呆了,大家本都睁大了眼睛在瞧,却谁也未瞧出这是怎么回
事。
     
    就连丁老夫人也不禁失声道:
     
    “真的不动则已,一动便已冲出,但……但他这是如何冲出来的,大师,你可说得出个
道理来么?”
     
    一木大师寻恩半晌,沉声叹道:
     
    “方少施主之绝技,端的令人叹为观止,他身法之轻灵,姑且不论,最惊人的是,他竞
早已算准了阳光照射的角度,也算准了剑尖反射的角度,他便抓佐那稍纵即逝的一刹那,带
动剑阵,使得那反射闪光恰巧自六位掌门大师跟前一一闪过,这突来的阳光一闪,自使得六
位掌门大师心神一疏,剑阵自也因之一顿,方少施主便也抓住了这一刹那,自那剑尖之上,
飞身掠出。”
     
    群豪惊震之下,自都在听他说话,听了这番话后,人人更是目定口呆,这样的武功,这
样的机算,众人实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一木大师合十长叹通: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想方少施主之武功心法,果然已能上参天意,会通天机,老
僧暮年能见武林出此不世之才,实是不胜之喜。”
     
    方宝玉早巳翻身拜倒,道:
     
    “弟子失札了。”…
     
    六大掌门俱是惊喜交集,铁髯道长招须长笑道:
     
    “好!好!这孩子竟能将太阳光都用做他制胜的武器,世上还有谁是他的敌手,咱们败
的总也算不冤了。”这时群豪间才爆发出如雷的采声。
     
    震耳的喝采声,直至盏茶功夫后,才渐渐消沉。
     
    突然,拥挤在前面的群豪,觉得后面人们的采声,笑声,一齐停顿了,停顿得是那么突
然,那么奇怪。
     
    群豪忍不住转头望去,只见后面不但采声已停顿,而且人群两面分散,让出了一条道
路。
     
    七八条彪形大汉,大步自分开的人群中走过来了。
     
    这七八条大汉俱是神情栗悍,服装怪异,脚下惧都穿着双长可及膝的中皮靴,将那虽鲜
艳似已陈旧的宽边裤,塞入靴筒内,看来就像是灯笼似的,上身精赤,只穿着件绣花织锦小
马甲,露出一身紫铜色的肌肤,那有如铁打般高大的身躯,走入人丛,更宛如鹤人鸡群一
般,
     
    为首的一人,更是气概威猛,满面虬髯,昂首阔步,目光睥睨,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
种狂傲不群的栗悍之气,像是天生的惯于发号施令,天生的不将别的人瞧在眼里似的。
     
    奇怪的是,这些野性末驯的栗悍汉子们,此刻竟都是双眉深皱,面色沉重,显然是忧虑
重重,有着心事。
     
    山风吹过,一阵阵又咸又腥的海水气味,自大汉们身上散发出来,群豪间已不禁发出窃
窃私语:
     
    “海盗!这必定是海盗1”
     
    “不错,那为首的那人,正是海上大豪,‘紫髯龙’寿天齐,我一瞧那部黑中透紫的大
胡子,就认出他了。”
     
    “海上群豪,足迹向不能踏出沿海百里之外,这是江湖中百年老规矩,海盗们一向遵守
不渝,今日规矩毁了,竟远来这里,莫非这几年海上的生意不好,‘紫髯龙’竟想到陆上来
闯闯天下?”
     
    “不对,‘紫髯龙’又非呆子,他纵想生事,也不会在此时此地,就凭上面的几位主
儿,有哪位石能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那么,他们此来又为的是什么?”
     
    纷纷议论间,紫髯龙已大步走到擂台前,目光一闪,展颜笑道:
     
    “好,好,武林高人,果然全在这里。”抱拳接道:
     
    “海上寿天齐,拜见各位。”
     
    武当铁髯道长沉声道:
     
    “海上群豪,足迹向不履中原,今日远至,所为何来?”
     
    寿天齐道:
     
    “特来报讯!”
     
    铁髯道长道:
     
    “是何情讯,竟能劳动尊驾?”
     
    寿天齐道:
     
    “乌鸦飞百里,报凶不报喜。”
     
    海上群豪之首,不远千里前来报讯,此事本已大不寻常,既是报凶而来,这凶讯自然严
重得很。
     
    群豪不禁群相动容。
     
    铁髯道长道:
     
    “忠禽报凶,诚友传警,尊驾古道热肠,贫道先致谢意,再聆大教。”
     
    紫髯龙躬身道:
     
    “不敢!”
     
    目光四扫,接口道:
     
    “明人眼前不说假话,寿天齐做的是何生涯,各位想必早已知道。”
     
    铁髯道长道:
     
    “尊驾劫富济贫,海上称侠,天下武林,莫不耳闻。”
     
    这两人惧是声如洪钟,气概威猛,言语之间,倒有些惺惺相惜之意——要知铁髯道长昔
年也是盗中之侠,是以对海上枭雄,绝无半分轻贱之心。
     
    紫髯龙朗声大笑,道:
     
    “寿某闯荡海上,多行远域,尤其东瀛海倭近来常扰江浙沿海,寿某亦以其人之道,还
治其人之身,是以近来东瀛北海,九州沿海一带,寿某也常去拜访,他们的日子端的也过得
不甚安宁。”
     
    铣髯通长捋髯道:
     
    “好!”
     
    这位名门大派的掌门的宗师,此刻似已忘了自己的身份,心中似又燃起昔日的火焰,须
眉皆动,豪气横飞。
     
    少林掌门瞧得不住皱眉,却又不住微笑。
     
    紫髯龙道:
     
    “七月上旬,寿某在九州沿海拜访了一周,收获倒也足以弥补咱们江浙沿海百姓所受的
损失而有余,于是寿某便烧肉置酒,稿劳搞劳弟兄们近日的辛劳,哪知就在那天晚上,咱们
船上便发生件怪事。”
     
    铣髯道长动容道:
     
    “什么事?”
     
    紫髯龙道:
     
    “那一日弟兄们大都尽欢,寿某也已大醉,只因口自们船离海岸不近,纵有惊变,咱们
无论要打、要走都来得及,是以大家便不免警戒稍松,眼见这一夜即将平安渡过,谁知到了
黎明之前……”铁髯道长道:“黎明之前,最是黑暗,事变每多在此时发生。”
     
    紫髯龙叹道:
     
    “正是如此,那一夜黎明之前,我突被一阵刺痛惊醒,张开眼来,便瞧见眼前一道剑
光,缭绕飞舞……”
     
    说到这里,他面色已不觉微微变色,显见那一夜他所受到惊悸,竞至今犹残存在他心
底。
     
    铁髯道长动容道:
     
    “剑光缭绕……那人呢?”
     
    紫髯龙道:
     
    “当时我只见到那剑光天矫盘旋,有如天际神龙一般,变化无方,竞瞧不见那持剑之人
的身影。”
     
    铁髯道长道:
     
    “呀!好快的剑……后来怎样?”
     
    紫髯龙道:
     
    “接着,我便听得手下弟兄惨呼之声,一声接着一声发出,中间几乎没有间隔,数十声
惊呼,听来竟宛如同时发出来的。”
     
    铁髯道长道:
     
    “那时你便怎样?”
     
    紫髯龙道:
     
    “那时我委实已被惊得呆住,等我大呼跃起,那剑光竟已穿窗面出,只闪了一闪,便瞧
不见了。”
     
    铁髯道长道:
     
    “你……你难道未追出去?”
     
    紫髯龙道:
     
    “我自然立刻追至窗口……”
     
    铁髯道长忍不住又自截口道:
     
    “你可曾瞧见了他?”
     
    紫髯龙道:
     
    “那时夜已深沉,残星微光,映照着千顷碧波,我依稀只瞧见一条灰白色的人影,宛如
海上神仙一般,踏波而行,我要了望眼睛,想要再瞧仔细些,哪知就在这霎眼之间,那人影
已消失在夜色中了。”
     
    群豪面面相觑,心中似有所悟,只是末说出口来。
     
    紫髯龙道:
     
    “我回转身,闪闪灯光照耀下,便赫然发现,我的舱中百十兄弟,每一人眉心,都多了
条创口,鲜血犹自未干。”
     
    他说到这里,七、八条大汉,不由自主,都往自己眉心摸了一下,每个人眉心正中,果
然都有条浅浅的剑创。
     
    无相大师突然道:
     
    “你船舱中弟兄共有多少?”
     
    紫髯龙道:
     
    “连在下在内,共有九十七人。”
     
    无相大师失声道:
     
    “此人在刹那之间,竞能连伤九十七人,这样迅快的剑法,老僧当真是听所末听,闻所
未闻。”
     
    铁髯道长沉声道:
     
    “他若将这九十七人俱都杀了,倒也不甚难,最难的是,他不过只是将这九十七人每人
俱都轻轻划了——剑,而以此刻这几位的创口看来,他这九十七剑不但所划的部位完全一
样,就连力道之大小,也无丝毫差异,此人之剑法,又何止迅快而已,简直已出神入化。”
     
    紫髯龙嘎声道:
     
    “当时我等在舱中,有的仰卧,有的俯身,还有的只是斜倚在那里,每人的姿式,惧都
不同,但他那柄剑上,却生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一剑划下,必在眉心,我……我真想不通他
这剑是如何划下的?”
     
    方宝玉缓缓道:
     
    “据弟子所知,世上只有一人,具有如此准确、迅快的剑法,也唯有他能将剑尖的力
道,拿捏得如此恰到好处。”
     
    铁髯道长道:“谁?”但他并未等宝玉答话,便已脱口道:
     
    “不错,是他,东海白衣人!”
     
    群豪再度哗然:
     
    无相大师皱眉道:
     
    “但他如此做法,却又为的是什么?难道他与齐施主你有何仇恨?”
     
    紫髯龙苦笑道:“在下还不配和他有什么仇恨,何况他着真的与在下有什么仇恨,在下
便也活不到现在了.”
     
    铁髯道长道:
     
    “既无仇恨,又是为何?”
     
    紫髯龙道:
     
    “留尔性命,为吾传警。”
     
    铁髯道长皱眉道:
     
    “此话怎讲?”
     
    紫髯龙道:
     
    “我等惊动过后,便瞧见桌上有封书信,书信之旁,还有张短柬,上面便是写着这八个
字。”
     
    铁髯道长道:
     
    “那封信上又写着什么?”
     
    紫髯龙道:
     
    “信封上只写着交中土武林,这筒简单单五个字,也没有写究竟要交给谁,但在下部已
想到,此信必定与白衣人七年之约有关,他剑创我等,只怕也是为了示威,是以在下便尽快
赶回,正在踌躇,不知要将这封信交给谁才好,幸得有此次泰山之会,聚集了天下英雄,倒
为在下省了不少人事。”
     
    无相大师沉声道:
     
    “信在哪里?”
     
    他话未说完,紫髯龙已取出书信,双手奉上。
     
    纯白色的信笺,却是鲜红的宇。
     
    “敬启者:紫衣侯竞死,吾实伤感,天下虽大,对手难寻,此人一死,吾更寂寞,吾至
今方知求胜虽难,求败更不易。
     
    然七年之约,不可不赴,来年花朝,当赴中士,但愿东海之滨,有人能以三尺剑,赐我
一败。
     
    东海白衣人。”
     
    拙朴的字迹,简短的语句,但宇里行间,却有一种苍凉牡阔之豪气,直逼人眉睫而来。
     
    方宝玉、万子良、铁髯道长等人,仔细咀嚼“赐我一败”四字的滋昧,更觉热血腾腾,
不能自已。
     
    就只这简简单单四个宇,已尽道出这绝代剑手睥睨天下的威风,也道出他内心的寂寞与
萧索。
     
    宝玉喃喃道:
     
    “普天之下,除了这东海白衣人外,还有谁能说出这样的话…。·还有谁够资格说出这
样的四个字来?”
     
    铁髯道长捋须瞪目,大喝道:
     
    “你!”
     
    不错,此时此刻,方宝玉正是天下英雄希望之所寄,普天之”下,已唯有他被认为能与
白衣人一战。
     
    深秋、夜凉,苍窜高阔,繁星满天。
     
    万竹山庄,庭院深沉,晚风吹来,吹动了万竿竹影,秋虫与竹韵相和,正仿佛天送清
音。
     
    繁星下,竹影间,果佳茗香,十余人品若围坐,娓娓清谈,局外人远远望去,突如神仙
一般。
     
    这十余人本无愧于这良辰美景,只因他们惧都是当今天下武林之绝顶人物,只是,此刻
他们之心情,却已无享受这佳茗美景之情趣。
     
    轰动一时的泰山之会已结束,众人心头,自不免带着一份曲终人散后,难免要有的惆
怅。
     
    但除此之外,他们心里还有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这问题才是这些武林绝顶高手心情沉
重的最大原因。于是,谈锋终于渐渐转至这问题……
     
    无相大师道:
     
    “火魔神之约,方少施主不知是否已决定前赴?”
     
    宝玉恭声道:
     
    “弟子既已答应,焉有毁约之理?”
     
    无相大师道:
     
    “哦!”
     
    他心中显然有话确难出口,目光缓缓移向如意老人。
     
    如意老人干咳一声,道:
     
    “在……这……”
     
    宝玉道:
     
    “前辈们有话只管教训,弟子……”
     
    铁髯道长沉声道:
     
    “无相道兄,如意道兄所说的话,也正是贫道要说的话,只是……这话确是有些难以出
口。”宝玉沉吟半晌,垂眉道:“前辈们莫非是要弟子不赴此约?”
     
    如意老人叹道:
     
    “江湖侠义,一诺千金,咱们这些老头子,若是要你毁约,岂非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但。…”
     
    他苦笑一声,接道:
     
    “但此事委实关系重大,咱们虽不能要你毁约,都又不得不要你再多加考虑考虑,然后
再作决定。”
     
    宝玉道:
     
    “弟子实已再三考虑,但……”
     
    如意老人截口道:
     
    “若是换了别人,既已允诺,自是永无更改,但你……唉!你此刻身份已与别人大不相
同,天下武林同道的希望,此刻实都已寄托在你身上,只等着你与那东海白衣人作一决
战。”
     
    铁髯道长接道:
     
    “你若为了要赴此约,而有了什么三长两短,而不能赴东海之约,那……那又当怎生是
好?”
     
    宝玉垂首道:
     
    “这……弟子……”
     
    如意老人缓缓道:
     
    “昨日泰山会后,群豪犹自依依不舍散去,为的只是要多瞧你一眼,那时泰山之上,千
百道目光,又有谁不是瞧在你身上……只要你去瞧他们的目光一眼,便可知他们对你的期望
是何等深厚。”
     
    宝玉道:
     
    “这……弟子知道。”
     
    铁髯道长道:
     
    “你既知道,便该权衡此事之轻重,你若为了往赴火魔神之约,而令天下英雄失望,是
否值得?”
     
    如意老人接道:
     
    “何况,火魔神那厮本就是个无信无义的恶徒,你纵失约于他,普天之下,也绝无一人
会说你的不是。”方宝玉垂目默然,显然心中也甚是矛盾。
     
    无相大师叹道:
     
    “老伯们并非说你此去必有三长两短,只是,在明中花朝之前,你必须养猜蓄锐,使自
己精神、体力,俱都达到巅峰,以期能一战而胜……想那火魔神既如此求你,白水宫显见绝
非易与之地,你此去纵无伤损,但精神、体力之消耗,必定十分可观,对你与白衣人之战,
影响也必定甚是巨大,你若因此而……而败,那岂非要令天下英雄,俱都为之扼腕!”
     
    宝玉仍然低垂着头,仍是默然无语。
     
    过了半晌,还是铁髯道长忍不住问道:
     
    “你可决定了么?”
     
    宝玉缓缓道:
     
    “还未曾决定。”
     
    无相大师道:
     
    “你不妨再作三思,老僧等虽然如此说,但去与不去,这决定还是全由你自家作
主……”
     
    目光四扫一眼,微微笑道:
     
    “看来你我今夜又得打扰万庄主了,明日清晨,听了方少施主回音后,再赶回去也不
迟。”语声之中,长身而起。
     
    以上由王家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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