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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那是一技通体纯金打就的小剑,长不过五寸,形式奇古,仿佛是一柄名剑的雏 型,
剑柄上用诸色的丝带打了个如意结。看起来,这像是个富贵人家小孩子的玩物 ,谁知道这
却是令武林震惊的一件表记。
     
     八面玲珑胡之辉怔怔地捧着这柄“金剑”回到房里,十万两官银丢了,平安镖 局十
年来辛苦创立的威名,也随着这十万两镖银断送,胡之辉的心像是刚由冷水里 捞出来,潮
湿而冰凉。
     
     他回到房里,石磷和缪文都已起来,他长叹一声,道:“完了,完了。”将那 柄金
剑丢到桌子上,缪文走过去拿起来,边看边问道:“这不就是那‘金剑侠’的 表记吗?”
     
     石磷看着胡之辉那种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但却不肯相信地 问
道:“昨夜有什么事故吗?”
     
     胡之辉垂着头说了,石磷不觉骇然,他们都坐在这房子里,邻屋的人被点了穴 ,十
万两银子被人搬走,他们却连影子都不知道,石磷又不觉有些惭愧,在房里踱 着方步,也
讲不出话来。
     
     镖车都又上道了,然而却是住回走了,趟子手不再喊镖,躲在车辕里缩着,镖 旗也
卷成一卷,收到箱子里去了。
     
     胡之辉无精打采地骑在马上,吹牛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石磷也有些讪讪地 ,他
是武林中成名人物,这件事发生时他也在场,自然也连着丢了面子,缪文却仍 带着满面笑
容,按说此刻他该离去才是,但他却提也不提,仍然跟在旁边。
     
     他不说走,石磷自也不便走了,在这种情形下,可的确有些不好受。
     
     走了两天,又回到往镇江府的官道上,胡之辉果然不愧八面玲珑,居然又有说 有笑
起来,对缪文拉拢得更厉害,原来他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想把那失去的十万两 镖银着落在
这“豪门阔少”身上。
     
     进了镇江府,他们仍在那家客栈住下,胡之辉却叫镖伙们押着空镖车先回去了 ,他
圆滑地运用起世故的手腕,结交那初出茅庐的缪文,石磷冷眼旁观,嗤之以鼻 而已。
     
     除了武林掌故之外,他还说些风花雪月,缪文带着笑容听着,石磷却渐渐不耐 ,漫
步行出去,却又看到一件奇事。
     
     他刚走到客栈门口,四匹健马飞驰而来,在客栈前倏地下马,身手矫健已极, 石磷
暗忖:“江南武林,果然人材济济。”
     
     马上的骑士一色金色紧身衣裤,显得非常刺眼,下马后却不立即入店,整了整 衣
衫,竟在客栈门口肃立着,石磷又奇怪:“这是怎么回事?”悄悄走到柜台后面 ,颇为注
意地看着。
     
     片时街上又奔来四骑健马,在街上的人群中,任意驰骋,却又巧妙地避开将要 被他
们撞倒的人,马上功夫极高。
     
     他们也在客栈门口停下,也下了马,原先那四个金色骑士迎了上去,八个人略 为嘀
咕了一下,仍然未进店,站在门口。
     
     石磷将身躯更站后了些,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一定有关什么秘密的帮会,而这帮 会里
的一切措施,却是最忌外人偷窥干预的。
     
     少时,街上又奔来一匹健马,石磷一看便知道他和先前那八人有关,因为他也 是金
色衣衫,最怪的是,他双手并未牵着马缰,却捧着一个黑缎包袱,只靠两条腿 驾御着马,
却仍潇洒自如。
     
     他也在客栈前停住了,身形一飘,已下了马,石磷暗暗喝彩。
     
     “好快的身手。”
     
     他穿的却是金色长衫,年纪不大,面貌英俊,两只眼睛微微上翻,带着一股傲 气,
那八个金衣壮汉恭谨地迎了上去,替他接过了马,他却捧着那黑缎包袱,径直 走入店里。
     
     店伙们连忙迎上去,对他似乎也恭谨得很,石磷暗忖:“这厮是何来路?”
     
     本有几个看来也是武林人物的壮汉站在走道上闲谈着,看到这金衫少年来了, 都远
远避开,而且躬身为礼,脸上带着惊恐之色。
     
     金衫少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笔直地走进店里,看着他的背影,走路时脚不沾 尘,
上身动也不动,武功当然极高,暗叹忖道:“少年人恃技而骄,总不是件好事 。”
     
     那八个金衫壮汉也跟着走进,狠狠打量了石磷几眼,石磷不愿惹事,走回房去 ,在
院子里,却看到那做岸的金衫少年在和胡之辉说话。金衫少年的手笔直地向前 伸着,手仍
捧着那黑缎包袱。
     
     缪文也站在旁边,带着他惯有的笑容,胡之辉似乎已为他们引见过了,石磷不 愿意
多噜嗦,正想走开,胡之辉却高声唤道:“石老弟请过来,我替你引见一位少 年英雄。”
石磷无奈,只得走过去,胡之辉笑道:“这位就是武当名剑客石磷石大 侠。”石磷一点
头,望见那金衫少年只微微一笑,仍带着那股傲气。
     
     胡之辉又指着那少年笑道:“这位就是我毛大哥的高足,江湖闻名的‘玉骨使 者,
中的第二位,玉面使者庞士湛。”石磷心中有气,也只微微一笑,也故意带着 一些那种傲
气。庞士湛脸色立即变了一下,八面玲珑赶紧笑道:“贤侄此次带着‘ 残骨令,,愚叔倒
正好派上了用场,碰见贤侄,真是好极了。”庞士湛正想答言, 缪文却插口问道:“这就
是‘残骨令’吗?”
     
     石磷侧目一望,看到缪文脸上的肌肉好像起了一种不自然的扭曲,手掌也紧紧 握在
一起,心中不禁动了一下。
     
     玉面使者看了他一眼,对他似乎也并无恶感,淡淡一笑道:“对了,这就是‘ 残骨
令,。”微一停顿,接着胡之辉的话题道,“胡三叔要这’残骨令’用,莫非 出了什么事
吗?”胡之辉说了,庞士湛两道剑眉紧紧皱在一起,道:“家师此次命 小侄带这‘残骨
令’来此,为的也是这‘金剑侠,一人,胡三叔你可知道,为了对 付这’金剑侠’,昔年
的七剑三鞭,已有四位赶到了杭州哩。”
     
     缪文接口道:“是哪四位呀?”瞬即又补充着说道:“七剑三鞭又是些什么人 ?”
     
     几乎在他说话的同一时间,胡之辉问道:“是哪四位到了杭州?”石磷也不禁 留心
倾听,七剑三鞭多半已名成利就,在家里纳福,未在江湖间走动,已有多年, 此番重出,
可想他们对“金剑侠”的重视。
     
     他侧目一看缪文,缪文脸上竟露出焦急而期待的神情,似乎非常渴望知道这些 事,
石磷暗忖:“他若是富家公子,为什么会对武林中这么关切呢?”
     
     “鸳鸯双剑夫妇,左手神剑和百步飞花全来了,为了这‘金剑侠,一人,家师 竟似
非常慎重,一定要得到他才甘心。”庞士湛做然笑了一下,接着道:“小侄曾 经对家师
说,为了他一人,又何必惊动老一辈的呢,家师神色却非常慎重,说这也 许关系着十几年
前的一段公案,是以非得到水落石出不可,依小侄看,其实也不必 要这么慎重,有我们师
兄弟几个出手,也就足够了。”自满之意,溢于言表。
     
     “这样也好。”胡之辉笑道:“七剑三鞭之出,可让小辈的人,也有机会看看 前辈
的风采。”他略一顿,又道,“不过我看大哥也是太过虑了,这‘金剑侠,又 会和那姓仇
的有什么关系?”“是呀”玉面使者颇以为然地点头道,“家师竟将我 们师兄弟九个,都
调派了出来,只留下大师兄在家里,十几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呢 !”石磷一望缪文,却见
他低头沉思,又像没有注意他们的谈话,忖道:“这人倒 真怪。”
     
     胡之辉沉吟了一下,突然附耳对庞士湛说了几句活,庞士湛面色突变,厉声道 :
“有这种事?”一跺脚,将院子铺地的青石,竟跺碎了一块,功力之深,实是骇 人听闻。
     
     “我就不相信,神鞭骑士竟会在片刻之间被人宰了九个,好!好!这倒提起我 的兴
趣来了,我倒要和他周旋周旋。”他恨声说道,言下之意,竟是凭他一人,已 足够对付别
人了。
     
     缪文抬起头,微微一笑,石磷方自觉得他笑得奇怪,他已说道:“何必在院子 站着
谈话,小弟作东,替这位庞兄台洗尘,顺便我们也去吃些东西。”他抬起头, 又笑道:
“小弟委实真也有些饿了哩。”
     
     他微微一笑,又道:“庞兄这样拿着这‘残骨令’,不觉得累吗?”原来玉面 使者
一直双手笔直地捧着那黑缎包袱,此刻闻言笑道:“这算什么?我捧一年,也 不见得在
乎。”
     
     话声未落,一人冷冷说道:“口气倒不小。”玉面使者一惊,院子里空荡荡地 ,除
了他们两人,哪里还有别人在。
     
     玉面使者白惨惨的面孔此刻变成了猪肝色,怒喝道:“好朋友说话何必藏头露 尾
的,要说什么,下会当着我姓庞的面说吗?”胡之辉,石磷也都惊诧,有谁会这 样说话?
     
     玉面使者厉叱声方住,那声音又道:“当着你面讲又怎样?”人影一花,面前 已多
了一人,来势之快,直如惊鸿,庞士湛满脸的怒容,在见了这人之后,立刻烟 消云散,反
而笑道:“原来是你。”
     
     那人道:“我来了,你要怎样?”
     
     石磷、缪文,见了这人,心中也不禁加速了跳动,不约而同地忖道:“世间竟 有如
此美人。”胡之辉却裂开大嘴笑道:“毛毛你怎么也来了?”
     
     那人俏生生地一笑,蛔娜而纤细的腰肢闪动了一下,两只灵活而明媚的大眼睛 一
转,娇声道:“哟!原来是胡三叔呀?我怎么也没看到您?”竟是一口标准的北 方活。
     
     胡之辉的眼睛笑成两条又短又粗的线,说道:“你不跟着你师傅,又跑回来干 什
么?”“毛毛”伸手一掠鬓发,娇笑道:“我回来看爸爸!”明眸如流珠,转到 缪文脸
上。缪文脸上竟有些发热,深藏着的情感竟被激起一片火花。
     
     “毛毛”回过头,望着庞士湛道:“爸爸好吗?”庞士湛道:“师傅他老人家 好得
很。”“毛毛”笑道:“你又捧着这玩意出来干什么?”
     
     石磷暗忖:“原来她是灵蛇毛桌的女儿。”看到她纤细的身影,想起毛冰,心 中不
禁黯然。
     
     她果然就是灵蛇毛臬的独生女儿毛文琪,是在毛冰走的那一年生的,今年十八 岁
了,“毛大太爷”的女儿,自然是娇纵成性,怪的却是她不跟她那名满武林的父 亲学武,
却远远跑到河北去,江湖上谁也不知道她的师傅究竟是谁。
     
     庞士湛望着她,眼中露出火一样的光芒,她微微转动了一下身子,娇笑道:“ 你们
要去吃饭,请不请我去呀?”
     
       本在低头沉思的缪文,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笑道:“姑娘肯赏光,那再好没有 
了。”石磷看着毛文琪身后的剑,却没有看到缪文笑容的勉强。
     
     毛文琪身后背着的剑,难怪石磷会留意,因为那的确奇怪得很,剑鞘非金,非 铁,
却像是一大块连缀在一起的猫皮所制,用猫皮做剑鞘的剑,天下恐怕只有这一 柄吧。
     
     “你请我,我还不去哩。”毛文琪娇笑着,回转身道:‘我可得走了,喂,庞 老
二,以后可别尽吹大气呀,小心风大闪了你的舌头。”玉面使者苦笑着,望着她 的背影。
这娇纵的少女来如惊鸿,去也如惊鸿。胡之辉摇首笑道:“这刁钻古怪的 小丫头,以后谁
要娶着他,那才叫倒霉呢!”
     
     缪文愕了许久,才笑道:“镇江的名菜听说不错,小弟还没有吃过哩。”侧目 望着
也在发怔的庞士湛道,“庞兄就拿着这东西去吗?”
     
     “我想只有这样吧。”庞士湛道,“不然,又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呢?”见到毛 文琪
之后,他说话的味道都像两样了,胡之辉一笑,道:“贤侄对毛毛不错吧?” 庞士湛脸竞
有些红,缪文却不禁泛起一阵酸溜溜的感觉。
     
     每天早上提着滚水往每间房间递送的店小二,在里面院子的一间上房门口小心 地敲
着门,因为他知道这里面住着的人,大有来头,是毛大太爷的徒弟,连镇江客 栈里的店小
二都知道了“毛大太爷”的名头,灵蛇毛臬确是该得意了。
     
     店小二敲了几声门,里面没有答应,轻轻一推,却推开了,他探进头朝里面一 望,
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拔脚飞奔,滚烫的开水洒得一地,水壶也扔了,像是撞着 鬼一样。
     
     石磷刚好走出房门,店小二差点撞在他身上,被他一把揪住,叱问道:“干什 
么?”店小二一看是他,手指着庞士湛的房门,结结巴巴他说道:“大爷……你老 人家的
朋友!不得了啦。”
     
     虽然石磷没有什么切身的事,但这几天他的神经都是紧张着的,这与他前些日 子里
的随心所之大不相同,此刻听了店小二的话,又是一惊,三脚两步地奔了过去 ,推门一看
——他也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退了出来,跑到胡之辉的门口,高声叫 着:“胡兄,胡
兄……”胡之辉睡眼惺忪地跑了出来,石磷暗忖:“你倒睡得熟。 ”胡之辉抚着大肚子
道:“石兄,什么事?”还生像是不高兴人家惊破他的好梦似 的。
     
     石磷却没有心思去顾及他的不高兴,略为有些惊慌他说道:“玉面使者出了事 ,胡
兄请过去看看。”胡之辉鞋都来不及穿,赤了脚跑了出去,陡峭的春寒使得他 身上的肥肉
颤抖了一下。
     
     他急切地推开那问房子的房门,触入他眼帘的景象,使得他也不禁发出一声惊 呼,
赶紧伸手扶着门框,免得自己倒了下来。
     
     玉面使者当门而立,两只眼珠子突出眼眶外,脸上是一片惊惧之色,左掌前扬 ,但
到半途就中止了,是以便奇突地停留在半空,右手自时以下,却硬生生地插在 墙壁里,是
以他虽然早已气绝死去,却仍然站着,没有倒下来。
     
     清晨的光线从门中照入这阴暗的房间,照在庞士湛尸身左侧脸上,使得这景象 看起
来更为阴森可怖。胡之辉勉强站直了身躯,肥脸上的两只小眼睛在房里打着转 ,突然又一
声惊呼,奔了过去,将插在桌子上的一样东西拿了起来——跟在后面的 石磷闪眼一看,那
东西霍然又是一把金剑。
     
     “又是这混帐东西……又是这混帐东西……”胡之辉脸如死灰,拿着那剑喃喃 低语
着,一抬头,脸色又一变,变得比死灰还灰黯——。
     
     原来墙上张着一方黑缎,那就是包着“残骨令”的黑缎,黑缎子上面,用白色 的粉
垩写着四个大字:“以血还血!”
     
     到现在为止,似乎已经完全证实了,这“金剑侠”确实是和十六年前的“仇独 之
死”有着关系,胡之辉手里拿着那枝金剑,喃哺低语道:“这是第二柄了。”忽 然一抬
头,向石磷问道:“先前那柄金剑,石兄可曾看到?”
     
     石磷摇了摇头,随口说道:“也许在缪兄那里。”两人跑进缪文的房间,缪文 也方
睡醒起来,胡之辉说了那事,缪文吃惊道:“怎么?庞兄也死了!”
     
     胡之辉又问那金剑,缪文低头沉吟了半晌,摇首道:“我看是看过,到哪里去 了,
我也不知道。”
     
     金剑失踪了,但这似乎并不是件什么值得重视的事情,胡之辉随即放过了,自 道:
“丢了就算了,缪兄不必挂在心上。”
     
     他走到靠窗的桌子旁,将手中的金剑放在桌上,倒了一杯新泡的茶,呷了两口 ,叹
道:“庞老二一死,毛大哥倒真是去了一个有力的帮手,唉!我真想不通,这 金剑侠怎能
有这种通天彻地的本事?”他脸上也不禁罩上一层忧色。
     
     玉面使者庞士湛的武功,石磷是亲眼看见过的,他脚碎青石,气功若无根基, 焉能
臻此,此刻石磷暗忖:“这金剑侠的武功,的确不可思议,庞士湛那样的武功 ,在武林中
已可算是一流高手了,在他手下,却又死得这么惨法。”
     
     缪文走过去,也倒了杯茶,走过来道:“我就住在庞兄的隔壁,昨晚怎的一点 声音
也没有听到?”胡之辉长叹一声道:“他在我们隔壁搬走十万两银子,我们尚 且不知道
呢!”
     
     石磷微有些面赤,一面却又奇怪,这金剑侠看来是为仇独复仇,那么他必定和 仇独
有着不寻常的关系——他念头一转,又忖道:“据我所知,仇独无亲无友,和 他有着关系
的,只有冰妹一人。”他想到毛冰的去处,又想到那穿着紫铜、黄金衣 衫的奇人,忖道:
“这件事必定和他们有关连。”但究竟有什么关连?他想来想去 ,也想不出个结果来。
     
     毛冰离家之后,中原武林中人只有他一人曾经见过,毛冰被二个奇人“掳走” ,也
只有他一人知道,他却不愿意说出来,他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所知 道的,已比
别人多得多了。
     
     八面玲珑喝完了杯中的茶,走到桌旁,想再倒=杯,突地又一声惊呼:“那柄 金剑
呢?”抬头一望,窗子本是开着的,他双手一按桌面,嗖地窜了出去,窗外是 个小院子,
渺无人踪。
     
     他急怒交集,发疯似地掠上屋面,此时朝阳初升,春日的阳光照得屋面闪闪发 光,
极目远望,屋顶栉比,哪里有人影在。
     
     三个人都好端端地坐在房里,但是就在他们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的东西,竟会失 了
踪,而且这三个人里竟有两个还是武林高手。
     
     胡之辉窗口掠进来,一双脚仍然没有穿鞋子,也不觉得冷,石磷诧然问道:“ 那柄
金剑又失去了吗?”
     
     八面玲珑颓然坐在椅子上,苦笑点首,肥大的肚子,不住地喘气,像只喝多了 水的
蛤蟆,样子显得既滑稽,又可怜。
     
     缪文走过来,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别人无法了解的神色,他抬起手,略整了 整衣
冠,朗然道:“金剑既失,伤也无益,胡兄还是快想个应付的对策才是。”从 窗口射进来
的阳光,映得他宽大的袍袖里似乎有金光一闪,但石磷和胡之辉都没有 看到。
     
     初至杭州的缪文,迎着春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仿佛有他熟悉的味道, 他贪
婪地再吸了一口,知道他的血液里本来是有着杭州的空气的,于是他若有深意 地笑了。
     
     胡之辉遭受了这么多次变故之后,唯一的办法,就是向毛臬求助,实际上,真 正遭
受打击的并不是他,而是毛臬。
     
       他着急要见毛臬,缪文却要先去游湖,去杭州而不游西湖的人,自古以来,似 
乎还未尝有过,胡之辉对缪文存心拉拢,自然答应。
     
     湖光山色,掩映半湖莲荷,微风吹过,湖面上的涟漪像是一个个美人的酒涡, 缪文
等漫步堤上,但觉心胸神脾皆清。
     
     忽地堤畔柳荫深处,荡出一只画肪,朱栏绿户,船上人一掀帘子,娇唤道:“ 三
叔,你们也来了。”定眼看去,竟是毛文琪。
     
     缪文脸上有喜色,只是他欢喜的原因难以猜透,胡之辉哈哈的笑道:“我们想 游
湖,却苦无船,碰见你真好极了。”毛文琪格格笑道:“我一个人游湖,闷得无 聊,碰见
你们更好极了。”
     
     她出语如黄驾,笑如百合,在这胜绝天下的湖光山色里,显得更美如天人,缪 文目
不转睛地着她,竟像痴了。
     
     画肪荡了过来,毛文琪走到船头上,衣裙随风飘舞,湖水中但见一个冉冉而舞 的仙
女影子,却是她的倒影,胡之辉跳到船上,敞声笑道:“毛毛,你倒真是越来 越漂亮
了。”
     
     “这两位是谁呀?”毛文琪娇笑着指着石磷和缪文间道,胡之辉为他们引见了 ,毛
文琪“哦”了一声,明如西湖之水的眼睛,紧盯在石磷身上,道:“你就是石 磷大叔
呀!”她一笑又道:“我常听爹爹说起你,说你是姑姑的好朋友。”
     
     石磷目光远远望在船舱外,远处山峰如画,毛文琪脸上露出凄婉的神色,幽幽 说
道:“姑姑在我出生的那年就离了家。爹爹到处找她,也找不着,我就不懂,她 会跑到哪
里去了呢?”
     
     石磷长叹一声,目光从舱外收回来,经过缪文脸上时,却见他脸上的肌肉又在 奇怪
地扭曲着,手掌紧握着茶杯,好象生怕杯子会掉下去似的,石磷禁不住又望了 他两眼,心
中思潮如潮涌起。
     
     大家仿佛都陷入悲哀的回忆里,八面玲珑一拍桌子,笑道:“往事休提也罢, 今日
尽欢为佳,石兄,你本是堂堂大丈夫,今日却怎的效起小儿女之态来了,哈哈 哈哈!该
罚,该罚。”他却不知道,自古以来,多情最是大丈夫哩。
     
     画肪缓缓荡开,两侧莲如繁花,清香袭人,缪文走到窗前,深吸了一口,回过 头来
时,脸上又回复了安静了。
     
     “你父亲呢?”胡之辉问道。毛文琪微颦黛眉道:“爹爹整天愁眉不展的,听 说
‘神鞭骑士’一下死了九个,他老人家大怒,说是再有这种事发生,他老人家就 要亲自出
马了。”
     
     八面玲珑又叹了一声,本想说出玉面使者已死之事,看了毛文琪一眼,却止住 了,
耳畔突闻丝竹之声,还隐隐有雏妓的歌声,他方展颜一笑,却蓦然“砰”然一 声大震,他
手里茶杯震在地上,人也几乎从椅子上翻了出去。
     
     毛文琪赶紧一伸手,扶着桌子,船身虽然被摇得猛一倾东,,桌子上的东西却 一样
也没有掉下来,她柳眉一竖,眉间立刻现出寒意,探首窗外,另一艘画舫还横 在旁边。
     
     “喂!你们没有长着眼睛吗?”她娇喝着,对面画肪里倏地伸出两个头来,脸 已经
因为喝了大多的酒,而变得像刚起锅的螃蟹那么红了,甩着醉眼望着毛文琪, 狠琐地笑着
说:“哟,好凶的婆娘!”
     
     “你的船若撞坏了,就过来陪大爷坐,大爷管保赔你一条新的。”另一个人更 讨厌
他说,毛文琪粉脸变得玉般煞白。
     
     胡之辉奔到窗前,骂道:“瞎了眼的狗子你知道这是谁——”下面的话,却被 毛文
琪拦住了,不让他说下去,因为她想打架,而一说出自己的身份,这架就打不 起来了。
     
     她忽然走出舱去,过了一会,她刚跑进来,他们所坐的这艘画肪便突然转了个 头,
对准那艘打横的画肪撞了过去。
     
     自然也是“砰”的一声大震,伸在窗子外面仍在眯着色眼的那两颗像死螃蟹似 的
头,一震之下,头顶“砰”,“砰”两声,撞在窗户上面,生像是方才那声大震 的余音似
的。
     
     毛文琪娇笑了起来,死螃蟹似的头缩了回去,缪文笑嘻嘻地望着她,像是对她 极有
兴趣,石磷心中却在想着一事:“方才这船一震,胡胖子手里的茶杯都掉在地 上,可是缪
文手里的杯子却拿得稳稳地,连一滴水都没有漏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他身怀绝
技,却深藏不露吗?但是,看他的外表,却一点儿也不像呀。”
     
     须知要是练家子,必定有一些和普通人两样的特征,练外门功夫的,大多筋骨 强
壮,手脚粗糙,腰步沉稳,使内家功夫的,大多两眼神光满足,两边太阳穴高高 鼓起,至
于练有金钟罩、铁布衫、油锤贯顶、十三太保横练这一一类功夫的,那特 征自然更为明
显,断无别人看不出来的道理。
     
     石磷正在思索,船身又摇晃了几下,像是有人跳上船来的样子,毛文琪冷冷一 笑,
从壁间拿起那柄以猫皮为鞘的长剑,侧顾胡之辉道:“三叔,你听爹爹说起过 这把剑
吗?”
     
     胡之辉微笑摇头,毛文琪娇声道:“那我现在让三叔看看。”一掀帘子,走了 出
去,缪文像是急于要看她的武功似的,很快地跟了出去,八面玲珑侧顾石磷道: “石兄,
我们也出去看热闹吧,将门无犬子,这丫头的武功,绝对错不了。”
     
     石磷也一笑,道:“别的不说,我看她掌中那柄剑,就绝非凡品。只不过她拿 着这
剑去对付这批无赖少年,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两人一笑走出舱,根本没有将这场将要发生的打斗放在眼里,哪知一出舱,才 知道
事情大出意料之外,这场架要打起来,恐怕不大简单哩。
     
     在画舫前面那一块约两丈方圆的船面上,此刻做然卓立着五个急装劲服的汉子 ,手
中长剑森然,胡之辉并不十分注意,因为那两头“死螃蟹”也在其中,胡之辉 的眼光,却
落在站在船头的两个瘦长汉子身上,他仿佛觉得这两人很熟,虽然不认 识,但至少总在什
么地方见过。
     
     他猛地一击掌,蓦然想起了这两人是谁,急忙抢了过去,喊道:“大家先请别 动
手,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话——”那话还没有说完,那身躯瘦长的两人一齐暴喝 道:“少
废话。”
     
     其中一人掠了过来,身形绝快,左掌嗖地一掌,直劈胡之辉的面门,掌风如刀 ,掌
未到时,已激得胡之辉脸上火辣辣地痛。
     
     胡之辉急忙侧头,拧身,避开此招,百忙中看到此人右臂空空,心中更肯定了 此人
是谁,越发不敢回手,但此人出招如奔雷迅电,唰、唰、又是两掌,专抢偏锋 ,虽然失去
右臂,掌法却更凌厉。
     
     胡之辉被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又不敢回手,情形极危,毛文琪一声娇叱,掠 了过
来,另一瘦长汉子暴喝一声,双掌齐出,将毛文琪逼到另一侧,这船头空地本 不大,四人
搭上手,便再无空隙,缪文远远站在舱门侧,眼睛随着动手的四人打转 ,石磷不便插手,
望着这两个瘦长汉子快到极点的身法,暗忖道:“这两人究是谁 呢?”
     
     胡之辉三招过后,已是手脚忙乱,他武功远不如他的名声亮,这两年养尊处优 ,身
形更臃肿,肚子也大了,手脚自然更不灵便,那瘦长汉子带冷笑,单掌撤起一 片掌影,将
满头大汗的八面玲珑罩在掌风里,竟不容人家有说话的余地。
     
     毛文琪左手拿着那猫皮为鞘的长剑,身形曼妙如飞仙,右掌轻送,飘飘数掌, 如缤
纷之落英,漫天而舞,那瘦长汉子的如山掌风,竟被她这种轻描淡写地几掌, 从容化解了
去。
     
     石磷系出名门,对武功一道,自是识货,看了那两个瘦长汉子的掌法,已觉功 力颇
深,再看到毛文琪的掌法,更是惊异,以他的阅历,竟仍看不出她的掌法究竟 是何门何派
来。
     
     那两个瘦长汉子,使的是北派劈挂掌一路的掌法,招式虽不奇妙,但出招之快 ,令
人目不暇接,掌风虎虎,功力尤深,胡之辉逼不得已,方待还招,但心中仍有 些虚,那独
臂汉子左掌一穿,“灵龙出云”,从胡之辉两臂的空隙中击向他胁下。
     
     胡之辉大惊扭身,独臂汉子冷笑一声,腕时猛一伸缩,胡之辉一声闷哼,已被 击中
“期门”重穴,软软倒了下去。
     
     独臂汉子一招得手,那边毛文琪却已稳占上风,娇喝道:“想你这样的身手, 还出
来现什么世?”那瘦长汉子大怒,长啸一声,身形暴退,向独臂汉子招手道: “老大,撤
青子招呼他。”
     
     缪文看到毛文琪的武功,亦有异容,石磷微微感叹:“江山代有人才出,新人 总是
换旧人,这小小女子竟有如此武功——”争强之心,更是一点儿也没有了,索 性袖手旁观
起来,这昔日被武林公认前途无量的年轻剑手,此刻意气消沉,与世无 争,还不是为情所
累。
     
     那两个瘦长汉子身形一矮,唰地,后退了出去,脚尖端着船沿,脚跟却已悬立 在水
面上,毛文琪面带微笑,漫不经心地,似乎满不在乎。
     
     胡之辉穴道被点,眼睛却仍看得到,心里更着急:“毛毛真莽撞,怎地和‘河 朔双
剑,动起手来。”原来这个瘦长汉子竟是名闻天下的“七剑三鞭”中的“河朔 双剑”汪氏
昆仲,那独臂的一个就是昔年被仇独以重手法折骨,伤处腐烂,不得不 切去断臂的汪一
鹏,另一个自是汪一鸣了。河朔双剑身形一退,两人并肩而立,倏 地又飞掠上前,剑光并
起,宛如两条经天长龙,交尾而下,汪一鹏的剑光自左而右 ,汪一鸣自右而左,唰、唰、
两剑,剑尾带着颤动的寒芒,直取毛文琪,名家身手 ,果自不凡,石磷称赞:‘好剑
法。”毛文琪动也不动,这两剑果然是虚招,剑到 中途,倏然变了个方向,在空中划了个
半圈,刷地,直取毛文琪的咽喉、下腹。这 两剑同时变招,同时出招,不差毫厘,配合得
天衣无缝,汪一鹏右手已断,左手运 用起剑来,却更见狠辣,原来这兄弟两人,这些年来
竞苦练成了“两仪剑法”,两 人联手攻敌,威力何止增了一倍。毛文琪轻笑一声,脚步微
错间,人已溜开三尺, 手一动,众人只见眼前红光一闪,眼睛却不禁眨了一下,毛文琪已
拔出剑来。’剑 光不是寻常的青蓝色,而是一种近于珊瑚般的红色,发出惊人的光,剑身
上竟似还 带着些火花,竟不知是什么打就的。
     
     此剑一出,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石磷久走江湖,可也看不出这剑的来路,缪 文更
是眼睛瞬也不瞬地盯在这柄剑上。
     
     汪氏昆仲是使剑的名家,平日看过的剑,何止千数,此刻亦是面容一变,剑光 暴
长,两剑各划了个极大的半圈,倏地中心刺出,剑尾被他们真力所震,嗡嗡作响 ,突又化
成十数个极小的剑圈一点,袭向毛文琪,正是“两仪剑”法里的绝招“日 月争辉”。
     
     也正是“河朔双剑”功力之所聚。
     
     胡之辉躺在地上,眼睛虽睁开,却看不见他们的动手,原来他的头倒下去时是 侧向
另一面,此刻因身不能动弹,头更无法转过去,此时急得跟屠夫刀下的肥猪似 的,却也没
有办法。
     
     毛文琪笑容未变,掌中剑红光暴长,向河朔双剑的剑光迎了上去,河朔双剑只 觉掌
中剑突然遇着一股极强的吸力,自己竟把持不住,硬要向人家剑上贴去,毛文 琪娇笑喝
道:“拿来。”满天光雨中,人影乍分,河朔双剑唰地同时后退,手中空 空,两眼发直,
吃惊地望着对方。
     
     毛文琪笑容更媚,手臂平伸了出来,汪氏昆仲的两柄青钢长剑,此刻竟被吸在 她那
柄异红色的长剑上。
     
     将剑一挥,汪氏昆仲的双剑,倏地飞了出去,远远落入湖水里,众人不禁骇然 ,这
种功力简直匪夷所思,神乎其玄了。
     
     河朔双剑享名武林垂三十年,除了昔日曾在“仇先生”手下受挫外,数十年来 可说
未曾遇过敌手,此刻三招之内,就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夺去手中之剑 ,心情可想
而知。
     
     练家子被人夺去手中兵刃,乃是奇耻大辱,何况“河朔双剑”这种身份,汪氏 昆仲
此刻心中宛如刀割,发怔地望着毛文琪,这少女武功,确是把他们大大地惊骇 住了。
     
     他的五个弟子,平日都把师父敬如天神,此时心中也不禁难受,脸上颜色在变 ,那
两个“死螃蟹”,现在脸也不红了,反而有些铁青,掌中虽然都拿着剑,谁也 不敢上去和
人家动手。
     
     河朔双剑身形这一退,胡之辉可看到了,他看到他们的神色,和空着的手,知 道他
们已经吃了亏,心里却惊喜交集,惊的是毛文琪竟将河朔双剑的招牌拆了,河 朔双剑却是
她父亲的朋友,这笔帐不知怎么个算法?
     
     喜的却是朋友之女,有这种身手,在此时这多事之秋,无疑多了个极好的帮手 ,能
将“河朔双剑”一举而击败的,武林中恐怕真还没有几个哩。
     
     “两位的剑法高明得很。”毛文琪微笑着,将那柄剑,放回猫皮剑鞘里,说道 :
“不过两位若凭着这点儿剑法就想在杭州西湖上撒野,随便用船撞人,那还差着 一大节子
哩。”
     
     河朔双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毛文琪又讥讽地笑道:“我知道两位必定不服气对吗?那也没有关系,两位以 后如
果要找我,到杭州来找姓毛的好了。”
     
     她娇声一笑道:“你们必已在江湖上混了不少年,我可不是抬我父亲的招牌出 来吓
唬你们。”
     
     河朔双剑面容蓦地大变,齐声而道:“灵蛇毛臬。”毛文琪道:“对了”。河 朔双
剑一声不发,一跺脚,同时长身而起,在空中一拧身,嗖地,窜到他们自己的 那艘画舫上
去了。
     
     毛文琪朝那五个劲装持剑的少年一笑,轻轻说道:“你们还不滚?”声音温柔 得
很,那五个少年听了,那种滋味还真不好受,五人不约而同地一转身,朝那一艘 画舫上纵
去,急切之下,却未想到自己功力尚不够,噗通,噗通,几个都掉下河里 去了。
     
     毛文琪笑得如花枝乱颤,看到胡之辉仍躺在地上,走过去看了看,随手一拍, 胡之
辉的穴道就解开了,站起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浓痰,长长嘘了口气。
     
     “三叔,可辛苦你了。”毛文琪笑道,胡之辉苦着脸,喘着气说道:“苦了我 到没
有什么关系,可是姑娘你却闯了大祸了。”
     
     毛文琪诧然道:“我闯了什么祸?”胡之辉叹道:“我的大姑娘,你把人家奚 落得
满舒服,打也打了半天,你可知道人家是谁吗?”
     
     毛文琪摇摇头,胡之辉道:“你当然不知道,你要是知道,你也不会打了。” 毛文
琪有些着急,问道:“他们到底是谁?三叔讲话老是这样拖泥带水的。”
     
     “他们就是和你父亲齐名的‘河朔双剑,呀!”胡之辉说道。毛文琪听了,也 不觉
得呆了一呆,石磷过来,惊道:“他们就是‘河朔双剑’吗?”缪文站在阴影 里,脸上似
笑非笑不知心里在转什么念头,毛文琪却朝他走过去,娇笑着说道:“ 你看什么呀?我在
打架,你也不来帮忙。”
     
     缪文摇头作苦笑状道:“非不为也,乃不能也,小生非不愿打架也,实乃力有 所不
逮,不敢自取其辱耳。”
     
     毛文琪笑得格格地响,道:“你瞧你,说得还像人话吗?”她和缪文本不熟, 可是
却一点儿也不害羞,石磷有些奇怪,却不知道毛文琪有生以来,还不知道害羞 是怎么回事
呢。
     
     缪文看着她天真的神态,嘴角泛起笑容,道:“姑娘的剑,委实好玩得紧,小 生可
以看看吗?’,”可以是可以,不过——”毛文琪娇笑着,拖长了声音,缪文 笑道:“不
过什么?”
     
     “不过你以后说起话来,可不准小生小生的,听起来别扭死了。”她笑着道。 石磷
不禁微笑暗忖:“这女孩子倒是天真未泯。”
     
     她将掌中的剑拔了出来,缪文往后退了两步,似乎吓了一跳,石磷一惊:“这 剑光
怎地这种颜色?”
     
     毛文琪笑道:“你摸摸看。”缪文站得远远的,直摇头,胡之辉笑着走过去, 道:
“摸摸有什么关系?”
     
     果然走过去摸了一下,手指刚一触及剑身,全身突地一震,跳起一尺高,连忙 退了
开去,脸上煞白,惊叫道:“这柄剑有什么古怪?”
     
     毛文琪笑得越发厉害,道:“三叔,你上了当吧。”明眸一飘缪文,又道:“ 还是
你聪明,”石磷虽失笑,但也惊异,他走遍天下,却也没有见过人一摸就会跳 起来的剑,
甚至连听也没听说过哩。
     
     蓦地湖中箭也似地驶来一艘小船,摇船的人不但水性精熟,手劲也特别大,晃 眼间
便驶到近前,双桨一翻,小船便停下来,摇船的人将桨放下了,嗖!便跳到这 艘画舫上
来,身手之矫健,在武林中可算一流人物。
     
     他长身玉立,上了船就向毛文琪道:“你闯了祸了吧?”目光四顾,向大家一 笑,
缪文见了这人,全身却生出一阵凉意,直透背脊,从来很少变色的脸,此刻亦 变成了惨白
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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