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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暗杀行动
    那是一座三层高的古老平房,在大城市的边缘区域里,显得与四周的现代楼房有点格格
不入。但我已没有别的选择了,因为它向街的大窗刚可监视着冒险者俱乐部的大门。
     
    我今次来是要杀一个人。一个名列国际十大通缉犯的恐怖分子和毒枭。
     
    我已为追踪他跑了十九个国家,耗费了我四个月的宝贵时光,也花了委托我这项任务的
人的庞大的金钱,我的收费是以“分钟”去计算的。
     
    负责带我看屋的屈臣太太唠唠叨叨地道:“连家私租金是四百英镑一星期,两个月按
金,一个月上期,水电费自付。先生!你真的要租吗?”这时我们刚来到三楼。屋中的巨型
沙发,深棕色嵌花的大柜,强烈的营造出深沉暮气的气氛,使人心理感到很不舒服,但环境
对我来说并不会形成任何影响。我不答反问道:“那道楼梯通往什么地方?”屈臣太太道:
“啊!那是积节爵士储物的阁楼,门是锁着的。爵士吩咐谁也不能进去,事实上里面也没有
什么东西,除了一个废置了的大琴外。”我淡淡道:“爵士现在到了什么地方,这所古老房子
为和不拆了来从建?”屈臣太太道:“爵士是怀旧的人,要他拆这房子不如要了他的命,如
非他怕附近的不良青年强行入占这所房子,他亦不肯将它租出去呢。他现在去了非洲,三年
多没回来了。”原来如此,我赶快付了按金和一个月的租金,将这寂寞多言的老太打发走
了。
     
    天色逐渐黑沉下来。
     
    我来到向街的窗前,拉开了窗帘布,向对街望下去。冒险者俱乐部的大招牌亮了起来,
不时见道豪华房车驶进去,隐没在高墙之后,三十万英镑的入会费,使它成为了富商巨贾的
专利品。
     
    我从袋里取出一张照片,是个西装笔挺的男子,年纪在三十五、六间,模样粗犷里带着
三分俊伟,有股说不出的魅力。这就是我今次要找的目标,“屠夫”纳帝。据闻他除好杀
外,也是个好色得人。他原本并不是这模样的,但今天高明的改型手术,已可使人变成任何
样子。屠夫纳帝还有两名得力手下,夏罗和沙根,两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故此以我丰富的
杀人经验,仍要非常小心,况且纳帝是国际间一些恶势力包庇得人,一个不好,我可能还要
丢了性命。
     
    我停止了窥视,取出大皮箱,拿出衣物,揭开暗格,里面便是我的生财工具,式样繁多
的各种枪械配件。外行人很难了解我们花在枪械上的时间,枪械保养和枪械五花八门的性能
同样是深奥的学问。每发射一颗子弹,都会对枪作成某一程度的伤害,撞针会损耗,枪管内
俗称“来复线”的弹道纹会磨蚀,使子弹不能再已螺旋形的原有性能推进,减去了杀伤和刺
破力,甚至连枪的驳口也会因震动而损坏。一个象我这样的第一流杀手,首要之务就是使武
器时常保持在最优越的状态。
     
    我小心翼翼的将枪支嵌配成我理想中的组合,又拣选了尖锐的德国制的刚弹头,即便纳
帝是只穿上了避弹衣的犀牛,也难逃命丧当场的厄运。
     
    我在窗旁架起了双筒阔角望远镜,耐心地观察着进出冒险者俱乐部的车辆,和其中的
人。
     
    九时三十分,一辆银灰色平治驶至,全身制服的司机后是一对盛装的男女。
     
    通过望远镜,我刚好捕捉到那女子美丽的侧影。
     
    我对美女是无动于衷的,这并非说我是个不正常的男人,而是在一个任务完成前,杀手
是不动丝毫感情的,因为那会形成致命的弱点。
     
    只有在干掉目标后,才会松驰下来,找个别人想不到的地方,尽情享受人生。
     
    上次我到大溪地去,先不说我是个很好看的壮健男子,只是我袋里掏不尽的钞票,已足
使美女群拥而至,投怀送抱。但当任务一降到肩上,我便惯性地将她们全部抛弃,任她们如
何心碎苦求,也不能稍微影响到我的决定。
     
    驶进俱乐部里的车中美女,无可否认是迷人的女子。
     
    短发明眸高鼻,淡淡的化妆里透出一股迫人的清丽,非常有时代感。
     
    只可惜她坐的是冒险者俱乐部大老板尊尼约曼的座驾,看来她是情妇一类的身份。
     
    冒险者俱乐部最吸引会员的地方,正是能提供世界各地一流的美女,这或者也是纳帝到
来的其中一个原因。
     
    尊尼约曼表面上是个大商家,骨子里却是个军火走私商,而且是最大的一个。“屠夫”
纳帝今次是应他之邀到来作客,至于是否有什么交易,那便不得而知了。
     
    我离开古老大屋,走出花园,穿过大闸,往这位于郊区的镇中心走去。
     
    当我踏上街上时,灵敏的杀手神经告诉我有人在冒险者俱乐部的五层主楼里向我窥视。
但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缓步而行。
     
    他们将会派人来调查我,但只能发现我是个想找个地方写本作品的浒爱情小说家,甚至
可以找到我放在台上未完成的书稿。他们可在市面上买到我的书,当向出版社查询时,联络
地址正是这所房子。而这只是我十多个身份里其中的一个。
     
    走了三十多分钟,来到了店铺林立的热闹点。
     
    这是晚饭后休息的时刻,街上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匆匆忙忙的行人,都是赶着回家的样
子,大部分的商店都关上了门,只有一家印尼人开的快餐店,和一间以售卖各式雪糕作招徕
的小型超级市场仍在营业中。
     
    我大步往超级市场走去,由于监视对街的工作将会长时间地使我留在古老大屋里,饮食
品必须充足齐备,这也是我造反以作家为身份的原因,也只有这样才使人信服为何我会长期
间留在屋里,因为只有在屋内才能工作。
     
    昏暗的街灯上,超级市场泊了一辆黑色的旅行车,车身沾满泥泞,显然经历了一段遥远
的路途。车内坐了一个黑人,样貌凶悍,灼灼双目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
     
    我当然不会把这种人放在眼里,虽然我身上并没有携带枪械,但以我的搏击技巧,等闲
七、八个壮汉也休想动我分毫。
     
    我来到超市敞开的玻璃门外。
     
    里面的情形有点反常。
     
    收银处人影全无,收银机却拉了开来。
     
    高接天花的盛物架后却传来男人的狞笑声和女子的哭喊声。
     
    这是奸劫?
     
    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际,车内那黑人是负责把风的匪徒。
     
    我从容地动也不动。
     
    “贱种!不要动,将手放在头上。”
     
    一枝硬梆梆的东西重重撞在我腰背处。
     
    我心中冷笑一声,身躯一扭,枪管已从我背后滑向身侧,同一时间手肘重击在那黑人的
胸前要害,接着转身提膝,刚好顶在对方下阴处。
     
    那六尺多高的黑人痛得跪倒下来。
     
    我的铁拳轰正他的鼻梁,黑人鲜血飞溅晕倒过去。
     
    我的原则是除非不出手,否则必不留余地,务要对方一败涂地,全无反击之力。所以我
攻击的部位全是对方的要害。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接着我将会静悄悄地退出去,溜回古老大屋里,什么奸劫也与我没有丝毫关系;这等事
每天也在发生着,多一宗少一宗又有什么问题?何况我不能暴露我的身份,若惹上警察那更
非本人意愿。
     
    我开始往外退走。
     
    超级市场内的哭叫挣扎忽地停了下来。
     
    我的经验何等丰富,立知不妙,我连转头的时间也不肯浪费,手一伸,刚好抓着那往后
仰倒的黑人前胸,一抽一移,二百多磅的身体,玩具般来到我身前,接着我一个转身,刚好
躲在他身后。
     
    超级市场内另两名持枪的黑人青年狂奔出来,手枪扬起,他们刚要发射,但却给我手上
的人质威协得不敢妄动。
     
    其中一名劫匪喝道:“猪猡!还不放人!”
     
    我心中嘿嘿一笑,闪电冲前,同时人力一推,手中晕厥的黑人像座山般向他们压去。
     
    一看这两人持枪的姿势,所用的武器,已知他们是业余的初哥,对付他们是轻而易举的
事,难就难在我不能杀人,又不希望超市的人去报警。
     
    那两名青年黑人劫匪怒喝一声,自然地伸手去接我掷去的同伙。
     
    他们的手刚碰上同伙的身体,我已乘势标前,蹲身左右开弓,两名凶徒捧着下阴,痛得
弯下身去。
     
    手枪掉在地上。
     
    我捡起手枪,退了开去。
     
    当那两名痛得跪倒地上的黑人凶徒挣扎着抬起头望向我时,枪柄已稳定地握在我手里。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选择任何骨与骨间的空隙,将子弹送进他们身体内必然致命的部
分。对人体的结构,我比外科医生更内行,对我这常须要向人以酷刑迫取口供的人,不能掌
握人体的弱点将是最大的遗憾。
     
    两名黑人脸无人色,冷汗直冒。
     
    我低喝道:“还不快滚!”
     
    两人如遭皇恩大赦,爬起来便要跑。
     
    我冷笑道:“两位义气大哥,你忘记了你们的朋友了。”
     
    两人呆一只后,掺扶起早先晕去的黑人,连滚带跑,往外走去。
     
    我以目光送着他们走进车内。从不让危险隐在我背后看不见的地方,是本人的哲学和原
则。
     
    这也是我要离去的时候了。
     
    汽车的引擎怒吼着。
     
    背后传来微响。
     
    我将枪收进外套里,往外走去。
     
    “先生!”
     
    那是年轻女子娇柔的呼唤,听她音质嘹亮,显是虽受惊吓,但却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
     
    刚才无意和无奈间,我这冷血杀手竟做了一宗好事。坦白说,那绝不是我的愿意。
     
    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的脸,更不愿上警局被录取口供,何况我还要赶快找个地方,拭掉枪
上的指模,然后丢弃。
     
    我头也不回地大步往门外走。
     
    脚步声直追至门外,才停了下来。
     
    我没有丝毫回头看望的冲动。绝对地控制人类的情绪,是一个杀手首要学习的东西,否
则只是恐惧一项,已令人难以安寝了。
     
    我饿着肚皮,回到古老大屋。入屋前,在街角弯处打了个电话。
     
    我是不会用固定的电话和客户通讯的,那是供人窃听的愚蠢行为;也不会用无线电话和
人说任何重要的话,因为要截听无线电话,在警方和有能力的团体都是易如反掌的事。
     
    电话铃响。
     
    对方拿起电话,却没有作声。
     
    我蓄意压低声音,以带着爱尔兰语音的英语道:“侯爵夫人。”
     
    一把低沉的女音道:“是你!隐身人。”
     
    隐身人是我的代号,没有人知道我的真面目,这是我名震国际、行事从不失手的主要原
因。连负责和我接洽生意的几名联络人,也弄不清楚我是高是瘦、是矮是肥?甚至连说话的
声线和语音也是伪装的。
     
    我淡淡道:“十日内干掉纳帝,价钱却要增加一倍。”
     
    侯爵夫人冷笑道:“不是说笑吧,隐身人一向信誉昭著如何会坐地起价?
     
    ”我亦冷笑道:“因为你们最初提供给我有关纳帝的行距资料,全部是虚假的废料,而
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纳帝原来是世界五大毒枭之首,横渡连耶的金牌打手,价钱不吸引一
点,谁肯公然剃横渡连耶的眼眉。”侯爵夫人窒了一窒,使我知道她是蓄意瞒起这一环节,
她半晌才道:“我只是联络人,要和真正付钱的人商量后才可答复你。”
     
    我冷冷道:“不用了,只要我明天发觉户口里应增加的数字还少欠一个子儿,这件事便
拉倒。”
     
    “叮“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倏然自得地走回屋里。
     
    屋内似乎一切依旧,但我知道已曾给高手无微不至地彻底搜查过,当然找不到我的望远
镜和武器箱,那已给我放在屋后花园里一个隐蔽安全的地方。
     
    大半天没吃过东西,肚子争气地叫了两响,明天不得不再往镇上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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