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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卑鄙奸人
    项少龙到了那天初来夫人府时等候赵雅的大厅,那些珍玩饰物依然如前布列柜内架,但
他已换了完全另外一种心境。
     
    她为何不把他请到那清幽雅静的园内小楼处,厚李园而薄待自己,那不如索性不要他这
麽早来到。
     
    若不论人格,李园确是女人理想的深闺梦人,连纪嫣然亦曾被他的文采打动,可惜他却
是这麽样的人。
     
    思索间,雅夫人盈盈而至。侍候身旁的女侍施礼告退。
     
    项少龙这时心中想著为何小昭等诸女一个不见,雅夫人来到他身旁席地坐下道:u董先
生赏面早临,舍下蓬荜生辉。」
     
    项少龙往她看去。这成熟的美女容光焕发,眉眼间春意撩人,体态娇柔,引人至极。
     
    她愈是美艳动人,他心中愈有气,猜到定是因受到李园的滋润,至回复了春意生机。
     
    粗声粗气道:「夫人这府第胜比王公侯爵居所,何有蓬荜之可言。」
     
    赵雅听得皱起了秀眉,那有人会把礼貌的客气话当是真的,虽心中微有不悦,却没有像
以前般轻易被他气坏,当然是因为这时内心还充满了李园的爱情,不以为意道:「先生在藏
军谷的牧场进行得怎样了?」
     
    项少龙为之愕然,他何等灵锐,一看赵雅这时神态,便知李园已成功夺得了她的芳心,
甚至把「项少龙」都暂时忘了,所以才回复了以前的风采。
     
    这本应是值得高兴的事,至少赵雅因心有所属暂时不会来缠他,偏是心中却很不舒服,
很想伤害她,看她难过。
     
    旋又压下这冲动,微笑道:「今天不谈公事,夫人为何想鄙人早点来此呢?」这回轮到
赵雅无辞以对。
     
    她这样做自是因为对这马痴颇有点意思,只不过目下因李园的忽然闯入,独霸了她的芳
心,至少在这刻是如此,所以再没有原先那种贪欲心情。
     
    她仍派人去将项少龙早点接来相见,是因深心处渴望能与他在一起。这董匡别有一股粗
豪得来又充满哲理思想的独特气质,既霸道又温柔,合起来形成一股对她非常新鲜刺激的感
觉。和他在一起时,从不知他下一刻会说些甚麽话或作出甚麽出人意表的行为。而他还对自
己又是若即若离,似不把她放在心上,但又像对她很有兴趣。总言之有他在身旁,她再没有
馀暇去想别的事。
     
    这种感觉,李园亦无法予她。
     
    与李园胡混□磨时,她总忍不住要把他代入了变成项少龙,但这个在某方面酷肖项少龙
的粗汉,反使她忘记了一切。
     
    若与他欢好亲热,会是甚麽的滋味呢?
     
    想到这□,自己都吓了一跳,暗著自责,为何见到他後,李园本来强烈的印象立时淡了
出去呢?
     
    项少龙见她玉容明暗不定,怒气上涌,霍地起立。赵雅吓了一跳,抬头不解地往他望
去。
     
    项少龙沉声道:「夫人是否爱上李园那小子了,所以现在对鄙人才变得那麽泠淡?」
     
    赵雅娇躯剧震,惊呼道:「噢!不!」这刻她已无暇推断对方为何能一针见血,说出她
的心事。
     
    项少龙微笑道:「那也没有甚麽关系,但假设李园偷的是董某人的宝马,我便绝不放过
他。」一伸懒腰,「哈」一声笑道:「我还是先到街上逛逛,待会才来夫人处参加晚宴,免
得大家你眼望我眼,不知说甚麽话题才好。」
     
    赵雅给他弄得六神无主,站了起来,娇嗔道:「董先生!你留点面子给赵雅好吗?人家
在你心中竟及不上一匹马儿吗?」话才出口,始知犯了语病,这岂非把自己当作了是他的马
儿吗?项少龙淡淡看了她一眼,暗感快意,转身朝厅门举步,若无其事道:「那小子偏爱和
老子作对,好!便让董某人一显手段,把纪嫣然抢了过来,让他也尝被人横刀夺爱的味
儿。」
     
    赵雅本要追他,听到纪嫣然三字後愕然停了下来。
     
    可是她却不敢笑他,因为他语气中透出强大无比□信心,教人感到他说得出来,就一定
可以做得到。
     
    到项少龙消失门外时,她心中仍念著「横刀夺爱」四个字。
     
    唉!他用语的新鲜和精采,确可与项少龙平分春色。忽然间,她知道李园仍未可完全代
替了项少龙。
     
    想到这里,意兴索然,再不愿想下去。
     
    置身在邯郸的街道上,项少龙想起小盘登位後接踵而来的战乱,禁不住心生感慨。
     
    这广阔的土地,经过了数百年的乱局後,终到了历史分久必合的大变时刻,而他这「外
来人」却一手促成了这转变。假设他没有来,这些事会否不发生呢?任他如何智计过人,可
是这问题想想都教他头痛。
     
    「董兄!」听到呼唤,项少龙先是心中茫然,一时想不起董匡就是自己,然後才醒觉过
来,转回头望去。
     
    原来是来自韩国的平山候韩闯,身旁还随著七、八名亲随,一看便知是高手,人人精神
饱满,体型彪悍,虽及不上项少龙的高度,但已极是中看。
     
    项少龙讶道:「鄙人还以为只有我才爱逛街,想不到平山候亦有此雅兴。」
     
    韩闯脸色阴沉,没有立即答他,等来到他身旁时,才亲切地挽著他手臂边行边道:
「来!我的行馆就在转角处,到我处再说。」
     
    项少龙受宠若惊,想不到他对自己原本泠淡的态度会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由南
辕到了北辙。
     
    身不由己随他到了行馆,到厅里坐下後,那十多名剑手,仍立在四周没有离开,弄得气
氛严肃,颇有点黑社会大阿哥谈判的味儿。
     
    韩闯连一般斟茶递酒的礼貌招呼都省去了,沉声道:「李园真混账,半点脸子都不给我
们,公然来剃本侯的眼眉,可恶之极。」
     
    项少龙恍然,原来他一直派人留心赵雅,见李园主动去找她,逗留了一段足够做任何事
的时间後,才肯出来,故而暴怒如狂,竟把自己这另一情敌当作是同一阵线的人,不过亦可
说韩闯自问外貌、身分、权势均胜过他项少龙,所以并不将他视作劲敌,但李园却是另一回
事了。
     
    由此看来,韩闯对赵雅是认真的,甚至想把她带回韩国,好在私房随意享用,不过这理
想如今被李园破坏了。
     
    一时间找不到可说的话回答。韩闯眼内凶光闪闪道:「董兄为何不到一盏热茶的工夫就
溜了出来?」
     
    项少龙暗忖他定是正要去赵雅处兴间罪之师时,见到自己神情彷佛的走出来,才改变心
意,追著扯了他回来。」
     
    泠哼了一声道:「董某最受不得别人泠淡和白眼,不走留在那里干舍,操他奶奶的
娘!」
     
    韩闯感同身受,闷哼道:「我平山侯一生不知见过多少人物,却未见过这麽嚣张的小
子,他算甚麽呢?还不是凭妹子的裙带关系,真不明白春申君为何这麽看重他,若李嫣嫣生
不出儿子来,我看他还有甚麽可戚恃的?」
     
    项少龙到现在仍不明白他扯了自己到这里来有甚麽用意,以他这位高权重的人,实不用
找他这种闲人来吐苦水。
     
    韩闯脸上阴霾密布,狠狠道:「本侯为了不开罪楚人,免影响合从大计,已克制著自己
不去和他争纪才女,岂知他连赵雅都不放过,难怪自他来後,赵雅这淫妇便对我爱理不理
了。」
     
    项少龙这才知道韩闯竟迷恋得赵雅这般厉害,叹了一口气道:「天下美女多的是,侯爷
不要理她好了。所以鄙人偏爱养马,你对马儿好,它们也就对你好,绝无异心,不像女人和
小人般难养也。」
     
    韩闯默然顷刻,竟笑了起来,拍拍他肩头道:「和你说话真有趣,不过这一口气定要争
回来。李园大言不惭,我倒要看看他的剑法如何厉害?」
     
    项少龙吃了一惊道:「侯爷明天不是想亲自下场吧?」
     
    韩闯嘴角逸出一丝阴险的奸笑,双目寒光烁动,压低声音道:「本侯怎会做此蠢事,我
是早有布置,就算教训了李园,也教他不会知道是我出的手。」
     
    项少龙知他这类玩惯阴谋手段的人,绝不会把细节和盘托出,肯把心意告诉自己已是视
他为同路人了,故意捧他道:「开罪侯爷的人真的不智。」
     
    韩闯颓然挨在椅背处,无奈道:「我们对楚人早死心了,一直以来,我们三个与秦国打
生打死,他们总是在抽我们後腿,谁说得定李园会否将我们合从的事通知秦人,那时若秦国
先发制人,首当其冲就是敝国。唉!我实在不明白赵王为何这麽巴结他?」
     
    接著瞧著他道:「董兄是否明白为何孝成王忽然对你泠淡起来,昨天的宴会都没请你出
席?」
     
    项少龙故意现出忿然之色,点头道:「还不是因李园这小子!」
     
    韩闯亲热地一拍他肩头道:「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敝国的欢迎之门,永远为董先
生打开来,若要对付李园,本侯可为先生作後盾。」
     
    项少龙心中暗笑,这才是他笼络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借他之手,对付李园,装作感激
道:「鄙人会记著侯爷这番话。」
     
    韩闯沉吟道:「我看嫣然始终会给他弄上手,若能把这绝世美女由他手上抢过来,那会
比杀了他更令他难受。」
     
    项少龙叹道:「纪才女那是这麽易与,我看李园亦未必稳操胜券。」
     
    韩闯阴阴笑道:「若要使女人就范,方法可多著哩,例如给她尝点春药,那怕她不投怀
送抱。不过想要和纪嫣然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绝不容易,但她似乎对董兄的养马之术另眼相
看,说不定……嘿!董兄明白我的意思哩!」
     
    项少龙心中大怒,暗叫卑鄙,这事不但害了纪嫣然,也害了自己。当然!那只是指他真
是董匡而言。
     
    像纪嫣然这天下人人尊敬崇慕的才女,若有人对她作出禽兽行为,还不变成人人喊打的
过街老鼠?那时韩闯肯收留他才怪。
     
    只看这借刀杀人之计,便知这韩闯心术是如何坏了。
     
    现在他开始明白六国为何终要被秦国所灭,像韩闯这种国家重臣,代表本国来邯郸密议
谋秦,却尽把心思花在争风呷醋□,置正事於次要地位,怎算得上是个人物。
     
    纵观所接触的韩、魏、赵、楚四国,都是小人当道,空有李牧、廉颇、信陵君这些雄材
大略之士而不能用。只不知燕、齐的情况又是如何呢?
     
    韩闯打了个手势,立即有人递上一个小瓶子,韩闯把它塞入了项少龙手内,以最诚恳的
表情道:「本侯这口气全靠先生去争回来了,女人很奇怪,纵是三贞九烈,但若让你得到她
身体後,大多会变得对你千依百顺,纪嫣然是女人,自然也不会例外!嘿!我真羡慕董兄
哩!」
     
    项少龙心中暗骂,却问明了用法,把小瓶塞入怀里道:「我还要看情况而定,唉!我对
女人的兴趣其实不是那麽大,女人怎及得马儿好呢?」
     
    韩闯又再激励一番,说尽好话,才与他同往夫人府赴宴去了。
     
    项少龙待韩闯进府後,在外面闲逛了一会,迟了少许才大摇大摆地步进夫人府。
     
    夫人府主宅的广场停满了马车,赵大把他领进府内时,低声道:「刚才你走後,夫人闷
闷不乐坐了很久,郭开来找她都不肯见,董爷真行。」
     
    项少龙知他仍是死心不息,希望他对赵雅覆水重收,不过既是覆泻了的水,怎还收得回
来。
     
    宴会设在主宅旁一座雅致的平房□,设的亦是郭家那晚的「共席」,一张大圆儿摆在厅
心,团布了十多个位子。
     
    郭家晚宴有份出席的人全部在场,包括了那娇艳欲滴的郭家小姐。
     
    项少龙本以为郭秀儿经过那晚後,再不肯见李园,但现在看来又像个没事人似的。
     
    除了这批人外,还多出了四个人来。
     
    第一个当然是纪嫣然,还有是赵致和郭开,另有一个四十岁许的男人,衣饰华贵,气度
迫人,只是双目闪烁不定,予人有爱用心机心的印象。
     
    尚未到入席的时间,大厅一边的八扇连门全张开来,毫无阻隔地看到外面花木繁茂的大
花园,数十盏彩灯利用树的枝干挂垂下来,照得整个花园五光十色,有点疑真似幻般的感
觉。
     
    项少龙是最後抵达的一个宾客,大部份人都到了园中赏灯饰,厅内只有赵穆、郭纵、乐
乘、赵霸和那身分不明的人在交头接耳。
     
    赵穆见到项少龙,哈哈笑道:「董先生何故来迟了,待会定要你三杯,来!见过姬重先
生。」
     
    项少龙心中懔然,原来这就是代表东周君来联结六国,合从攻秦的特使,忙迎了上去。
     
    姬重非常著重礼节,累得项少龙也要和他行正官礼,客气两句後,姬重虽看似毕恭毕
敬,但显然并不把个养马的人放在眼内,迳自回到刚说的话题去,大谈秦庄襄王乃无能之
人,重用吕不韦,必会令秦国生出内乱诸如此类的话。
     
    项少龙那有心情听他,告罪一声,往花园走去。他才步入园□,三对妙目立时飘向他
来。
     
    纪嫣然一看到他秀眸便不受控制地亮了起来;赵致狠狠盯了他一眼後就别过俏脸,显是
馀怒未消;赵雅却似一直在等候他的出现,玉脸绽出笑容,欣然道:「董先生快来,我们正
在讨论□很有趣的问题哩!」
     
    项少龙一眼扫过去,见众人都集中到园心那宽敞的石桥上,下面一道引来山泉的清溪蜿
蜓流过,到了离桥丈许处,聚成一个中心处放了一块奇石的荷池,极具意趣,亦可看出赵雅
舍行为浪荡外,实在是心有怀抱的女子。
     
    纪嫣然悠然自得地倚栏下望,旁边的李园正向她指点著下面游戈的各种鱼儿,大献殷
劝。
     
    郭秀儿和赵致最是熟络,齐坐在桥头不远处的一块光滑的大石上,看样子是很欣赏这彩
灯炫目的美丽花园。前者此时正打量著他。
     
    韩闯和郭开两人,则伴著赵雅站在桥心处,刚好在纪嫣然和李园的背後。
     
    项少龙往石桥走去,先向郭秀儿和赵致见了个礼。赵致勉强还礼,郭秀儿则多赠了他一
个少女甜蜜的笑容。
     
    项少龙虽有点心痒,但却知此女绝对碰不得,说到底乌家和郭家是势不两立的大仇人。
     
    当他步上石桥时,纪嫣然不理李园,转过身来笑道:「董先生啊!我们正谈论生死的意
义,不知你对此有何高见呢?」
     
    项少龙知道这俏佳人最爱讨论问题,上至经世之道,下至类此的生命有甚麽意义等,都
爱讨论一番。而这正是百家争鸣、思想爆炸的大时代,这种清谈的风气盛行於权贵和名士
间,像不久前的老庄孔子等人,便终日好谈人生道理。可惜他对这方面认识不多,虽明知纪
嫣然在给机会自己去表现,好顺利开展对她的追求,他却是有心无力。苦笑道:「鄙人老粗
一名,怎懂得这麽深奥的道理呢?」
     
    纪嫣然还以为他以退为进,尚未有机会答话,李园插入道:「可惜邹先生没有来,否则
由他来说,必然非常精采。嘻!不若我们请教董先生养马的心得吧!」
     
    有心人一听都知他在暗损项少龙,说他除马儿外,其他一无所知。而在这年代,养马只
属一种贱业,所以他是故意贬低项少龙的身分。
     
    项少龙心中暗怒,不过更怕他追问有关养马的问题,他虽曾恶补了这方面的知识,始终
有限得很,装作不以为意道:「你们谈了这麽久,定然得出了结论,不若让董某一开茅
塞。」
     
    郭开这坏鬼儒生道:「我仍是孔丘那句y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索性不去想生死以外
的。」
     
    赵雅显然兴致极高,笑道:「郭大夫最狡猾,只懂逃避,不肯面对这人生最重要的课
题。」
     
    李园傲然道:「我们做甚麽事都要讲求目的,为何独是对自己的存在不闻不问,上天既
赋予了我们宝贵的生命,就像这些高挂树上的彩灯般,燃烧著五光十色的光和热,如此才能
不负此生。」
     
    连项少龙亦不得不承认这人说话很有内容和想像力,再看诸女,赵雅故是双目露出迷醉
的神色,纪嫣然也听得非常用神,桥头的赵致和郭秀儿则停了私语,留心聆听。
     
    项少龙心叫不妙,搜索枯肠後道:「李兄说的只是一种对待生命的态度,而非对生死的
意义得出了甚麽结论。」郭开和韩闯同时露出讶异之色,想不到这粗人的心思和观察力这麽
精到细密。
     
    李园哈哈一笑道:「董先生说得好,不过正如庄周所说的『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
域,必迷乱而不能自得。』一天我们给局限在生死□,始终不能求得有关生死的答案,就像
夏天的蛇,不知冬天的冰雪是甚麽一回事,所以我们唯一之计,就是确立一种积极的态度,
免得把这有若白驹过隙的生命白白浪费了。」他口若悬河,抑扬顿挫,配合著感情说出来,
确有雄辩之士那使人倾倒拜佩的魅力,难怪纪嫣然都对他另眼相看。项少龙一时哑口无言,
乏词以对。
     
    李园看他神色,心中好笑,那肯放过他,故示谦虚求教似的道:「董兄对人生的态度又
是如何呢?」
     
    项少龙自可随便找些话来说,但要说得比他更深刻动人,却是有心无力。
     
    韩闯现在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替他解围道:「今晚的讨论既特别又精采,不若就此打
住,到席上再说吧!」赵雅怨道:u说得这麽高兴,竟要赶著入席。赵雅还要听多些李先生
的高论哩!」
     
    纪嫣然轻柔地道:「尚未给机会董先生说呢?」
     
    看著纪嫣然期待的目光,想起自己要公开追求她的任务,怎可表现得如此窝囊?正叫苦
时,脑中灵光一现,想起在自己那个时代曾听来的一个故事,或可扳回此局。遂走到桥去,
来到纪嫣然身旁,先深深看了她一眼,再向赵雅露出雪白整齐的齿,微微一笑,才转过身
去,双手按在桥栏处,仰首望往夜空。天上的明月皎洁明亮,又圆又远。
     
    众人都知他有话说,只是想不到他会说出甚麽比李园在这论题上更高明的见解,都屏息
静气,全神倾听。
     
    李园嘴角则挂著一丝不屑的笑意。
     
    纪嫣然闭上美目,她有信心项少龙必可说出发人深省的哲理。对她来说,没有比思索人
生问题更有趣味了,这亦是她与邹衍结成好友的原因。她爱上项少龙,便是由於他说话新颖
精警,有异於其他人。
     
    项少龙沙哑著声音,缓缓道:「有个旅客在沙漠l里走著,忽然後面出现了一群饿狼,
追著他来要群起而噬。」
     
    众人为之愕然,同时也大感兴趣,想不到他忽然会说起故事来。就像庄周好以寓言来演
绎思想般。
     
    项少龙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震荡著,份外有一种难言的诡秘和感染力,尤其内容正是
有关秘不可测的生死问题。
     
    只听他以非常缓慢的节奏续道:「他大吃一惊,拚命狂奔,为生命而奋斗。」
     
    郭秀儿「啊」一声叫了起来道:「在沙漠怎跑得快过饿狼,他定要死啦!」
     
    众人为之莞尔,却没有答话,因为都想听下去,连李园都不例外。不过当他看到纪嫣然
闭上美目那又乖又专心的俏样儿,禁不住妒火狂燃。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不用慌!就在饿狼快追上他时,他见到前面有口不知有多深的
井,不顾一切跳了进去。」
     
    赵雅松了一口气道:「那口井定是有水的,是吗?」
     
    项少龙望往下面的小溪流,摇头道:「不但没有水,还有很多毒蛇,见到有食物送上门
来,昂首吐舌,热切引项以待。」
     
    今次轮到纪嫣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睁开美目,别过娇躯来,看著他道:「那怎办
才好呢?不若回过头来和饿狼捕斗好了,毒蛇比狼可怕多了。」韩闯笑道:u女孩子都是怕
蛇的,纪小姐亦不例外。」
     
    项少龙望往纪嫣然,柔声道:「他大惊失神下,胡乱伸手想去抓到点甚麽可以救命的东
西,想不到竟天从人愿,给他抓到了一棵在井中间横伸出来的小树,把他稳在半空处。」众
人都没有作声,知道这故事仍有下文。
     
    赵雅的眼睛亮了起来,在这一刻,她的心中只有这个比李园更特别难测的豪汉。
     
    项少龙道:「於是乎上有饿狼,下有毒蛇,不过那人虽陷身在进退两难的绝境,但暂时
总仍是安全的。」
     
    众人开始有点明白过来。项少龙说的正是人的写照,试问在生死之间,谁不是进退两难
呢?
     
    只听他说下去道:「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刻,奇怪的异响传入他的耳内。他骇然循声
望去,魂飞魄散地发觉有一群大老鼠正以尖利的牙齿咬著树根,这救命的树已是时日无多
了。」郭秀儿和赵致同时惊呼起来。
     
    项少龙深深瞧著纪嫣然,像只说给她一个人听似的道:「就在这生死一瞬的时刻,他看
到了眼前树叶上有一滴蜜糖,於是他忘记了上面的饿狼,下面的毒蛇,也忘掉了快要给老鼠
咬断的小树,闭上眼睛,伸出舌头,全心全意去舐尝那滴蜜糖。」
     
    小桥上静得没有半点声息,只有溪水流过的淙淙细响。
     
    项少龙伸了个懒腰道:「对老子来说,那滴蜜糖就是生命的意义!」
     
    没有人说话,连郭开和韩闯这种只知追求功利名位的人都给勾起了心事,生出共鸣。
     
    李园见诸人均被项少龙含有无比深刻思想的妙喻打动了,心中不服,打破沉默道:「这
寓言出自何处呢?」
     
    项少龙微笑道:「是马儿告诉我的!」接著哈哈一笑道:「鄙人肚子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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