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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飞龙神枪
    到达会面的民居时,图先早在恭候,两人见面,自是欢喜,经过了这大段共历忧患的日
子,他们间建立起了真正的信任和过命的交情。若非有图先不时揭吕不韦的底牌,项少龙恐
怕已死於非命。
     
    图先笑道:「少龙你对付吕雄这一手确是漂亮,使吕不韦全无还手之余地,又大大失了
脸子。回府後,这奸贼大发雷霆,把莫傲召去商量了整个时辰,不用说是要重新部署对付你
的方法。」
     
    项少龙道:「吕雄父子怎样了?」
     
    图先道:「吕雄虽没像儿子般皮开肉裂,却被吕不韦当众掌掴,臭骂一番,颜脸无存。
现在给吕不韦派了去负责造大渠的工作,并负责助他搜刮民脂。最高兴的人是管中邪,吕雄
一向不服从他的调度,与他不和,吕雄去了,他的重要性也相应提高,只要再有点表现,吕
娘蓉该属他的了。」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管中邪不过是求权求利,图兄认为有没有可能把他争取过来
呢?」
     
    图先正容道:「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此人城府之深、野心之大,绝对比得上吕不韦,
而且他清楚自己始终不是秦人,只有依附吕不韦,才可出人头地。且由於连晋的事,他与你
之间仇怨甚深,该没有化解的可能,少龙还是不要在这方面白费心思了。」
     
    项少龙点头答应了。图先乃老江湖,他的看法当然不会错。
     
    图先道:「近日我密切注视莫傲的动静,发现他使人造了一批水靠和能伸出水面换气的
铜管子,我看是要来对付你的工具了。」
     
    项少龙心中檩然,这一著确是他没有想及的,在田猎场中,河湖密布,除了泾水设了木
桥外,其他河道都要靠木筏或涉水而行,若有人由水底施以暗算,以莫傲制造的特别毒器,
如毒针一类的事物,确是防不胜防。深吸了一口气道:「幸好我的腿受了箭伤,甚麽地方都
不去就成了。」
     
    图先失笑道:「这确是没有方法中的办法,不过却要小心,他要对付的人里,包括了滕
兄和小俊在内,若他两人遇上不测,对你的打击将会非常巨大。」
     
    顿了顿续道:「我虽然不知他们如何行事,但以莫傲的才智,应可制造出某种形势,使
他们有下手的机会,此事不可不防。」
     
    项少龙暗抹了一把冷汗,他倒没有想过滕荆两人都会成为对方刺杀的目标,现在得图先
提醒,才知自己多麽粗心大意。
     
    图先沉声道:「莫傲这人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躲在背後以无声无息的暗箭伤人,又懂得
保护自己,不贪虚名小利,真乃做大事的人。」
     
    项少龙道:「这人难道没有缺点吗?」
     
    图先答道:「唯一的缺点就是好色吧!听说他见到寡妇清後,就有点神魂颠倒,不过这
事吕不韦也无计可施,否则吕不韦自己早把寡妇清收入私房了。我尚未告诉你,吕不韦对少
龙得到了纪才女,非常妒忌,不止一次说你配不上她。」
     
    又道:「比起上来,管中邪的自制力便强多了,从不碰吕府的歌姬美婢,每天大部分时
间都在练习骑射剑术,又广阅兵书,日日如是,此人意志的坚定,教人吃惊。最厉害是从没
有人知道他渴望甚麽,心中有何想法。他或者是比莫傲更难应付的劲敌,若有机会就把他也
干掉,如此你我才睡可安席。」项少龙听得心惊肉跳,比起上来,自己是好色和懒惰多了。
     
    像管中邪这种天生冷酷无情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对手。
     
    莫傲至少还有个弱点,就是寡妇清。
     
    这或者足以使他丧命。
     
    图先叹了一口气道:「吕不韦的势力膨胀得又快又厉害,每日上门拍他马屁的官员络绎
不绝,兼之又通过毒间接控制了太后,这样下去,秦国终有一天会成为他吕家的天下。若非
他防范甚严,我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杯毒酒把他杀了。」
     
    项少龙笑道:「毒这一著,未必会是好事哩!」
     
    接著把捧毒以抗吕不韦的妙计说了出来。
     
    图先听得目定口呆,好一会才叹道:「少龙你可能比莫傲更懂耍手段哩!毒确是这种只
顾自己,无情无义的人。」
     
    项少龙心叫惭愧,问起吕娘蓉。
     
    图先道:「在吕府内,我唯一还有点好感的就是这妮子,吕不韦另外的三个儿子都没有
甚麽用,只懂花天酒地,其他两个女儿又貌丑失宠,只有吕娘蓉最得吕不韦欢心,谁能娶得
她,等若成了吕不韦的继承人,若你能令她喜欢上你,将会教吕不韦非常头痛。」
     
    项少龙苦笑道:「纵是仇人之女,我亦不能玩弄她的感情,何况我根本争不过管中邪,
连我都觉得他很有吸引人的魅力。」
     
    图先道:「管中邪若想谋取一样东西,无论是人是物,都有他一套的手段,最难得是他
谦恭有礼,从不摆架子,不像莫傲般难以使人接近,故甚得人心,连吕娘蓉身边的人都给他
收买了,吕娘蓉更不用说,给他迷得神魂颠倒,你确是没有机会。」
     
    旋又皱眉苦思道:「但实情又似不全是这样,自你拒婚後,三小姐反而对你因不服气而
生出了兴趣,她最爱剑术高明的人物,若你能在这方面压倒管中邪,说不定她会移情别
恋。」
     
    项少龙叹道:「那可能比由他手上夺得吕娘蓉更困难,你知否他们间有了亲密的关系
吗?」
     
    图先道:「管中邪绝不会干这种会令吕不韦不快的蠢事。」
     
    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道:「少龙这三天田猎之期,最紧要打醒精神做人,首要自
保,莫要教吕不韦阴谋得逞,现在吕不韦前程最大的障碍就是你,千万别对他有任何侥幸之
心。」
     
    项少龙点头受教後,两人才分别离开。
     
    项少龙走到街上时,刚是华灯初上的时刻,咸阳城的夜生活及不上邯郸、大梁的热闹,
但街上仍是行人熙攘,尤其是城中青楼酒馆林立的那几条大街,行人比白天还要多。
     
    约会的地点是咸阳城最大的醉风楼,是间私营的高级妓院,项少龙虽不清楚老板是何许
人,但想必然是非常吃得开的人物了。
     
    项少龙以前虽常到酒吧和娱乐场所混日子,但在这时代还是首次逛民营的青楼,不由泛
起新鲜的感觉。
     
    穿著普通的武士服,徜徉於古代的繁华大道里,既是自由写意,又有种醉生梦死的不真
实。
     
    四年了。
     
    小盘这秦始皇亦由一个只知玩乐的无知小孩,变成胸怀一统天下壮志的十七岁年轻储
君。
     
    现时东方六国没有人把他放在眼内,注意的只是吕不韦又或他项少龙,但再过十年,他
们将发现是错得多麽厉害。
     
    思索间,来到了醉风楼的高墙外,内里隐见马车人影。
     
    守门的大汉立时把他这红人认了出来,打躬作揖地迎他入去。
     
    尚未登上堂阶,有把熟悉的声音在後方叫嚷道:「项大人请留步!」
     
    项少龙认得是韩闯的声音,讶然转身,只见韩闯刚下马车,朝他大步走来,到了他身旁
後,一把扯著他衣袖往门内走去,低声道:「好个董马痴,把我骗苦了。」
     
    项少龙连否认的气力都没有了,暗忖自己假扮董马痴的事,现在可能天下皆知,苦笑
道:「是谁告诉你的?」
     
    韩闯待要说话,一名衣著华丽的中年汉子,在两位风韵极佳,打扮冶艳的年轻美女陪伴
下,迎了上来,施礼道:「项大人首次大驾光临,还有韩侯赏光,小人伍孚荣幸之至。」
     
    右边的艳妇笑语如珠道:「贱妾归燕,我们楼内的小姐听到项大人要来的消息,人人都
特别装扮,好得大人青睐哩!」
     
    韩闯失声道:「那我来就没有人理会吗?」
     
    另一个艳姝显然和韩闯混得相当稔熟,「哎唷!」一声,先飞了两人一个媚眼,呢声
道:「韩侯真懂呷醋,让妾身来陪你好吗?」
     
    又横了项少龙一眼道:「贱妾白蕾,项大人多多指教。」
     
    韩闯乃花丛老手,怎肯放过口舌便宜,一拍项少龙道:「蕾娘在向项大人画下道儿哩!
否则何须要大人指教?」
     
    两女连忙恰到好处的大发娇嗔。
     
    伍孚大笑声中,引著两人穿过大厅,到内进处坐下,美婢忙奉上香茗,两女则分别坐到
两人身旁来。
     
    项少龙有点摸不著头脑为何要坐在这里时,伍孚一拍手掌,笑道:「项大人初临敝楼,
小人特别预备了一点有趣的东西,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项少龙心中好笑,暗忖贪污贿赂之事,古今如一,自己身为都骑大统领,等若咸阳城的
治安防务首长,这些风月场所的大阿哥,自然要孝敬自己,好能在有起事来时得到特别照
顾。
     
    韩闯笑道:「伍老板真是知情识趣,项大人怎可错失了你这麽一个朋友。」
     
    白蕾半边身压到韩闯背上,撒娇地嗲声道:「韩侯才是真的知情识趣,我们老板望尘莫
及哩!」
     
    另一边的归燕挨了小半边身到项少龙怀里道:「项大人要多来坐坐,否则奴家和楼内的
姑娘都不会放过你呢。」
     
    温柔乡是英雄冢,项少龙深切地体会到这种滋味。
     
    他这两年来对妻妾以外的美女退避三舍,一方面固是因心感满足,更主要是怕负那感情
上的承担和责任。
     
    这些野花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即食的方式。大家摆明车马,事後拍拍屁股即可走人,
没有任何手尾。确可作为生活的调剂。
     
    只是项少龙初抵邯郸时,给人扯了去官妓院,第一趟就遇上素女的惨剧,在他心里留下
了深刻的伤痕,使他对青楼有种敬而远之的下意识抗拒,更怕知道楼内姑娘们凄惨的身世。
     
    不过这刻看来,私营的妓院与官妓院大不相同,充满你情我愿,明买明卖的交易气氛。
     
    记起当年落泊时的苦况,若非得陶方收留,无论是杀手或男妓,可能都要被迫去做。
     
    归燕凑到他耳边道:「项大人为何总像心不在焉的样子,让我找美美来陪你吧!男人见
到她,连魂魄都掉了。」
     
    项少龙暗忖为何「美美」这名字如此耳熟,脑筋一转,才记起了是毒的老相好单美美,
就是她把乌廷威迷住了,累得他出卖了家族,惨被处死,心中一阵讨厌,哂道:「有只美燕
子陪我便够了,何须甚麽美美丑丑呢?」
     
    白蕾娇笑道:「原来项大人也是风流人物,哄我们女儿家的手段,比得上韩侯哩!」
     
    韩闯笑道:「项大人真正的厉害手段,你两个美人儿尝到时才真知要得哩!不用像现在
般生硬的吹捧了。」
     
    接著当然又是一阵笑骂。
     
    伍孚奇道:「原来韩侯和项大人是这麽熟络的。」
     
    项少龙和韩闯交换了个会心的微笑。
     
    这时四个美婢,两人一组,分别捧著一把长达丈半的长枪和一个高及五尺,上平下尖的
铁盾,走进内厅。
     
    项少龙大感意外。
     
    本以为他送的必是价值连城的珍玩,谁知却是这副兵器。
     
    伍孚站了起来,右手接过长枪,左手起护盾,吐气扬声,演了几个功架,倒也似模似
样,虎虎生威,神气之极。
     
    归燕凑在项少龙耳旁道:「这是我们醉风楼镇邪辟魔的宝物,是三年前一个客人送赠给
我们的,老板知项大人要来,苦思良久,最後才想起这礼物。」
     
    项少龙暗忖那有客人会送这种东西给青楼的,定是千金散尽後,只好以兵器作抵押了。
在这时代里,宝刀一类的东西,可像黄金般使用,有钱亦未必可买到。
     
    韩闯起身由伍孚手中接过枪盾,秤秤斤两4,动容道:「这对家伙最少可值百金,想不
到伍老板竟私藏宝物。」
     
    项少龙暗赞伍孚,以兵器送赠自己,既不落於行贿的痕迹,又使自己难以拒绝,欣然站
了起来,接过长枪一看,只见枪身笔挺,光泽照人,隐见螺旋纹样,枪尖处锋利之极,钢质
特佳,这麽好的枪,还是首次得睹。
     
    伍孚凑了过来,指著枪身道:「项大人请看这里,刻的是枪的定名。」
     
    项少龙这才注意到近枪柄尽端处铸著两个古字,他当然看不懂。
     
    幸好韩闯凑过头来读道:「飞龙!哈!真好意头,项大人得此枪後,定可飞黄腾达。」
     
    伍孚恭敬地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归燕倚著项少龙道:「项大人啊!让奴家亲手为你缝制一个枪袋好吗?」
     
    项少龙取起铁盾,举了两记,试出盾质极薄,偏又坚硬非常,拿久了亦不会累,心中欢
喜,向伍孚道谢了。
     
    归燕撒娇道:「项大人仍未答奴家哩!」
     
    伍孚笑道:「项大人又没有拒绝,限你三天内制出枪囊,那时载著飞龙枪一并送到项大
人府上去好了。」
     
    归燕紧挨了项少龙一下,神情欢喜。
     
    伍孚歉然道:「误了两位大人不少时间,两位君上和管大人正在後园雅座等候项大人,
韩侯是否和项大人一道的。」
     
    韩闯道:「我是约了太子丹来喝酒的,伍老板若不介意,我想和项大人说上两句私
话。」
     
    又凑到白蕾耳旁道:「待会才轮到你。」伸手到她盛臀处重重拍了一记。
     
    白蕾夸张地哎唷一声。
     
    归燕则偎入了项少龙怀里,昵声道:「待会记紧要奴家陪你哪!」横了他一记媚眼,这
才和伍孚、白蕾去了,还为两人关上了门。
     
    项少龙重新坐下时,仍有点晕浪的感觉,就算对方是虚情假意,但一个这麽懂讨男人欢
心的美女曲意逢迎,没有男人能不动心的。
     
    韩闯低笑道:「伍孚这家伙真有手段,弄了这两个醉风楼最有骚劲的娘子来向你灌迷
汤,就算明知他在讨好你,我们也要全盘受落。」
     
    项少龙心有同感,想做清官确非易事,点头道:「韩兄还未说为何知我是董马痴哩!」
     
    韩闯道:「有人见到你去见田单,若还猜不到你是谁,我也不用出来混了。听说你见完
他後脸色很难看,田单则匆匆去了相府找吕不韦,是否出了事呢?」
     
    项少龙对韩闯自不会像对龙阳君般信任,淡淡道:「只是言语上有点冲突吧!没有甚麽
的。」
     
    韩闯诚恳地道:「若项兄要对付田单或李园,切勿漏了我的一分。」
     
    项少龙道:「若有需要,定会找侯爷帮手。」
     
    韩闯忽地狠声道:「项兄认识毒吗?」
     
    项少龙记起毒因偷了他的小妾,才要逃到咸阳来,点头表示认识。
     
    韩闯咬牙切齿道:「这狗杂种忘恩负义、禽兽不如,我以上宾之礼待之,那知他不但和
我最心爱的小妾夹带私逃,还把我的小妾在途中勒死,免她成为累赘,这样狼心狗肺的人,
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只是他终日躲在相府里,使我无从下手。」
     
    项少龙知他仍未得悉毒搭上了朱姬的事,看来他在醉风楼出入,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是志在毒。叹道:「侯爷怕要死了这条心了,现在毒到了宫内办事,甚得太后宠爱,你若
动他半根毫毛,休想能安返韩国。」
     
    韩闯剧震了一下,双目红了起来,射出悲愤神色,好一会後才颓然道:「兄弟明白了,
明天我便返回韩国,项兄异日若有甚麽用得上兄弟的地方,只要能力所及,定不会教你失
望。」
     
    又低声道:「在邯郸时项兄已有大恩於我,到现在兄弟仍是心中感激。」
     
    项少龙想不到他会有真情流露的时候,忍不住道:「韩兄放心吧!我敢以项上人头担
保,不出七年,毒必死无葬身之地,韩兄的仇可包在我身上。」
     
    韩闯不能相信地看了他一会後,点头道:「若这话由别人口中说出来,我必会嗤之以
鼻,但出自董马痴之口,我却是深信不疑。」
     
    两人站起来时,韩闯道:「晶姊现在虽搭上了庞暖,但她真正爱上的人,却是死去了的
董马痴,此事我亦不打算向她揭破。」
     
    项少龙心中一颤,脑海里冒出赵国当今太后韩晶的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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