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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惊人身世
    接着的七天,积克在人间消失了;没有凶杀案,也没有任何动静。
     
    这违反了他一向的习惯,就是在连续三天内奸杀最少三名女性。
     
    金统和罗拔两人都紧张起来,派出一队二十四个干探,夜以继日地保护卓楚媛。他们都
有凌渡宇的同一想法,就是恶兽不会放弃从口边溜走了的猎物。
     
    卡林栋的急冻实验所亦是他们严密监视的目标,虽然没有人知道积克和实验所有何关
连,但这样做总胜过在茫茫大地上追寻一个有奇异力量的凶魔。
     
    这天早上,卓楚媛的办公室里,凌渡宇和卓楚媛在细心地研究积克过往的档案。
     
    金统旋风般冲了进来,兴奋地道:“最新发展!最新发展!”
     
    两人讶然望向金统。
     
    金统道:“爱德华警官七天前亲自回到那个邻近墨西哥、在一九六六年发生奸杀案的小
镇,竟然发觉凶手留下的精液样本、血型、毛发皮肤均和积克的一模一样,那件案的确是那
畜牲干的!”
     
    凌楚两人一齐愕然,推论发推论,当这不合常理的事竟然成为事实时,谁能无动于衷。
     
    难道积克真是永不衰老的人魔?
     
    卓楚媛皱眉道:“这值得你那样兴奋?”
     
    金统得意地道:“突破并非在这里,而是在那畜牲的身分上有了新发展。”
     
    凌楚两人精神一振,齐声道:“什么发展?”
     
    金统道:“现在还不知道……”看到两人不满的眼光,急忙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
爱德华一电道:大约在昨天下午,进行逐户访问,出示积克的图像,几乎套问了整条村,一
点成绩也没有,当他们准备收队时,在山路上遇到一个老红番。”
     
    “那老红番一看到警员出示的图像,立时脸色大变,连滚带跑地逃回山上,沿途狂叫
道:‘是他!是他!恶魔回来了,回来了,世界未日到了。’”
     
    凌渡宇道:“那老红番是谁?”
     
    金统道:“还在调查中,爱德华答应一有消息,会告诉我们。”
     
    凌渡宇默然不语。
     
    卓楚媛问道:“犯罪心理学科那些专家门,对恶兽的七页‘心事’,有没有什么分析和
结论?”
     
    金统哂道:“他们写了一个一百六十页纸的报告,比恶兽的心事更难明白和更沉闷,全
部都是胡言乱语,不过倒有一点非常奇怪,就是指出那七页纸内,恶兽一句也没有提及凶杀
其中的血腥过程,这和其他的凶杀犯都会对自己的血腥暴行沾沾自喜,连写之在纸也成为乐
趣。”
     
    卓楚媛分析道:“不但是这样,他不断强调自己是被害者,好象身不由已的模样,难
道……难道……”
     
    金统浑身一震道:“你是说……你是否想说他是被恶魔附身?”
     
    卓楚媛脸色一变,摇头不语。
     
    凌渡宇站起来身来,故作轻松地道:“楚媛!有没有举度假两三天?”
     
    卓金两人一呆,问道:“到那里?”
     
    凌渡宇淡淡道:“到那墨西哥旁的小镇去,假设那老红番是经营酒店的,我们便住进他
最好的房间,怎么样?”
     
    “坐牛镇”是美国新墨西哥州一个接近墨西哥边境的小镇,百分之八十人口是红人。
     
    坐牛是红人的民族英雄,一八七六年新移民要占据西乌族的土地时,西乌族在坐牛的领
导下,在蒙大拿南部小巨角羊堤岸与美军展开决战,大败美军。
     
    这个充满西部风味的小镇,便是以他为名。
     
    吉普车停了下来,爱德华指着面前蜿蜓而上的山路道:“这处没有车路,必须下车步
行,走上四到五个小时,便会进入红人称这为‘世上最美丽地方’的‘蝴蝶山谷’了。佐
治,你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让你来介绍吧!”
     
    佐治是个小个子的红人警官,二十来岁,非常勇悍精明。
     
    佐治道:“阿方索独居在深谷之内,很少到外头走动,那天我们碰上了他,可说是机缘
巧合。据当地村民说,阿方索最少有九十多岁,半世纪以来都隐居在山内,不过他是这附近
百里内最好的巫医,人们都很尊敬他。”
     
    卓楚媛道:“他人没有什么特别的习惯或行为?”
     
    佐治道:“这便不清楚了,他除了偶尔医治来找他的病人外,从没有与人交往。”
     
    凌渡宇推门下车,道:“好了!找到他便可弄清楚一切,希望能从他身上得到有关积克
的资料。”
     
    当天正午过后,在佐治的带领下,四人步入阿方索居住的山谷。
     
    那确是个世外桃源,在谷口处一块广大的空地上,有数十间房舍的遗迹。据佐治说,在
数十年前那是上千红人居住的村落,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在短短的数日内,所有红人扶
老携幼,迁移到其他的村落和城镇去,只余下阿方索。
     
    穿过谷地,再往右行,出现了一间简陋的茅寮。
     
    佐治高声叫道:“长者,阿方索长者,有尊贵的客人从远方来拜会你。”
     
    茅寮内一点动静也没有。
     
    佐治奇道:“难道出外去了?”
     
    四人来到茅寮前,木门应手而开。
     
    屋内铺满兽皮,一个老红人席地而坐,灼灼的目光盯着四人。
     
    众人吓了一跳,佐治恭敬地道:“长者,我们有很重要的事向你请教。”
     
    阿方索皱纹横生的脸不见半点反应。
     
    四人在他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爱德华拿出恶兽的图像,向着阿方索道:“你认识他吗?”
     
    阿方索的眼光牢牢锁在画像上,跟着的强烈反应,完全出乎各人意料之外。
     
    他一声野狼般的嚎叫,然后跳了起来,以一种与他年纪毫不相称的速度,推开了爱德
华,从正门直冲出去。
     
    凌渡宇的反应最快,紧跟着追了出去。
     
    阿方索奔跑得非常快,身形在林木草丛间忽现忽隐,凌渡宇他们不熟悉地形,很快失去
了他的踪迹。
     
    四人面面相觑,在这广阔的山区里,要找一个人真是谈何容易。
     
    奇怪地的呜咽声,从左方一个树林里传出来。
     
    四人精神一振,循着声音的来源,走到一个林中的空地。空地上竖立了一个墓碑,阿方
索正拥抱着墓碑在哭泣。
     
    凌渡宇来到他身旁蹲下,柔声道:“墓碑里住了谁的灵魂?”
     
    阿方索忽地止着了哭泣,目光灼灼地细看凌渡宇,好一会道:“你是谁?”
     
    凌渡宇道:“我是你的朋友。”
     
    阿方索闭上双目,好一会又张开来,站起来,走到空地的正中央,坐了下来,指了指面
前的土地道:“好!你坐在这里,其他的人不要走近来。”
     
    凌渡宇向各人打个眼色,要他们远远坐下,自己在阿方索面前坐下来。
     
    阿方索盯着凌渡宇的眼睛,道:“你是个有力量的人。唉!我的兄嫂也是有力量的人,
可是仍均不及‘他’强大,远远不及,所以‘他’还是回来了。”
     
    这几句有若哑谜,教人摸不着头脑,但众人都知道一定和恶兽有关,感到非常兴奋,看
来接近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凌渡宇道:“你的兄嫂是谁?”
     
    阿方索仰首望向天上的蓝天白云,徐徐舒了一口气,缓缓道:“就是伟大的‘特玛祖巫
师’夫妇,他们都拥有巨大的力量。”跟着望向那墓碑,伤感地道:“现在他们已成了两堆
白骨,静静地睡在泥土之下,他们的灵魂,亦因开罪了神灵,永不超生;那亦是我将来死后
的遭遇,我们都开罪了神灵。”
     
    凌渡宇正要工口,阿方索用手止住了他道:“不要说话,在我死前,我会把整件事告诉
你,六十年来我一直缄口不言,因为我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但你是不同的,你和我,又或和
我死去的兄嫂都是同类人,所以我会告诉你,那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
     
    坐在他面前的凌渡宇,以及远远坐着的卓楚媛、爱德华、佐治都紧张起来,恶兽本身已
是充满了神秘和不能解释的邪恶,可是当整件事竟然与一件在红人保留区发生了六十年以上
的秘事扯上关系时,神秘的意味又更上一层楼,使人心神震荡。
     
    阿方索沉默了一会,徐徐地道:“我的长兄特玛祖和嫂子芝兰,是大地所有巫师中最具
力量的两个人,他们能透视神灵的世界,从神灵处取得庞大的力量,做出最惊人的异事。”
     
    “在六十年前一个月全蚀的晚上,他们两人主持一个祭神大典,我还记得全村千多人全
到了谷心的大空地上,生起熊熊的篝火,我们整晚唱歌和跳舞,神录的力量弥漫在山谷之
内,我们听到奇怪的呼唤声和异响。”
     
    阿方索面上忽红忽白,一会透出无限的欢欣,一会后又被惊惧所替代。
     
    凌渡宇等人沉着倾听,现在虽是阳光普照,但阿方索的语调和神情,却使人感到不寒而
栗。
     
    阿方索梦呓般地继续道:“在祭典最高潮时,特玛祖和他的女人手牵手举行‘通神’的
仪式,最奇怪的事发生了,那是不能形容的感觉,当特玛祖兄嫂高举两双手,那是‘触神
礼’,忽然间所有人、所以动作全部停顿下来,火炎停止了闪跳,风停止了吹动和呼叫。整
个天地里,一切活动全部凝固起来,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间所有人继续着之前的动
作,一切回复正常,只有我嫂子芝兰晕倒了,她很快被救醒过来,我们都很害怕,没有人知
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敢谈论。此中的三个月后,有一天晚上,长兄把我带到一个高山
的峰顶,告诉我一件惊人的事。”
     
    那是个非常晴朗的黑夜,繁星满天。
     
    特玛祖的脸色却很沉重,满怀心事地道:“我嫂子怀孕了!”
     
    阿方索跳了起来恭喜道:“那真是件最令人兴奋的事。”他喜欢是有特别原因的,因为
一直以来,特玛祖夫妇醉心巫术,用种种土法避孕。
     
    特玛祖没有半点欣喜情绪,沉声道:“那不是我的骨肉!”
     
    阿方索脸色一变,一把按在插在腰间的尖刀,暴喝道:“谁干的?”一向以来,他都是
族中最强壮的勇士。
     
    特玛祖道:“我坐下听我说,这是至关重要的事。”
     
    阿方索坐了下来,不解地望着特玛祖,这个他视之为天神的兄长。
     
    阿方索点头,事实上他知道这一生也不会忘记当时的怪异景象。
     
    特玛祖道:“就在那一刻,神灵降临到我们身上,我们接触到非常奇怪的……奇怪的世
界,就是那一刹那,你嫂子怀了孕……不要那样看我,我们也不明白。”
     
    阿方索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神灵降孕,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特玛祖把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给旁人听见,说话也更加急速:“没有太多时间了,你
一定要记着我每一句说话,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要遵照我的话去做。”
     
    阿方索猛点头道:“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违背你的说话。”
     
    特玛祖道:“我要你立即离开这里,有那么远便去那么远,到了由现在数起第六个新月
的晚上,才回到这里,将你嫂子新生下来的婴儿杀死,将他的身体烧掉,一点皮肉也不能剩
下来,否则,他将会复活过来。”
     
    阿方索呆道:“为什么?假设你不要这孩子,打掉了不是更干净利落吗?”
     
    特玛祖叹了一口气道:“他虽然仍未出生,但力量已远比我们强大,我知道只有在他生
下来那一段短时间内,在他力量最薄弱的时间,才能有杀死他的良机。我的好兄弟,我和你
嫂嫂已完了,我们感到他的邪恶正在增长中。记着!一定要不留下一点皮肉,否则,会给人
类带来最大的祸害。”
     
    阿方索第一次表现了对兄长判断力的怀疑,道:“会不会是你们太累了,生出错觉,事
情并不是……”
     
    特玛祖忽地闭上双目,全身颤抖起来。
     
    阿方索惊得一把搂紧他,高呼道:“你怎么了?”
     
    冷汗从额头流下来,特玛祖奋力张开眼睛,声音沙哑道:“时间无多了,我趁这几天阳
光旺盛,他的力量降至最低点,才能来向你偷说几句话,现在他又唤我回去了。他的力量在
不断增长,你快走吧!假若你不走,连你也逃不了。”
     
    阿方索道:“你怎知他是魔鬼?”
     
    特玛祖叫道:“我和你的嫂子的灵魂已和他邪恶的灵魂锁在一起,所以知道了很多人不
能知晓的事,他一天比一天邪恶,你快走吧!我……我要杀死你。”
     
    阿方索跳了起来,只见特玛祖眼中凶光闪现。
     
    说到这里,阿方索不尽唏嘘,以荒凉凄怆的语调道:“看到我兄长的模样,我忽地一下
子明白了他说的事,就是他们两夫妇,两个潜力最大的巫师,已成为了嫂子腹内魔各的囚
犯,再也摆脱不了。我没命地逃走,走出了山区,在外边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直到第六个新
月时,我回到了蝴蝶山谷,回到了兄嫂的屋内,我看到兄长特玛祖和嫂子芝兰的尸体,躺在
屋内的地上。‘他’!那婴儿在床上躺着,眼睛望向我,一声不响,我感到全身麻痹,好象
一点力量也用不上来,最后我闭上双目,想着兄长的脸容,死命拔出刀来,不断向‘他’插
下去,直到他变成肉酱……”
     
    眼泪从眼角不断滴下,阿方索长长地叹息,那是他一生人也不能忘记的情景。
     
    阿方索道:“我知道我并没有做错,他并不是人,给我这样残害,他没有发出一点声
音。现在我才知道,我根本没有杀死他,即使将他碎尸万段,他也不会死的,事后我将整个
茅舍烧个干净……唉!就是这样,但他没有死,一看到那画像,我便知是他,他和芝兰是同
一个模样,那眼神,正是那婴儿看着我的眼神。好了!你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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