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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护花笑接道:“这种牢不怕坐。”
    小杏苦笑摇头。
    小桃随即道:“我们是你的同党,是不是也要关进牢中?”
    杨迅脱口道:“一样要……”
    后面的话还未接上,给高天禄截断。
    高天禄道:“目前我们一点证据也有,常兄如果不喜欢,根本就不必坐牢,两位姑
娘更就不用说。”
    小桃目光转向高天禄,道:“你就是高大人?”
    高天禄颔首道:“正是。”
    小桃娇笑道:“一看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官。”
    高天禄不禁莞尔。
    小桃笑接道:“我们也很想尝尝坐牢滋味,只不知大人是否答应?”
    高天禄方待回答,杨迅旁边已笑道:“这个好极了!”
    小桃不管他,只望着高天禄。
    高天禄道:“你们想侍候庄主?”
    小桃、小杏一齐点头。
    高天禄道:“这个无妨,只要你们不怕委屈就成。”
    小桃、小杏同声道:“我们不怕。”
    高天禄道:“我以为你们也得先问问你们的庄主。”
    小桃笑道:“不用问,庄主一定会准许我们……”
    话口未完,常护花就笑道:“恰好相反。”
    小桃、小杏一齐问道:“庄主……”
    常护花道:“不必多说。”
    他随即举步。
    小桃、小杏跟了上去,杨迅、龙玉波双双抢前,高天禄、姚坤、崔义反而走在最后。
    一路上常护花只是笑。
    他笑得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小桃、小杏当然不甘心,可是无论她们说什么,常护花除了笑之外,并无任何表示。
    出了聚斋宝大门,常护花仍然在笑。
    小桃再也忍不住了,道:“你到底在笑什么?”
    常护花只笑不答。
    小桃道:“如果真的有好笑的事情,你应该说来,让我们也开心一下。”
    小杏跟着道:“难道那件事你不能够让我们知道?”
    常护花终于开口。
    他摇头道:“绝对不是。”
    小杏道:“是什么事情你这样高兴?”
    常护花道:“谁说我高兴了。”
    小杏道:“你一直在笑。”
    常护花立时收起一脸笑容,道:“我之所以笑,是因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种比
较好看的表情。”
    他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头痛得简直要命。”
    小杏道:“是因为坐牢。”
    常护花道:“坐牢我是出于自愿。”
    小杏道:“到底为什么?”
    常护花道:“我需要一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地休息一下。”
    小杏道:“我们也需要。”
    小桃一旁又问道:“为什么不让我们留在你的左右?”
    常护花又笑,道:“有你们在左右,我如何还能够清静下来。”
    小桃笑嗔道:“我们其实也并不怎样多口。”
    小杏跟着道:“这一次我们保证很少说话。”
    常护花道:“只是很少说话,不是绝不说话。”
    小杏想想,说道:“我们也可以绝不说话。”
    常护花摇头道:“不管怎样,我都绝不会让你们留在左右。”
    小杏的眼圈忽然一红,道:“庄主是讨厌我们了。”
    常护花柔声道:“我是另外有事情要你们做。”
    小杏发红的眼睛立时一亮,道:“原来是这样。”
    小桃面上也有了笑容,道:“庄主怎么到现在才说出来,害得我们这样担心。”
    常护花道:“因为,到现在我才方便说。”
    小桃、小杏不约而同地往后面的人瞟了一眼。
    杨迅、龙玉波亦步亦趋,正跟在他们身后七尺。
    小桃随即压低了嗓子,道:“现在是否便说?”
    常护花点头。
    小杏却摇头道:“龙玉波的武功据说很厉害,不怕他听在耳内?”
    常护花道:“他中了毒童子的五毒散,非独面目溃烂,一身武功亦已丧失,耳目已
大不如前。”
    小杏道:“这样,庄主说好了。”
    常护花脚步加快,道:“你们是否还记得张简斋这个人?”
    小桃道:“是否那做大夫的老头?”
    常护花道:“你对他还有印象?”
    小杏插嘴道:“他好象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张一帖。”
    常护花道:“你的记忆力也不错。”
    他点点头又道:“他的医术造诣,的确已到了一帖见效药到回春的地步。”
    小杏担心道:“庄主不是有病吧。”
    常护花道:“我这人如果有病,又要叫张简斋,一定已经病入膏盲,无可救药,哪
里能够这样跟你们说话?”
    小杏道:“然则庄主突然提起他,是什么原因?”
    常护花道:“我要你们拿一样东西给他。”
    小杏道:“是什么东西。”
    常护花道:“一朵花。”
    “一朵花?”
    小杏、小桃一齐瞪大眼。
    常护花道:“张简斋非独医术高明,对植物也有相当研究,尤其花卉方面。”
    小杏道:“与庄主如何?”
    常护花道:“只怕更胜一筹。”
    他随解释:“因为他前后到过不少地方,有些地方我甚至听都没有听过,对于那些
地方的花卉,当然亦全无认识。”
    小杏道:“庄主不知那朵花来历?”
    常护花点头。
    小杏道:“所以庄主要我们去查那朵花来历?”
    常护花道:“不错。”
    小杏又问道:“那朵花与目前这件案莫非有很大的关系?”
    常护花道:“也许是这件案的一个主要关键。”
    小杏道:“一朵花竟这样重要?”
    常护花沉声道:“所以你们一定要将事情弄妥。”
    小杏道:“我担心一件事。”
    常护花道:“是不是担心他对那种花也全无认识?”
    小杏点头。
    常护花笑道:“这却是无可奈何,不识就不识,他没有印象的东西我们总不成一定
要他认识,再讲这个人的性格我非常清楚,没有印象的东西他绝不会信口胡诌,强装认
识。”
    小杏道:“这种人最好说话。”
    常护花道:“如果他认识的话,你们就请他将知道的全都写下来。”
    小杏道:“不知他是否记得我们。”
    常护花道:“你们放心,这个人的记性比我还要好。”
    小杏道:“这最好不过,因为好些人对于陌生人都深怀戒心。”
    常护花道:“说话到此为止。”
    他随即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包。
    那本来是一方手帕将那朵花包起来,那朵花来自云来客栈后院种着的那些花树上。
    花本来鲜黄,放在他杯中那么多天,一定已褪色。
    这样的一朵花张简斋是否还能够分辨得出它的来历?
    常护花并不担心,因为当夜他已将那朵花用一种药物处理。
    经过那种药物处理的花朵,色泽通常都可以保持一年半载。
    有一花一叶,张简斋除非根本没有印象,否则应该可以认出来。
    小杏才将那个小包接在手中,后面就传来杨迅的一声暴喝:“是什么东西?”
    他的人也立即奔马一样追了上来。
    这个总捕头的头脑虽然不大灵活,眼睛实在够尖锐。
    小杏的身子应声飞了起来,一飞三丈,飞上了路旁一家民房的屋顶。
    小桃的身手并不在小杏之下,也跟着飞起。
    小杏才落在屋顶之上,小桃的人亦凌空落下。
    杨迅没有追过去,站在常护花身旁,厉声喝道:“下来!”
    小杏咭声道:“我才不下来。”
    杨迅道:“为什么?”
    小杏道:“因怕你抢我的东西。”
    杨迅道:“你不下来我追上去了。”
    小杏娇笑道:“你追得到我,不用抢,我将这样东西送给你。”
    她一扬手中那个小包,与小桃双双又再飞身。
    杨迅口里说的虽响,并没有追上去,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轻功还未到那个地步。
    他眼巴巴地瞪着小桃、小杏蝴蝶一样半空中飞舞,瓦面过瓦面,一下子就消失在夜
色深处,整张面孔几乎都发了青。
    他霍地回头,瞪着常护花,道:“你给他们的是什么东西?珠宝抑或玉石?”
    常护花道:“绝不是珠宝玉石。”
    杨迅追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常护花道:“现在不能够说出来。”
    龙玉波这时候已经走进来,冷笑道:“如果是正当得来的东西,有何不可说。”
    他的武功显然已散尽,常护花三人方才的说话他竟然一句也听不到。
    常护花闭上嘴巴,不与龙玉波分辨。
    龙玉波却不肯放过他,冷笑着又道:“你不能够说我替你说出怎样?”
    常护花并没有任何表示。
    龙玉波说下去:“即使不是珠宝玉石,也定是贵重的赃藏物,你担心一入监牢就给
搜出来,所以叫两个同党先行带去。”
    常护花仍然不作声。
    龙玉波恼道:“为什么不回答我。”
    常护花冷冷地瞟了他一眼,终于开口道:“因为我已经知道你原来是一个不肯动脑
筋的人,跟你这种人说话,简直浪费唇舌!”
    龙玉波戟指常护花却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常护花目光转落在杨迅脸上道:“如果是我做的案,那如果是赃物,我早已远走高
飞。”
    他一声冷笑,又说道:“连我的同党你们都没有办法,如果我要走的话,你们就能
够将我留下来了”杨迅整张脸恼得发红道:“不管怎样,走了同党,你这头儿非留下来
不可。”
    常护花道:“我根本就没有说过不留下来。”
    他再次举起脚步。
    杨迅忙道:“哪里去!”
    原来他比龙玉波更少动脑筋。
    常护花不禁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一个声音实时从后面响起来,替他回答道:“常兄现在就是去衙门,这件事你难道
忘记了。”
    听到这声音,杨迅气焰弱了一半。
    高天禄缓步走向常护花,道:“常兄请!”
    常护花一笑举步。
    高天禄就走在常护花身旁。
    ──常护花真的与那些珠宝的失窃无关?
    ──难道我的判断完全错误?
    杨迅不由对自己怀疑起来。
    ──如果不是常护花,又是什么人偷去那些珠宝?
    ──莫非是妖魔?是鬼怪?
    杨迅心里猛一寒。
    他不由自主张目四顾!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见前面巷口人影一闪!
    他脱口大喝一声:“谁?”
    喝声方出口,那条人影已凌空飞扑过来。
    人未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已直追咽喉!
    杨迅不由一声怪叫:“鬼!”
    常护花、高天禄方在说话,就听到了杨迅“谁”那一声怪叫,立时都一怔。
    几乎同时,常护花已发觉一条人影从前面巷口扑出来。
    他的耳目本来就够灵敏。
    他的身手又是何等矫捷!
    剑方待出鞘,杨迅那一声“鬼!”就来了。
    那一声是杨迅恐惧之下出口,已不像人的声音,如此深夜听来更觉得恐怖!
    “鬼”这个字本来就已经是恐怖的象征了。
    杨迅那样叫出来,无论什么人,只怕都不免大吃一惊。
    常护花并没有例外。
    等他一定神,“鬼”已经扑到了。血腥味更浓郁,令人欲呕!
    常护花到底反应迅速,他目光触及,顾不得拔剑,一掌推向高天禄。
    高天禄正在常护花身旁发怔!
    这一推,最少将高天禄推开一丈。
    高天禄到底有几下子,整个身子虽然给推得打了一个转,左右脚仍撑得住,总算没
有跌倒在地上。
    常护花左手一推,身子几乎就同时一转,一旁转出去。
    “鬼”亦几乎同时从两人之间扑过。
    于是就变为扑向走在两人后面的杨迅!
    第一个见“鬼”的是杨迅,第一个鬼叫的也是杨迅,可是现在这个鬼扑到来,他竟
还站在那里,莫非他已经给吓呆了?
    “鬼”立时扑在他的身上,一只手已握住了他的脖子!
    冰冷的手,完全没有血温,却带着恶臭。
    杨迅心胆俱寒,他居然没有给吓晕,整个身子却都瘫软了。
    他瘫软在地上。
    “鬼”并不罢休,相继压下去,那张鬼脸几乎就与杨迅的面庞相贴。
    血腥更刺鼻。
    剎那之间,他已经看清楚了那张鬼脸。
    “杜笑天!”
    他当场惊呼失声!
    那鬼脸虽然难看,仍然可以分辨得出是杜笑天的脸。
    这个“鬼”竟是杜笑天!
    杨迅惊呼未绝,杜笑天的鬼就从他身上飞起来。
    是凌空飞起来,并不是爬下来,站起来。
    杨迅更恐惧,连声怪叫,连滚带爬,好几次爬起半身,但立即又跌回在地。
    他浑身骨头似乎全都软了。
    幸好鬼飞起之后,并没有再次扑下。
    杜笑天的鬼其实并不是自己凌空飞起来,是给人抓住领子硬拉起来。
    除了常护花,谁还有这个胆量。
    高天禄看在眼内,实在佩服极了。
    他脱口称赞一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常护花却应道:“你看出这只是杜笑天的尸体了?”
    高天禄点头。
    他们已经都看出那并不是杜笑天化成的厉鬼,只是杜笑天的尸体。
    在杨迅失声惊呼之际,他们已留意。
    常护花一把将杜笑天的鬼抓起来,就将那张鬼脸面向自己。
    的确是杜笑天!
    脸庞虽然已干瘪,他们仍然分辨得出来。
    高天禄随即又摇头道:“我却看不出他的死因。”
    常护花道:“我一样看不出。”
    他皱起了鼻子。
    杜笑天的尸体也实在叫人鼻酸。
    惟一比较好看的还是他的脸庞。
    那张脸庞其实也己不像一个人的脸庞,脸容干瘪,脸色苍白,眼眶内陷,眼珠却外
突,眼瞳中仿佛藏着无限的怨毒,隐约闪烁着死鱼眼一样惨白的光芒。
    除了脸庞之外,杜笑天浑身上下几乎已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肉。
    望着这样的一具尸体,常护花也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他的目光落在杜笑天的左手上。
    杜笑天的肌肉上虽然没有血,左手上却是有血。
    鲜红的血液,已经干涸,但仍然闪着血光,而且还带着一种妖异的恶臭。
    他的手握拳,握得非常紧,就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常护花忍不住扳开了他的左手。
    在他的左手之中,赫然握着一只蛾!
    碧绿的翅膀,血红的眼晴。
    吸血蛾!
    那只吸血蛾已给他握得碎裂。
    常护花第一次变了面色。
    姚坤这时候亦已拉起杨迅,扶他走过来。
    一看见杜笑天手中的吸血蛾,两人更是面色大变,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吸血
蛾!”
    高天禄听在耳内,惨笑道:“现在我知道他浑身的血液哪里去了。”
    常护花道:“你是不是认为都到了吸血蛾的肚子里头?”
    高天禄道:“你难道还另有解释?”
    常护花摇头道:“没有。”
    高天禄道:“那些吸血蛾一定还有什么秘密,这个秘密势必被他侦破,而他却亦被
发现,才变成这样!”
    常护花道:“我也认为如此。”
    高天禄道:“有几件事我想不通。”
    常护花道:“你说好了。”
    高天禄道:“杜笑天无疑已经是一个死人。”
    常护花道:“而且已经死了很久。”
    高天禄道:“他怎能够从前面巷口冲出来了?”
    常护花不假思索道:“给人在背后推一把就可以的了。”
    高天禄道:“你是说巷那边有人?”
    常护花道:“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高天禄点头道:“的确大有道理!”
    他随即一声:“我们搜!”
    常护花伸手按住,道:“就算我的推测与事实一样,这一阵耽搁,那还不远走高飞。”
    高天禄道:“我们现在该怎样?”
    常护花想想,道:“先将杜笑天的尸体送回去,交仵工验尸,希望能够发现真正的
死因。”
    高天禄道:“然后再调查杜笑天昨日的行踪。”
    常护花微喟道:“然后就将所有报告送来监牢给我。”
    他随即放下杜笑天的尸体,大踏步走了出去。
    高天禄叫道:“你这就去了?”
    常护花又叹了一口气道:“不然还等什么?”
    高天禄亦自叹了一口气,追了上去。
     
    ※               ※                 ※
     
    日在中天。
    中午。
    阳光从牢顶的天窗射下来,正射在常护花的面庞上。
    常护花终于张开眼睛,坐起来。
    现在他是精神奕奕。
    一阵急骤的脚步声实时传来。
    常护花缓步走向牢门。
    两下几乎是一起来到牢门内外。
    门外脚步声一落,就是开锁的声音。
    常护花倒退一步。
    牢门实时打开来。
    四个人站在牢门之外。
    高天禄、杨迅、姚坤、傅标!
    他们都神态凝重。
    高天禄一见常护花,立即道:“常兄醒来了?”
    常护花笑道:“你知道我曾经在牢内睡觉?”
    高天禄道:“只是推测。”
    他的脸上并无笑容,只是优虑之色。
    常护花察貌辨色,道:“又有事情发生了?”
    高天禄道:“正是!”
    常护花道:“什么事情?”
    高天禄道:“人命案子!”
    常护花急间道:“谁死了?”
    高天禄道:“龙玉波!”
    常护花一怔,道:“死在什么地方?衙门客院?”
    高天禄道:“正是!”
    常护花大叫道:“快带我去。”
    语声方落,他已经冲出了牢门。
    常护花再快也没有用。
    他虽然也懂得多少医术,但并没有起死回生的本领。
    就是华陀再世也救不活龙玉波的了。
    因为龙玉波已经是一个百分之一百的死人,死了好几个时辰的死人。
    一把匕首正插在他的心房之中。
    普通的匕首,没有任何的识别。
    常护花盯着那柄匕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
    姚坤忍不住问道:“常爷是否发现了什么?”
    常护花没有回答,却问道:“仵工看过了这具尸体没有?”
    姚坤道:“看过了。”
    常护花道:“他们认为是什么时候死的。”
    姚坤道:“推测是昨夜。”
    常护花又问道:“昨夜有没有人听到任何消息?”
    姚坤道:“没有。”
    常护花道:“要杀他的确很容易。”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应该防到这一点。”
    高天禄、姚坤、杨迅、傅标四人都奇怪地望着他。
    常护花没有理会,转问道:“杜笑天的尸体又如何?仵工找到了什么?”
    姚坤道:“并没找到死因,只在他的靴子里抓到了一片树叶,两朵小花。”
    常护花道:“拿来。”
    姚坤探怀取出了一个纸包。
    常护花接在手中,随即拆开来。
    青绿的树叶,鲜黄的小花。
    对于这种花叶他并不陌生。
    他目光一寒又问道:“他昨日的行踪是否已经清楚?”
    姚坤道:“不怎样清楚,只是知道他曾经从城东大门走出去。”
    “城东!”
    常护花几乎跳了起来。
    “不错,城东!”
    高天禄脱口问道:“城东又怎样?”
    常护花没有回答,道:“你们先随我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人。”
    高天禄道:“什么地方?”
    常护花道:“聚宝斋!”
    高天禄又问道:“找谁?”
    常护花道:“崔义!”
    然后他就冲了出去,高天禄四人不由地紧迫在后面。
    一行人才出衙门,两骑快马就迎面冲了过来。
    马上的骑士正是小桃、小杏两人。
    常护花一眼瞥见,大声道:“回来的正是时候。”
    他的言行举动简直就似半个疯子。
    小杏、小桃都柏他吓了一跳,却还未开口,常护花已抢先问道:“见到了张简斋没
有?”
    小杏道:“见到了。”
    常护花道:“他是否认识那种花?”
    小杏点头。
    常护花追问道:“他怎样说话?”
    小杏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道:“都写在这里了。”
    常护花道:“拿来!”
    抢在手中。
    小杏道:“你坐下来慢慢看清楚。”
    常护花道:“不,我一面走一面看。”
    他已经将信拆开。
    小杏忙问道:“庄主去哪里?”
    常护花脚步已举起来,头也不回道:“聚宝斋!”
    说话间,他的目光已落在信笺之上。
    一丝笑容旋即露出了他的面庞。
    信笺上到底写着什么?
     
    ※               ※                 ※
     
    崔义在聚宝斋之内。
    他正在后院花木丛间徘徊,脸上的神色非常奇怪,仿佛在思索什么。
    一个家人从外面进来,一直走到他的身旁,才为他发觉。
    他信口问道:“什么事?”
    家人道:“有人找管家。”
    崔义道:“谁找我?”
    一个声音在那边遥遥地应道:“我!”
    崔义循声望去,就看见了常护花,还有小杏、小桃、高天禄、杨迅、傅标!
    他面色微变,道:“原来是常爷找我,什么事?”
    常护花道:“问你一件事情。”
    崔义道:“请问。”
    常护花道:“你为什么杀死龙玉波?”这句话出口,在他身旁的人都一怔。
    崔义面色大变,勉强笑道:“常爷的话我不明白。”
    常护花道:“崔义,我这样说出口,当然已掌握充分的证据。”崔义再也笑不出来
了。
    常护花又道:“昨夜你在门外听到了龙玉波武功已尽散这件事。”崔义没有作声。
    常护花又道:“高大人请龙玉波入住在衙门客院的时候,你也在场,这对你的计划
当然大有帮助。”
    崔义终于点头,道:“不错。”
    这已经等于承认杀人的就是他。
    常护花道:“如果你不知道他的武功尽散,你是否还敢下手?”
    崔义道:“我不敢。”
    常护花一声叹息,道:“想不到我的一句话,竟就是一条人命!”
    崔义道:“很多事你都想不到。”
    常护花道:“你愿意告诉我。”
    崔义道:“不愿意。”
    杨迅插口道:“不愿意也要愿意。”
    崔义道:“哦?”
    杨迅道:“现在你已无路可走……”
    崔义又笑,道:“总捕头这样说就错了,一个人无论在如何恶劣的环境之下,最低
限度都还有一条路可走。”
    杨迅冷笑道:“什么路?”
    崔义道:“死路!”
    话未说完,他人已倒下去。
    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匕首,匕首现在已刺入他的心房。
    崔义的“死”字出口,常护花人已飞起,“路”字的余音尚未散尽,常护花已落在
崔义身旁。
    他身形的迅速已不下离弦之箭矢!
    只可惜崔义“死”字出口之时,匕首已入胸!
    他目送崔义倒下,摇头叹息道:“你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仆人,只可惜纵然你以死封
口,亦于事无补。”
    其它人相继奔了过来。
    高天禄看着常护花,道:“常兄凭什么肯定他就是杀龙玉波的凶手?”
    常护花反问:“如果不知龙玉波武功已尽散,有谁胆敢在衙门内谋杀他?”
    高天禄道:“相信没有。”
    常护花接道:“龙玉波武功尽散显然还是一个秘密,否则他最少死了一百次,凶手
既不迟也不早,在我揭露龙玉波的秘密当夜下手,极有可能就是听到我那些话的人,当
时除了你们之外,就只有崔义在场,最可能的无疑也就是他!”
    高天禄道:“我建议龙玉波入住衙门的时候,崔义也是在一旁。”
    常护花道:“单凭这两点认为他是凶手,不错,是有些过份,不过,他的经验也未
免太少,一吓就方寸大乱。”
    高天禄道:“就这样给你吓死了。”
    常护花道:“他到底不是一个老手,否则他一定知道,只要矢口否认,我们根本就
完全没有他的办法。”
    高天禄道:“现在我们亦是完全没有他的办法,这一吓,他这条线索也给你吓断了。”
    常护花道:“未必!”
    一声未必,他霍地转身,举起脚步。
    高天禄问道:“你又有什么打算?”
    常护花道:“去第二个地方,找第二个人!”
    高天禄道:“第二个地方是什么地方?”
    常护花道:“云来客栈。”
    高天禄道:“这一次又找谁?”
    常护花一字字道:“史双河!”
     
    ※               ※                 ※
     
    一行人来到云来客栈。
    常护花亲自上前拍门。
    “是谁?”
    有人应门,声音阴阳怪气。
    史双河的声音,常护花听得出。他应声道:“是我,常护花。”
    门应声打开,史双河探头出来。
    一股酒气扑上常护花的面门。
    史双河的右手正握着一个酒瓶,他又是在喝酒。
    常护花盯着他。
    史双河的满布红丝的眼晴也是在盯着常护花,他忽然咧嘴一笑,道:“真是常大侠,
来拿那些花树回万花庄?”
    常护花立即摇头道:“我来找人!”
    史双河道:“找谁?”
    常护花道:“一个以前的好朋友!”
    史双河道:“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常护花道:“我要找的也就是你。”
    史双河愕然地道:“我怎会是你的好朋友?”
    常护花道:“现在的确不是!”
    史双河道:“以前难道是了。”
    常护花面容一寒,道:“崔兄,到这个地步,你还要装模作样?”
    这一声“崔兄”出口,所有人齐都怔住在当场。
    史双河的神情应声变得奇怪非常。
    常护花盯着他道:“你戴的人皮面具自己取下来,还是由我来替你取下?”
    史双河亦盯着他,好半晌才道:“常护花,你厉害!”
    话口未完,史双河的脸庞就裂开,一片片剥落。
    虽然是光天化日之下,看见这情形,就连常护花也为之心悸。
    剥落的脸庞之后又是一张脸庞!
    史双河举手左右一扫,扫下还未剥落的脸屑,隐藏在假脸之后的那张脸庞就毕露无
遗。
    那张脸庞除了小杏、小桃,其它人都熟悉。
    也除了小杏、小桃,其它人都目瞪口呆。
    常护花当然例外,他瞪着那张脸庞,神情却变得复杂非常。也不知是悲哀还是什么。
    没有人说话,这剎那众人的呼吸也仿佛全都已停顿。
    整个地方陷入一片怪异的静寂之中。
    良久,高天禄脱口发出了一声呻吟:“崔北海!”
    史双河赫然是崔北海的化身!
    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杨迅盯着崔北海,接口道:“你不是已经死了!”
    崔北海没有理会杨迅,只是盯着常护花,倏地一笑,道:“你今天才识破我的真面
目?”
    常护花并没有否认,道:“不错。”
    崔北海道:“我露出了什么破绽?”
    常护花道:“其实一开始你就己经露出了破绽。”
    崔北海道:“哪里?”
    常护花冷冷地道:“在那十四卷你用来记事的画轴之上。”
    崔北海道:“哦?”
    常护花道:“那十四卷画轴你是否还记得什么颜色。”
    崔北海道:“是碧绿色。”
    常护花替他补充道:“两端还垂着红色的丝穗。”
    崔北海道:“这又有什么关系。”
    常护花再问道:“那些吸血蛾的眼睛与翅膀又是什么颜色。”
    崔北海道:“眼睛颜色血红,翅膀颜色碧绿。”
    常护花道:“害怕老鼠的人,对于老鼠相同颜色的东西大都非常讨厌,甚至毛管倒
竖,恶心得要呕吐,这只是个例子,其它对于某种东西讨厌的人对于某种东西也有同样
感觉,这也就是顽固的色彩观念作怪,对于这种感觉并不难理解。”
    他一顿才接下去,道:“你既然如此讨厌那些吸血蛾,害怕那些吸血蛾,又怎会选
择与那些吸血蛾同颜色的画轴记录那些事情?是以一开始,我就怀疑那些记录是否事实。”
    崔北海微喟道:“你倒观察入微。”
    杨迅一旁忍不住插口问道:“那是没有所谓蛾妖,蛾精的了。”
    常护花道:“我们脑海中之所以有蛾妖、蛾精这些观念存在,完全是由于看见那些
记录的影响,那些记录却是他写的。”
    杨迅“哦”一声。
    常护花接道:“无可否认,他实在是个写故事的天才,也是个杀人的天才,一石五
鸟,这种办法也亏他想得出来。”
    他叹息又道:“一直到那些金银珠宝失窃,我才怀疑他并未死亡。”
    杨迅道:“这又是什么原因?”
    常护花道:“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够如此利用那个地下室的机关,将那些金银珠
宝搬光?”
    杨迅点头,但又随即摇头道:“你方才说的什么一石五鸟,我仍是不明白。”
    常护花道:“昨夜我整整想了一夜,才想通整件事,现在我就将自己的推测说出来,
如有错漏,你不妨补充一下。”
    说到最后的两句,他的目光就在崔北海的脸上,这最后两句话当然也就是对崔北海
说的。
    崔北海没有表示。
     
    ※               ※                 ※
     
    各人店内坐定了,常护花才继续说下去,道:“事情说起来得从三年之前开始,当
年我们十四个好朋友从龙玉波一伙的手中抢去金雕盟藏宝,原是约定了变换成金钱粮食,
救济黄河两岸当时被洪水祸害的穷苦人家,谁知道我一时走开,我这位好朋友竟就将所
有的金银珠宝据为己有,悄悄搬走了。”
    他一声叹息又道:“这就是我们两个好朋友交恶的原因。”
    高天禄道:“那之后你怎样?”
    常护花道:“我没怎样,能认识他的真面目,已是一个收获,龙玉波他们不肯罢休,
不久龙玉波就已追查到他头上。”
    崔北海道:“不错。”
    常护花道:“龙玉波是多方试探,以你这样精明的人,又岂会不觉查,结果你采取
行动抢先下手,伏杀阮剑平。”
    崔北海并不否认,道:“阮剑平的确是我杀的!”
    常护花道:“你却不敢对龙玉波采取任何行动。”
    崔北海道:“因为我还有自知之明。”
    常护花道:“你自知不是他对手。”
    崔北海点头,道:“否则第一个我就是杀他。”
    常护花道:“你当然担心他找来!”
    崔北海道:“不担心才怪。”
    常护花接道:“当时你的心中还牵挂着一件事。”
    崔北海道:“你认为是什么事。”
    常护花道:“郭璞与易竹君那事。”
    崔北海眼角一跳。
    常护花继续说下去:“你当时一定已查清楚易竹君处子之身给了郭璞,以你的性情,
当然绝不会就此罢休。”
    一顿他又道:“龙玉波其时却亦已越来越迫近,要应付这个敌人,最好的办法无疑
就是装死,由装死而想到乘机陷害郭璞、易竹君,也是由装死你想到遗嘱,转而再想到
用遗嘱设下圈套,连我也害上一害──因为我知道你的事情实在太多,无疑就是你的眼
中钉!”
    崔北海道:“我当然想拔掉这颗眼中钉。”
    常护花接道:“计划拟好了之后,你就按照计划逐步采取行动──首先你制造吸血
蛾的种种怪事,然后在十五月圆之夜,给自己制造一具死尸……”
    杨迅不住截口问道:“那具死尸其实是……”
    常护花反截他的话,道:“是史双河的尸体。”
    杨迅道:“哦?”
    常护花道:“史双河对于当年的事情必是耿耿于怀,时思报复。”
    崔北海道:“事实如此。”
    常护花道:“你势必已经知道史双河有这个心,索性就结果了他。拿他的尸体来顶
替!”
    崔北海道:“正是。”
    常护花道:“你再将尸体放在阁楼之上,这一被发现,郭璞、易竹君难免牢狱之灾。
何况在事前,你已经以郭璞的身份,亦安排好种种对他不利的证据,只不过三年不见,
你的易容术越来越厉害了。”
    崔北海道:“过奖。”
    常护花道:“然后你进监牢之内,击杀易竹君、郭璞,留下吸血蛾,使别人以为他
们两人真的是两个蛾精。”
    崔北海默认。
    常护花道:“你能够进入监牢,势必又有赖那些易容药物。”
    崔北海道:“还有迷香。”
    常护花道:“当时你是以什么身份混进去的?”
    崔北海道:“胡三杯的身份。”
    常护花道:“你事实是怎样处置郭璞、易竹君两人的?”
    崔北海道:“就是击杀了他们。”
    常护花道:“尸体搬到了什么地方?”
    崔北海道:“城西的乱葬岗。”
    常护花一声微喟,道:“事情到这个地步,无疑就告一段落,之后便是我与龙玉波
登场了。龙玉波既然调查到你,又岂会不调查我,珠宝不见了,我与他不免就会发生冲
突,拼一个两败俱伤。”
    崔北海道:“我是这样希望。”
    常护花道:“这你就只有失望,事实龙玉波一死,事情反而就变得简单了。”
    崔北海一惊问道:“龙玉波死了?”
    他似乎全不知情。
    常护花并不奇怪,道:“还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崔北海道:“谁有这个本领杀他。”
    常护花道:“崔义。”
    崔北海失笑道:“崔义有这个本领?”
    常护花道:“你大概也知道龙玉波曾经决斗毒童子。”
    崔北海道:“我知道,所以我更担心他找来。”
    常护花道:“你却不知道他中了毒童子的五毒茶,非独毁去了面目,而且散去一身
的武功。”
    崔北海顿足长叹。
    常护花道:“可是你也不必长叹,崔义一知道这秘密,已替你当夜杀了他。”
    崔北海还是叹息道:“他无疑是个忠心仆人,只是这样做于我又有何好处?”
    常护花道:“于我却有一样好处。”
    崔北海替他说了出来:“这使你更加肯定我仍然在人世!”
    常护花点头道:“其实事情由开始到现在,要细想清楚亦不难,发觉好几处值得怀
疑的地方。”
    他咽了一下咽喉,接下去:“关于这方面,杜笑天与杨迅此前已说及。”
    崔北海道:“你们这之前的推测无疑都大有道理,但是因吸血蛾的存在,才令你们
自已都不敢肯定。”
    常护花道:“这是事实,我一开始就怀疑那些画轴,是以始终都认为官方对于这件
案的推测并不正确,只是我没有说出来──譬如他们曾经认为吸血蛾魔鬼一样变幻那些
事情其实是郭璞、最竹君的利用,你对蛾的恐惧日夜施压力,迫使你的神经陷入错乱的
状态,从而生出种种的幻觉,却不知,假如说那些吸血蛾的幻变当时连你也一样没有看
见,亦大有可能。”
    崔北海道:“因为你始终认为那只不过是记录下来的东西,并非现实存在的证据。”
    常护花点头,一声微喟,道:“我却也不能够否认你是一个聪明人──郭璞、史双
河、崔北海一个人竟有三个化身,竟变成了三个人,的确出人意料,尤其是你本身与郭
璞,一个写下对那些吸血蛾恐惧的日记,一个却养着千百只吸血蛾,完全是性格相反、
各走极端的两个人,根本就不可以拿来一齐说。”
    杨迅又插口问道:“可是那些吸血蛾的血……”
    常护花道:“不错,是吸血蛾的血。”
    杨迅道:“蛾血又想会和人血一样?”
    常护花道:“是因为这种东西影响。”
    他拿出了小杏还给他的那个小包。
    杨迅盯着那个小包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常护花将小包抖开,一朵鲜黄色的小花,一朵青绿色的小叶跌了出来。
    杨迅道:“这不是客栈后院那些花树的花叶?”
    常护花道:“正是。他缓缓说道:“那种花树我都不认识,那么多种在那里,实在
是一个奇怪的事情,所以我昨夜叫小桃、小杏拿去给我的一个对花草更有研究的朋友看
看。”
    杨迅道:“他是否知道?”
    常护花点头道:“他将所知道的都写下来,交她们带回来给我。”
    他目注崔北海接道:“那种花就叫做苏坊,原产于天然,带有刺花黄色,叶则是羽
毛状复叶,将花茎去皮煎液,就是血一样的液体,或叫苏木水,当地人是拿来做染料,
那些吸血蛾其实以植物为食物,终日吸食这种苏木水血液才变成这样。”
    崔北海道:“你那朋友是张简斋?”
    常护花道:“正是。他说的是否是事实?”
    崔北海道:“全属事实。”
    常护花道:“你在吸血蛾这方面,无疑下了不少苦心。”
    崔北海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常护花叹息接道:“你到底是一个聪明人还是个疯子?”
    崔北海笑了出来,道:“两种人都是,如果我不是聪明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但如果我不是一个疯子,又岂会写下日记才进行这个恐怖计划?”
    常护花苦笑。
    崔北海笑道:“崔义现在怎样了?”
    常护花道:“他已经自杀来封口。”
    崔北海无言片刻,道:“连我都想不到你有那么厉害,他当然更加想不到,无论他
是死是活,对于整件事情都没有影响,结局始终是现在这个结局。”
    他缓缓站起身来。
    傅标、姚坤一齐跳起身,一个手握铁锁,一个撒出了双枪!
    崔北海一眼也没有望他们,他目注常护花道:“珠宝在地牢下面,你随我去看看好
不好?”
    常护花道:“只是去看那些珠宝?”
    崔北海道:“还了断你我之间恩怨,下面地牢实在是一个用剑的好地方。”
    他转身举步。
    常护花一声轻叹,终于亦站起身子,跟在崔北海身后。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已经无法避免!
     
    ※               ※                 ※
     
    崔北海从石缝中拔出了一柄剑。
    七星绝命剑?
    崔北海目光一寒,道:“你的剑?”
    常护花应声拔剑。
    崔北海道:“多年来,我一直都不是你的对手,现在除非会出奇迹,否则只是一个
结果。”
    他语声一沉,一字字地道:“我宁可接受这个结果。”
    常护花明白!
    崔北海身子随即凌空!
    常护花的身子也同时凌空!
    夜空中剎那划出两道闪电,“明月”下突然多出了七颗星星!
    闪亮的星星!
    如霹雳一声,金铁交击声响,“铮铮铮铮”的落星如雨!
    闪电一闪而过,人影凌空落地,位置已互易。崔北海手中七星绝命剑之上的七星竟
也不同了位置,竟嵌在常护花剑上!
    崔北海面如死灰,盯着常护花那支剑上嵌着的七星,突然道:“好,很好!”
    常护花没有作声!
    一道剑光实时又划空而过。
    崔北海的剑!
    剑自下而上,只一剑,他几乎就将自己的上半截的身躯削开两片!
    血飞激!
    鲜红的鲜血,明月之下瑰丽而夺目!
    一片激烈的“霎霎”声响几乎同时惊破“夜空”,围绕着“明月”飞舞的群蛾突然
都发疯一样,转扑向崔北海身上喷出来的鲜血!
    地牢中随即多了一种常护花没有听过的声响!
    ──吸血蛾!
    自己的推测难道完全错误,那些吸血蛾难道真的会吸食人的血?
    常护花整个身子仿佛浸在冰水之中!
     
    ※               ※                 ※
     
    地牢内是月夜,客栈外仍然是白天!阳光温暖。
    走在这阳光之下,常护花的心头仍然是一片冰冷。他没有作声。
    小杏、小桃左右伴着他,也一声不发。两人的面色都是一片苍白。
    也不知走了多远,常护花才回头一望。云来客栈已经望不见。他只觉得就像是做了
一场恶梦。
    恶梦现在终于已过去。
    以后是否还有这样的恶梦?
    常护花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这样的恶梦却就是一个也已嫌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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