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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傅玉书,道长叫我名字就成了,尚未请教三位的法号。”
    青松道:“贫道青松--”铁石接道:“家师乃武当派掌门。”
    傅玉书“哦”一声,惊喜道:“原来是一代武林宗师青松道长,失敬了,失敬,言
重--”青松忍不住咳起来。傅玉书上下打量了青松一遍,道:“道长病势只怕不轻,应
该从速医治。”
    青松淡然一笑,道:“生死由命。”
    傅玉书沉吟着道:“这附近有一位神医墨无愁--”木石若有所忆,道:“是不是那
位人称一帖回人的墨无愁。”
    傅玉书道:“不错,去找他一看,一定可以药到病除。”
    青松苦笑。
     
    ※               ※                 ※
     
    墨无愁的医庐在镇东一条小溪旁边,外表看来,是有些破落,那块横匾亦好象摇摇
欲坠。
    铁石看在眼内,不由嘟嚷道:“这位神医的生意看来不大好。”
    傅玉书笑笑道:“墨大夫医者父母心,对贫苦人家,据说一向都是赠药施救,又哪
里还有余钱修茸门面。”
    铁石一听,面庞一红,转过话题道:“傅公子跟墨神医一向有来往?”
    傅玉书摇头道:“在下自幼练武,身子一向都很好,只是家中下人不少都幸赖墨神
医妙手回春。”
    “公子原来也是一个练家子,不知道又是学自哪一门派?”
    “哪一门派的武功都学。”
    “这个也成?”铁石奇怪。
    “在下的武功,乃是学自家中护院,他们哪一个门派的都有。”
    “哦,原来如此。”
    说话间,三人已穿过院子,来到医庐的大堂前面。
    一路走来,都听不到丝毫人声,傅玉书不觉诧异道:“听下人说,这医庐平日热闹
得很,怎么今天会如此静寂?”
    铁石道:“不会是每天都有那么多人病的,这倒好,家师用不着久候。”
    这句话说完,他们已走上石阶。
    大堂门半掩,铁石鼻子一皱,忽然道:“不对,血腥味!”
    傅玉书面色一变,与铁石双双上前,将门户踢开,青松、木石亦赶紧上去。
    他们的鼻子并没有问题,那的确是血腥味,医卢大堂横七竖八倒着十多具尸体,从
衣着看来,都是一般的穷苦百姓。
    墨无愁纵使真的一帖回春,药到病除,对于这些来求诊的病人现在当然亦束手无策。
    药医不死病,这些都已是死人。
    墨无愁也是一个死人,就倒在木案旁边,右手尚按着一个端正人的脉门。
    他的眼瞪大,花白的胡子染满鲜血,脖子已经被割断!
    从他的死状看来,竟然是被人一击夺命。
    他的左臂仍然搁在木案上,左手抓着一块白布,上印着一只触目的血掌。
    “血手令!”铁石咬牙切齿,傅玉书看来已被惊呆,木石虽沉着,看见死了这么多
的人,亦不由变了面色。
    青松的面色更难看,胸膛不住地起伏,气息急速,浑身都在颤抖。
    “独孤无敌,你……你未免欺……欺人太甚!”青松的语声激动至极,猛一口鲜血
喷出,眼前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铁石、木石忙将青松扶住,乱成一团。
     
    ※               ※                 ※
     
    黄昏已逝,夜色未浓。
    傅家庄内到处都已燃着了灯笼火把,照耀得光如白昼,几个护院武师带着四个一组
手执钢刀的家丁在来回逡巡。
    庄院之内,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画栋雕梁,花木扶疏,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
    那些护院武师显然都还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无不在尽量表现自己的能耐,指指
点点,要那边如何,这边又如何,意气风发。
    他们只当是要防御那儿的鼠辈窃贼,若是知道要防御的乃是无敌门的人,纵然不开
溜,相信也绝不会像现在这么神气。
    其实傅玉书并没有说清楚,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将无敌门放在心上。
     
    ※               ※                 ※
     
    客房中,青松仍然未醒转,铁石、木石守候在一旁,忧心忡忡。
    华丽的客房,精致的美点,铁石、木石吃不下去,目光总是停留在青松脸上。
    傅玉书也就在客房中来回跺步,那一份关切焦急,并不在铁石、木石二人之下。
    木石间中替青松推拿,但青松始终没有反应。
    汗从木石的额上滴下,停下手,又叹了一口气,傅玉书看在眼内,脱口道:“两位
也不必担心,令师功力深厚,只要在这里静养一个时期,相信就会复原。”
    木石转首道:“只是麻烦了施主。”
    “两位又客气了。”傅玉书方待再说什么,门敲处,一个娇嫩的声音传来,道:
“夫人到!”
    傅玉书忙上前将门拉开,一个雍容高贵的中年妇人在两个小丫环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娘亲--”中年妇人看着傅玉书,有点紧张地问道:“玉书,你吩咐所有护院家丁
全院戒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傅玉书讷讷地道:“娘亲不必担忧,孩儿人不过以防万一。”
    中年妇人目光转向青松三师徒,道:“这三位又是……”
    傅玉书道:“他们都是武当派的道长,武当名门大派,他们都是好人。”
    中年妇人径自行到青松的榻前,俯首细意端详了青松一会,道:“这位老道长莫非
有重病在身。”
    铁石、木石合十领首,传玉书随应道:“不错,所以孩儿才一定要他们留下。”
    “玉书,你可有请大夫替这位老道长诊治?”
    “病势如此沉重,一般大夫只怕无能为力。”
    “这附近不是有位神医墨一帖……”
    傅玉书嗫嚅地道:“孩儿已吩咐了人去请墨神医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玉书,这件事你可要亲自小心打点。”
    “孩儿知道。”
    钻石、木石不由上前,合十道:“施主大恩大德,贫道师徒没齿难忘。”
    “两位道长言重了。”中年妇人转而吩咐道:“玉书,你好好照顾客人。”
    “是--”傅玉书欠身道。
    中年妇人一再吩咐小心,这才转身外出。
    两个小丫环紧随在后,玉书也送出房门外。
    他目送中年妇人去远,方待回房,眼旁已瞥见一个中年家丁,穿过月洞门,向这边
奔来。
    那个家丁一直走到玉书面前,喘着气,道:“公子--”傅玉书道:“你四周看过了。”
    家丁点头,道:“庄外并没有任何可疑之人。”
    “很好--你先休息一下,然后随同张武师小心巡视庄内的各处门户。”
    “小人知道。”家丁转身使待奔出,傅玉书突叫住:“慢着。”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方才可有人走近你身旁?”
    “没有,公子这样问……”
    “那你背后的血手印是怎样来的?”
    “血手印?”家丁大惊,想转脖子往后望,他当然看不到,傅玉书却看得很清楚,
在他后背的衣衫之上,有一个血红色的掌印。
    他目光一闪,就吩咐道:“你不要声张,快回去换过衣服,记着这件事对什么人也
不要说,尤其是那三位道长,还有吩咐各人加紧戒备,谢绝探访。”
    “小人明白!”
    “快去--”傅玉书回头望去,房门并没有人,忙催促那家丁离开。
    却不知,铁石、木石都已经将话听在耳内,从门缝中看到了。
    两人面面相觑,木石不由低声问道:“师兄,你说这应该怎么办?”
    铁石双眉深锁,道:“师父昏迷未醒,妄动又恐加重伤势。”
    他叹息未已,傅玉书已推门进来,看见铁石、木石在那儿叹息,道:“两位,令师
的……”
    铁石道:“家师还没有醒来。”
    木石接道:“傅施主,我们这一次只怕要连累府上了……”
    “道长--”“血手印在贵仆的背后出现一事,我们已知道。”
    傅玉书急道:“莫要让令师知道,他重伤末愈,不能够再受刺激了。”
    “可是……”
    “我这就派人去与官府联络,总不信,无敌门敢将我们传家怎样!”傅玉书说罢,
放步急奔了出去。
    木石目送傅玉书,赞叹道:“好一个见义勇为的青年人。”
    铁石道:“我们可得要有个打算。”
    “还是等师父清醒再说。”
     
    ※               ※                 ※
     
    夜渐深,青松终于在昏迷中醒转,挣扎着坐起身子,铁石、木石忙扶住左右。
    青松张目四顾,哑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铁石道:“就是傅公子家中客房。”
    青松叹息道:“这个青年人实在宅心仁厚。”
    铁石苦笑道:“他们一家人都是非常好心,就是这样,弟子才怕……”
    “到底出了什么事?”
    钻石嗫嚅道:“没……没什么……”
    青松暴喝道:“说!”铁石无奈道:“血手令已经在傅家庄之内出现!”
    青松变色,一掌“叭”的击在旁边案上,咬牙切齿,道:“独孤无敌,哼--”血气
一上涌,青松不由又咳嗽起来,木石叹了一口气,道:“师父,你千万保重。”铁石接
着问道:“我们现在应该怎样?”
    青松斩钉截铁地道:“立即离开传家,”※米※傅家庄大堂这时候晚膳方开始,男
女老幼十多人有说有笑,看来傅玉书一直将事情隐瞒得很好。
    也就只有他显得有些神不守舍。
    传家虽然是大富人家,上下之间并没有什么拘束,相处得非常融洽,气氛非常之愉
快。
    所以青松三师徒看在眼内,离开傅家庄之意也就更坚决。
    傅玉书看见他们,忙离座迎前,道:“老前辈怎么不好好地休息一下,在下早已吩
咐了仆人准备斋菜送去。”
    青松摇头道:“贫道乃是来辞行的。”
    傅玉书一怔道:“哦--”傅夫人立即上前,道:“这位道长,你有病在身,还是不
宜于行动。”
    青松合十道:“夫人的好意,贫道师徒心领了。”
    傅玉书急道:“老前辈……”
    青松道:“血手令的事情,贫道已经知道了。”
    傅夫人奇怪地间道:“什么血手令?”
    “娘亲,那是一些宵小无聊的玩意,不必理会。”傅玉书转向青松,道:“老前辈
放心……”
    “老前辈你不必理会那些人,他们若是胆敢闯进傅家庄,我傅玉书第一个就不与他
们客气。”傅玉书显得很激动。
    青松感慨地道:“无敌门的手段,施主不是不知道,贫道更清楚,去意已决,施主
不必多言。”
    傅玉书沉默了下去!
    实时“当当当”三下钟声划空传来,一种凄厉的语声接呼道:“丧钟三响,鸡犬不
留!”
    青松面色大变,霍地回首望去,堂外夜空,突然悠悠升起了三盏白纸灯笼。
    语声凄厉如鬼哭,那三盏白纸灯笼更就像飘浮在半空。
    惨白的灯光,黑夜中看来尤其恐怖。
    傅夫人亦看出有些儿不妥,急问傅玉书道:“这可是什么意思?”
    铁石替傅玉书回答道:“是表示无敌门的人,随时准备杀进庄院来,血洗这座庄院。”
    傅夫人再问道:“玉书,玉书,到底是不是?”
    傅玉书不能不点头,傅夫人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道:“玉书,这……这如何………
是好?”
    傅玉书突然叫起来道:“我们可以从夹壁中离开这庄院。”
    “夹壁?”青松诧异。
    “先祖乃兵部侍郎,一生忠直,惹怒了不少权贵,为防不测,所以建有夹壁,接连
着一条地道,可通到我家一座空废的庄院。”
    青松尚未有所表示,一个护院武师已经奔进来,禀告道:“公子,庄院外出现了不
少黑衣人,看情形,已经将庄院重重围困。”
    “知道了。”傅玉书面色铁青。
    “公子,我们……”护院的声音与身子都在头抖,已没有最初时那种威风。
    他们本是江湖人,看到了那三盏白灯笼,听到了那三下催命的钟声,已知道是怎么
回事。
    他们当然也知道无敌门手段的毒辣。
    傅玉书接道:“吩咐各人不得外出,将门户紧闭,齐集这里来。”
    护院应命急奔而去。
    这时候厅中各人都惊惶起来。
    “噗噗噗”三下异响,夜空中那三盏白灯笼突然破碎,流星般四射。
    青松看着一声叹息道:“太迟了。”
    傅玉书道:“那么,我们立即动身,由夹壁离开。”
    青松摇头道:“没有用,无敌门既然已包围这座庄院,即使是有夹壁可以使用,只
怕亦难逃他们的监视,除非--”
    “除非怎样?”
    “为今之计,施主立即带家人从夹壁离开,贫道三师徒则由正门冲出,引开他们的
注意。”
    “老前辈--”
    “就这样!”
    “在下怎么能够由得老前辈你们冒这个危险?”
    “贫道亦不能太自私,为一己生死,连累施主一家老幼。”
    “老前辈乃武当一派之尊……”
    “不必多言!”青松语声决绝!
    傅夫人一旁插口道:“玉书,我们真的不能够留下?”
    “娘亲,还是暂避一时。”
    一个老仆人接着问道:“公子,我们怎么办?”
    另一个又问道:“要不要收拾细软?”
    傅玉书勉强镇定,大声道:“不必了,大家立即跟我走!”
    青松按着吩咐道:“铁石、木石,我们走吧!”
    三人一起拔剑,冲向堂外。
    傅玉书一见忙呼道:“老前辈--”青松厉声道:“事急燃眉,你们快离开!”头也
不回,脚步如飞。
    铁石、木石左右相随,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傅玉书一顿足,忙带家人离开。
    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嚷声,乱成一片。
     
    ※               ※                 ※
     
    傅家庄大门外一片静寂,竟然一个人也不见。
    月光洒落在长街的青石板之上,是那么凄冷。
    青松仗剑冲到长街上,披了一身的月光,振剑大呼道:“无敌门的人,都给我滚出
来!”
    语声一落,脚步声,衣袂声暴响,无数黑衣人手执兵器从各处暗角涌出来。
    青松剑一抖,便待冲上前去,胸膛猛一阵剧痛,不由又停下!
    那些黑衣人立即冲杀过来,迅速将青松三师徒围困当中。
    铁石、木石双剑齐施,左右护住青松!
    木石出剑狠辣,铁石势如雷霆,咆哮声中连斩数人,血溅道袍。
    青松振起精神,飕地一剑剌出,刺入一个黑衣人的咽喉之内。
    他虽然身受重伤,内力衰弱,但招式仍在,一剑剌出,刺的正是那个人的空门所在,
一剑夺命!
    他接呼道:“冲过去!”飕飕两剑,又将两个黑衣人刺杀在剑下!
    这个老道士终于被迫出了怒火,追出了杀机,一剑在手,毫不留情!
    那些黑衣人竟然悍不畏死,越来就越多,排山倒海般冲前!
    青松大叫,长剑硬将一个黑衣人斩成两半,踏着尸体杀上,铁石、木石双剑亦极尽
狠辣,一左一右,剁翻了数人,紧护着青松!
    鲜血飞激,溅湿长街的青石板,三人的道袍很快便已被溅红!
    那些黑衣人疯狂冲杀,血雨纷飞中,终于将青松三师徒分成了三堆围攻。
    铁石、木石浴血苦战,拚命想向青松靠近,但怎也冲不出那些黑衣人的包围!
    他们实在担心青松支持不下去。
    青松的内脏剧痛如绞,咬着牙支持下去,剑势却已渐弱!
    他的剑一剌出,立即被挡住,已发挥不出两仪剑的威力!
    包围圈逐渐缩小,兵刃暴雨般斩下,青松虽然目光锐利,经验丰富,判断准确,但
内力不足,不时的剧痛影响更大!
    汗从他的额上不停地滚落,他尽管将砍来的兵刃都挡开,身形已踉跄不稳。
    又一刀砍下,青松勉力一剑挡开,倒退了一步,咽喉一甜,一口鲜血吐出!
    第二刀又砍下来,眼见便要将青松伤在刀下,“飕”的一声,一枪横来,将那一刀
撞过了一旁!
    青松回头一望,傅玉书手执缨枪,凌空落下,护住青松。
    “傅公子──”“他们都已安全离开了!”傅玉书缨枪一展,哧地将一个黑衣人刺
杀抢下,一面大呼道:“我们冲出去!”缨枪连刺!
    鲜血溅湿红缨,枪势也不弱,眨眼又给他刺倒两人!
    铁石、木石这时终于靠近来,护住青松,铁石接着呼道:“我们两人断后,傅公子
立即与家师离开!”
    傅玉书当机立断,一声“好”,挺枪往前冲,铁石、木石左右齐上,硬生生地杀开
一条血路!
    青松在犹豫,木石急催促道:“师父,你快走!”
    铁石道:“这些人武功不高,我们很快就会追上来!”
    青松终于一点头,仗剑追上傅玉书,那些黑衣人吼叫着冲上前,但都被铁石、木石
截住。
    傅玉书没有后顾之忧,一枪开路,大喝声中连刺倒七人,疯狂地奔前!
    青松仗剑再斩两人,已与传玉书会合于一起,傅玉书回头一望,道:“老前辈,我
们往东走!”
    青松道:“好!”又一口鲜血吐出,脚步亦一栽。
    傅玉书急忙一把扶住。
    青松喘息道:“不必……”
    傅玉书不管,缨枪如龙,“哧哧哧”刺倒三人,扶着青松拚命往前奔!
    那些黑衣人果然武功有限,终于被他们杀开一条血路。
    冲出了街口,再转一个弯,已没有人拦阻他们,也没有人随后追来。
    青松与传玉书方吁了一口气,傅家庄那边就传来了一声惨叫声,片刻又是一声。
    青松立即就听出那是铁石与木石的惨叫声,面色大变,身形终于一顿。
    傅玉书立觉有异,道:“老前辈……老前辈……”
    青松沉声道:“铁石、木石已完了。”
    傅玉书一怔,青松说话已接上道:“对方只怕已来了高手。”
    他的目光转落在傅玉书面上,断然道:“快走!”
    傅玉书忙问道:“要不要回去……”
    青松凄然一笑,摇头道:“生死由命,也许他们注定丧命今宵。”
    傅玉书尚在犹豫,青松已放步奔出。
     
    ※               ※                 ※
     
    青松的判断并没有错误,那边确实是来了一个高手。
    这个高手出现的时候,铁石、木石已将那些黑衣人迫退,准备抽身离开。
    铁石一声:“师弟,走!”话出口,一道剑光就向他飞过来。
    漆黑的剑光,毫不起眼,但却急如闪电。
    没有衣袂破空声,铁石发觉的时候,剑距离他的咽喉已经不足三寸。
    铁石惊呼,偏首急避,可是仍然快不过那柄剑,“哧”的一声,那柄剑就从他的左
颈利入,右颈穿出,将他的惨叫声迅速刺断!
    血如箭标出,剑迅速抽出,是一支锥子一样,长达四尺的长剑,握于一个头戴竹竺
的黑衣人的右手之中!
    竹竺低压眉际,看不见黑衣人的面目,他的剑一抽出,立即转刺向木石!
    铁石连人带剑打了一个转,仆倒在地上的同时,那个黑衣人已向木石连刺二十三剑!
    木石看见铁石被杀,目眦欲裂,接下对方二十三剑,立即疯狂攻杀!
    他年纪、次序都在铁石之下,武功却是在铁石之上,只可惜苦战下来,气力已消耗
不少。
    那个黑衣人仍然被他迫退七步。
    木石大呼道:“偿命来!”人剑急扑,追斩那个黑衣人!
    那个黑衣人再退一步,剑一震,封住了木石的剑!
    木石一震反削,竟从黑衣人剑下脱出,反削黑衣人面门!
    “噗”的一声,竹笠被削成两片,飞激入半空,黑衣人藏在竹笠下的面目立时就毕
露无遗。
    那是一张空白的面庞,没有眼睛、眉毛、鼻子,只是一片令人心寒的空白。
    木石几曾见过这样的人,一怔,脱口道:“你──”也就在他这分心一怔的剎那间,
无面人的剑,已经无声地剌入了他的心胸,锥心的刺痛,木石忍不住一声惨叫,拽着一
股血跌跌撞撞地倒退了几步,终于倒仆在地上。
    无面人缓缓地转过半身,空白的面庞在月光下闪起了一抹冷芒。
    血从锥子一样的剑尖摘下,在石板之上滴碎。
    他双臂一振,身形陡地飞起,蝙蝠般掠上传家前门的滴水飞檐,飞入傅家庄之内。
    那些黑衣人随即冲向傅家庄,喊杀连天!
    江流呜咽,朝露未散,望不到对岸,却绝对可以望到江水。
    青松、傅玉书立在望江亭之内,目光都不在江面,傅玉书频频往来路望夫,青松则
仰首向天!
    晓风吹飘着青松的发须,他半谜着眼睛,忽然发出一声微喟道:“天亮了。”
    傅玉书脱口道:“怎么还不见他们到来?”语声嘶哑。
    “你就是约了家人在这座望江亭汇合的?”
    “周围二十里,也就只有这一座望江亭。”傅玉书急切地往回望。
    车声缓缓地传来,却是从他所望的相反方向而来。
     
    ※               ※                 ※
     
    车声辚辚中,几辆载着棺木的木头车由远而近,从望江亭旁驶过。
    十数个汉子赤露着上身,这个时候仍汗流浃背,一个生意人装束的中年胖子在旁边,
不停地催促那些汉子用力将木头车推动。
    青松、傅玉书相顾一眼,青松眉宇间一片忧虑之色,傅玉书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
    走向那个中年胖子,道:“这位大老板,这么多棺材?”
    “这还用问,当然是死得人多。”中年胖子的心情显然非常之好!
    傅玉书不由紧张起来,问道:“莫非是瘟疫?”
    “好象是寻仇,那边镇上有家人一夜之间被人杀了一个精光,官府替他们收殓,害
得我要夤夜到邻镇抢购棺材。”
    青松听说,不安地走了过来,傅玉书追问道:“是哪一家人这么不幸?”
    “听说是姓傅的,官宦人家之后,大概是作孽太多,被人家漏夜寻仇。”胖子一摇
头,接着笑道:“这倒是便宜了我,想不到我这个卖棺材的,居然会有棺材不够应用。”
    胖子笑着,忙又追上前去。
    傅玉书面色苍白,怔愣在那里,他的双手握拳,眼中有泪,放步便欲奔出去。
    青松一把忙拉着傅玉书的肩膀,道:“你要到哪儿去?”
    “我要回去跟无敌门的人拚命。”傅玉书咬牙切齿,放步冲上前。
    青松更用力,硬将傅玉书拉住,道:“你这样回去只是送死。”
    傅玉书嘶声道:“我不怕死。”
    青松沉声道:“可是你这样死了,传家便后继无人,这血海深仇又由谁报?”
    傅玉书如遭雷殛,跪倒在地上。
    “你冷静一下,想清楚!”
    “我……”傅玉书泪眼望天,转望向青松,茫然地问道:“老前辈,你教我应该怎
样?”
    青松看着傅玉书,一字字地道:“先跟我回武当山再说!”
    傅玉书没有反应,好一会才站起身。
    凄冷的晓风中,两人终于举起了脚步,沉重地走上前。
     
    ※               ※                 ※
     
    又是黄昏,古剎苍凉。
    大殿中烟香缭绕,一片静寂,只有青松一个人。他跪倒在坛前,面容与语声同样沉
重。
    “观日峰一战,弟子无能,又败在独孤无敌手下,有辱师门,特来请罪……”
    他的语声传不到殿外,赤松、苍松的语声,却传进聚在殿外的众武当弟子耳中。
    赤松说的当然不是同情的话,道:“这次,武当派什么面子都给他丢光了。”
    苍松接着道:“可不是,这已是他第三次败给独孤无敌。”
    赤松冷笑道:“看样子还伤得不轻,一会给他配药,份量最少也要加多一倍。”
    那些弟子听着有些面露悲愤之色,有些垂头丧气,当然还有一些幸灾乐祸。
    谁都看得出,已经是人心惶惶。
    独孤无敌三败青松,无敌门现在如日中天,会不会又像前两次那样,对武当不了了
之,是难以预料的。
     
    ※               ※                 ※
     
    霹雳一声,一方巨石在半空中碎裂,四面激射!
    竹涛声尽被这一声掩盖。
    青松枯竹一样站在竹林之旁,衣衫亦被劲风激起,神情既惊又喜。
    碎石飞扬中,露出了青松呼为师兄的那个老人,赴战前那一天,青松进石屋去见他
的时候,他卧在石床之上,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现在却生龙活虎。
    只一掌,他就将那块桌面大小,异常坚硬的石头击碎成千百片,这种内力的修为,
就是青松也自叹不如。
    他凌空落下,飞扬的白发悠悠平复,目注青松,道:“我这一掌的威力与独孤无敌
的灭绝魔功第八重功力发出的那一掌比较,怎样?”
    青松沉吟道:“师兄这一掌,该胜半筹。”
    “这就是说,独孤无敌还不是我燕冲天的对手了。”老人大笑了起来,他竟然就是
独孤无敌最避忌的一个人,也因为有他在武当山,独孤无敌虽然三败青松,始终没有对
武当派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从燕冲天这一掌看来,亦难怪独孤无敌如此避忌。
    燕冲天大笑着又道:“再看我这一掌又如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背上一条条
青筋突起来。
    他的面庞开始涨红,陡然一青,整个身子就颤抖了起来。
    青松看在眼内,知道不妥,惶惑地望着燕冲天道:“师兄,你怎样了?”
    燕冲天满头冷汗涔涔而下,猛一声怪叫道:“气死我了。”转身往那小石屋奔回去。
    青松上前欲扶,却被燕冲天推开,剎那间,他突然发觉,燕冲天推开的手竟然与一
般人无异。
    那一堆不但推不开青松,反而被青松的内力震开。
     
    ※               ※                 ※
     
    石屋内仍然是那么阴暗,燕冲天跌跌撞撞地来到床前,颓然坐下,一声不发。
    青松追入,方待进门,燕冲天已怒道:“你看见了,我的内力就是这样,时有时无。”
他激动的情绪逐渐平静下,痛苦的喃喃道:“也不知什么原因,自从练了天蚕神功之后,
就变成了这样子。”燕冲天的语声接近呜咽,青松怔立在一旁,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
去安慰燕冲天燕冲天苦笑着接道:“天蚕诀,这一次真是作茧自缚,早知如此,不练也
罢。”
    青松茫然脱口,应道:“难道真是天亡武当?”血气一涌,面色一变,咳了一声。
    燕冲天看着青松,道:“你伤得很重。”
    青松点点头,道:“最少一半经脉已经断散,功力只有四成。”他说着忍不住沉声
叹息。
    燕冲天不悦地道:“叹息又有什么用。”
    青松沉默了一下,燕冲天亦无话可说。
    好一会青松才开口道:“两年之内,除非另有奇遇,不然,我的功力最多只能够恢
复七成,如今看来,就只有从本门众多弟子之内挑选六个有潜质的分授以六绝,要他们
勤加练习,一年之后,到他们都有所成,再加婉儿,合成北斗七星阵,或可以对付独孤
无敌,这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
    燕冲天一想,击膝道:“好,好,好办法。”
    青松沉吟道:“只是六绝从来都只传掌门一人……”
    “事关武当派存亡,不能顾虑这许多了。”
    “既然师兄都不反对,那就这样进行了。”
    实时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青松一皱眉,燕冲天却若无其事,接着一声敲门声,燕冲
天漫不经意地道:“进来。”
    一个人应声推门进来,手捧着一盘饭菜,正是云飞扬。
    看见青松也一呆,忙道:“主持。”
    青松淡应一声,云飞扬又道:“弟子不知主持在这里,这就去拿份饭菜来。”
    “不必──”青松挥手。
    云飞扬只有退出,退到门外,就听到燕冲天道:“这小伙子的资质,实在不错。”
    云飞扬不由就在门旁边停下来,倾耳静听。
     
    ※               ※                 ※
     
    青松领首,却不作声,燕冲天接着问道:“怎么你不收这个弟子?”
    青松踌躇着,终于说出来道:“这是因为他的出身有问题。”
    “什么问题?”
    “他是跟母姓,连父亲是哪一个也不知道。”青松叹息道:“二十年前那件事,师
兄相信是没有忘记。”
    燕冲天点头,青松接下去道:“那件事之后,师父立例,一定要身世清白的人,才
可以收归门下。”
    燕冲天道:“不错,但现在正当用人之际,而且,这个小伙子住在这里已多年,一
直都不见有什么不妥,这样好不好?我负责──”青松沉吟道:“只怕赤松、苍松两位
不会同意。”
    燕冲天闷哼一声,道:“这两个老杂毛,管他们那许多,他们若不是服,叫他们来
见我。”
    青松无奈地道:“我就考虑一下──”门外云飞扬听到这里,喜形于色,抓着头,
不觉往林外走去。
    出了竹林,他再也忍不住笑出来,放步疾奔出去。
     
    ※               ※                 ※
     
    风吹萧索,今天的武当山显得特别苍凉,那些武当子弟一个个都没精打采。
    伦婉儿也不例外,云飞扬看着她的时候,她正在别院的花径悆踽踽独行。
    云飞扬老远看见,忙奔过来,到他走近了,伦婉儿才觉察,回头看见云飞扬连跑带
跳的模样,不由莞尔一笑。
    “婉儿姑娘!”云飞扬嚷着脚步更加快。
    伦婉儿应声停下了脚步,云飞扬一口气飞步奔到伦婉儿身旁,急不可待地道:“我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主持准备收我做徒弟了。”
    伦婉儿一愕道:“哦?”
    “是真的!”云飞扬兴奋地抓住了伦婉儿的手,伦婉儿一呆,将云飞扬的手甩开,
云飞扬不以为意地道:“说不定明天就会宣布了。”
    伦婉儿听着也替云飞扬高兴,道:“那你以后就要争气了。”
    云飞扬连连点头,也就在这个时候,白石引着傅玉书从旁边转出,走向这边来。
    傅玉书显得很憔粹,白石亦因为知道青松又败在独孤无敌手下,神情也颇为忧郁。
看见云飞扬,白石立即停下脚步,道:“小飞,我还在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儿。”云
飞扬兴奋地迎上前去,道:“大师兄可是有什么事要我做?”
    白石转向傅玉书道:“这位傅公子,你知道了。”
    云飞扬点头道:“在大殿那边,见过一面。”
    白石接着吩咐道:“你快去外院收拾好一个房间,好给傅公子休息。”
    “这个容易。”云飞扬一偏身,道:“傅公子,这边请!”
    “有劳!”傅玉书目光转到伦婉儿脸上。
    伦婉儿目光与傅玉书相触,娇黡不由一红,垂下头来。
    云飞扬实时一声:“不敢当,请!”引着傅玉书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云飞扬又回过头来,煞有介事地道:“是真的!”
    这是对伦婉儿说的,白石却以为说给自己听,接着问道:“什么真的假的?”
    “没……没什么。”云飞扬对着伦婉儿笑笑,忙又走上前去。
    伦婉儿亦自一笑,这一笑犹如春花盛放,傅玉书看在眼内,不由得一呆,然后才跟
上前去。
    白石看见云飞扬、伦婉儿都笑得这样开心,亦是有些儿奇怪,脱口问道:“师妹,
小飞这样高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说是师叔要收他做徒弟。”
    “这种话我也不知听他说过多少次了。”白石一声冷笑道。“我看他想学武功已想
到快要发狂。”
    “其实他这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伦婉儿目露同情之色。
    白石不能不承认,目送云飞扬去远,一再地摇头。
     
    ※               ※                 ※
     
    收拾好房间,云飞扬还冲了一壶茶。
    才取过杯子,傅玉书已伸手接下,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都是一样!”云飞扬将茶斟下。
    “不敢当!”傅玉书显得彬彬有礼,神情却落落寡欢。
    云飞扬只觉得这个人还算对胃口,因此说话也就多了,续道:“这一次,师父幸得
你帮忙。”
    傅玉书苦笑,心事重重,云飞扬忙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千万要节哀顺变,总
之,我们武当派一定会替你复仇的。”
    傅玉书只是苦笑。
    云飞扬又道:“武当武功天下第一,一个无敌门我们真不放在眼内,你尽管放心。”
    傅玉书感激地道:“云兄的一番好意,傅玉书感激不尽……”
    “你叫我小飞就成了。”
    “不敢。”傅玉书转而问道:“是了,我初来乍到,这儿的一切规矩完全不懂,有
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要云兄你说一声。”
    “又来了。”云飞扬想想,道:“特别的规矩可就没有,只是师兄弟很喜欢开玩笑,
可不要放在心上。”心念一动,突然转而望向窗外,道:“我差一点忘记了跟你说,后
山那边是禁地,千万不要进去。”
    “嗯。”傅玉书不由望向那边。
    “我也就住在那边下院。”云飞扬手指向东面,道:“有什么需要,你在那边叫一
声,我听到后,就会过来的。”
    傅玉书点头,云飞扬随即告退。
    送走了云飞扬,傅玉书便自凭窗呆望。
    夜色已深沉。
     
    ※               ※                 ※
     
    第二天早上,云飞扬推门走出来,简直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新的衣服,新的鞋袜,就连头发也梳理好,用一条新的头巾束起来。
    这也是他唯一的一套新衣服、新鞋袜,一直藏在箱底下,到今天才拿出来。
    较早的时候,已经有消息,青松要所有的武当弟子在今天早上到大殿集合,宣布一
些重大的事情。
    云飞扬可就想不出除了挑选弟子传六绝之外,还有什么事情比宣布收自己做徒弟还
重大。
    他一路走去,胸挺得很高,神气得很,遇到那些武当弟子,再不是绕路走开,反而
打招呼。
    这消息亦已传开,众人看见他这般模样,亦不由半信半疑。
    来到了大殿门外,云飞扬的神态便转为庄重,看看后面跟来的几个武当弟子,忙偏
身,道:“几位师兄,先请。”
    那几个正在窃窃私议,听到招呼,其中一个忙回答道:“还是你先请。”
    云飞扬神态仍然那么庄重道:“岂敢,几位师兄先请。”
    “今天该是你先请。”其它人齐声附和。
    云飞扬看见各人对自己如此礼貌,心头大乐,不再推辞,大踏步走了进去。
    大殿中,武当弟子已到得差不多,大都显得有些颓丧。
    赤松、苍松在团团打转,看来已有些不耐烦。
    傅玉书亦在其中,云飞扬看见,向着傅玉书点头笑笑。
    傅玉书点头回礼,笑容却有些苦涩,心情显然还是不大好。
    伦婉儿亦已到来,就站在那边不远,本待走过去,但一想,又停下,先与伦婉儿交
换了一个笑容。
    其它武当弟子的目光差不多都集中于云飞扬脸上,云飞扬的身子也就挺得更直了。
    实时云板声响,众人立刻肃静。
    不久,白石伴着青松走了出来,众人忙施礼,青松盘膝坐下,挥手。
    白石退过一旁,青松目光从众人面上转过,半垂,他的脸色苍白,微露病态。
    一会他才开口道:“中原武林,一直平安无事,但自从无敌门扩张,已再无宁日,
武当派与无敌门世代成仇,更就是无敌门第一个要摧毁的目标。”
    话说到这里,那些武当弟子已大半变色,青松一顿,接下去道:“九日初九,本座
第三次赴约又战败,独孤无敌扬言两年之内,我派再无人战败他,便率众直闯武当山。”
    赤松再也忍不住,插口问道:“那么我们……”
    青松自顾说下去,道:“独孤无敌的灭绝魔功,已练至第八重,目前还不是我派任
何一人能够应付的,是以本座昨天与燕师兄商议结果,决定先选取武德兼备弟子六人,
各习武当六绝之一,同心合力,以抗无敌。”
    众人立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青松接口道:“这六人一定要全心苦练,明年的今天,本座将集在此处一试高下,
武功最高的一个即为本派第十九代掌门人。”
    赤松、苍松冷冷地相顾一眼,欲言又止,其余人仍在交头接耳,傅玉书茫然站在那
里,云飞扬胸膛挺得更高,有意无意地拉拉衣服。
    青松脸色凝重,接着呼道:“白石。”
    他的语气虽然虚弱,却显得异常的坚定。
    白石自一旁走出,在青松座下跪倒。
     
    ※               ※                 ※
     
    “传两仪剑!”青松一字一顿。
    “谢平,传霹雳掌。”
    “姚峰,传暗器飞云纵。”
    “玉石,传双节棍。”
    “金石,传开山刀。”
    随着青松的喝声,谢平、姚峰、玉石、金石一一上前跪倒在青松面前。
    赤松、苍松的面色却越来越难看,云飞扬也就更紧张了。
    青松目光一转,环视众人一眼,才接下去道:“第六个比较特别,本座已经考虑了
很久,他并非武当子弟,但由于为人正直,与本派关系亦深,加上资质甚高,所以本座
决定将他收为关门弟子,传他锁喉枪的绝技。”
    语声一落,众人的目光立即都转向云飞扬,剎那间云飞扬只觉得喉干火燥,紧张得
要命。他挺着胸膛,只等青松宣布,偶尔偷望一眼伦婉儿。
    青松接着呼道:“傅玉书!”
    云飞扬立时如被一桶冷水迎头淋下,他身后武当弟子之中立时有人冷笑出来。
    傅玉书应声,镇定地来到青松身前跪下。
    云飞扬脚步同时往外移,胸膛缩回,头已垂下,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难堪。
    青松的语声,犹如利箭一样直贯他的胸膛,道:“本座传你锁喉枪,希望你好自为
之,莫要辜负本座对你的一番期望。”
    这番话云飞扬现今当然已知道只是对傅玉书说的。他不想退出殿外,可是双脚欲如
拖千斤铁链,很难移动一步。
    青松随即道:“除了他们六人,其它同门现在可以离开了。”
    众人应声往外而走,年轻的,对白石六人都投以羡慕的目光。
    赤松、苍松的面色却是难看至极。
    走出了大殿,赤松再也忍不住,咒骂道:“完全都是他教出来的弟子,我们的一个
都没入选。”
    苍松点头道:“这算是什么,混帐,混帐。”
    “我们怎样也要他还一个公道。”赤松口虽这样说,脚步却继续移动。
    云飞扬也加入群中,垂头丧气,看见伦婉儿更就慌忙垂下头,出了大殿,他就往外
奔,远离众人。
     
    ※               ※                 ※
     
    夜夜风冷,密林中那片空地上,云飞扬缨枪飞舞,苦练不休。
    他的眼中怒火飞扬,枪势狠辣,“夺”的一声一枪刺于一棵树干之上,一拉,那棵
树干便齐中断下。
    云飞扬的怒火亦似乎因此一泄,反手将枪倒插在地上,转而问道:“师父,武当六
绝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武功?”
    黑衣人负手站在一旁,道:“你问这干什么?”
    云飞扬直言道:“我是要知道,现在我学的这一身武功,与武当派的六绝,可有得
一较?”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
    云飞扬摇头道:“那个青松,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讨厌我。”
    黑衣人毫无反应。
    云飞扬接道:“一直以来,我还以为是赤松、苍松两个老道士跟我作对,到现在才
知道是青松。”
    “哦?”
    “昨天我送饭给燕冲天,听得很清楚,燕冲天都说我资质很不错,可以造就,又肯
去说服赤松、苍松,要青松收我为徒,哪知道,青松却宁可选取刚上山的那个傅玉书。”
    黑衣人沉默下去。
    云飞扬又道:“我不是讨厌那个傅玉书,只是实在气不过青松。”
    黑衣人沉吟着道:“你也用不着灰心,我教你练的武功,总之,绝不在武当六绝之
下,只要你肯下苦功,迟早一样会出人头地。”
    云飞扬看着黑衣人,情绪终于稳定。
    黑衣人也不再说话,挥手。
    云飞扬一咬牙,手一探,将枪拔出来,枪势再展开。
     
    ※               ※                 ※
     
    同一天,无敌门总坛内出现了三幅血手令,那分别是从青松投宿的那一户农家,墨
无愁的医庐,还有那间酒楼处得来。
    血手令被悬在大堂左面的墙壁上,大堂中,聚着无敌门的四大护法,五大堂主,他
们的目光都落在那三幅血手令之上,面色都非常难看。
    公孙弘突然拍案站起身子,大骂道:“真不知哪一个有老虎胆,竟然假造血手令,
冒充我们无敌门杀人!”
    独孤无敌曾经传下血手令,吩咐无敌门的人沿途不得骚扰青松,无敌门的人又有谁
敢违背这个命令。
    青松却不知道有这一回事。
    消息传到无敌门的人耳中,立即追查究竟,可疑的人一个都找不到,只找到三幅伪
造的血手令。
    整个无敌门都为之震动,无敌门成立以来,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
    独孤凤比公孙弘更生气,冷笑着接道:“一定是武当派的仇家看准了这个机会袭击
青松,却嫁祸于我们。”
    公孙弘点点头,道:“藏头缩尾的,连身份也不敢表露,相信也不会有什么本领。”
    独孤凤冷冷地道:“不管怎样,这件事我们一定要查清楚,将冒充我们的人找出来。”
    “这个当然。”
    四大护法之一的千面佛接问道:“要不要让门主知道?”
    公孙弘摇头道:“师父在闭关练功,还是不要去惊动他老人家。”
    独孤凤哼了一声,道:“怕什么?你不去我去。”
    公孙弘忙唤住道:“师妹!这些小事没有必要惊动到……”
    “小事?”独孤凤盯着公孙弘道:“有人冒认我们无敌门还说是小事。”
    公孙弘苦笑道:“师妹,这件事情还是由我先下山一查究竟,找不到,再作打算如
何?”
    独孤凤目光一转,道:“我也去。”
    公孙弘一怔,面露难色。
    那四个护法相顾一眼,还未来得及表示意见,独孤凤已娇嗔道:“你去得,怎么我
就去不得?”
    公孙弘怔在那里。
    独孤凤看见他不作声,一顿足,道:“若是你不让我去,以后你也莫要再见我了。”
    语声一落,一顿足,便要离开,公孙弘忙叫住道:“师妹──”“怎样了?”
    “你去也成,但一路上必须要听我的话,不能独自走开生事。”
    独孤凤想一想,终于点头,这个机会她已经等了很久,独孤无敌一向就不许她单独
外出。
     
    ※               ※                 ※
     
    外面的世界,在独孤凤来说大都很新奇,所以一路走来,他们都走得并不快。
    公孙弘百般迁就,一些也不敢逆意,他为人虽凶,但是在独孤凤的面前,却驯如恙
羊。
    日丽风和,这是第五天的正午,他们走在东平镇的胃石板大街上。
    大街上人声嘈杂,正有人迎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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