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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鹤笑道:“风公子,这几位更是你的同道好友了,却不知他们在山壁后做些什么?
不过庄长老大名鼎鼎,想必不会干那挖陷阱、布毒针的下三滥勾当,当然会卑鄙得精致,
下流得周密些。”
    沈四绝拍手道:“三哥所言极是,他们连卧底、偷盗的事都干得出来,别的更无所
顾忌了,其实他们如此对待风公子也不为过,便连他们帮主亦被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不知,
庄长老通令博古,据说用了孙权骗刘备的招术,美其宫室,实其珍宝玩好,三日一纳妄,
五日一娶妻,弄得解风筋软骨麻,日日醇酒妇人,沉溺于温柔乡中,这丐帮的大权自然
落入庄长老手中,高明,高明。”击掌叹绝者再三。
    慕容雪啤道:“高明个屁!这等阴损见不得人的招术也亏他想得出来,不怕天下英
雄齿冷吗?”
    沈四绝忙摇手道:“这话万万说不得,若论江湖上第一英雄豪杰自是非风公子莫属,
但著说第一阴险毒辣,极不好惹的英雄,那是众口一辞,金推庄长老。笑里藏刀,口蜜
腹剑,暗箭伤人,栽赃嫁祸,瞒天过海,当面叫哥哥,背后捅刀子诸类法门应有尽有,
尽善尽美,蔑以复加矣。慕容小姐若不信,大可问风公子,以风公子之神勇,尚且受害
不浅,逞论他人。”神色甚是惶恐,口中大声说着,却掩住半边嘴,似是惟恐庄梦蝶听
到而惹祸上身。
    慕容雪窃笑不已,连风清扬也微露笑容,暗叹这二人真有作戏的天才,只是口舌未
免精尖酸刻薄些,可是所言之事虽有不尽属实之处,与庄梦蝶行事作风一加印证,却已
信了大半。
    丐帮四长老早气得肺都炸了,若非庄梦蝶拦住,早就上前拼命了。庄梦蝶心中之气
尤盛,沈四绝一番言话恰恰触中他心病,这二名长老均是自己亲信心腹,倘若这番话传
至解风耳中,后果不堪设想。他城府极深,向来谋定而后动,是以出道以来从无败绩,
声威远震。本以为那几名舵主丧命风清扬之手,便循踪索骥,衔尾追至此处,意欲合四
人之力毙了风清扬二人,不想与日月神教三位神魔撞个正着,他深知这三人均非易与之
辈,单打独斗并无胜算,群殴乱打又不占上风,当真进退维谷,付思半晌,也没想出克
敌制胜的万全良策,一时间心乱如麻。
    执法长老性烈如火,见庄梦蝶久思不决,大有怯意,耳听得沈四绝胡言乱语,亲怒
益甚,奋然越出,朝指骂道:“魔头,杀了我的兄弟,连尸首也不放过,全是没人性的
魔鬼,还敢在这里说嘴,纳命来。”
    沈四绝叹道,“慕容小姐,我说过你惹不得的。你才说了两句话,这人便绘你顶没
人性的魔鬼帽子戴,随后便可名正言顺,堂而皇之地下手除魔了,厉害,厉害。”
    慕容雪明知这位长老骂的不是自己,但适才自己一脚把人头踢飞,却也被他骂在里
面,心下怒甚。再加沈四绝一番蛊惑,按擦不住,掣剑道:“老儿,有胆子放马过来,
胡叫乱骂算什么本领。”
    执法长老发皆上竖,显是怒到极处,两步并作一步,窜身进前,两根短棒一左一右
向慕容雪打到。
    慕容雪方待还击,风清扬早一把揽住她,低喝道,“退。”脚下一飘,已退出十余
丈外。
    慕容雪气道:“你拉着我做甚?我还怕了他不成?”
    风清扬笑道:“人家丐帮与魔教结算过节,咱们且作壁上观。”
    执法长老展眼间失了对手,两条短棒硬生生停在空中,好生尴尬,怒吼一声,便向
飞天神魔赵鹤击去。
    赵鹤没想到风清扬关键时刻抽身而走,他和沈四绝一抬一唱,原是要激得双方大斗
一场,好坐收渔翁之利,方庆幸慕容雪心思单纯,果然中计,风清扬却适时将她拉开,
索性再敲掉丐帮几大长老,不愁丐帮不寻华山派拼命。
    计议一定,手中雷震挡递出,叮当两声,执法长老两条短棒砸在雷震挡上,火星四
溅。赵鹤右手闪电锥疾向执法长老胸口点至,执法长老斜身避过,左手棒绕过雷震挡向
赵鹤小腹攻去。赵鹤闪电锥疾点,如鸡啄米般点向执法长老腕上三处大穴。
    执法长老性子虽暴烈,武功确是一流,收手奇快,右手横虚点向赵鹤面上,诱他回
挡来守,人却已一纵向后,赵鹤焉肯放他轻易逸去,如影随形,飘身而上,雷震挡当头
楼至。
    赵鹤此番猛攻与打白极煞星白自在却又不同,雷震挡楼、盖、顶、劈,尽是重手法,
每一击都似有万钩之力,隐隐有雷鸣之声,右手闪电锥招招不离执法长老两腕大穴,破
空尖啸之声大作,远攻近打,长短搭配,招法极尽繁复变化之能事,看得众人目眩神摇。
娇舌不下,不想他轻身功夫已臻化境,曹力却如是强劲,实属匪夷所思。
    慕容雪嚷道:“喂,庄长老,你的兄弟快支持不住了、你还不上去救他?”她不自
觉地对执法长老心生怜悯,惟恐他一个失闪,被雷震挡砸成肉饼。
    庄梦蝶横她一眼,又注视二人战况。两掌早已蓄满功力,一候执法长老不支,便以
一记“亢龙有悔”迫退赵鹤。
    慕容雪撵悸道:“狗咬吕洞宾”,风清扬笑道:“堂堂丐帮执法长老,那是何等显
赫的人物,焉用旁人助拳。”
    庄梦蝶听在耳中,满不是滋味,不知风清扬是真的看重执法长者,还是挤兑自己不
得援手。
    风清扬无心说出,倒提醒了沈四绝,他见庄梦蝶虎视耽耽,心中一惊,暗道:“这
几人表面上是正人君子,其实无所不为,别让他背后偷袭得手。”掣出长剑,笑道:
“庄长老,你也别闲着,兄弟陪你玩两手。”也不待他答话,一剑刺去、空中登时现出
一朵梅花。
    庄梦蝶随手一掌“神龙摆尾”将剑花震散。沈四绝剑尖震颤,发出嗡嗡的龙吟声,
一朵朵梅花不绝涌出,目光映照下煞是好看。庄梦蝶掌风霍霍,掌风激荡,大有秋风肃
杀之意。他虽占了上风,却也无心旁顾执法长老那边了。沈四绝只是游斗缠攻,每一剑
刺出,剑尖五点,罩定对手五处大穴,正是他的拿手绝技“梅花剑法”,乃是将他画梅
花的技法融入剑法中。
    执法长者虽劣居下风,但他功力深湛,虽败不乱,两条短棒舞得风雨不透,赵鹤一
时也莫奈他何,惟有加快招式:直打得执法长者左支有细,险象环生。
    掌棒龙头和掌钵龙头见势态危急,也颐不得江湖规矩,又欲抢上。飞爪神魔钢爪一
晃,分向二人抓到。掌钵龙头一钵砸到,当的一声,钢爪抓在铜钵上,震得飞爪神魔五
指欲折、心下骇然,不想这老儿功力如此深厚。
    掌棒龙头趁此一瞬之机,闪身向赵鹤扑去、忽然那四名小幢一跃而至,双剑双笔齐
向他身上刺来。
    这四名小幢人小心大,手下也着实栽过不少成名英雄,先时被风清扬一个照面打得
人仰马飞,惊悸之余也是一肚子气无处宣泄,四人心意相同,猛地里上来围住掌捧龙头,
手上招数更是惟恐不凶、不狠,双剑双笔如龙蛇盘舞。
    掌捧龙头哪里将十三四岁的孩子放在眼中,随手闪避招架,喝道:“小孩子家凑什
么热闹,再不下去,莫怪老子辣手了。”
    一疏神间,两柄长剑左右刺到,堪堪要从肋下对穿而过,掌捧龙头登时唬得面色如
土,急切里身子一侧,一剑从胸前刺过,留了一道浅浅的血酒,另一剑从背后挑过,挑
下他一只小麻袋来。掌棒龙头一棒向一撞头顶砸落,飞起一脚踢向另一幢,这二幢撤剑
而退,殊不在意,其余二幢双笔翻飞,一攻掌棒龙头手腕,一攻其脚底涌泉穴,待他收
脚回捧,这二名小撞一点即走,四名小撞重行游走,双笔双剑一攻一守,错落有致,章
法谨严。
    掌棒龙头一念轻敌,阴沟里翻了船。慕容雪那边早巳采声大作,又对风清扬道,
“四个小鬼头真有点道行,这位长老被挑掉一只麻袋。回去只能降级做做舵主了。”
    风清扬神色郑重起来,见四名小幢招法犀利,小小年纪居然有宗匠之气度,四人联
手更是法度谨严.攻守转换严若一体,着实精妙。纵然自己此刻上场,除了将四人手削
掉或重剑击毙,亦别无良策,但侠义道的成名英雄焉能做出这等事体。摹然领悟到沈四
绝用心之阴毒奸诈,背上不禁冷汗淋淋。
    掌棒龙头更是羞恼交进,倘若败在赵鹤手中,甚或沈四绝手下,也不算太丢人,而
今是三十者娘倒绷孩儿手,宰乃平生奇耻大辱。陡然虎吼一声,手中棒横扫硬拦,四名
小撞果真招架不住,被逼出一丈开外,掌棒龙头看一眼地上的小小麻袋,疯了一般直蹿
出去,霎时间转过山坡、无影无踪了。
    其时执法长老已与赵鹤斗了三百多招,执法长老右手棒使开“打狗棒法”。打狗棒
法本来只写帮帮主练得,历代帮主私相授受,旁人无缘得习。执法长老却因数次护帮伟
功,得蒙帮主破例,授以打狗棒之心法秘要。不过打狗捧法绵延几百年,因种种缘故,
心法口诀已失落不少,再加近几代帮主并无洪七公、萧峰那样的武学奇才,对心法的领
悟日趁卑下,精妙绝伦的打狗棒法亦减色多多。否则以打狗棒法之神奇,焉能被人打得
无还手余裕。
    庄梦蝶对沈四绝虽略占上风,却也明白沈四绝并未全力以赴,是以丝毫不敢轻忽,
瞥见掌棒龙头被四名小撞打得掩面而逃,心下更增忧虑,惟恐一个不慎,丐帮真要尽数
折在这里,自己十几年呕心沥血、惨淡经营的大业不免付诸流水。他掌法忽然一变,霎
时间掌影弥空,有著涛天波浪汹涌而至。
    沈四绝稗不及防,倒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庄梦蝶趁此良机,霍然一掌招向赵鹤,赵
鹤反手闪电锥刺出,背后如长了眼睛,拔尖正刺向庄梦蝶掌心,左手雷震挡仍向执法长
者砸去。
    执法长老已被赵鹤一挡一锥圈人死角,惟有以双棍硬接赵鹤的雷震挡,被震得筋骨
酸痛,几欲脱力,脚下已陷入地下半尺有余,赵鹤打得性起,一挡又一挡,非要将他硬
生生砸入地里方甘心,如无外援,执法长老真要如木桩般被赵鹤砸入地里,活活震死。
    庄梦蝶拍掌候然变指,向闪电锥上弹去,左掌一记至刚至猛、凌厉无铸的“亢龙有
悔”击向赵鹤后心,赵鹤摹感掌风有异,一记“鹅子穿天”,拔身而起,掌风直击向执
法长老。
    执法长老双腿深陷地中,闪避不得,拼起全身内力,弃棍出掌,双掌向掌风迎去。
情知无济于事,心下浩叹:不想自己居然死在弓帮绝技上。
    庄梦蝶眼见执法长老事态危殆,救人心切,这一掌全力发出,不遗余力,掌力发出,
待要收回已然不及,刹那间双眼圆睁,惊骇欲死,饶他智计百端,此刻亦无回天之力。
    一条人影电闪而过,如鹰捉鸡般将执法长老提向空中。轰隆一声,执法长老所在地
已被砸成深坑。正在激斗酣战的飞爪神魔和掌钵龙头骤睹此变,也一齐罢手停战,心悸
神摇。
    却见风清扬左手提着执法长老冉冉而下,笑道:“庄长老掌力的是神勇,只是相煎
太急了。”
    庄梦蝶脸色略转雾和,强笑道:“风公子一向光明磊落,怎地也学会架桥拔火的手
段了。”心下实是感激,更惊讶他轻功之高远出自己想象之外。
    风清扬淡淡一笑道:“跟庄兄与这几位朋友打交道,若不卑鄙下流些,还真有性命
之虞。以后你们跟风某玩什么手段,风某便以什么手段相对,到时莫怪风某言之不预;”
脸上登时煞气四射,庄梦蝶和赵鹤等人均不寒而栗。
    慕容雪笑道:“睫?你跟了我没几天,却把我家的绝活学到手了,‘以彼之道,还
施彼身’只不过略得皮毛,再跟我三年五载,保管你得其神髓。”忽然掩口不迭,双面
飞红,暗恨自己口没遮拦,自己让风清扬跟个三年五载,那成了什么?私下调笑已然不
当,当着这许多人说出,益发羞郝。
    她这份担心倒是多余了,在场诺人均是刀山剑林滚爬过来的豪迈之士,于小儿女私
情上索不留心。倒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八字将众人镇住,除沈四绝外,无不闻言
色变。
    庄梦蝶诧异道:“姑娘遮莫是江苏姑苏慕容家的大小姐?”
    慕容雪见众人未加理会自己的语病,心下大宽,娇笑道:“是啊,你这人倒有些见
识。”
    庄梦蝶张口结舌,半晌作声不得。执法长老却苦不堪言,他始终被风清扬提在手中,
声名熔赫的执法长老被人如提鸡鸭,传扬出去可不用做人了。不知风清扬是忘了还是存
心羞辱他,出言提醒固尔颜面扫地,奋力挣脱偏生又周身乏力,是以众人这番对答他只
字未曾入耳,一张老脸涨得色如紫肝,恨不能立时死了。
    赵鹤等人自是把这光景瞧在眼中,人人幸灾乐祸,窃笑不已,自然不会出声,倒希
望风清扬一辈子将执法长老如是提着,看丐帮弟子谁个能拾起头来见人,心下亦均凛然,
不想风清扬小小年岁,心计居然如此阴深。
    幕容雪全无机心,天真烂漫,启齿笑道:“九弟,人家丐帮长老又不是什么东西,
你只管提着做甚?”
    风清扬佯作恍然大悟,忙将执法长老放下,一揖到地道:“小子无状,前辈恕罪则
个。”
    执法长老见他满面惶恐,倒不好发作,何况此时便欲发作又哪来力气,愧作无地。
    风清扬又责慕容雪道:“雪姐,你说话特不加思虑,怎能说这位前辈‘不是什么东
西’。”
    慕容雪急辩道:“他分明不是东西,难不成硬说他是东西?”
    庄梦蝶此时已宁定下来。听这二人绕着弯骂执法长老,心下愤愤至极,但自己一方
已然力单势薄,实不足以相抗,遂扶住执法长老,沉声道:“丐帮今日认栽,咱们过后
再算这笔帐。”便欲离去。
    风清扬喝道:“且慢。”
    庄梦蝶浓眉一轩,森然道:“怎么?风公子真要与魔教联手,斩尽杀绝吗?”
    风清扬冷冷道,“风某要杀人还毋须与人联手,不过有一事先得澄清,免得风某代
人受过。”
    庄梦蝶一怔、道。“何事?”
    风清扬赐道,“范一飞,风某替你招了这多日子的黑锅,你且说个明白出来。”
    飞爪神魔范一飞登时面红过耳,他虽位居日月神教十大神魔之末,一身艺业也确是
不俗,那日惨败在风清扬剑下,乃是首次受挫,此刻被风清扬拈出这段公案来,曝曝哺
儒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鹤坦然道:“风公子,叫化子那座分舵是我和几个弟兄挑的,他们居然敢派奸细
到本教卧底,盗走本教镇教之宝,莫说一个分舵,便是十个分舵也一起挑了。随后我和
四弟去拦截这位庄大长者,留十弟等待丐帮盗宝之人前去联络,不想计差一着,竞尔被
风公子将宝物抢走,我们今日来便是向风公子讨还旧物。”
    风清扬此刻方知事情始末、一竖拇指道:“赵兄倒是爽快人,承蒙你洗刷我的罪名,
盛情至感。”
    沈四绝哈哈笑道,“风公子,你以为庄太长老是误会你吗?其实这事的内情他最清
楚,不过是硬栽你个罪名,迫你交宝而已。”
    风清扬狐疑不信,问道:“庄长老,事情果真如此吗?”
    庄梦蝶沉吟有顷,缓缓道。“事情委实如此。”
    风清扬勃然大怒,气道:“原来你真的如此卑鄙,明知你们分舵血案与我无关,偏
要栽赃于我。”
    庄梦蝶冷笑道,“这也是事势所迫,逼不得已,那件宝物乃我们丐帮百余条人命换
来的,风公子竟尔横刀夺爱,独吞下去,天下岂有这么便宜的事。你交出宝物还则罢了,
否则不单分舵的血案算在你头上,就连这几位弟兄的血债也记在你帐上,我要让武林中
人皆知,‘华山一风’风清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一指地上那几颗人头。
    风清扬气得话都不出来,慕容雪笑道:“九弟,何必和这类阴毒小人一般见识。我
就不信武林中人全是偏听偏信的傻瓜,何况还有范一飞、赵鹤可以作证。”
    风清扬恍然道:“是啊,我怎么忘了。”
    庄梦蝶嘿然道:“只可惜这几位魔头声誉太差,武林中人不会听信他们的话,反要
疑惑,魔教的魔头怎会为正教中人洗脱罪名?细细一想便都明白,原来华山一风为夺宝
典,不借自甘下流,与魔教同流合污,哈哈,华山一风便要改为‘华山一魔’了。”’
风清扬顿时手足惧软,他也知道赵鹤等人亦是为谋宝典而来,自是让他陷入难以自拔的
困境才好下手,焉敢肯为他解脱罪责,但他所惧并非几十人的命案,而是被庄梦蝶的阴
险毒辣惊呆了,真不敢相信天下第一大帮的首席长老竞尔如是卑鄙下流。
    赵鹤惊讶道:“庄兄,听君一席语,胜读十年书。江湖中人都骂我们是魔头,我们
原也自命不凡,而今与庄兄相比,真是望洋兴叹。庄兄实乃我辈中人,本教光明左使之
位尚虚设而待大贤,庄兄如有意何妨屈尊俯就,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庄梦蝶不加理睬,忽尔又笑道:“风公子,还有一条两全其美的妙计在此,你我联
手将这几名魔头料理了,那本宝典么,在下抄录一册便是,而且守口如瓶,绝不让外人
得知,风公子宝典既得,更有除魔降妖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风清扬有如吃了只苍蝇,半晌答不出话来。赵鹤、沈四绝、飞爪神魔三人唬了一跳,
这两人若是联手,委实不好应付,均暗提真气,蓄势以待。
    风清扬“呛哪”一声拔出剑来,厉声道:“姓庄的,你快些滚,莫待我变了主意,
拿你祭剑。回去告诉解风,看是我活不过兰州,还是你们坐不稳君山。”
    庄梦蝶见他满脸似罩了一层浓浓紫云,显见杀机已动,强加克制,好汉不吃眼前亏,
拖着执法长老便走,笑道:“风公子,多保重,后会有期,可莫让魔崽子们得了手。”
言罢连地上人头也不顾,与掌钵龙头一溜烟扯呼了。
    飞爪神魔本欲截住庄梦蝶一行,却被赵鹤拦住。赵鹤与沈四绝相视一眼,均已领会
对方意图。
    沈四绝在赵鹤耳边低语几句,赵鹤悄声苦笑道:“哪个主儿是好惹的?张老大、张
老二那等神勇,说什么也不敢来,若是寻常小事,咱们可以得过且过,借大的事体谁能
担承得起。”
    沈四绝毅然道:“三哥所言极是,先顾了眼前再说。”
    二人摹然一动,如矢离弦,分从左右向风清扬扑至。
    风清扬听力增佳,早听清他们嘀咕什么,竟是畏惧自己归隐恩师和慕容雪的爷爷,
现今狗急跳墙,不管不顾了。
    刷刷两剑向二人分刺。
    赵鹤凌空一翻,竟尔跃至慕容雪身后,雷震挡平推而至。这柄雷震挡三面锋刃,内
里圆圈内却是一排铁齿,专门锁拿兵刃的。慕容雪一剑刺去,恰好刺入圆圈内,挣的一
声,长剑脱手飞向半空,雪亮的前刃已堪堪推至她的小腹。
    风清扬嗖嗖两剑迫退沈四绝,回身一剑刺向赵鹤咽喉。赵鹤举锥封挡,不虞风清扬
剑势奇快,右手锥方起,剑芒已刺到咽喉。赵鹤大惊抢色,仰面倒纵出去。饶他轻功卓
绝,见机得快,也已骇汗奔流,腰身微挺,人已直立起来。
    沈四绝刹那间连攻十几剑,每一剑均被风清扬迫得回剑自守,若非风清扬顾忌慕容
雪,脚步不敢移动,他伯是只有守的份儿了。
    赵鹤见范一飞仍怔怔立在那里,喝声道:“十弟,还等什么?这当儿口不是讲武林
规矩的时候。”
    一语惊醒梦中人,范一飞原是惨败于风清扬手中,不好意思再与风清扬缠斗,然则
宝典从自己手中遗失,他去找金猿神魔张乘风、白猿神魔张乘云,求他们援手夺回宝典,
哪知这二神魔伯极了段子羽,说死也不敢招惹他的宝贝弟子,任范一飞说得口干唇焦,
只是一个“不”宇。倒是赵鹤服雄心壮,一诺无辞。范一飞又约了四绝神魔沈竹楼,先
行阻住风清扬。他们十大护法神魔本来各处一方,开窑立舵,扩张势力,权限上亦各不
统属,只奉教主之命行事。此番因追缉失宝,才会集凉州,不想大功垂成,又被风清扬
搅了局。
    范一飞终究不能再向风清扬溺战,心思一转,道:“慕容姑娘,咱们都是空手,让
范某领教领教姑苏慕容的绝技。”
    慕容雪哪替示弱,即便明知不敌,也不能坠了姑苏慕容的名头,跨步而出道:“本
姑娘接你几招。”
    风清扬急道:“不可。”伸手没有拦住,沈四绝剑涌梅花,猛攻不止,赵鹤乘势而
上,闪电锥破空之声大作,硬生生将二人分开。
    风清扬霎时间汗流如雨,心中只后悔一事,那日没将飞爪神魔毙于剑底,致有现今
之患。登时一剑刺出,力贸长剑,倚天剑天紫芒突现,剑势不停,横剑抹去,沈四绝退
已不及,纵身一跃,从风清扬头顶翻了过去。风清扬背后如生了眼睛,反手斩去。
    这一招三式正是华山派剑宗绝技“夺命三仙剑”,每一式出均算准敌手退路,先着
封闭。三式一气呵成,有若一式,的是剑招中之精品。这还是段子羽当年揉合天师教
“天雷剑法”与华山剑法两家之长,创出的保命制胜绝招之一。华山剑宗弟子多习此剑,
但像风清扬使得如此出神入化,发若雷雷,变如电闪的却没有几个。
    风清扬自习独孤九剑后,将天下各门各派有形有式的剑法自是瞧得淡了,暇时研习
各派剑法亦不过寻其弱点,天下万物相克相生,武学原理亦不超此藩篱,无论何等精妙
的招术,均有其弊端所在,也必有克制它的另一招术,至若武当、峨媚、华山几派均以
剑法驰名四海,鲜有敌手,那只是一般人窥不出其弱点,更创不出克制的招数来。风清
扬久习独孤九剑,深得其神髓,坚信“无招胜有招”之理。但这也需到此境界,有深厚
功底,绝佳的悟力,否则如庄稼汉子乱打乱砸,全然没有道理,便称不上武功二字了。
虽均是“无形”二宇,通与不通不仅霄壤之别。
    风清扬身为华山派中人,华山派的刀剑拳脚,内外两功自是练得精熟,以九阴神功
为基底,练起来更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他最喜欢的便是这招“夺命三仙剑”。今日
到了危急关头,才粹然使出,果然大奏奇功。
    沈四绝闪避他一刺一抹已然费尽阂章,这纵身翻跃更是留竭所能,不料风清扬剑势
迅捷至斯,前两式竟尔似是虚招,但高手过招,无不将阂身护的谨严,每一招出都要瞧
准对方空门而发,绝无乱放虚招之理。眼见利刃将腰斩而过,无奈身在半空,力已使尽,
直唬得魂飞天外。
    砰的一声,赵鹤急中生智,在沈四绝足上猛拍一掌,沈四绝如离弦之矢,疾射而出,
长剑将鞋底削去。
    风清扬又一招夺命三仙剑,在赵鹤身上故技重施,赵鹤识得厉害,又未想出破解之
法,幸好这一招三式他见过一次,身子候然弹向左边,便如强弓劲弩射出一般,当真迅
若电闪,捷如飞鬼。
    风清扬志不在伤人,只求迫开二人以救慕空雪,但见慕容雪身形飘忽,瞻之在前,
忽焉在后,飞爪神魔爪出连连,居然连她衣角也未摸到,不禁怔任了,万没想到她步法
如是奇妙,先前莫非故意藏拙不成?
    赵鹤和沈四绝也不禁目眩神迷,赵鹤一招间夺走她手中长剑,知她手上功夫极为平
常,转瞬间却看到如此奇妙的步法,实感匪夷所思,和沈四绝面面相觑,大惑不解。
    风清扬研习的是九阴真经的身法,可谓天下间至美至善,至精至妙,可看到这套身
法,似乎并不在自己之下,步法之变幻莫测,更有凌而过之之势,见她并无性命之虞、
暂不插手,凝睁谤观,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鹤乃青翼幅王韦一笑之高足,轻功已不逊于乃师,自信轻功一途天下间不作第二
人想,见到风清扬后,才知人上有人,但风清扬乃段子羽之入室高弟,段子羽一代武学
奇人,指、爪、掌、剑,轻功诸般武功均为当世第一.可谓集古今武学之大成,风清扬
得与自己并驾并驱,赵鹤反与有荣焉。突然间发现一位武功二流的庸手,居然身具绝世
步法,实为天下最荒谬不过之事,直感匪夷所思。
    几人看了半晌,均知飞爪神魔累死也抓不到慕容雪,飞爪神魔身在局中,却不能了
然,何况自己与一名少女过招已然身份大跌,人家光闪躲不还手,自己倘若还不能胜一
招半式,这飞爪神魔的金宇招牌可就砸了。是以虎吼连连,爪影蔽日。直累得呼呼喘气,
可每次皆是差了几分几寸被慕容雪飘然闪过。
    风情扬还是担心慕容雪,万一有个闪失,范一飞那双钢爪可不是她那玉体所能抵受
的,喝道,“范一飞,你要脸不要,人家让着你,你却不识好歹,如此死缠烂打与地痞
无赖有何差异?”
    范一飞果然要脸的很,托地跳出圈子。他平生欺师灭长,凌虐同门,杀人放火等事
委实作了不少,也坦然不讳,甚至津津乐道,却最怕人耻笑他不守道上规矩。
    慕容雪脚下步法一时收柬不住,几自东进西退,左右飘闪,风清扬忙去拉她,哪知
一伸手拉个空,风清扬面上一红,笑道:“好步法。”这还是艺成后首次失手,亦颇感
尴尬。
    慕容雪忙收住步法,犹被惯力带得转丁三个圈子,趔趄着跌入风清扬臂弯,俨然一
笑道:“你别生气,我这套步法练得不熟,可不是跟人显武功来着。”
    风清扬哪里有气,见她粉汗淫淫,墨发也乱了几缨,亦发爱怜,只是当着众人不好
做什么,一笑了之。
    赵鹤知道今日难以得手了。风清扬的武功原比他们略高一筹,又有倚天宝剑在手,
如虎添翼、若想擒住他,除非十大神魔齐至或是教主亲临方可,自己这次原想擒住慕容
雪来交换宝典,不想这女子不知从哪学来一套如鬼似魅的步法,要想捉她比捉风清扬还
难,不禁暗然气丧,连场面话亦不交待、匆匆离去。
    风情扬心神渐定,两路强敌均镣羽而去,喜慰逾恒,遂笑道,“雪姐,你这套步法
也是家传绝技吗?”
    慕容雪道;“谁知是哪个人吃饱了没事干,编出这套步法来,我爷爷视若至宝,非
逼着我练了三个月,才将步法走熟,还有个好听的名,叫凌波微步。”
    风清扬击掌道:“妙,妙,这名字再贴切不过了。曹子建洛神赋云:‘凌波微步,
罗袜生尘,翻若惊鸿,婉著游龙。’我读这些千古名句时,尚以为出诸诗人想象,哪知
竞有这么一套武功,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慕容雪见他悠然神往,如醉如痴的样儿,不觉好笑,道,“这劳什子步法有甚好处?
练得再精熟也只能用来逃命,若是武林中推选逃命第一的武功,倒非它莫属了。你若喜
欢,我教给你如何?”
    风清扬大喜过望,称谢不迭。
    慕容雪又道;“不过你先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绝不许再传给第二人,更不许说是我
教给你的。”
    风清扬苦笑不已,想师父传给自己九阴真经与独弧剑法时,亦严令不许外传,今日
又遇着一个、便点头允诺,知道武林各派无不秘技自珍,虽有固步自封之弊,也是各门
各派绵延不绝的根基。
    风清扬急于研习,慕容雪笑道:“你急什么,这套步法繁复得紧,更不能错了一步,
否则不用别人打你,自己便要连摔跟斗,那就不是凌波微步,而成了瘸脚蛤膜了。你没
看我适才便收不住脚,倒害你抓了个空。”掩口窃笑不已。
    风清扬见她面溢春花,复想起她飘飘若仙的步法,心中—动,深感这套步法实不可
不学,不可不精,否则她使开这套凌被徽步,自己若想楼她翘她可着实不易了。
    慕容雪见他眼珠乱转,俊面微红,眼神极为狡黠,心中也抨然而动,笑噎道:“你
又打什么坏心思了,老实招来。”
    风清扬摊手道:“冤哉,我哪敢起什么坏心思,巴结还倍巴结不上呢,好雪姐,快
些教我吧。”
    慕容雪道:“看你可怜见的,不过今天不行了,你没看太阳快落山了吗,还是先去
吃饭要紧。”
    风清扬这才发觉,一天时光已茬再流逝,炊烟残照,暮色四合,青冥冥的空中有数
只归鸦聒噪。
    二人前行里许,寻到一家客栈,吃过酒饭后,便订了一里一外两间套房歇息。
    慕容雪摸出一本帛册,递与风清扬道:“这便是那劳什子步法了,你先背熟,待我
明日教你。”’风清扬打开帛册,赫然一方印入目,凝阵观瞧,恰是思师段子羽所持的
大理国传国玉玺,便知乃是恩师家传之玉,忙将帛册供在桌上,恭恭敬敬扣了三个响头。
    慕容雪直感匪夷所思,笑骂道:“喂,你捣什么鬼?
    不给我当师父的扣头也就罢了,给这劳什子扣什么头?”
    风清扬起身将缘由说了,慕容雪恍然道:“这倒对了,我爷爷说过,这是大理国段
家所传的武功,他也是天缘巧合,才得了这本册子,他说我整日价东跑西跳,不好生习
武,将来免不了受人欺负,学学这逃命的本事才好,硬逼着我苦练了三个月,苦得我哭
了十几场。步法倒是练熟了,可不能手上出招,一用力便内力窒滞,大跌跟斗,气得我
把爷爷的胡子拔掉了一半。”
    风清扬不禁把手去摸颇下,慕容雪踢他一脚道:“小贼,你敢讨我便宜?!”
    风清扬苦笑道:“不敢,我只是盼自己的胡子别长出来,免得被你拔尽。”
    慕容雪啤道;“我才懒得拔呢,你若不长胡子,那不成了老公了。”忽然掩口不选,
“老公”二字有些地方作“丈夫”解,她本意要嘲讥风清扬做太监,却一时忘了一词二
义,不禁羞红飞颊,一跺脚钻进里屋去了。
    风清扬却在想此物既是思师家传,缘何恩师只宇未曾提过,也没练过这套武功,是
以对慕容雪之言未加理会,见她忽然跑进屋去,倒是一怔。
    须爽,慕容雪揭开绣帘,探出半边脸来,道:“喂,你师父是大理段家的人吗?”
    风清扬悟然,说道:“我思师姓段,讳上子下羽,正是大理段家嫡系子孙,你不知
道吗?”
    慕容雪自言自语道:“段子羽,我怎么没听过啊,九弟,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学别家
武功,故意编个故事哄我?”
    风清扬目瞪口呆,若说武林中有不知当今皇上是谁的并不稀罕,若说有不知段子羽
为何人的,实是天下最荒唐不过的事。
    慕容雪见他那副神色,便知自己孤陋寡闻了,但自己委实不知段子羽是哪方神圣,
一摔帘子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武林中人如恒河泥沙,谁能个个记得。”
    风清扬楞怔半晌,忽然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跌,不能自已,似乎天下滑稽之事莫
逾于此。
    慕容雪赌气不理他,蒙被高卧。风清扬笑了一阵,反觉没趣,转念一想,似乎也不
是太过离奇之事。便专心看起“凌波微步”帛册来。
    这本帛册乃当年大理皇家大内所制,作序之人乃段子羽先祖段誉,其中图文亦是段
誉御笔亲制,美伦美焕,考究之至,册尾附有段誉之后数代皇帝的跋文图章,推崇宝爱
之词溢满行间。
    风清扬捧卷恭读,但见一幅图上绘有六十四封方位,九阴真经乃道家武功至高宝典,
易经上八封之类乃是启蒙之技,风清扬最是熟捻,不过这张图上六十四封方位与世上的
通俗排列法沮然而异,乃是出诸上古河图洛书。风清扬看过几遍,便已了然于心。
    翻过一页,便是步法的演述了,风清扬初看几步,平平无奇,不过是“乾位”趋
“同人”,“同人”趋“无妄”,“无妄”转“小过”,“小过”折“大有”,与九阴
真经的步法大同小异,再看过两页,亦复如此,心下不禁大惑不解。
    掩卷沉思,这些步法在脑中一一闪现,连贯一气,忽然脑中电光闪烁,仿佛突然间
看到一片崭新的天地,窥见了上乘武功中前所未见的境界。不禁手舞足蹈,击案称绝。
    慕容雪探出头道,“你疯魔什么?好生的看吧,我先告诉你,这套步法邪得紧,我
也只练会了一半,另一半说什么也练不成,连我爷爷都参详不透,才解了我三个月的幽
禁,否则不知练到哪年哪月呢,你也别贪功,免得真气出岔。”
    风清扬笑道;“这有何难,待我练与你看。”他轻功身法本已深得九阴真经之精髓,
是以这些艰奥繁复的步法一看即通,并不需如何演练,他看过的二十几步步法虽与所学
过的颇有相似之处,然则其中次序变化,方位转换截然不同,一步一步看似并无卓异之
处,穿连一起则化平凡为神奇,奇妙无方,是以风清扬大喜过望,当即在屋中迈起“凌
波微步”来。
    慕容雪本不信他过目即通,想当年自己每练一步,不知费多少心力,他哪里能一览
之下便练得会。
    孰料风清扬步子滔滔,东进西退,飘闪如电,当真有“体迅飞岛,飘忽著神”之态,
至若蹿高伏低,更有轻云蔽月,流风回雪之妙姿,恍恍然只见满室人影,却似有形无质
一般。这固然是步法神奇无伦,也因风清扬轻功早臻化境,自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屋室虽窄厌,却未碰到桌椅床摄,直如天马行空,无所羁绊。
    慕容雪看得魂摇魄荡,忽然慑悟道:“好啊,原来你师父早巳教给你了,你扮猪装
熊来耍我。”
    风清扬急辩道:“不是……”话犹未完,人在半空忽然直挺挺摔跌下来,砰的一声,
震得桌上茶碗叮降作响,地板上灰尘暴起,拂拂扬扬,说不出的狼狈。
    慕容雪慷的花容失色,一掀帘子冲了出来,急道:“九弟,你怎么了?”
    风清扬腰腿一挺,意欲站起,不想左半身经脉麻痹,竟未动得分毫,登即如跌进万
丈深渊,心下冰凉,右手颤抖不停。
    慕容雪已扑至身前,见他这样形景,胸口如受重击,急火攻心,哇地一声吐出一口
鲜血,喷在风清扬胸前,风清扬已无力躲闪,却安慰道:“雪姐,不要紧,大约是一时
岔乱真气。”
    ’慕容雪失声哭道:“九弟,是我害了你,我原说过这套步法不能急着练的,我爷
爷说过,练得不对会走火入魔的,我不该让你看。”伏在风清扬胸上酸泣不止。
    风清扬益发悲凉,不想学武之人最惨酷之事降临自己头上,武功亦如药道,愈具威
力的武功,其反噬力便愈强,武功每精进一层,便多几分走火入魔的危险,不知有多少
高人异士,不是死在敌手的刀剑暗算下,反死于自己所练的武功上,所谓因果相循,厘
毫不爽,据说明教第二十三代教主阳顶天,少林寺前几代数位高僧,均是绝世高手,世
无其匹,却皆在修习更高武功时走火入魔,丧了性命。
    他试了试右手,居然还运动如常,不禁于灰心绝望中看见了一丝光明,低声道:
“雪姐,抱我到床上。”
    慕容雪此时心如如麻,悲痛逾恒,闻言怔征将他抱上床上,将被枕倚在后边,让他
斜靠着。
    风清扬从床头拔出倚天长剑,霎时间豪气又生,笑道,“只消我一剑在手,那些宵
小之辈就别想逞威。”
    慕容雪两行珠泪扑簇簇滚落,她寻出一枚绣花针,在风清扬左侧身躯重穴上刺去,
风清扬却无知无觉,丝毫不感痛痒。慕容雪手足惧软,绣花针砰然落地,声音微细,几
不可闻,然在两入耳中,惧不窗睛空霹雷。
    慕容雪募然拔出一柄短剑,反手当胸刺去,风清扬长剑一抖,将短剑砸落,喝道:
“使不得。”
    慕容雪惨然泣道:“我害你成这样,除了一死以殉,还有什么办法?”
    风清扬黔然道:“这也是天命使然,与你毫无干系,我一身武功得自愿师传授,却
又毁在思师祖传的武功上,若非天意,怎有这般凑巧的事。”
    慕容雪眼睛一亮,道:“对,明日咱们便寻你师父去,这是他祖传武功,自有解救
之法。”
    风清扬苦笑道:“恐怕我师父也不知世上有这么一套武功,若是能找到师父,他老
人家以一阳指功当然能打通我的经脉,只是怕要不能活着见他老人家了。”
    慕容雪不信道:“难道你师父真的那么狠心,看你这个样子也不肯出手相救?”
    风清扬道:“那倒不是,只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丐帮扬言不让我活过兰州,魔教那
批人也未必不存这心思,不想真要让他们遂意了。”
    慕容雪一惊道:“我倒忘了这批混蛋了,不如我们连夜起程,我抱着你逃回江南去,
只要见到我爷爷,他们就是再多些高手也不怕,管教他们个个死在自己的绝技上。”
    风清扬淡淡一笑,心中却是说不出的苦,此处离姑苏迢迢万里,以慕容雪的武功心
智,抱着自己逃到江南,躲过魔教和丐帮的追杀,无异痴人说梦。
    慕容雪忽然想到一事,喜道:“有了,我爷爷说练这套步法必须有相应的内功作基
础,我虽未全练成,却未走火入魔,想必是我家的‘斗转星移’心法有缓解之效,我现
在便传与你,不过一”伸手搔头,似是有难解之事。
    风清扬道:“想必是你家武功心法不许外传,雪姐也不必费心,我这个样子还能练
什么功。”
    慕容雪急道:“不是,不是的,我家倒是有这条祖训,可我现在只要你能好,就是
要我命也行,还管它祖训不祖训,我只是怕你练得更坏了,那可如何是好?”眼泪又涌
泉而出。
    风清扬大受感动,忽然发现慕容雪乌丝拖背,只着红续抹胸,春痕半露,雪肌掩映,
曲线玲珑,风姿绝艳,满脸珠泪益增抚媚,不禁看得痴了。
    原来慕容雪早已宽衣人寝,只因风清扬在外大呼小叫,未曾睡着,是以只探出头来
与他说话,风清扬真气岔脉摔将下来,慕容雪一冲而出,哪管身上衣服多寡,春光外泄,
两人均被无妄之灾唬得魂飞天外,居然无人意识到这点。风清扬也直到此时才发现这幅
活色活香的美人图。
    慕容雪见他两眼发直,低头一看才了然,不羞反恼,恨道;“什么当口了,还有这
份坏心思,以后总有你看够的时候。”她与风清扬日间一番山盟海誓后,已自认此身非
他莫属。她本性豪迈,不是那种佯羞诈傀之辈,风清扬如此为自己神魂颠倒,她颇感欣
然。
    风清扬笑道,“我一辈子也看不够。”
    慕容雪气道:“那就看两辈子。”忽然住口,破涕为笑道,“再跟你呆几天,我也
变得贫嘴贫舌了,你例是说这心法到底该不该练.我只怕练了反而不好,岂不更害惨了
你。”尾音中又带了哭声。
    风清扬虽兴致不高,对她拳拳盛意感佩殊深,暗叹道;“我何德何能、令她如此待
我,纵然为她粉身碎骨,亦是贪心乐事。”当下道:“练,我已经脉错节,纵然练不好,
大不了百脉崩绝,一死了之,倒强似这般不死不活的。”
    慕容雪亦是形格势禁,冒险一试,遂将家传绝技“斗转星移”武功心法备细念与他
听,风清扬随听随记,慕容雪欲重念一遍,风清扬却背了出来,滔滔五千言,无一字错
漏。
    慕容雪喜道:“不想你记性这么好,快些依法修习吧。”
    风清扬便倚在被上,依照心法诀要,默运元功,盏茶时光,真气自右半身迂曲回转,
说不出的难受,左半边身子仍如冰封胶固一般,无丝毫消息,他死自不甘心,强行运动,
九阴神功在体内横冲乱撞,身子抖颤,额上豆大的汗珠布满天庭。摹然痛叫出声,依然
冲不破左半边身子经脉。
    慕容雪泣道:“九弟,别练了,大不了我们一齐毕命于斯,别遭这份罪了。”伏在
风清扬身上,为他拭去额上汗珠。
    风睛扬也彻底绝望了,他是武学的大行家,慕容雪家传这门武功心法实不亚于九阴
真经,虽元九阴真经的博大精深,然而这门“斗转星移”的法门实具无上妙用,似乎只
有传闻中明教的乾坤大挪移神功差可仿佛,既然集世上两种绝世神功尚不能挽此危厄,
也只有恩师的一阳指功可以强行打通全身经脉穴道。可自己三出玉门关,费时五年整,
尚未寻到恩师踪迹,此际强敌环伺,随时可遭覆灭之祸,大约是命当葬身此处吧,也不
禁清泪潜然,万念俱灰。
    慕容雪此时倒镇定下来,人在万般绝望时往往会清醒逾于平时,慕容雪忽然解下抹
胸,美玉无私的胸膛赫然现于风清扬眼前,毅然道:“我今晚便嫁给你,这里便是咱们
的洞房。”
    风清扬楞然道:“不可,我绝不能拖累你。千万不可出此下策。风清扬一凡夫俗子,
能得雪姐青眼垂顾,已是三生福缘,今生今世于愿已足,不敢复有妄念。”
    慕容雪凄然笑道:“你平时的鬼胆子都哪去了,这会儿倒装起道学来了。我倒恨没
早日把身子给你,我们也好有几天快乐日子,事势如斯,我们便得做一夜夫妻,也不枉
了我们的情义,难道你认为,你死了我会独活吗?”
    说话间,已裙孺俱解,不着寸帛。
    风清扬震骇欲死、实不知这是福还是罪,心中烦乱不堪,忽然想到,雪姐若死了,
我自是不能独活,雪姐与我一般心思,可见我二人心心相通,可是我值得她为我牺牲一
切吗,我又怎忍心让她与我同遭厄运?
    慕容雪伸手去解风清扬衣扣.风清扬伸手去拦.慕容雪一手拾起短剑,对准心房,
决然道:“你若再三心二意,我先死在你面前!”手稍一用力,刀尖已有血流出,顺着
丰满的乳房滴滴流下。
    风清扬忙道,“别,我一切听你的便是。”募地里热血上涌,直欲痛哭一场,强行
忍佐,苦笑道:“今日遇着你这采花女盗,我风清扬认命。”
    慕容雪碎道:“不知是谁采谁呢,刚正经一会儿,就又油嘴滑舌起来。”掷下短剑,
铿锵入地,剑尖甫着皮肉,并无妨碍,姨然展笑,秋波宛转,眉目之间,风情万态,风
清扬又看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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