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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roson
     
    楔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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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小五啊!’
    ‘老板娘,您好。’
     
    ‘在这里这些日子,还习惯吗?’
    ‘您太客气了,这里的东西很好吃,床也睡的很舒服,众家
    姊妹们也很客气,能住在这,是我的荣幸。’
     
    ‘不用客气,我是一向把你当妹妹看待的,还客气些什么,
    只是,姊姊有件事,唉!丢死人了,不知当讲不当讲?’
    ‘姊姊请说。’
    ‘你的那个…… 好象没有来。’
    ‘姊姊指的是…… ’
     
    ‘喔!汇款可能是漏寄了,我去银庄催催看,说不定马上就
    到了。’
    ‘小五啊!天香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小本经营,恕不赊
    欠,你要是给不出房饭钱,就算咱们情同姊妹,姊姊也不能徇私
    于你,让姑娘们看笑话吧!’
    ‘…… ’
    ‘怎么,你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哦!原…… 原来,住店是要付钱的啊!’
     
    啪!(巴掌声)
     
    ‘来人,把这人给我拖出去,行李全扔到地窖。’
    ‘啊!这太过份了吧,我也只不过住店不付钱而已,怎么能
    这样…… ’
    ‘告诉你,没有人可以在这白吃白住,在你付清欠债以前,
    别想踏出房门半步。’
    ‘喔,您真是好人,姊姊意思是说,我可以继续白吃白住下
    去罗!’
     
    啪!(巴掌声)
     
    ‘洒盐,给我洒盐,再给我牢牢的看住,不准让这小贱人离
    开房间一步。’
     
    啪!(用力甩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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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请用膳吧,您冥想好些时日了,再这样不吃不喝下
    去,身体会坏的。’
     
    ‘我知道您的心情不好,唉!有些事,还是放开些吧,对了
    ,雷因斯·蒂伦的莉雅女王有信到,我念给您听好了…… 娘娘
    ,我要念了…… 娘娘……’
     
    ‘啊!’
     
    ‘快来人啊!大事不好,娘娘昏倒了…… ’
    ‘娘娘昏倒了…… ’
     
    ‘花公子,花公子慢走。’
    ‘花公子,您几时再来教我们吟词作对啊!’
    ‘花公子,您可要再来啊!姊妹们都会想念您的。’
     
    ……
     
    ‘唉!腰好痛,一定是昨晚扭到了,早知道就不该相信那黑
    婆娘,用那什么鬼姿势,头下脚上,让本公子闪到腰。’
     
    ‘体力不行了啊!要是当年,别说是三天三夜,就算是七天
    七夜,本公子还是英伟挺拔,七出七入,勇不可当,哪会像现在
    这样…… 不过,即使这样,本公子还是…… 哼!哼!’
     
    ‘盘床大战了几天,山珍海味也吃腻了,总得找些新消遣来
    玩玩,玩什么好呢…… 把臭家伙的副官宰了,脑袋放在军旗顶
    ,吓得他尿裤子…… 不好,听说这两天西方的天气大坏,可提不
    起什么兴致长途跋涉去杀人啊!’
     
    ‘对了,听那些雌儿说,城南来了个大美人,弄乐的本事一
    流。找她玩玩,大家一起来吹箫。对!就是这么办,好好的再去
        大醉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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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独眼雄,我哥上哪去了?死人刀疤陈说你知道。’
    ‘五…… 妮姑娘,头目已经出发了。’
     
    ‘出发!出发去哪里?’
    ‘头目说,这次的点子很扎手,要做大案,就要知己知彼,
    百战百胜,所以他去进行侦察工作了。’
    ‘我知道要去侦察,可是,不是说好三天后,我们一起去侦
    察的吗?’
    ‘这…… 就像你知道的一样,头目常常搞错日子。’
     
    ‘是吗?我看不是去侦察,是想去城里鬼混吧,哼!还好我
    把队里的钱全扣了,我看他拿什么去混。’
    ‘呃…… 头目也说了,哪有做强盗还随身带钱的,他会找
    一支很肥的肥羊拿路费的。’
     
    ‘什么!就凭他的烂武功也敢去抢,那笨蛋上次在妓馆付不
    出钱,就大喊抢劫,差没给人斩成肉酱。他是不是这次还想被人
    砍回来。’
    ‘头目说,他已经想到了万全之策,要我们睁大眼睛,等着
    看他的丰硕战果,同时等他的消息。只要一看到烟花炮的信号,
    大伙便冲进去杀人放火。’
     
    ‘等!等个鬼!我等着帮他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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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zzzzzzzzzz ’
     
    ‘喂!你还活着吗?’
     
    ‘??????’
     
    ‘魏!走吧。’
     
    ‘!’
     
    ‘和我一起走吧,我们要去参加一场非常有趣旅程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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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组成天空的云朵,随着万里长风,逐渐聚合了,
     
    而后……
     
    新的传奇展开了。
     
     
    风姿物语 外传 柔云
     
    第一章 千里长空聚萍踪
     
    黑鲁曼历五六六年三月 自由都市 暹罗
     
    暹罗,属于自由都市同盟里的中级,经济力普通,交通地位
    普通,虽然同时有水陆交会,却因为先天上的障碍,成不了什么
    大气候,唯一所长者,即是其独树一帜的南国风情。
     
    暹罗的气候四季如夏,到了六、七月的时节,市内与火炉无
    异,现在虽只是三月天,火辣辣的太阳,仍 得人昏昏欲睡。
    奇妙的是,有别于暹罗的酷热,相邻不远的邻市,丹麦,却
    是处于终年大雪的严寒中,一冷一热,明显的对比,相映成趣。
     
    造成这样气候的理由,非常简单,即是地气的效果。所谓地
    气,即是潜藏于地下的大地气流,那个能量的庞大充沛,远非世
    上任何能源所能企及。自神话时代以后,大陆上的有识之士,无
    不竭尽心力在“如何使用地气”的能源开发上,现今鲲仑四大陆
    最主要的长程交通工具,地气车,即是以地气作为能源的。
     
    地气的脉动,能影响当地整个磁场运转,造成许多不可思议
    的效果,东方仙术中的堪舆之法,即是由此而生的专属学问。地
    气对于该地气候也具有很大的影响力,冰之大陆西方外海的一处
    群岛三角洲,便被公认为地气不稳定的一级危险区,经过该区的
    商船,常常无故失踪,至今仍未被寻获。
     
    自由都市所在之处,即是风之大陆上,地气最不稳定的一带
    ,最显著的特征,便是如暹罗、丹麦这类的泾渭分明,或是昨天
    五十度高温,今天零下三十度低温;至于普通的“东边太阳西边
    雨”哪早就是稀松平常,见怪不怪的普通事了。
    透过千万年来的研究,大陆上的生物,已逐渐能在一定范围
    内控制地气,像是在都市交界设立大规模结界,保持一个都市终
    年长热,另一都市长年冰寒,或者把原本差异极大的天气,锁定
    在某些天内,如使某城市终年晴天,但七月一至,便一夕变天,
    连下一个月的豪雨,种类繁多,不胜例举。
     
    “隆!隆!隆!”
     
    远方隐然传来几声闷响,是地气车进站的声音。
     
    以目前的文明,地气车高速浮空行驶时,本可到几乎无声的
    地步,但因为后来屡遭抗议(无声的高速物体,往往令人不及防
    备,造成意外伤亡),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刻意降低了消音器那
    类设备的效能。
     
    这里是入城几条要道必经之处,基本上而言,想从陆路进入
    暹罗,最好的主意,自然是地气车,而地气车的车站,据暹罗城
    尚有十里之遥,这十里路,就得要靠个人交通工具或是步行了。
     
    饱含热气的微风,带起地上沙尘,吹拂开来。一名壮硕青年
    ,抹去额头涔涔汗珠,咒骂道:“天杀的,怎么今天手气这等糟
    糕,本大爷等了一个早上,半头肥羊都等不到,真他奶奶的。”
     
    要讲耐心,兰斯从来都没好过,他为了 集入城后的旅费,
    特意在这个必经之点上,挑了个绝妙的位置埋伏,哪知苦候半日
    ,却是徒劳无功,此刻时近正午,火毒的太阳照在顶上,更是气
    的破口大骂。
     
    从早上到现在,并不是真的没有人经过。非但有,而且还很
    多,多到都是一二百人同行,这么大的规模,当然不是兰斯这个
    笨强盗可以吃下的。
    由于长期以来的贫富差距大,风之大陆的治安并不算太好,
    除了雷因斯·蒂伦以外的少数区域,剩下的国家都可说是小纷扰
    不断,只要偶遇天灾,随时都会酿成灾荒,造成大规模民变,若
    再遇到治理的官吏不好,一场变乱是跑不掉的。
    平民穷饿到了极点,大则造反,小则当盗贼,如此一来,治
    安当然不好。
     
    便算不生灾荒,眼下年轻一辈,也流行一种观念,“盗贼是
    成名、累积实力的最佳职业”,比起老老实实的练武、考骑士,
    考上以前便得忍受落魄;直接下海当盗贼,无疑是条快捷方式。既可
    大量掠夺金钱、女人,又可名正言顺地拿人试刀,借实战增强武
    艺,有什么修练比这还惬意。
    因此,一个有名气的盗贼团,受瞩目的层度甚至超过同级数
    的骑士团,往往会吸引许多初出茅庐的少年,自动加入,以期迅
    速成名,甚至有些成名的骑士,为了牟取暴利,或借机了断私怨
    ,也加入或自组盗贼团。就分类而言,兰斯属于前者;而狼嚎骑
    士的花风云,就属于后者了。
     
    基于这各种理由,大陆上想当然尔是盗贼遍布,各地官府抓
    不胜抓,有时候甚至反而还不是对手。在这样的情形下,来往商
    旅只好自求多福,或聘佣兵,或是结伴上路以壮行色。一二百人
    的商队,根本就是常见到不能再常见的常识,只有兰斯这等笨贼
    ,才会没有将之估计在内。
     
    “好渴啊…… 啊!他妈的!”发现水壶的水已经见底,兰
    斯气的随手拋去水壶。
     
    “不管了,再等一刻钟,要是再没有人来,本大爷就直接入
    城。去里面也是抢,在这里也是抢,干啥子要在这里 太阳!”
     
    对业绩感到气馁,兰斯只好这样自我安慰,自己怎么说也是
    大盗…… 呃!未来的大盗,像这样小家子气的买卖,实在和自己
    的身份不合,做不成是应该的……
     
    “咦!有人来了。”
     
    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听来只有孤身一人,正是下手的好时
    机,兰斯欣喜若狂,低身躲进埋伏的位置,等着肥羊进入圈套。
     
    “沙沙”的脚步擦地声,肥羊进到目标物之中,再等个一分
    钟后出手,就万无一失了。
     
    兰斯不禁有些兴奋,自离开杭州以来,他便立志作盗贼,这
    期间,也曾做过十几起案子,但都是和部下一起下手,而且失败
    件数居多,像这样全凭个人能耐作案,倒还是第一次,心下难免
    紧张。
     
    “三、二、一”兰斯默数时间,确认时机已至,低喝一声,
    自埋伏处奔出。
     
     
    “呼!好舒服啊,上厕所果然还是应该这样…… ”
     
    “肥羊”提着裤带,半蹲在公厕的毛坑上一泄千里,双目微
    闭,似是为腹内一空而感到轻松,忽然,耳里传来一声虎吼,跟
    着,“哗”的一响,毛厕的门竟给人一脚踢破。
     
    “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 ”兰斯
    摇头晃脑,说着这一行惯用的台词,眼睛微瞄了下那头肥羊。瞧
    瞧是谁有这等荣幸,成了兰斯大爷手下的第一号牺牲者。
     
    不看还好,这一看,只把兰斯气了个七窍生烟,只见一名矮
    胖青年,手提裤带,脸如土色,满身肥肉不停地抖动,一双红色
    眼瞳居然像猫一样,瞇成了一条缝。兰斯怒道:“什么!本大爷
    埋伏半日,居然埋伏到了个雪特人!”
     
    雪特人,与大魔神王相同,这个名词在风之大陆上是种禁忌
    ,但是,和大魔神王的禁忌不同,有关于雪特人的禁忌,大概是
    这类的形式,“本地属于高级餐厅,狗与雪特人禁止进入。”
    传说中,在神话时代,有一个种族协助诸神开辟天地,但是
    因为自身的贪婪、高傲,以及极度的贪财,忘记了诸神的恩赐,
    狐假虎威,犯下了许多的恶行,因此被诸神处罚,从此之后,这
    个种族的身高便比一般人矮,却比矮人稍高,而一双眼瞳,便因
    为其短视近利,成了猫一般的怪瞳孔。这个民族,就是雪特人。
     
    雪特人没有独立的国家,而属于流动性民族,他们游走大陆
    各地,靠占卜、打零工、跑单帮…… 等杂役为生,与其说他们热
    爱旅游,倒不如说是他们的血液里,有一种无法久居一地的冲动
    。有人相信,这就是诸神诅咒的一部份。
     
    雪特人为大陆诸民族所轻视,便连最低等的矮人族也瞧他们
    不起,这当然不是因为神话的关系,而是因为雪特人的民族性,
    极为卑劣,他们胆小、怯懦、聒噪、好色,遇到危难来临,立刻
    一哄而散,如果散不掉,那便争先恐后地卖友求荣,有句俗语,
    “世上没有战死的雪特人,只有投降而被屠杀的雪特人;世上没
    有团结以终的雪特人,只有争着相互出卖而给踩死的雪特人。”
     
    历史上,所有的神话诗歌中,几乎都有雪特人的存在,他们
    毫无例外地扮演了所有佞臣、小人的角色,每个著名的英雄人物
    ,几乎都有过被雪特人出卖的纪录。据说,雪特人的祖先,在神
    话时代末期,甚至曾经出卖过自己的老师,某个神圣宗教的救世
    主,让其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这当然仅不过是雪特人骯脏历史中
    的一页而已。
     
    每个种族都视雪特人为蛇蝎,事实上,光从“雪特人”这个
    名字,就不难理解大陆诸种族对其之蔑视,之所以雪特人能长存
    不灭至今,除了因为这民族的草根繁殖性特强,也是因为雪特人
    独一无二的商业天份。
    与其品德成反比,雪特人有着相当杰出的商业头脑,只要他
    能停下脚步,专心做事,往往很能创一番事业,而且,雪特人固
    然阿谀成性,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来,他们的口才也是绝佳,特
    别是在如今这等世道,各国王侯往往被身边的雪特人幕僚,奉承
    的飘飘欲仙,而对其大加封赏。因此,尽管为人所不齿,但仍是
    有相当数目的雪特人,在大陆上掌握一番势力的。
     
    有鉴于往昔几次失败,兰斯痛定思痛,决定想出个万无一失
    的法子,将肥羊手到擒来,而不是反给肥羊吃了,几经思索,他
    终于想出了办法,预先埋伏在入城要道的唯一公厕旁,当入厕方
    便之时,任是什么高手,也得暂时失去抵抗力,如此一来,绝对
    可以收到使敌人措手不及的奇兵之效。
    这样无节操的行抢,自然是连同行也为之摇头叹气,但兰斯
    大爷素来脸皮厚,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该。盘算几遍,心中自以
    为得意,哪知道这条妙计第一次使用,居然碰到了雪特人。
    不管怎么样,遇到雪特人,总不会是一件太过赏心悦目的事
    ,以兰斯来说,第一次独自行抢,居然对象是个雪特人,这当然
    是一件大大触霉头的事,怎不由得他火冒三丈。
     
    再瞥见那雪特人放置门边的背货架,却只看到寥寥几样商品
    置于其上,都并不是什么高价品,行囊羞涩,一望即知,说不定
    比自己还穷,这样一想,越想越火大,举手提起刀来,一下砍破
    木门,怒喝道:
     
    “天杀的,你这雪特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 我不知道…… ”
    “混帐东西,你这死胖子为什么是雪特人?”
    “我…… 我也不想啊!”
     
    那个可怜的雪特人,本来上厕所正觉舒适,却忽然给人踢破
    了大门,惊的目瞪口呆,又看到来人手持钢刀,一脸凶神恶煞,
    开口便说要抢劫,更是吓的魂飞天外。他本来手提裤带,这时给
    兰斯一吓,真个是屎尿齐飞,臭气熏天。
     
    “哇呃…… 你能不能有点水准,怎么这么臭啊。”看这雪
    特人一副没胆的样子,再逼下去也是无用,而且,如果再这么对
    峙,自己可真受不了他的臭味。
     
    雪特人看到钢刀在眼前晃来晃去,心胆俱裂,两手把头抱起
    ,哭叫道:“别…… 别杀我,千万别杀我啊…… ”
     
    “喂!把值钱的东西……”
    “哇!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喂!”
    “呜哇!神啊,什么神都可以啦,我还不想死啊…… ”
     
    兰斯每吼一句,那雪特人只是浑身发抖,抱头大哭,这反而
    令兰斯不知如何是好。
    行抢的时候,被抢的一方不抵抗,态度合作,这样是很好啦
    !可是,如果遇到这样一个,除了哭叫以外什么也不会的家伙,
    倒也是伤脑筋的一件事。
    无奈之下,兰斯把刀一摆,大声道:“给我滚出来!”脑中
    想起一事,赶忙又补充道:“给我穿好裤子,滚出来。”
     
    雪特人十分畏惧地偷看了兰斯一眼,兰斯不耐烦道:“我先
    不杀你。一分钟之内给我滚出来,否则马上乱刀分尸。”
     
    雪特人闻得此言,如临大赦,连滚带爬的跑出来,人还没站
    稳,就伸出一双肥手,抱住兰斯大腿,哭喊道:“大侠,大英雄
    ,大豪杰,您大人有大量,请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给这么一搅和,兰斯也是啼笑皆非,心下还隐约有些飘然欲
    仙,火气登时消了大半,再看看那雪特人,臃肿的圆脸,涕泪纵
    横,也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佯怒道:
    “混帐东西!”
     
    “是,是,小人是混帐东西,小人是混帐东西…… ”
    “你身上有多少钱?”
    “啊!这个…… 带的不多,只有些铜币。”
     
    “我的天,运气真糟。”兰斯暗叫倒霉,喝道:“少啰唆,
    全部给我。”
     
    “是,是…… ”雪特人欲言又止,慢吞吞地把手伸进怀里。
     
    “快点交出来,不然马上剁成肉酱!”
     
    给兰斯这一吼,雪特人才依依不舍地掏出十来枚铜币。一般
    说来,雪特人极度贪财,几乎已经到了嗜钱如命的地步了,他们
    对金钱的执着,仅在求生的欲望之下,这时若非兰斯的钢刀晃来
    晃去,摆明了“不给就死”,他们是怎也不肯拿出来的。
     
    “混帐的雪特人很多,像你这么穷的雪特人,更是混帐加三
    级。”
     
    兰斯老实不客气地一把抢来,心里着实犯着嘀咕。这番出师
    不利,抢不到什么大钱,再埋伏下去,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还不如就此入城,好好捞票大的吧!
    正想行动,却见那雪特人的一双猫眼,贼兮兮地望着那十来
    枚铜币,兰斯不由一凛。
     
    “臭家伙,你看什么看。”
     
    雪特人擦擦眼睛,嘴角边瞇出了一丝笑容,对着兰斯傻笑。
     
    “笑什么笑,是不是想找打挨。”兰斯给他笑得心里发毛,
    左手又握紧了拳头。
     
    雪特人道:“小人开心,所以笑。”
     
    “神经病,被抢了还那么开心。”
     
    雪特人连连摇手,道:“大侠此言差矣,虽然是被抢,可被
    抢也有种类的不同,给三流毛贼抢,是抢;给一等一的大英雄、
    大豪杰抢,也是抢,怎可混为一谈。”
     
    “哦!”兰斯道:“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拐弯骂本大爷是三
    流毛贼吧!”
     
    “不敢,小人哪敢有这样不敬的想法。”
    “嗯,难不成,你在夸我是一等一的大英雄,大豪杰吗?”
    “不敢,这样不敬的想法,小人哪敢有。”
     
    “有趣。”兰斯奇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倒说说
    看,本大爷是哪一等的强盗。”
     
    “大侠您虎背熊腰,英姿飒然,仪俵端正,正气满面,正正
    当当,政通人和,郑和下西洋…… 这等英雄气概,怎会是三流毛
    贼能相提并论。”雪特人抱着手,谄笑道:“可是,英雄、豪杰
    这等虚名,只是一般凡夫俗子的名号,给您提鞋也不配。像您这
    等超凡绝俗的人物,应该称伟人、神仙、老祖宗、北极星、人类
    的舵手,这样才够称头。”
     
    说着,雪特人俯身下拜,赞扬道:“喔!能够被您这样了不
    起的人物抢劫…… 喔,不,是能将钱财供奉给您这样了不起的人
    物,实在是小人祖上积德,千百世修来的无上光荣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番谀词,只听得兰斯心花怒放,只
    觉打出生至今,从没有这么光荣过,看那雪特人在跟前下拜,几
    乎爽得连脚底都要飘起来。总算脑里还有一丝理智未失,硬生生
    把这感觉压下。
     
    “唔!好险,差点忘了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这碗雪特迷汤
    果真是厉害。”兰斯勉强镇定下来,咳了两声,道:“嗯!看你
    一副油腔滑调的模样,说起话来…… 嘿嘿,倒还挺实在的。钱
    ,我是不可能会还你了,不过,本大爷现在心情不错,可以破例
    一次,不杀人灭口…… ”
     
    “谢谢,谢谢。”雪特人又趴又拜,好一会儿,才很畏惧地
    抬起头来,小声道:“多谢英雄,不知…… 不知…… ”
     
    兰斯道:“不知什么,有话快说,本大爷最讨厌别人说话吞
    吞吐吐的。”
     
    “是。是这样的…… ”雪特人看了兰斯一眼,搓着手道:“
    像您这等伟人,能与您多相处一刻,也是小人的福气,就是不知
    道有没有这等荣幸,陪您入城,让小人多多瞻仰您的风采…… ”
     
    兰斯一怔,没想到对方会有这等要求。仔细想想,这雪特人
    被抢了钱,非但不生气,还把自己捧的舒舒服服,真是标准的奴
    才性,不过,既然受了他的礼,若不答应这小小要求,倒显得自
    己心胸狭窄了,况且,这一路上,再多被他奉承几下…… 不也
    挺舒坦的吗?
     
    思索几定,忽然想起,这雪特人该不会是要到城门口高喊抢
    劫吧!素闻雪特人多诈,此事不可不防。
    兰斯便要开口,瞧这雪特人卑躬屈膝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太
    多虑了,有人会相信一个雪特人的告状吗?
     
    主意拿定,兰斯抖了抖手上的铜币,把刀收起,道:“那,
    念在你说话还像个样,就答应让你多瞻仰一下伟人的风范,不过
    呢,你只能陪我进城,一进城,便得分手,省得你的霉气沾到本
    大爷,害我也倒霉。”
     
    “是,是;不敢,不敢;一定,一定。真的只能到入城为止
    吗?”雪特人微微诺诺,完全是一副低姿态。
     
    “没错,只能一进城门,大家就分道扬镳。一言既出,驷马
    难追,这是绝对不会变的。”
     
    “真的驷马难追吗?”
     
    兰斯没好气地答道:“那当然,你怎么那么烦。伟人是可以
    随便瞻仰的吗?”
     
    “走吧!”
     
    迈开步子,兰斯朝城门的方向步行而去。
     
    背后雪特人露出微微的笑容。
     
     
    “唔!好疼,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着左眼的黑眼圈,兰
    斯觉得自己上了大当。
     
    刚刚在城门口,兰斯打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架。本来,一切便
    如预定,同行的两人,一入城便要分道扬镳,可是,在入城的时
    候,守城的卫兵见到兰斯与雪特人结伴,便依法要求交出钜额的
    入关税。
    兰斯不明就理,一来没那么多钱,二来只觉得刚入口袋的钱
    ,立刻便要吐出来,心疼无比,而那雪特人忽然大声嚷嚷起来,
    一面指责这是贪官污吏不好,一面又“大哥,老大”的叫个不停
    ,再加上兰斯的口气也不好,一场言语冲突就产生了。
    混乱中,也不知是谁先动手的,反正有人偷偷的踢了卫兵一
    脚,卫兵反手一肘,却打中了兰斯的左眼,兰斯本能地还以一脚
    。这立刻引发了化学效应,城门口混战连篇,许多携带违禁品想
    趁机闯关者、不想付关税者,一哄而散,卫兵们追不胜追,混乱
    中又不见了兰斯的踪影,只给气炸了肺。
     
    “人家说,雪特人是动乱的根源,这话果然不错。”兰斯揉
    揉眼睛,斜视那雪特人。
     
    雪特人把货架里的东西稍稍整理,往身后一背,笑道:“感
    谢伟大的大哥,让小人瞻仰了这么久,实在是心满意足,为了不
    拖累您,就此告辞了。”刚纔那混乱中,他是第一个趁乱开溜的
    ,高额关税自然落不到他的头上,与兰斯抢去的铜币相抵,反而
    还大大的省了笔钱。
     
    “混帐东西,谁是你大哥。”兰斯暗骂道。他便算再笨,此
    时也明白自己给利用了,这雪特人如此可恶,岂可放过,好歹也
    要捞点医药费回来。
     
    “大家萍水相逢,也是缘份,就这么分别了,实在可惜。”
    兰斯道:“再说呢?能遇到本大爷这样的伟人,也是你天大的运
    气,你难道不想多瞻仰一下吗?”
     
    “可是,大哥不是说过,入城以后,大家就分道扬镳,一言
    既出,驷马难追的吗?”
     
    “呃…… 那种事啊!你我既然投缘,那这就是小事了。”
    兰斯信口胡诌:“刚好我对这城不熟,也需要个向导,你就再陪
    我些时候吧!”
     
    “这样啊,好,要当向导,小人绝对是第一把的好功夫。”
    雪特人笑道:“不知道大哥高姓大名啊?”
     
    “兰斯。”
     
    “喔!果然是好名字,一听就知道名字的主人,一定是高大
    威猛,英伟不凡,天生丽质,花容月貌,沈鱼落雁,玉洁冰清,
    天妒英才,残花败柳…… ”
     
    兰斯脸上堆满了笑容,听他胡说八道,心里却在计算,等会
    儿怎样找个奴隶商人,把这王八死胖子给论斤卖了,多少弥补点
    损失。
     
    “那么,大哥,现在便由小弟带路了。”雪特人打蛇随棍上
    ,一听到兰斯有求于他,便改口自称“小弟”,拉近关系。
     
    “好啊,就由你带路吧!”兰斯笑得灿烂无比,肚里的火气
    已经烧到百来度高。
     
    两人举步前行,穿越小巷,步入市街。
     
    “喂!你叫什么名字。”
    “有雪。天地有雪。”
    “天地有雪,嘿嘿,好怪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没我的好。”
     
    “这个自然,小弟的贱名,怎能跟大哥相提并论呢?”
     
    “哈哈哈哈…… 说的好…… (等会儿一定宰了你)。”
     
     
    暹罗有着完备的政治实体,堪称辽阔的领地,近千万的人民
    ,一切与一个小国无异,说“城”只不过是个概称而已。在自由
    都市同盟里,这样的情形并不少。
     
    地气车的固定轨道,在城外不远处设站,南方有河流经过,
    水陆交会,给予暹罗十分优渥的地理条件。
    南方的湄公河,除了湿润的水气外,也带来了肥沃的土地,
    居民世世代代安分守己,靠着农业为生,自给自足,对于其它的
    外来者,多半抱持着婉拒的保守态度,这种想法使得暹罗成了一
    个农业型的都市,无法有太大的发展。
     
    而此刻,兰斯漫步在暹罗的街道上,首次接触到这份特殊的
    文化。
     
    “这里的东西怎么看起来这么怪啊!”
    “哈哈,大哥,因为这里是南国啊!”
     
    一如有雪所言,走进暹罗城,完全陌生的异国风情,几乎令
    兰斯看傻了眼。
     
    与古典、繁荣的杭州城不同,暹罗城的风貌,就像一名笼罩
    面纱的魔女,活跃、多变、冲突与变幻不定。
     
    建筑上揉合了许多不同的风格,佛像、神话故事、白象、金
    翅鸟、鳄鱼…… 全都以巧妙的雕刻,装饰在屋瓦飞檐上。
     
    种满椰子树、花团锦簇的热带花园,与一座精致、典雅的东
    方式宝塔,竟从原本平凡无奇的店铺屋顶上冒出来;窄窄的渠道
    在拥有几百个房间的豪华酒楼的阴影下,无声无息地流过;有些
    荒凉、但仍可看出旧日气派的维多利亚式宫殿,装饰了一些杂七
    杂八的东西,座落在饭店的后头。
     
    巨幅海报上,娇艳的美女面露微笑,裸露的胴体让行人发出
    惊叹;一群孩子踏着轻快的步伐,大声欢笑,踢着藤球穿过街头
    ;成千支盘旋的燕子,高栖在最喧闹的市街上,昂首阔步;正在
    举行的一场阳光茶会上,暹罗古典舞者,在绿草如荫的草坪上翩
    翩起舞。
     
    地摊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蔬果,因为气候温暖潮湿,暹罗盛产
    各类水果,摊贩也摆出特产,招揽客人。卖花的、卖水果的、卖
    手工艺品的、耍杂技的,每一刻都为街上增添了新的风貌。
     
    风拂过高大的椰子树梢,虽然仍是炙热,却另外混和了特殊
    的清香,使人精神为之一振。
     
    “哦!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啊!”兰斯摸摸下巴,瞧
    着外围事物而出神。
     
    截至去年下山为止,兰斯大部份的生命旅程,都是在杭州旁
    的深山度过的,“死老头”在茶余饭后,也会向他提起外边世界
    的种种奇观,但总是没有机会实地一见。
    这次兰斯长程跋涉,特地来到自由都市,为的固然是一桩买
    卖,却也存着“到外面世界去看看”的想法。对兰斯而言,更多
    的历练绝对是必要的。
     
    路边的摊贩很盛行,特别是贩卖古物的商人,五花八门的货
    品,便像是等待探索的宝藏,散发着神秘的诱惑,只是,相较于
    器物本身的引诱力,小贩们却个个懒洋洋地,或侧趴或仰躺,有
    的甚至直接在脸上盖张瓦报,在街边打盹,一点都没有招呼客人
    的打算。
     
    兰斯有些疑惑,望向有雪。有雪耸耸肩,道:“在热带地方
    ,这很正常啊!天气那么热,谁还有力气去大声叫卖,正统的暹
    罗人大多很懒,只要赚够今天可以吃喝的钱就收摊,省事的很啊
    !”
     
    热带地方由于物产丰富,人民不需要努力地谋生,随地一捡
    都是食物,因此人们相对地没什么斗志,再者,长时间的高温,
    也会使得该地的人民懒洋洋地,终日昏昏沈沈,没心力做事,就
    最南方的马尔代夫来说,该区甚至连工作都省了,纯以观光业作
    为主要的经济来源。
     
    “天气太热啊…… ”兰斯看看四周,别有深意地笑道:“
    这话果然是不错的。”
     
    因为天气热,居民的衣饰就以凉快的麻质为主。在以前,民
    风保守,暹罗妇女大多是穿著蓝色色调,再绣上简单的传统花纹
    ,看上去很有一种纯朴美感;不过,近年来暹罗与外界接触渐多
    ,服饰风格上受到影响,年轻一辈的衣服开始出现了较为鲜艳的
    颜色,绣纹也精巧起来。
     
    在街上便可以看到,几名年轻少女,在金饰摊子前选购头饰
    ,三不五时互咬耳朵,交换悄悄话,然后笑成一团。
    少女姿色只是普通,却因“年轻”、“欢笑”而绽放光彩。
    她们的装扮清简,麻质的背心与短裤,恰到好处地裹着丰满的肢
    体,大半截的粉臂、小腿都裸露在外,轻声笑语间,摇曳生姿,
    手腕上的金镮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当当”声,瞧得旁人为之
    心神荡漾。
     
    不过,相较于这些女孩,街上的另一群人,穿著不合时宜的
    皮衣,不停地用手巾擦汗,一双眼睛,目光凶恶,狠狠地注视着
    来往行人一举一动。这群人和街景显得格格不入,一看便知道是
    外地来的。
    再仔细看看,这样的人还不少,一群一群,分布在各处店铺
    、酒楼,彼此间陌生、仇视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互不认识,只
    是因为某种原因,而处于将要发生冲突的状况下。
     
    “唔!事情不太对啊!”兰斯回想起来,刚纔在城门口就有
    很多这样的人,而在早上的埋伏中,这些人也占了入城者的大多
    数,他们都身有武功,大部份还都具有骑士资格,这可以从横插
    腰间的光剑得到证明。暹罗城并非什么一等富庶之区,突然涌入
    了这么多的江湖豪客,只怕是要出什么事了。
     
    “不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本大爷是来作案的,不是来泡
    妞的,得先想办法弄清楚情形再说。”察觉到自己可能有许多竞
    争对手,兰斯心生警惕,决定找个地方先坐下来。
     
    他眼光方动,有雪已凑趣的靠过来,道:“大哥辛苦了一早
    ,想必是饿了吧,小弟知道这里有间不错的馆子,不如…… ”
     
    “嗯!也好。”斜着看有雪一眼,兰斯点点头。心想道:差
    点忘了这死胖子,等会儿要找个奴隶贩子把他给卖了,如果奴隶
    商不收雪特人,那就转给肉摊论斤卖,喂的重一点,到时候卖的
     
    便欲举步,西南方某处,受阳光照耀,反射出极耀眼的光芒
    ,照的兰斯睁不开眼。
    定睛看去,只见是座高楼,却和暹罗本地的金顶释式建筑不
    同,而是座典型的东方式楼台。周围的其它建筑物,都与那高楼
    有段不小的距离,显然是给隔离了,看样子,该是某位达官贵人
    的居所,只是,为何看上去有些残旧呢……
     
    兰斯眼露疑惑,望向有雪。有雪会意,脸色立时凝重起来,
    道:“大哥,那个地方可不能乱看,我告诉你,那是鬼屋啊!”
     
    “鬼屋!”兰斯吃了一惊,随即好奇地追问原因。
     
    “这个喔…… ”
     
    原来,那座高楼,是个花园的一部份,当年原属于一沈姓家
    族,历史极为悠久,沈家财势最盛时,把这花园修建的是美轮美
    奂,气派堂皇,常常邀请许多名人雅士来此吟诗作对,后来沈家
    败落,后人迁移,这花园也就从此荒废下来。
    沈家后人搬迁时,本欲将此花园转售,可偏有一件奇事,暹
    罗城本乃酷暑之地,自从设立大范围地气结界,圈地建城后,更
    是如此,可是一进这沈家园林,非但没有半丝暑意,反而阴气森
    森,教人遍体生寒。更有甚者,自沈家败落后,这林园终年朝霜
    夕雾,白梅遍开,蔚为奇观。
     
    暹罗城多次欲深究所以然,总是得不到结果,日子一久,便
    有人传闻其中有厉鬼占据,生人见之则头晕呕吐,大病一场,人
    们彼此耳语相传,早将那沈家林园当作人间鬼域,生人莫近,这
    鬼屋之名,也就不胫而走了。
     
    “是这样啊!”兰斯沈吟不语,试着去猜想其中的关键。促
    成他这次旅行的那人,希望他本着历练的精神,凡事多看、多想
    、多记,这样才能迅速增强自己的阅历,所以,非常难得,兰斯
    认真地进行着自己并不擅长的脑力激荡。
     
    那园林距此已是不远,从这看起来,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特
    异之处,会有如此异便,实在是难以索解。
     
    “唔~唔~唔~就是这样!”同桌的有雪可没那么闲情逸致
    ,这名雪特人充份发挥其生物本能,趁着有人肯作东,把桌上的
    四色点心流水般送入口中。
     
    这家酒楼叫做“楠”,是香格里拉某知名酒楼的连锁店,在
    暹罗城中算是一等一的高消费场所,有雪一听到兰斯要找地方吃
    饭,便义不容辞地把人带了进来。
    不过呢,尽管是高消费场所,还是有专门招待一般顾客用的
    低等席次,兰斯身上旅费微薄,心里打的又是吃霸王饭的主意,
    当然也不敢跑上贵宾席,省得等会儿跑不掉,两人老老实实地在
    一楼靠门边的角落,挑了张座位坐下。
     
    既然是一般席,自然在各方面都会有差,桌上的开胃点心也
    做的颇为粗糙,只有那雪特人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大吃猛喝。
    或许因为是正午时刻吧,尽管这是较低等的一般席,前来光
    顾的客人仍然不少,‘楠’的场地又大,单只是一楼,怕没有个
    三、四百人。他们高谈阔论,喝酒吃肉,把一楼闹的与市集无异
    。只是,正如字面上看到的一样,大部份的客人并不专心,嘴里
    讲话,一双眼睛却不时向街上探望,发现了什么风吹草动就急忙
    伸手探向怀内,想拔兵器,整个人都处于一触即发的紧张状态。
     
    很显然地,这与先前在街上看到的,是同一类的人,或者说
    ,是为了同一目的而来的人。
     
    同处一楼的客人中,向这样的人占了大多数,剩下的多是本
    地人,他们感觉不到这种诡异的气氛,开心地谈天说笑。
     
    在斜对边的那个角落,坐了一个黑发男子,从随便系在腰间
    的光剑看来,应该是个骑士,便是不知道修为如何。他对于街上
    的种种,显得毫不关心,只是一个劲地猛喝酒,桌上搁了盘不晓
    得是花生还是瓜子的点心,剩下的便全是堆成小山高似的酒瓶。
    这人也不是真的在品酒,他捧着酒瓮便是一阵狂饮,地上堆
    弃的瓶瓶罐罐,包含了各种不同的酒类,唯一共通点便是酒精浓
    度够高。不过,这人的酒量显然不错,尽管一双通红醉眼朦胧欲
    睡,可还是开了新酒便干,把烈酒当成白开水,换做一般人,早
    给醉死在桌下了。
     
    兰斯瞧的啧啧称奇,刚想过去看看,是什么人物这么嚣张,
    另样东西阻止了他。
     
    是兰斯正对面那桌的客人。
     
    那人也是个青年,身着白衣,一人独坐,桌上也仅放了瓶小
    酒。他呆呆的斜望着门外街角,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偶尔镇定
    下来,想给自己斟杯酒,手却抖得拿不稳酒瓶,脸上的表情又是
    担心,又是惊恐,彷佛有什么事难以决定似的。
     
    兰斯大奇,伸肘撞撞有雪,低声道:“喂!你看。”
     
    有雪正把最后的两块点心塞入口中,给兰斯这突然一撞,差
    没当场噎死,囫囵吞枣地把东西咽下,顺着兰斯的目光瞧去,不
    由得笑道:“这也有趣,一个猛灌酒,一个拿了酒又不喝…… 啊
    !是了,大哥是不是认为那小子太浪费了,有酒不喝,没问题,
    他不喝咱们来喝,我这就去找他说去…… ”说着便要起身。
     
    兰斯暗骂一声,把有雪拉回座位内,道:“笨蛋,谁要你注
    意这个,我是要你看那拿酒不喝的小子…… ”特别把声音压低,
    兰斯道:“别看这小子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告诉你,他是个
    贼,他来这儿铁是为了抢劫。”
     
    “哇塞,大哥果然了得,英明神武,睿智不凡,实在是天生
    的舵手,人类的太阳,居然连这小子是来抢劫的都能看出来。”
    有雪惊叹连连,问道:“不知大哥是怎么看出来的?”
     
    兰斯当然不好意思说,因为自己也是个贼,此乃同行识同行
    。当下只是板着脸孔,故作神秘道:“天机不可泄漏。”
     
    嘴上胡扯,心里却是又喜又懮。喜的是,能够吸引这许多江
    湖豪客,自各地而来,此地必有大案可作,自己没有白跑一趟;
    懮的是,截至目前为止,自己仍弄不清有关的数据,这么昏头昏
    脑的,只怕错失良机。
     
    “不成,再这么下去就糟了。”兰斯瞥向有雪,这雪特人别
    的不行,对于大陆各地的见闻,倒还算是渊博,或许可以从他口
    里问出些东西。
     
    趁着兰斯还没回过神,有雪招来伙计,用不纯的暹罗语,想
    点几样料理。
     
    “喂!别点太贵,我身上没带多少钱。点多了自己负责。”
    兰斯发现有雪要点菜,吩咐了两句。
     
    “喔!要自己负责啊。”
     
    有雪点点头,想了一下,一对猫眼得意地瞇了起来。确定了
    兰斯又在发呆,有雪对伙计说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天
    气很热,我要一份‘锅汤’,这位大爷什么都好,但是‘普力奇
    奴銮’要多加一点…… 对了,我还要几份‘南妈泡’,谢谢”
     
    伙计见着是雪特人来光顾生意,脸上尽是不悦之色,但听他
    点的道地,也不禁有几分亲近,面色渐和,待得听到后半句,这
    才吃惊的望向兰斯。
     
    “哦!没关系的,这位大爷,了不起,一等一的。”有雪指
    指兰斯,竖起大拇指表示称赞,同时又不停地拍胸脯保证。
     
    兰斯弄不清楚发生何事,看到伙计满是吃惊的表情,而有雪
    又正在竭力保证,自然也知是伙计看不起自己,当下重重地哼了
    声,他不会说暹罗语,便伸手拍拍胸膛,摆出自信满满的样子。
     
    伙计见兰斯这样的态度,又是这等壮硕的身材,认为这人大
    概没问题,一番鞠躬哈腰后,跑去张罗了。
     
    “去,什么玩意儿,狗眼看人低,等本大爷发了大财,要你
    们一个个磕头认错。”兰斯嘴里嘟囔,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
    想来大凡伙计会看不起客人,一定是嫌客人没钱,所以一开口便
    骂伙计嫌贫爱富,不是好东西。
     
    发现有雪对暹罗城一带似乎很熟,兰斯便想发问,有雪已经
    笑着开口,道:“咱们来的早了些,再坐些时刻,可以看到美女
    喔!”
     
    “美女!”一听到美女两字,兰斯把买卖忘了个一乾二净,
    连声追问道:“什么美女,美不美啊!”
     
    有雪笑道:“美不美,现在还不知道,我也是听族人说,这
    间店最近中午,会有个美人儿出来弹琴,样子真是风华绝代,倾
    国倾城,这才眼巴巴地赶来,想要一赌美人的风采啊!”
     
    兰斯听的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见到那美人,暗道:“你这
    矮胖子,人高不满三寸钉,还瞧什么美人,回去瞧瞧镜子,自我
    了断还差不多,要看美人,至少…… 哼哼!至少也要本大爷这等
    风范…… ”
     
    有雪又道:“可真想不到,美人还没看到,就先遇到了伟人
    ,能一睹大哥您的伟人风范,小弟可比看光了十个八个美人更开
    心啊!”
     
    兰斯听得摇头轻晃,暗赞这小子说话得体,果然是个识英雄
    的人物。他本来打算把有雪卖给奴隶商人,但这一路上受他奉承
    ,等会儿又说不定有用于他,现在反而有点想与这人结伴同行,
    作案时也有个接应,已开始把他当作是伙伴了。
     
    有雪道:“咦!看大哥的表情,莫非您也是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兰斯一怔,看见这死胖子猥亵的笑脸,急忙
    否定道:“谁和你是同道中人,本大爷正常的很,可…… 可别以
    为我是你那条道上的。”
     
    “我不是说这个。”有雪靠了过来,小声问道:“看大哥的
    样子,也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大哥在别处窑子里,有没有要好的
    粉头啊?”
     
    “粉头?那是什么?”兰斯侧着头想了想,他知道什么是窑
    子,可是听不懂“粉头”是什么,是某种食物吗?
     
    有雪迟疑道:“这个嘛,就是问您,有没有要好的婊…… 呃
    !红颜知己,对,有没有要好的红颜知己…… ”发现左右有奇怪
    的目光投来,有雪在百忙中把“床上的”这补充词省略掉。
     
    兰斯却是一时答不上话来。
     
    要好的红颜知己!那个人,算吗?
     
    去年八月中,自己偷了死老头的宝物当路费,偷溜下山,路
    上遇见了个笨呆子,抢了他的衣服,准备进城…… 之后,之后
    的事情就怎么也记不得了。
    只记得,当自己再次有意识时,是躺在一张挺舒服的软床上
    ,身体不知怎地受了伤,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好美好美的少
    女,她带着轻笑,一直陪伴着养伤中的自己。
     
    在养伤的这段期间,少女每日都来探他,待他极好,终日在
    床边说些有趣的故事,削削果子,使他不致气闷。
    她告诉兰斯,自己的名字叫做苍月草,是雷因斯·蒂伦一位
    高官的私生女儿,因为游学来至黑鲁曼。前两天游湖时,遇到暴
    徒调戏,幸亏兰斯突然冲出,大展神威,打退歹徒,这才保住了
    平安,但在混乱中,兰斯给一棒子敲中脑袋,就此昏迷了过去。
     
    听完了这些解释,兰斯似懂非懂,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自
    己的伤,是脑袋给敲中,可是痛的却是胸口呢。
     
    兰斯对所谓的贵族没有好感,实在是想不出,也想不起来,
    自己怎么会去救一个千金小姐。刚开始,兰斯对苍月草的家世还
    有几分忌惮,不敢随便乱说话。想不到,这女子外表看来高贵优
    雅,内里却是放荡之至。
    没等兰斯伤愈,在某天夜里,她就借口要报答救命恩人,偷
    偷摸上了兰斯的床,恣意挑逗,然后…… 两人就这么勾搭上了
    ,在那段时间,每天夜里,春宵不断,内中的激烈处,让兰斯想
    起来也不禁脸红。
     
    伤愈后,兰斯离开杭州,到处旅行创业,可没想到,从此竟
    给那花痴缠上,不得安宁。兰斯行踪不定,有时给官兵追捕,那
    更是朝不保夕,可说也奇怪,不管兰斯走到那里,每隔一段时间
    ,她总会找上门来,共度一夜,待得翌日天明,又自行离去,如
    此数次,兰斯也习以为常了。
     
    有时兰斯静心想想,这苍月草其实也是个好女孩啊!对自己
    那么好;脑袋瓜很聪明,古灵精怪的点子层出不穷;样子也很美
    ,至少在看过的那么多女人里,还没别人比得上她;在那方面的
    反应又好…… 实在是没什么好挑剔的。
     
    可是,她算是红颜知己吗?
     
    兰斯不敢确定,他只知道,如果自己要讨老婆,绝对不会娶
    这样的女人。
    对男人的态度那么轻挑,找个理由就可以和男人勾搭上,这
    样的女人,娶回家难保不红杏出墙,记得两人共度的第一夜,她
    “已非初夜”的这个事实,便令兰斯心生不快。兰斯甚至在想,
    这女人平时对其他的男人,是不是也这样浪荡,随便看上哪个身
    强力壮的家仆就可以勾搭上一腿,就像她摸到自己床上一样。
     
    不管怎样,对这女人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如果说她
    只把自己当作消耗性欲的对象,自己也没理由把她定位的太高,
    免得以后失望,不是吗?
     
    “没有。”兰斯回答有雪道:“现在没有。”
     
    “这样啊!那好极了。”有雪笑道:“等会儿我就带大哥去
    逛逛,您别瞧这暹罗城不是风雅之地,嘿嘿,异国美人,还是挺
    有异国风味的…… ”有雪说完,干笑两声,彼此心照不宣。
     
    打了这阵岔,却耽误了兰斯问话,兰斯待要问起最近暹罗的
    情势,跑堂的伙计走近,送上了热腾腾的料理。
     
    大概因为是一般席的关系,料理也是极普通的本地菜。有雪
    点的‘锅汤’,是一种打上蛋花再加上肉片的米粥,那是清迈的
    名产;送给兰斯的,则是很普通的咖哩饭,点心是装在熟椰子里
    的软果冻,包在香蕉叶中的蜜饯,除此之外,还有一壶冰镇椰子
    汁,也就是有雪点的“南妈泡”,透明清澄,散发自然的芬芳。
     
    “来,别客气,趁热吃啊!”有雪显是识途老马,拿起桌上
    诸多调味料,看都不看,猛往碗里加去。
     
    暹罗料理以辣味为主,除了辣椒以外,普通的调味料也很多
    ,胡荽、大蒜、紫苏、小荳蔻和一种圆圆的蛋茄。此外还有一种
    调味酱,也是暹罗人的珍宝,那是一种将鱼磨碎成浆状后加工的
    酱,‘鱼露’,暹罗语是“楠普拉”,滋味非常的鲜美。
     
    兰斯对有雪疯狂加调味酱的举动,显得有些不敢苟同。看看
    自己盘中的料理,微黄的暹罗黏米,蒸出道地的米香,橘色带绿
    的咖哩酱,扑鼻的辛辣味,适中地引出人的食欲,怎么看都是佳
    馐。这家店的水准果然是一流,就连一般席的料理也做的这么好
    ,真该好好打赏。
     
    暹罗料理大多都是汤汤水水,故而绝少用筷,改以汤匙取代
    。兰斯舀了一匙饭,正要往口中送,却见周围的食客全都瞪大眼
    睛盯着自己,几个伙计聚在一起,惊讶地向这边指指点点,口中
    不住说着什么“普力奇奴”。
     
    兰斯皱起眉头,问道:“那些家伙在说些什么鬼东西?”
     
    有雪喝口汤,随口道:“喔!他们说,要是大哥能吃完这盘
    饭,那咱们这餐就免费…… ”
     
    “神经病,落后地方就是落后地方,连吃个饭也要大惊小怪
    。”兰斯没好气地回答,大力舀了匙饭,想也不想地送入口中。
     
    饭入口中,没嚼两口,兰斯便觉得自己的口中给人放了一把
    火,一股好热好热的感觉,恍若烧红的细针,正不断地刺激着味
    觉神经。
     
    有雪察觉异样,颇为遗憾地停止进食,看着兰斯。
     
    “大哥,你不舒服吗?你的脸好红喔!”
    “……”
    “真的耶,越来越红了喔,不会是中了奸人暗算吧!”
    “…… ”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好象是吟游诗人常常说到的那
    个…… 那个…… 喷火龙!”
     
    ‘吼!’
     
    兰斯狂吼一声,一张脸红的可以滴出血来,眼泪直流。他以
    几乎超越声音的速度跳起来,踢翻了椅子,大声嚷嚷道:“水,
    水,水…… ”
     
    “大哥你等一下,我有准备…… ”
     
    兰斯哪里还等他,瞥见旁边桌子上有杯东西,该是冷水或是
    什么的,夹手夺过,直灌进口中。
    一口饮尽,味道似乎有些不对,兰斯再一看,杯里装的原来
    是该处有名的烈酒,“烈焰红唇”。酒的主人,那个迟疑不决的
    白衣青年,正吃惊地朝他看来。
     
    “吼…… !”
     
    在众多客人眼前,兰斯把头一仰,一道鲜红色的火焰柱,自
    他口中熊熊喷出。
     
    “唉呀!大哥啊,我妈妈从我小的时候,就一直告诉我,吃
    东西要小心,要细嚼慢咽,否则很容易吃坏肚子,怎么你妈妈没
    告诉你吗?”
     
    有雪拉拉杂杂地说着,还不忘召来伙计,再要一份锅汤。在
    他对面,兰斯通红着脸,泪眼汪汪,只是一个劲地喝椰汁解辣。
     
    刚纔,在兰斯当众表演喷火杂技,让所有食客目瞪口呆,继
    而掌声如雷之后,他揪住那该死的雪特人,逼问出所有事情的真
    相。
     
    原来,暹罗料理多属辛辣,而咖哩是暹罗的著名料理,自不
    例外,在制作咖哩的种种辣椒酱料中,最辣的一种,称为“普奇
    力奴銮”,这种由绿色小辣椒所调配成的酱料,漂亮的橘色外表
    常使人低估了它的威力,往往只要一小匙,就可以让外地人辣得
    从椅子上跳起来。
    为了配合外地人的口味,暹罗地方的料理师傅,通常会将酱
    料稀释,但‘楠’的大厨师极有自尊,对此作法嗤之以鼻,反而
    以独门配方特别加辣,升格为招牌菜,并立下规矩,如果有人能
    吃完一盘普奇力奴咖哩,面不改色,这一顿就可免费。
     
    “所以你这龟蛋就这样把我卖了。”兰斯沙哑着嗓子回答,
    这是表演喷火的后遗症。
     
    有雪道:“大哥你说没钱,又说点多了要自己负责,那只好
    用这方法了。你看,结果不是很如人愿吗?”
     
    虽然没吃完那盘饭,而且脸色大变特变,但因为兰斯误打误
    撞地露了一手杂技绝活,‘楠’的主管人员惊异非常,宣布这顿
    餐半价招待,而观赏到此一表演的食客,也依足规矩,纷纷丢赏
    金过来,七折八扣之后,反而还捞了笔小财。
     
    兰斯一肚子的火,把这雪特人的十八代祖宗都给骂尽了。心
    想,雪特人具有商业天份,此话果然不假,要不是这人只会拿身
    边的朋友来发财,倒是个大大的旅游良伴。现下当然是不能与他
    久处,还是快快问明了有什么买卖,趁早分道扬镳才是。
     
    “喂!我说小子啊…… ”
    “大哥,我叫有雪。”
    “我管你叫什么,你听我说就是了。”兰斯问道:“这暹罗
    城里…… 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啊!”说着,对着那些
    若有所待的人撇了撇嘴。
     
    有雪登时省悟,道:“哦!那些人啊,是为了东方家的婚礼
    而来的。”
     
    “东方家,什么东方家?”想不出什么眉头,兰斯问道。
     
    “这嘛!大哥可知道,大陆上的五大奇人、七大世家,是哪
    几人?哪几家?”匆忙吞下口中的肉片,有雪含糊道。
     
    “五大奇人?”兰斯一怔,却是答不上话。
     
    下山至今已近一年,打离开杭州后,自己大部份的时间,都
    花在自我锻链、招募伙伴上,并没有机会增加江湖历练,陆续加
    入的同伴,出身也不高,实在是不可能知道些真正的江湖事故。
    此刻给这么一问,理所当然地答不出来,可偏又不想在这矮
    鬼面前丢脸,只得猛榨脑子,试着从死老头的支言词组中,凑出
    些零星记忆,打肿脸充胖子。
     
    “五大奇人!嗯,本大爷当然是知道的,就是那个什么来着
    ,对,二圣三贤者嘛,刚好五个。”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了一串,
    兰斯不禁佩服自己的脑子实在很好,居然还真的能凑出五个数。
     
    “三…… 三贤者,哈!哈哈哈哈哈……”
     
    哪知此言一出,有雪彷佛见着什么极荒唐可笑的玩物,先楞
    了一下,继而大口椰汁混粥喷出,指着兰斯捧腹大笑。
     
    “唔嘻嘻嘻…… 噗呼噜噜…… 啦嘿嘿嘿…… 哈哈哈…… ”
     
    平心而论,看一个雪特人在面前狂笑,实在不是什么赏心悦
    目的乐事,声音古怪难听不说,单是那乱晃的五短肥手,就足以
    刺激观者的毁灭欲,特别是,当自己身为被嘲笑的一方,那就有
    点像将火把投入菜油中……
     
    兰斯先是莫名其妙,给嘲笑得面红耳赤,然后恼羞成怒,新
    仇加旧恨,火喷三丈高,最后终于决定,要翻桌子来顿狠打,掐
    死这青蛙种的雪特人。
     
    大概感应到了杀气,只见有雪白眼一翻,道:“我说大哥啊
    !你的数据太落伍了。龙族、西王母族千多年没族人现世,怕是
    早就亡族灭种了。至于皇太极、卡达尔这两个老头,还不也是几
    百年没声没息,说不定,早就死得连骨头都给人拿去打鼓罗!这
    些过气的老排行,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停了停,有雪低声问道:“想不想知道当今江湖上的风云人
    物是谁?”
     
    这一问,问的巧妙,兰斯到底是少年心性,又是初出茅庐未
    久,本就对这些杂事轶闻深感兴趣,有雪的这一问,刚好击中了
    他那所剩无多的求知欲,脸上怒容登时改成一副兴味盎然的模样
    ,放下原本紧握的拳头,催促有雪快说。
     
    有雪面有得色,贼笑道:“大哥有没有听过,江湖上有三柄
    神剑,四位公子,五个奇人与七大宗门。”
     
    兰斯听得一头雾水,把头摇得像个铃鼓似的。
     
    有雪扁嘴摇头,就像是‘连这都没听过,你怎么不去死一死
    再回来’的眼神,望向兰斯,只是瞥见兰斯拳头重新握紧,赶忙
    又堆满笑容,大声笑道:“不打紧,不打紧,想必是大哥神威盖
    世,这些微末的小人物,入不了您的尊耳,所以您才不知道,哈
    哈…… 哈哈…… ”
     
    “嗯!这还像句人话!”兰斯点点头,仍是催他快讲。
     
    其实,兰斯对于此江湖事故全然不知,倒也非完全都是他的
    错,他的授业师脾气是狂傲到了极点,素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自身的眼界又是极高,自也不会向兰斯提起这些后生晚辈。
     
    有雪摆出一副说书先生的模样,摇头晃脑,猛地一拍桌子,
    长声吟道:“朱鸟刀,白鹿剑,魔导终属雷因斯;五霸强,七雄
    出,三王四公谁论尊?”
     
    自九州大战至今,已二千余年,期间故国复兴、衰亡者有之
    ,新邦强霸天下者亦有之,随着烽火不断,战端纷起,在四大势
    力确定大致版图前,风之大陆可以说是进入最乱的战国时代。
     
    在与魔族的抗战中,上世代的高手几乎死伤殆尽,能够存活
    至战国时期者,寥寥无几。然而,遍地英雄千里浪,江山代有才
    人出,长期血与血的争伐,为培育人才提供了绝佳的试炼场,世
    代交替得以进行,群雄并起,能人倍出,一时多少豪杰,足以取
    代旧世代江湖的新血出现了。
     
    旧世代江湖的白道代表,二圣、三贤者,不是败落凋零,就
    是生死行踪成谜,除了“月贤者”陆游仍屹立不摇外,剩下的甚
    至连传人也没有,江湖上自然需要新的领袖人物来填补空缺。
    因此,经过几次大型比试,配合各式详细数据,由“不落之
    都”香格里拉为主证,公布了一份“封神榜”,记载当前大陆上
    高手一百八十人,传之天下,每五年重封一次。而在这封神榜之
    上,尚有两句脍炙人口的俚言。
     
    “朱鸟刀,白鹿剑,魔导终属雷因斯。
    五霸强,七雄出,三王四公谁论尊?”
     
    兰斯奇道:“那是什么鬼玩意儿?”
     
    有雪道:“嘿!俗语说的好,百日练刀,千日练枪,万日练
    剑,世上兵器虽多,称上显学的,还是刀剑。而当今世上,要讲
    练刀,那是武炼朱鸟称霸;若说习剑,自然是白鹿洞独尊,可再
    要说起魔法上的程度,到底还是雷因斯·蒂伦,举世无双。”
     
    兰斯本是粗人,对各国局势 解不多,此刻虽然听的有趣,
    却还是一个头两个大,有雪只得跟着解释。
     
    朱鸟骑士团,是武炼的护国骑士团,内中高手无数,乃当世
    三大骑士团之一。
    武炼偏处西南蛮夷之地,初代国主大会三十四族蛮酋而建国
    统一,为了促进彼此团结,故邀集诸酋共组骑士团,歃血为盟,
    画为凤凰旗,此即朱鸟骑士团之由来。
    有鉴于其时白鹿洞势大,剑术千锤百链,实非任何其它门派
    所能企及,如若固守传统“剑为王道之兵,骑士必用剑”的规章
    ,朱鸟永远及不上白鹿洞嫡出的破穹骑士团,初代国主毅然弃剑
    从刀,延揽各家高手,或重金购买绝学,或偷师,或鼓励研习,
    倾一众英才之力精研刀术,如此数代而有大成,朱鸟刀遂与白鹿
    剑齐名。现任朱鸟骑士团大统领,大刀王五,甚至有“天下第一
    刀”之美誉。
     
    至于白鹿洞、雷因斯·蒂伦,均是九州大战前便享誉久矣的
    显学。白鹿洞号称风之大陆武学正宗,掌门陆游隐然便是当今武
    功第一,七名入室弟子均是天位高手,破穹骑士团九成以上出自
    其学堂,声势之盛,一时无两。
    雷因斯·蒂伦,数千年来的文化累积,在魔法文明上的发展
    ,实是非同小可,虽然连续几任女王所任非人,国势如江河日下
    ,但到底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仍能稳稳掌握魔导师公会的大
    权,令其余强国既羡且妒。
     
    “这前半句话,代表了眼下大陆上的三大强国,再加上自由
    都市同盟,大陆就这么切成四块啦!”有雪停住说话,把杯中椰
    汁一口饮尽。
     
    雪特人的食量颇大,有雪自也不会例外,他动作又是奇快,
    趁兰斯听的入迷,口说典故,手底移动如飞,桌上点心倒有大半
    进了他的胃袋,雪特人的杂草谋生力,可见一斑。
     
    “而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就是四大公子了。”发现兰
    斯开始注意桌上的残羹剩菜,有雪打了个嗝,不动声色的把话带
    开。
     
    果然,兰斯的注意力又被引开,问道:“什么四大公子?”
     
    “嘿!所谓四大公子,是指目前大陆上,四个具有王侯身份
    的奇男子,他们分属四大势力,豪侠好客,养士蓄财,翻手为云
    覆为雨,都是不得了的大人物。”有雪道:“黑鲁曼的‘定远君
    ’旭烈兀,武炼的‘长乐君’石崇,雷因斯·蒂伦的‘信陵君’
    白无忌,和香格里拉的‘唐殇君’李煜。”
     
    “李煜?”兰斯皱皱眉头,疑惑道:“怎么这名字好熟啊!
    ”他彷佛记得听很多人提起过。
     
    “熟是当然了,剑仙李是近年来大陆第一风云人物啊!他三
    闯黑鲁曼王城,于千百高手环伺下轻取仇人首级,剑试天下。有
    人说,他的武功已经凌驾三大神剑之上了。”有雪顿了顿,发现
    椰汁已给喝完,便干咳两声,谄媚地对着兰斯笑起来。
     
    “行了行了,我再叫便是,别用那种眼光看我, 心到家了
    。”兰斯招招手,想再点一份,旁桌的客人已自动递了壶满满椰
    汁水来。
     
    为了谋生,雪特人多是说故事的能手。有雪显然也是个中好
    手,一轮说话,条理分明,言语滑稽有趣,反将酒楼上几百人的
    注意力全都引来。
     
    “嘿!谢谢。感谢大家赏光。”
     
    有雪见到另外有听众,更是精神大振,整整衣冠,摆出一副
    说书先生的模样,用汤匙把桌上的陶碗敲得叮当作响,扯开嗓门
    放声高歌。
     
    “左手碗,右手匙,响了个叮当来说话,别的段子今日不消
    说,就来说那个老啊老南唐~~”
     
    停了停,有雪依足规矩,站起来向听众作了个四方揖,更是
    赢得满堂喝采。
     
    “说南唐,道南唐,金莲宫娥好辉煌,可偏生了个李后王,
    落得国破又家亡~~得儿隆咚飘一飘,得儿隆咚飘一飘,得儿飘
    得儿飘~~”
     
    人的个性多幸灾乐祸,有雪的缺德歌词虽然让一些客人为之
    喷饭,可他一面唱,周围听众还是张口大笑、鼓掌不绝。兰斯一
    呆,却是没想到这矮胖子还有这手说唱绝活。
     
    大陆上平民的教育程度普遍不高,一些历史事迹、人文典故
    ,只能从神职人员处学习,或是于祭祀庆典时,由吟游诗人表演
    中听来。
    可是神职人员讲授时,多托以神意,听来大失其真;吟游诗
    人的演唱虽然优美,有时也失之艰涩,所以,一种古老职业,遂
    应运而生,就是所谓的说书(说话)人。
     
    说书人多出现而都市的酒馆茶楼,他们将历史故事、流行小
    说,取其精彩篇章加以编整,换上俚言俗语,使之浅显易懂。有
    时为了增加戏剧性,自也会夸大事实,窜改原意,但听者明知如
    此,仍是听得津津有味,赏金反而因此更为丰厚。
    由于说书人的流动性高,与雪特人习性相类,加上“雪特人
    是噪音与废话之友”、“有废话的地方就有雪特人”的民族特性
    ,两相一凑合,使得雪特人成为说书的最适任人种之一。
    就算是最严苛的评判,也不得不承认,雪特人的多嘴、夸张
    、吵闹,为说书增添不少色彩,但是,原本的说书先生,却对这
    群不请自来的同行,怒目以向。理由无它,由于雪特人的大量加
    入,说书者从此也被归入下九流的低下行业,对于原本从事此业
    的其它人种而言,这当然是无妄之灾。
     
    有雪敲打碗盘,引吭高歌,以吟游诗人的标准来看,他唯一
    的长处就只有声音大,至于五音不全、荒腔走板,自是不在话下
    ,反正歌词具有爆炸性,客人听得眉飞色舞,哄堂大笑,也就是
    了。
    人群中有知道李煜事迹者,听了这嘲讽意味极重的歌词,暗
    暗摇头,有些人甚至变了脸。但雪特人天生缺德,众所周知,他
    若说书说得谦逊有理,哪反而是奇事一件了;而李煜行事又确有
    可议之处,三年来两面评价在人心。加以非亲非故,眼见旁人听
    的高兴,当然是谁也不会出来冒此大不讳。
     
    为了增加说书的趣味,说书先生往往杂用诸多技艺开场,或
    配合连镮图,或唱数来宝,又或鸣奏乐器,五花八门未足而一。
    有雪虽只是对兰斯说说典故,并非当真说书,却也以花鼓击乐来
    带起开场,算是雪特人最常用的开场俗套。只听他高哼最后一句
    ,尾音特别拉长……
     
    “说李郎,铁胆好儿郎,英姿不凡神剑无双,秦淮河畔威名
    扬,赢得~~赢得~~赢得绿帽乌龟大王八~~~”
     
    他刻意将“赢得”的音抬的高高,吊住听众的胃口,当人们
    引颈盼望时,这才猛地快速滑下来,“乌龟大王八”之声绕梁不
    绝,在哄然大笑中,场面整个热络起来。
    听众固然听得有趣,但其中也不乏大皱眉头之人。雪特人的
    说书戏剧性够,却由于该民族的天性,往往尖酸刻薄。这倒也不
    是存心找打,只是雪特人总会觉得,热闹的纷争胜过无味的平淡
    ,与其说些鸡毛蒜皮的琐碎话,还不如语不惊人死不休,“雪特
    人是动乱的根源”这句话在某层面上,有百分之百的真实性。
    也因此,有许多案例证明,不少可怜的雪特说书人,只唱完
    开场,还没来得及正式开讲,就遭到愤怒的群众斩杀当场,这也
    使得该民族的死亡率再度提高。
     
    “咚!”
     
    歌声一停,但闻左侧一声响,却是那猛灌酒喝的男子,终于
    醉得滚跌下桌去,恰巧把头栽进空酒坛,在坛里闷打着醉嗝。
     
    众人见状,又是一阵大笑。有雪喝口茶,清了清嗓子,开始
    讲话。
     
    “说起这李煜啊!本是黑鲁曼南方小国,唐国的王子,拜在
    陆游的门下,天生便是个用剑天才…… ”有雪仔细道来,说明
    李煜当年如何武功超群而意气风发,如何比武招亲而结怨;怎样
    惨遭下毒而家破人亡,又怎样全身残废而被赐死,其中紧张处,
    自不免加油添醋,说的活灵活现,彷佛他亲眼目睹全程一般。
     
    在场听众大半都曾听闻此事,但多只知个模糊轮廓,此时听
    有雪这般说来,个个喟然而叹,觉得实是人间惨事。
     
    有道是:“雅人做俗事,再俗也雅;俗人做雅事,再雅也俗
    ”,兰斯不愧是煮鹤焚琴的能手,听了故事,面不改色,只是一
    个劲地追问,“那美人呢?不是还有个美人吗?”
     
    有雪摇摇头,没好气的说:“国家亡了,美人当然进人家后
    宫了。”
     
    兰斯“哦”了一声,点头道:“这样啊!唉!难怪叫做乌龟
    大王八了,死了还戴绿帽,李小子真是死不瞑目。”
     
    一些景仰李煜的少年,给他这句话气白了脸,本欲发作,却
    顾虑到兰斯与说书的是一伙,索性不理他,只是催促有雪快说。
    有人甚至刻意贴近兰斯看看,怀疑他是不是改装后的雪特人。
     
    有雪道:“如果就这么死了,那倒是干干净净,黑鲁曼鸿福
    齐天。”
    兰斯愕然道:“怎么李小子没死吗?”
     
    有雪白了他一眼,似是责怪“怎么叫人家小子,真没礼貌”
    ,道:“自然没死。非但没死,两年后,那李大公子重出江湖,
    也不知得了什么奇遇,一身剑术,只有比未伤时更厉害,把祖传
    的青莲剑歌练得出神入化,立刻闹了个天翻地覆。”
     
    听众晓得接下来的是精彩部份,连忙屏息以待。
     
    “李大公子一出江湖,立刻潜入黑鲁曼王城,刺杀仇人,但
    不晓得怎地,竟失了手,无功而返,嘿!想那中都,戒备何等森
    严,能全身而退,单是这份身手,便已是第一流中的第一流。”
     
    众人皆是默然,虽然都觉得这很了不得,但他若真是矢志报
    仇雪恨,却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也不必重出江湖了,抹脖子变
    鬼还快些。
     
    “黑鲁曼丢了这个大脸,自然誓杀他而后快,哪知海捕公文
    才发,又给李煜潜进王城,这一次,他剑法大进,悄没声息地刺
    杀了几名亲王,又将皇宫正殿的匾额斩为两段示威,大大地威风
    。只是在离开是给破穹骑士撞个正着,一场恶战,李煜也讨不了
    好,在连伤百多名骑士后,重伤遁走。”
     
    群众听得此事,这才有些耸动,特别是黑鲁曼人。破穹骑士
    团是黑鲁曼菁英所在,高手如云,又兼之人数众多,几可说是三
    大中的首位。能在其包围下逃出生天,已是千难万难,更遑论造
    成如此辉煌战果。
     
    “乖乖,这么嚣张,黑鲁曼没能人了吗?”兰斯惊奇道。
     
    “此后九个月,黑鲁曼广调高手,想趁他有伤在身,将之格
    杀,哪知李煜行踪飘忽,追捕者总是失诸交臂。李煜反而在伤中
    游走各地,一面刺杀黑鲁曼高官大吏,一面剑试天下,从南到北
    ,直入武炼,连败各地剑术名家一百四十三人,轰传江湖。”
     
    有雪道:“后来,黑鲁曼打算一面把这人逼离国境,一面大
    会国内高手,组成歼杀小组,合众人之力,致其死命…… ”
     
    兰斯点点头,道:“听来挺不错啊!有什么问题吗?”
     
    有雪微笑道:“主义自然是不错,只是啊!如果什么事都给
    他们料中,李煜早随唐国而亡,今日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听有雪这么说,兰斯一愣,想起早先所说,道:“你说李小
    子曾三入王城,难道…… ”
     
    有雪拊掌而笑,道:“猜对了,就当众人以为李煜仍在武炼
    的时候,李煜不知用了什么神行法,越过层层搜索网,又杀入中
    都了。不过,这次倒略有不同。”
     
    “什么不同?”
     
    “前二次,是偷偷潜入,这一次,可是光明正大的破门而入
    了。”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兰斯不知这话有何特别之处,只见左
    右俱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脸色,心下大奇,连忙出声询问。
     
    有雪知他不懂,解释道:“黑鲁曼王城中都,东南西北四城
    门俱是金属,材质特异,高的像座小山。相传乃是神话时代,由
    天外陨星提炼而来,黑鲁曼定都筑城时,由高手匠人费尽无数心
    血建铸,再加四十九道结界护法而成,任是多厉害的神兵宝剑,
    也决难伤损分毫,是黑鲁曼的不落象征,哪知道…… 嘿嘿!”
     
    有雪干笑两声,道:“我听人说啊!那日李煜驭剑飞来,直
    冲东方正门,遇着重门挡路,竟不稍停,反手就是一剑,幻化为
    三,守门将兵还没看清影子,那千百年来无人能伤的城门,竟给
    剜出了个长形巨洞,给人名符其实地破门而入。”
     
    闻得如此神剑,兰斯又惊又羡,咋舌道:“那接下来呢,又
    死了多少人?”
     
    有雪不答,忽地沈默下来。众人没有催快,隐隐约约,每个
    人都感觉到,接下来要说出的段子,必是惊天动地已极。
     
    好半晌,有雪开口了。只听他缓缓道:“那一天,是黑鲁曼
    历五六二年,正月一日…… ”
     
    包括兰斯在内,众人皆是难以置信地失声叫道:“什么!”
     
    兰斯虽钝,却也有个基础常识。每年元旦,是一国天子率臣
    下祭天的重要节日,此事各国皆然。以黑鲁曼而言,非但破穹骑
    士得要全数在场,一个不少,便连平日分据各地的五大军团长,
    也会带麾下高级将领回京,可说是黑鲁曼国内顶尖高手大集合的
    时候。挑在这时去生事,岂非与送死无异。
     
    “据当时亲眼所见的人转述,祭天之礼行至一半,几名天位
    强者已经察觉不对,东方忽地大亮,一道惊天剑气蔽日而来,直
    指第三军团长曹彬。
     
    那曹彬是黑鲁曼王室第一高手,一身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
    的境界,神拳无敌。因为战功彪炳,所以刚从第四军团转任第三
    军团长,更兼任破穹骑士团该任团长,威能何等了得。
    他见到点点青光袭体,竟不闪避,大喝一声:‘贼子休得猖
    狂’,纵身跃入青光之中。两人在空中大战,对拆一百九十八招
    ,霹雳雷吼,剑气冲霄,只震得场中人人失色,当拼到一百九十
    九招,曹彬技高一筹,一式“九仞爆雷”,轰溃青莲剑气,把李
    煜的兵器震脱了手。”
     
    “后来呢?有怎样了吗?”兰斯问的很急。众人依稀可想象
    当日的情景,曹彬重拳如雷,轰破剑网,连李煜的剑也给震脱了
    手,他无兵器可用,又给曹彬乘胜追击,局面是险到了极点。
     
    “那李煜见着猛招临头,不慌不忙,半空中把身子一仰,避
    过迎面重拳,曹彬待要变招下击,李煜左手已经抄回神剑,说时
    迟,那时快,他反手一挥,剑化为三,将那曹彬斩作三段,当场
    惨死…… ”
     
    有雪放慢了声音,听众们只听得一个个心颤神摇,张大了口
    ,说不出话来。
     
    兰斯在一旁觉得好生奇怪,有雪把这事说的绘声绘影,彷佛
    亲眼所见,难道他当时也在场?高手过招,除非特意衒耀,否则
    又有谁会预先喊出招数名,自惹劣势。这些都不合常理。
    不过,瞧他精熟的模样,这段子又是如此热门,怕早已说了
    几十次,以说书者的职业习惯,当然是自行改编故事,务求生动
    ,加油添醋又参酱,这也就难怪他讲得那么活灵活现了。
     
    “李煜斩了曹彬,却不逃走,他落下地来,没等旁人出手,
    就发剑向四面撩战…… ”有雪道:“接下来的事,诸君可以想
    像得到,李煜单身孤剑,力战四大军团长,剑挑破穹骑士团,这
    一场恶战打下来,只打得中都风云变色,天愁地惨,殿前校场几
    乎成了血肉屠坊,惨不忍睹啊…… ”
     
    “后来呢?李煜没事吗?”一名商人打扮的男子,听的入迷
    ,明知李煜日后无恙,仍是忍不住发问。
     
    “到后来,四大军团长人人带伤,在场的破穹骑士也没一人
    可以全身而退,至于李煜,据说在连番激战后,给打成血人似的
    ,全身皮肉骨头没一块完整,奄奄一息。”有雪叹道:“可是,
    饶是伤成这样,他要走,竟是没人拦他的住,就这么给他重伤突
    围而去。”
     
    “李煜在中都三入三出,出来时的伤一次比一次重,可他展
    露的武功,也一次比一次强。”有雪道:“皇城里惊天动地一战
    ,黑鲁曼寒了胆,暗中联合四大势力,开打秦淮血战,又把李煜
    打的拖命而逃。”
     
    他虽轻描淡写的带过,但稍知时事的人都知道,秦淮血战,
    堪称是百年来最惨烈的一战,斯役,李煜单人独挑四大势力、七
    大宗门高手三百二十六名,杀得鬼哭神号,日月无光,与役者生
    还仅仅一成,据说,战役结束后,秦淮河水为之飘红三月……
     
    有雪道:“此役之后,李煜销声匿迹,人人都猜测他已伤重
    而死,黑鲁曼王室更是为此相互摆酒庆祝,哪知半年后,李煜于
    金陵重现,一身武功只有更高,这一次,他虽未再与人动手,但
    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只有这样四字,‘深不可测’。”
     
    兰斯道:“以他那么高的武功,这次该有些更大的作为了吧
    ,是不是刺杀了黑鲁曼的皇帝?”
     
    有雪摇摇头,道:“这次发生的事,跌破所有人眼镜,委实
    叫人难以理解。李煜他与黑鲁曼握手言和了。”
     
    兰斯“啊”的一声叫起来,怎样也想不到,在练成如此神剑
    ,结下这等血海深仇后,李煜居然一反初衷,与黑鲁曼和解。
     
    “总之,事情急转直下。黑鲁曼发诏天下,唐国正式归属于
    黑鲁曼,划为特别行政区,从此免赋税、免徭役,享有诸项特权
    ,李煜受封‘陇西郡公’,赐万金,上殿带剑、免跪,见皇亲不
    拜,从此身属黑鲁曼贵族。”
     
    “当时,这是大陆上头等热门新闻,有人高兴,有人失望,
    也有人愤恨。”
     
    兰斯问道:“怎么还有人愤恨吗?”
     
    有雪道:“怎么没有,唐国遗民中有一派死硬气节派,坚持
    不服从黑鲁曼,就一直期盼李煜率领他们反抗,现在听说李煜跟
    人家谈和,气的吹胡子瞪眼睛。他们心有不甘,便在李煜授官当
    日,潜入会场,当要颁发爵印时,冲出去集体自杀。”
     
    兰斯吓了一跳,想不到有人这等蛮干。
     
    有雪冷笑道:“可是啊,他们死他们的,人家好希罕吗?李
    煜瞧也不瞧,拎了爵印,也不喝黑鲁曼的庆祝酒,就此离去。在
    那以后,大陆上关于李煜的传闻,那可就多啦!有人说他了不起
    ,是大英雄;也有人说他卑鄙无耻,是个第一不要脸的懦夫。”
     
    兰斯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人的行事,实在无法理解,道:“
    我只有两件事不明,一是他为什么会和黑鲁曼谈和呢?一是他的
    那个未婚妻呢?”
     
    有雪道:“为什么和黑鲁曼谈和,这事普天之下怕是只有李
    煜自己才晓得。有人说,他是看黑鲁曼势大,为保唐国遗民不受
    兵灾,才谈和的;有人说他贪生怕死,还有人认为啊,是黑鲁曼
    请动了国师陆游出关,这才逼得李煜不得不谈和。”
     
    众人一时默然,李煜武功再怎么高,到底是白鹿洞门下,无
    论如何敌不过早两千年前便已威震天下的陆游,师傅若是当真出
    马,徒弟自然只有俯首听命的份。
     
    “至于那名姬妾呢?那就更加有趣了。有人说,李煜是为了
    这位红颜,才甘心与黑鲁曼讲和,可是,和谈结束后,那女子却
    突然失踪了,不在黑鲁曼,也不在李煜身边。”
    有雪道:“这当然说法很多啦,有人说,黑鲁曼为了报复李
    煜,早将这女子处死了;也有一种说法是,李煜气那女子水性杨
    花,亲手将她一剑杀了。说法很多,可是始终没得到过证实,自
    也没人胆敢去问李煜,‘你那双旧鞋哪里去了’,照我说呢,像
    这等给他戴绿帽的女子,越看越是生气,要来做啥?”
     
    一名客人忍不住说:“旧鞋人人穿,难怪给人叫做乌龟大王
    八…… ”说到一半,嘴便给同伴 住。听到的人,有些对李煜没
    好感的,便是哄堂大笑。
     
    兰斯只觉得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这李煜的行事,确实是
    争议性太大。
     
    “嘻嘻…… 绿帽乌龟大王八…… 嘻嘻…… 大王八…… ”也不
    知那里传来的声音,有人闷打了几个醉嗝,反复喃喃念着“大王
    八”,声音低沈,且越来越是悲凉,到后来,竟是放声大哭。
    众人听得哭声悲切,均感诧异,循声望去,大哭的赫然便是
    那酒瓮醉客,他的头还插在酒瓮里,而哭声却是不住从瓮里传来
    ,蔚为奇观。
    有几名好心人走近,问他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他默然不答
    ,只是长长一叹,叹息声中似有无数委屈、无穷悲苦,更有无尽
    的伤心,周围人心肠软一点的,闻之险些落泪。
    有人想问他有什么伤心事,却听得瓮中鼾声大作,那醉客已
    然沈沈睡去了。群众相顾默然,想来这人也是个伤心人,给有雪
    的故事勾起了回忆,故而大哭长叹。只是,听他叹息声悲苦已极
    ,想不到一个人心中,居然可以有这么样的哀伤,那此人岂不是
    生不如死。
     
    有雪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来,每次说到李煜的故事,
    堂下都是像这般好生难决,看来,要评定此事,只有千百年后,
    由后人来盖棺论定了。有分教:世事如谜天难道,终有道人在后
    头。各位客倌,今回到此散场,明日请早。”说罢,做了个四方
    揖。
     
    听众皆是不胜欷嘘,看有雪行礼,无分楼上楼下,纷纷报以
    如雷掌声,震耳欲聋。
     
    这番故事,听得兰斯一时不语,好生神往,心想,不管这李
    煜评价如何,若是有朝一日,能似他这般,凭着一人之力,睥睨
    天下,这样才算是大丈夫、大事业。
     
    “李煜是人,我也是人,他做的到的事,我当然也做的到,
    总有一天,我也要像他那样…… 嘿嘿!”想起英雄豪气,兰斯
    开始坐立不安,只想好好大闹一番。
     
    “各位,各位,请静一静,请静一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事,跑堂的伙计忽然叫嚷起来。
     
    客人们止住谈话,往那边看去。伙计让开身子,一道人影自
    他身后缓步踱下楼梯,出现在众人面前。
     
    有雪眼发异彩,连手底的香蕉果都忘了,道:“终于来了,
    终于来了…… ”
     
    只见一名年轻女子,手里抱着把月琴,莲步纤纤地走下台阶
    ,向客人们欠身行了个万福。她脸上罩了层面纱,瞧不清面目,
    一身暹罗式天蓝衫子,丝缎般的长发轻轻梳拢在耳后。她的手指
    较一般人为长,白皙而修长的水葱,晶莹一如嫩玉,给予人极深
    刻的印象。
     
    “好个天仙似的人物。”虽然看不见面目,但看她这等婀娜
    体态,想必是个相貌是不错的,真想不到在这地方会遇到这样的
    人物,兰斯暗暗喝了声采,回思所见,除苍月草之外,实无见过
    这等佳人。
    有雪道:“那,我说的就是这个了,我听人家说,这家馆子
    最近来了位大美人,嘿嘿,果然没有白来啊。”一面说着,脸上
    尽是急切、贪婪的神色。
     
    “各位,各位。”伙计朝四方做了个揖,朗声道:“各位今
    日来光顾小店,是小店的福气,可今儿个有件事,需要各位爷儿
    们帮忙,敝店有位五娘姑娘…… ”
     
    伙计恭恭谨谨地说了些客套话,大体上的意思是说,这位五
    娘姑娘,是贵族之后,名门世家,家乡遭遇战祸,要前往黑鲁曼
    投靠远亲,行至暹罗,因为欠缺路费,流落此地,一个单身女儿
    家没什么技艺,百般无奈之下,只好拋头露面出来卖艺,希望各
    位帮帮忙,帮她凑足路费……
     
    这类的事在风之大陆很常见,旅人行至某地旅费用尽,便以
    街头走唱、表演杂耍之类的技艺,赚取生活费,此亦是吟游诗人
    的开端,后来这风气慢慢传开,也就不只是吟游诗人,往往一般
    人旅途遇险,也会行此一途,若是能找间声誉好的馆子长期驻唱
    ,收入更是可观,这五娘看来便是如此了。
     
    兰斯笑道:“真有趣,刚结束了个说书的,现在又来了个卖
    艺的,今天倒是巧啊。”
     
    伙计介绍完,退在一旁,五娘向客人们欠身行礼,自行找了
    张凳子,靠墙坐下,深呼吸了一口,朱指拨弦,调声弄调,开始
    泠泠淙淙的弹起来,曲调轻柔,是现今大陆上的流行小曲。
     
    群众们自行谈笑开来,也有人聆神倾听,五娘的指技着实不
    错,拨弦转轴,豆蔻轻挥,琴声曲尽其情,引人入胜,而她指头
    本长,拨弦时姿态更是美观优雅,教人着迷。只是连弹了几曲,
    她未有轻唱支言词组,看来是只弹琴不献唱了。
     
    美人默默,虽然让人好生遗憾,但她既是世家贵女,书礼持
    身,出来献技已属难为,想来也是不可能当众卖唱的了。但见玉
    人峨眉微锁,香鬓带愁,偶尔举臂扬弦之时,水嫩的肌肤,欺霜
    赛雪,端地是绝代芳华。
     
    群众初时还有出声,要求弹些较风行的歌谣,慢慢地,受琴
    声感染,都止住说话,听她弹琴,便是那不解风雅的莽夫,也觉
    得五娘的琴实在好听,就算不好听,那美人,总是好看的!
     
    “呃…… 好听,好听,好…… 的琴啊!再来一杯!”连那
    醉鬼也悠悠苏醒,跟着琴韵摇头晃脑,连带那头上酒瓮也晃呀晃
    地,甚是可笑。
     
    几曲带着南洋风的柔和小调之后,五娘琴声忽地一变。
     
    “铮!铮!铮!”
     
    五娘连扬三声,似铁箭离弦,琴音冲霄般陡然拔高,直击心
    房,听得在场人俱是一惊。
     
    五娘恍若不知,只是专心弹奏,指下铮铮,连擦带扣,速度
    以倍速增快了起来,五指变幻、诸四并奏间,战鼓旌旗,铁马金
    戈,兵甲肃然,尽是一派庄严肃穆的恢弘气派。
     
    群众皆是一呆,想不到这样一个娇弱女子,会弹出这样阳刚
    的曲子,只听她指底飞快,由‘将军令’变做‘点将行’,再变
    ‘破阵子’,一曲紧跟一曲。
     
    “好啊!好琴,真是好琴。”
    “人美琴也好啊!”
    “好一个鸣琴美人啊!”
     
    听众纷纷贺起采来。值此战国之世,大国小国杀伐不绝,像
    这类军曲,人们早已听个烂熟,倒哼如流,此时听她鸣琴若忘,
    把曲中意境发挥的淋漓尽致,简直不输当代一流宫廷乐师,识货
    的人都忍不住大声鼓掌叫好。
     
    琴音扬挫不定,前一下是万马奔腾、壮志饥餐的战阵豪情,
    后一下却是黄沙万里,冷月斜照无定河的悲怆哀愁,短短四根琴
    弦,变幻出千万种不同风貌,渐渐地,琴声越行高亢,竟是隐带
    杀伐之气。
    琴韵连转,到后来,琴音忽刚忽柔,融合无间,月琴本身便
    有几分沧桑意味,而在五娘手底,激越中更带着悠悠古意,显非
    一般军曲,而其中“十面埋伏,烽火黄沙”的韵味,却只有掌握
    的更深。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剎那间,弹琴的哪里还是个娇弱红妆
    ,简直是个披胄带甲的女巾帼,她胸藏十万兵甲,意气风发,正
    要破阵于沙场之上。
     
    “公孙大娘,是公孙大娘啊!”一个武炼客商低声叫起来。
    听到之人皆是一震,公孙大娘是武炼有名的女英豪,她武功极高
    ,又是精于音律,常击剑于对敌前,敌人闻音知人,往往就此不
    战而逃,武炼人一向视之若胜利女神,爱戴有加。那客商一念及
    女中巾帼,登时想起了这位女英雄来。
     
    几个靠他近的客人,闻其言,对视而笑,却又相顾骇然,发
    觉对方脸上皆是两行清泪。原来五娘的琴声绝妙,听得久了,竟
    是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五娘琴声渐响,连隔壁几家店的客人、行走的路人,也给吸
    引过来,站在门口,凝神倾听。
     
    兰斯也难得地聆听着乐音,五娘的琴音,让他想起了适才李
    煜的豪情万丈,现在只觉得胸中热血沸腾,很想跳起来大吼大叫
    一番。
     
    “等等,李煜是很好没错,可是他和暹罗城的案子又有什么
    关系,东方家又是什么玩意儿。”兰斯蓦地惊醒,想起有正事没
    办,顾不得听琴,一把扯过有雪,问道:“莫名其妙的东西扯了
    一堆,你还没解释这东方家到底是什么东西,暹罗城又有什么事
    了。”
     
    “干什么啊!人家演奏的正好,你不要没事来吵…… ”
     
    兰斯登时大怒,骂道:“混帐!到底你是老大我是老大,我
    要你说,你就快点说,听什么臭琴。”说着,揪起有雪,拖到一
    楼后院,远离琴音,以便催问,也以防自己忍不住冲出去听琴。
     
    “想回去听琴,就快点把东西说完。”
     
    有雪给他扯的有些天旋地转,定了定神,没可奈何地道:“
    这东方家,便是那七大宗门的其中一支,有道是‘遍地珍异生豪
    光,引得红日出东方’,嘿嘿,这东方家啊…… ”
     
    兰斯心知这雪特人说话,拉杂无比,若是再给他扯下去,不
    知何年何月才会说到正题,喝道:“没时间了,谁要听你说书,
    给我讲重点!”
     
    “重点,听重点多没意思啊,还不如…… ”
    “放你的狗屁,本大爷要作案,现在没时间了,快把有用的
    东西招出来。”
     
    有雪无奈,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简介。
     
    原来,在当前的风之大陆,有七个经商极度成功、富可敌国
    ,势力甚至超越一国王侯的大家族,合称七大宗门,也称七雄。
    七雄在独门的商业领域上,赚进惊人财富,发展家族势力,同时
    也以各别的家族武学,驰誉一方,其一举一动,往往牵动所在国
    的重要国策。
    其中,东方家以炼铁、铸造各式奇巧器械,雄踞自由都市,
    有歌云:“遍地珍异生豪光,引得红日出东方”。据说,东方家
    的先祖拥有矮人血统,在锻造各类器具上得享盛名,更以此而发
    迹,其后代子孙继承祖业,几代下来,竟让东方世家成了个锻造
    世家。
    值此战国之世,打造兵器的生意,自然是发了大财,东方家
    的纯种血脉时隐时现,未必每一代都有祖先的优异能力,但长久
    以来,东方家都与矮人族维持着亲昵的往来,有六个矮人都市便
    是在其羽翼下成立,是以长久以来,东方家在此业上始终执掌牛
    耳,当前的创师,甚至有近一半是出自东方家的教习馆。
     
    东方家虽然势力雄强,但素来少关心天下大势,这次不知怎
    地,传出了消息,家族中有一族女,将与外人连姻,也不知道是
    在聘礼还是嫁妆里,据说有上古珍宝“隋侯珠”。
    隋侯珠是上古明珠,与和氏璧齐名,皆乃无价之宝。既有隋
    侯珠,那其余陪衬的礼物,想必也是价值连城。此一消息传出,
    不少存心不正之人,便眼巴巴地赶来,想要捞点便宜。
     
    “照理说,隋侯珠是要运回总堡的,可是,要往东方家总堡
    ,暹罗城是必经之地,所以运宝队伍一定会经过这,或许有人打
    算在此就动手,省得进了东方家总堡出不来。”
     
    “话是这样讲。但是暹罗城到底已经算东方家势力范围。”
    有雪压低了声音,道:“那东方世家何等了得,想在他领地内老
    虎头拍苍蝇,嘿嘿!十条命也不够死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兰斯点头道。记得那日缠绵过后,天
    已大亮,苍月草起身更衣,临去前,留了这么一句“没事的话,
    到自由都市走走,暹罗城有桩大买卖,很是有趣,瞧瞧无妨。”
    兰斯虽然给弄得一头雾水,却知伊人素来多智,这样说必有其意
    ,便长程跋涉到了自由都市,淌这趟浑水。
     
    兰斯道:“嘿嘿!果然有趣,隋侯珠啊…… ”
     
    瞧这么多人为此聚集,这桩买卖肯定是有的瞧了,不过,听
    起来这东方家绝不是易与之辈,这些人多半买卖作不成,反闹个
    灰头土脸的,不过呢,这事那些人也应该知道,那他们会打什么
    主意?
    嗯,多半是心存侥幸,是打算等别人出手,然后混水摸鱼,
    看看能不能捞到些什么好处,嘿嘿,别人能这么做,自己为何不
    能,干脆大家混水摸鱼,来个大乱特乱好了。
     
    经过了些磨练,兰斯眼界开阔了不少,做事稍有谨慎,既然
    决心参与此事,就要好好估量下己身实力。近些时候,他不断锻
    链,目前的武功,大概是见习骑士、?级骑士之间的水准,东方
    家号称是当世七雄,想必高手众多,要明刀明枪的硬干,那是以
    卵击石,看来也只好等旁人混乱时,趁火打劫。
     
    说来也是遗憾,只怪自己学识不够,大好的秘籍不会运用。
    那日在杭州醒来后,趁着四下无人,打开了步包,那是死老头每
    日把玩的东西,想必是宝物。
    结果,布包里是半本手卷,外表已经模糊不清,从内容上看
    来,似乎是什么武功秘籍,只是,里面字字句句,看来虽有深意
    ,自己识得其字,却是不明其意,又知道像这类的上乘武学,只
    要一个练错,立刻走火入魔,经脉俱断而死,是以不敢乱来。
    以死老头平日对这秘籍的重视,里面所记载的东西,必定是
    非同小可,只恨自己没有相关知识,而这等秘密又不能向人开口
    求教,只好眼巴巴地将秘籍搁置,对着叹气。
     
    “要是练成了秘籍上的功夫,今天哪用这么狼狈,那死老头
    ,留着好功夫不教,尽讲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还骗我说是绝世武
    功,简直是耽误本大爷的青春嘛!”
     
    想起从小到大在山上的辛酸,兰斯立刻就是满腹不快。从小
    到大,死老头每次突发奇想,就把他召到跟前,说“喂!我觉得
    这样锻链,应该可以练成绝世武功,你去试试看吧”,然后就是
    一堆难以想象的折磨,把他整的死去活来,要不是命大,早不知
    道多久以前就了帐了。
    当时刻苦忍受,固然是为了不听话就一顿好打,但也存了”
    练成绝世武功,可以威风八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念头,哪
    想到,下山后与骑士动手,没两三招就给打趴在地上起不了身,
    所谓的绝世武功,根本就比一些三角猫的拳脚都不如。
     
    想到这里,兰斯叹了口气,很有些兴味索然,如果说,这些
    “绝世武功”是骗人的,那死老头也不过是一个发了颠的老骗子
    ,那么,那本秘籍,也很可能只是几招不值钱的江湖把式,便算
    真的练成,又能怎样?自己出人头地的理想,可实在渺茫了。
     
    “老大,讲完了,可以回去了吧,那么好的琴不听,那么美
    的人不看, 你不觉得这实在是…… ”讲完了典故,有雪开始
    嘟囔。
     
    “好了,好了,去听吧。”兰斯一挥手,正要说话,外头传
    来了喧闹声,隐隐还有管锣丝竹之声,由远处渐渐靠近,似乎是
    有什么队伍来了。
     
    “咦!”
    “是什么东西?”
     
    兰斯、有雪对望一眼,齐道:“难道是…… ”
     
     
    抢将出去一瞧,五娘琴曲已毕,正静坐一角,饮茶休息,等
    着表演下一场。而大半的客人犹自静坐,恍恍惚惚,尚未能从那
    绝妙的琴韵中清醒过来。
     
    店外大街上,有不少人开始聚集围观,等着看队伍游街的热
    闹,过不多时,乐声渐近渐响,人们欢呼不已,只见五百名红衣
    高大汉子,排成方阵,衣襟上俱绣太阳图样,腰间束斧,骑着清
    一色的白马,当先开路,个个看来威武挺拔,叫人好生敬服。
    跟着又是五百名汉子,手上拿着各式乐器,一面行走,一面
    吹打,用的都是婚庆之乐,加上锣鼓喧天,人群欢呼,更加显得
    喜气洋洋。
     
    只听得人群欢声雷动,还不时夹杂着两三窃语声,说道今日
    不过是送礼回总堡,已有这等声势,等到婚礼当日,那场面还不
    知会怎样盛大咧。
     
    兰斯出身乡野,从未见过这等热闹,瞧得大是有趣,眉飞色
    舞。有雪却道:“光是人多,这有什么希罕。嘿嘿!同属七大家
    族,这东方家威风是威风够了,可要比起豪华气派,那可远远比
    不上黑鲁曼的麦奇第家,武炼的石家了。”
    兰斯知道这雪特人虽然其貌不扬,学识和自己一般糟,但却
    是走遍大江南北,见闻非独远胜于己,只怕连一般的人类知识阶
    层也是有所不及,听他这般说,立刻便想追问,只是人们这时忽
    然寂静下来,兰斯急忙转头观看。
     
    在乐队之后,又是一队,这次的人数却少的多,只有一百九
    十八人,穿著黄衫,两两成对,合扛着一只箱子,步履稳健,静
    静地前行。群众看清了箱子的模样,登时响起了一片大大小小的
    惊呼声。
    原来,九十九个长方箱子,大小齐一,俱是以白玉雕成,色
    泽光润,更无一丝瑕疵,显然玉质极佳,非是俗品,而玉箱上又
    有高手匠人另将玛瑙、琥珀、金刚石等各式金银珠宝相嵌,雕龙
    纹凤,刻绘出九十九幅喜乐戏文图样,瞧得众人张口结舌,说不
    出话来。
    单只是一个玉箱,便是价格极高的奢侈品,何况是九十九个
    ;装礼品的箱子都已名贵若此,那箱子里面的东西,更是难以想
    像的无价之宝了。
     
    暹罗并非繁华大都,城民几时见过这等阔绰景象,便算是来
    自他乡的外地人,也是目瞪口呆,喘不了一声大气,只听得在一
    片深呼吸中,有着一层教人不安的寂静。
     
    ‘楠’之内,众人目不转睛地死盯着礼队,只有那醉汉毫不
    关心,勉强自酒瓮中挣脱出头来,又趴倒在桌上打着醉嗝,呼呼
    大睡。
     
    那白衣青年,看着队伍一对一对经过,表情抽搐起来,他闭
    上双眼,深深呼吸,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几次想要站起来
    ,终于还是强克制下来,只是身体的发抖却止不住,震的板凳喀
    喀作响。
     
    兰斯一面观看队伍进行,一面也窥视周围人的神色,果然有
    不少人像那白衣青年一般,满是跃跃欲试的神情,眼中却全是贪
    婪的火焰。
     
    “这些人本就为此而来,会激动毫不稀奇,可是,为什么没
    人出手…… 啊!是了,那些扛箱子的担夫,扛着这么重的东西
    还走那么快,步子这么稳,想必个个武功了得,东方家也说不定
    还潜伏了护卫,嗯!他们都是想等旁人作冤大头,再捡个螳螂捕
    蝉的大便宜。”
     
    这个念头一闪即过,兰斯当了半年的盗匪,已与刚下山时颇
    不相同,当下脑筋转了几转,已有主意,扯过有雪,在他耳边交
    代了几句。
     
    “你等会儿如此如此…… 这般这般…… ”
     
    有雪道:“大哥,你真的确定要这么硬干吗?我看场面不太
    对,可能很危险啊。”
     
    兰斯道:“废话,富贵险中求,你这雪特人就是畏畏缩缩,
    才一辈子都只会有雪,不会有钱。那,本大爷一向不轻易收伙计
    的,现在时间紧迫,只好招募你当伙伴,这次的收获九一分帐,
    我九你一,便宜你了,小子。”
     
    他打定主意,等会儿无事便罢,若是有事,便也要下场大闹
    一番。为了安全起见,先留条后路。
    其实,兰斯也觉得这礼队的阵容坚强,任何妄动大概都只有
    灰头土脸的份,但是听了五娘的那一场琴奏之后,不知怎么就是
    坐立不安,心里满是战阵豪情,实在忍不住一直静待,只想好好
    出去冲闯一番。
     
    礼物的队伍将走尽,街道的那头,又来了一支队伍。几名俊
    童美女当前,九十名红衣壮汉,扛着一顶小屋子似的大轿,伴着
    丝竹吹奏,慢慢走来。那轿子上张灯结 ,丝绢缭绕,布置的甚
    是雅致,里面的不知是人是物,但既然是跟在礼队之后,想来重
    要性只有更强。
     
    兰斯有些踌躇,暗道:“瞧这模样,这轿子之后,应该是没
    什么东西了,如果再没有人出手闹场,今次就没有机会了,那时
    该当如何?该当如何?”
     
    非独兰斯这样想,附近别有意图之人,几乎都是打着同样的
    主意,本来,碍于东方家的声势,便宜既然没指望,那便该打退
    堂鼓,可是心中偏生就是忍不住,倒也不全是为了贪念,总之就
    和兰斯一样,只觉得胸中尽是马革裹尸、一往无前的沙场气概,
    不吐不快,实在难以忍受就这么静静待着。
     
    众人一时无语,而那份安静更是教人难以忍耐,就当局面僵
    滞难定,却又一触即发之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声响。
     
    “铮!”
     
    声音虽然不大,在此时却恍若几十个霹雳雷霆连响。白衣少
    年把眼一睁,好似终于下了决定,他一把扯开外袍,露出一身劲
    装剑靴,掣开腰间光剑,口中高声叫喊,通红着双目,冲入人群
    ,疯狂地向那顶大轿挥剑冲去。
     
    “杀啊!”
    “杀啊!”
    “冲锋!冲锋!”
     
    僵持的平衡,猛地给打破,人们的耐性冲破了极限,只见人
    群哗乱起来,千多名江湖豪客,自两旁酒楼、巷道、店铺中冲闯
    出来,个个拔出兵器,高声呼喊,向整支队伍冲去。而受到这气
    势带动,街头街尾也有其它街涌来的强人,两面包抄。所有人都
    像发了疯似的,个个都红了眼,没了理智,杂乱却有志一同地向
    前冲去。
     
    东方家的礼队显是未曾料到有这等场面,会面对千多人的联
    合攻击,队伍给截成好几段,场面大乱,失去控制了。
     
    兰斯给搞得莫名其妙,原本是有想说只待有人抢先出手,局
    面立刻就会引爆,可怎也没想到会是这等情形。
     
    “怎么会这样,原本只估计大概百多人的啊!”不管怎样,
    这总是好事,这么多人齐上,场面既然失去控制,那混水摸鱼的
    安全率就高的多了,更何况,自己也是热血澎湃,按耐不住了。
     
    “照着计画办事。”兰斯对有雪喝了声,抽出佩刀,大喊大
    叫,狂风也似地冲入群众中。
     
    场中情形确实是乱的可以,有些来看热闹的民众,给弄得昏
    头转向,只听左右尽是一片喊杀喊打,吓得两腿发软,却又只恨
    爹娘少生了一双腿。
    东方家此番礼队的成员,吹乐队的、开路的、抬轿子的,虽
    非一流高手,武功却也颇为了得,但此刻敌人多的超乎预料,局
    面混乱,敌我难辨,人全都给推挤在一团,展不开手脚,又顾忌
    到损伤了什么礼器,那可是万万不得了,几下一迟疑,已失去结
    集应敌的良机,人人独自为战,叫苦连天。
     
    群众各自混乱,而挤身于其中的人们,则是个个情绪激动,
    虽说目标几乎都是那九十九只玉箱,但黄衫汉子结成一个圈子誓
    死保物,防守甚硬,抢不进去,有的人被挤在后头,几次前闯无
    效,气得砍杀挡路的同道出气;有的人还未靠近圈子,便为了如
    何分赃而自相砍杀,还有人至今仍脑子迷糊,搞不清身在何处,
    挥刀大喊“冲锋!”。
     
    一群乌合之众敌我不分,你砍我杀,血肉横飞,不知所谓,
    弄得整条大街昏天黑地,一塌糊涂。
     
    “奇怪,本大爷是不是与混战特别有缘啊!”兰斯避过横砍
    来的光剑,一面小心前进。
     
    离开杭州至今,兰斯也参与过好几场杀,他武功不成,却
    是有一门在山野间练成的独门本领,便是在团体中忽略自己的存
    在,靠着这保命绝活,往往能在混乱中逃过杀身之祸,而蒙得其
    利。
    此刻他忽走忽停,巧妙地在人群中穿梭,试着朝那玉箱接近
    ,同时还得留意流刀流剑,以免莫名其妙横尸就地。在如此混战
    中,兰斯仍能保得身上没有一丝伤痕,这不能不说是他的本事。
    只是,虽然毫发无伤,兰斯却也始终无法逼近礼队,几次试图潜
    近都给人群推回,徒劳无功。
     
    “不成,倘若空手而回,岂不是给臭丫头笑死,那本大爷颜
    面何存。不成,得想个方法。”兰斯只得动起脑筋,他甚至考虑
    要不要采用雪特人的无良作法,直接从地上的死尸掠夺金钱。
     
    几番思量没有结果,正要再试图冲近,陡听半空中传来一声
    大喝。
     
    “无耻贼人,光天白日行抢,通通给我留下命来!”
     
    声若春雷,炸的每个人耳里嗡嗡作响,动作一窒,跟着,便
    是数声掠空落地声。
     
    兰斯心叫不好,知道对方来了硬手,说不定便是东方家的一
    流高手,更晓得这种级数的高手,往往一出招就是大排场的招数
    ,哪里还敢迟疑,当下撤身急退,把握“进退如风”的盗贼准则
    ,要在最短时间内退出人群之外。
     
    也真的是退得快,又幸亏未接近街道中心,兰斯甫退至人群
    边缘,便听得“轰”的一声,惊人的热浪扑面袭来,眼前赫然出
    现了一堵火墙,夹带着狂澜暴风,同时向内外疾推,瞬间就吞没
    了眼前的一切景物。
     
    兰斯惊见火劲迎面撞来,却已无暇闪避,危急之际,下意识
    地将刀横推出胸前,脚底再退。尚未接触火墙,布在外表的无形
    罡气,已透刀延臂而上,兰斯便彷佛给火钳狠很击中胸口,脑里
    登时一片空白,口中鲜血喷出,身子一跌,险些扑入火中。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重击自天而降,在火焰将触体时,正中
    兰斯身前一尺。爆发出强猛的冲击波,向四面飙散,飓风瞬间把
    火舌逼得倒卷回去,同时亦将兰斯震得离地而起,“波”地穿过
    屋蓬,直飞了出去,重跌在地上。
     
    “碰!”
     
    “我咧哗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呕!”站起身来,兰斯
    喉头一甜,又是大口鲜血喷出。
    那火劲是由东方家数名高手齐发,威力端地非同小可,否则
    也不能一举镇住大街千名群众。虽然兰斯隔的远,事先又用刀抵
    销了部份劲力,但仍是正面承受了那股火劲,若不是那道重击及
    时将他震开,现在多半已经重伤倒地,受火焰焚身了。
    饶是如此,兰斯还是受伤不轻,只觉得五脏翻涌,气闷塞胸
    ,脑袋朦朦胧胧地直欲昏去,当下深呼吸几口,却牵动伤势,口
    中鲜血再流。
     
    “天杀的,这次算盘打不灵光,本大爷亏本了,大大的亏本
    了,哇!”
     
    兰斯平时受伤多了,吐血也早给吐得习惯,倒是不会大惊小
    怪,勉力睁眼观察动向,周围尽是一片喊打喊杀的回音,不知是
    还有人再继续行抢,还是抢劫之人反给人家宰了,而街心红芒耀
    然,似乎还要爆发第二波火劲,昏沈中,彷佛觉得自己的屁股也
    给烧着了,不敢再留,拔腿就跑。
     
    “乖乖不得了,火烧屁股了。”
     
    神智半昏下,不辨东西,见到障碍物就闪,见到路就往前冲
    ,但觉耳边风声呼啸而过,景物不住倒退,似乎生平跑步从未如
    此快法,顷刻间便将喧闹人声远远甩开,连穿过几条大街,自小
    巷中钻进钻出,最后面前出现了一堵高墙。
     
    “直娘贼,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不是摆明开本大爷的玩笑
    吗?”
     
    虽然意识越来越不清,可是脏话还是骂的清清楚楚,眼见高
    墙挡路,兰斯深吸一口气,依照从小练就的爬树秘诀,加快助跑
    速度,脚底一蹬,在要撞至墙壁时,另脚在墙上连踢三下借力,
    猛地越过墙去。
     
    “我的天啊!”
     
    高墙之后,不远处又是一堵矮墙,虽然较矮,但两墙相隔距
    离不长,已无法再行助跑,无奈之下,拼着撞墙之痛,落地瞬间
    ,双脚全力一蹬,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他身子轻飘飘地腾空而
    起,飞越矮墙。
     
    “呼!”
     
    心下一宽,还来不及看清地上是何物,人在半空已鲜血狂喷
    ,昏死了过去。
     
     
    当兰斯拔刀冲出,‘楠’之内,也是混乱一片,伙计们大声
    咒骂,哪些客人不付钱便跑,真是无耻之至,最好立刻给人乱刀
    砍死,来个现世报。
    大部份暹罗本地人都是安分守己,见到这番没来由的大杀
    ,都是吓得面如土色,赶快付钱跑开,免遭池鱼之殃,而其中也
    有不少是存心不付钱的,逮着机会,一溜烟地跑出门外。
     
    客人们,有的把钱留在桌上,有的却是赖帐吃霸王饭,伙计
    们拦了一个,却跑了两个,不禁破口大骂,客人跑得越多,骂的
    言语也是越脏,最后客人散的干干净净,才只好一边叹气,一边
    收拾银钱。
     
    有雪则是趁着客人东奔西跑,悄悄地将留置在桌上的各式钱
    币扫入袋中,同时向墙边移动。
     
    墙边,五娘见到客人都已跑光,第二场表演成了泡影,轻轻
    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忽地一道身影快速贴近过来,未及抵抗,
    已给人一把拦腰抱起。
    有雪早看好了位置,一抢了人,不经正门,便直往栏杆冲去
    ,遇着栏杆时用力一翻,那肥短身躯竟是出奇的轻盈,就这么一
    翻而过,扛了人便发足狂奔,没几下便消失在街角。
     
    “哇哈哈哈,我抢到了,我抢到了……”
     
    伙计们听到声音,追赶出来,满天火光却于此时爆起,而当
    火劲消退,人早已去远了,当下气得又是一阵大骂,怪说这年头
    人人都是无耻,尤以雪特人为最,不但不付钱,居然还抢人,除
    了表演喷火外一无所有,真是第一无耻雪特人。
     
    众人大骂声中,浑没留意,刚刚有雪冲出门时,那伏案大睡
    的醉猫,轻轻的“咦”了一声,睁开 醉眼,望向门外,而后
    ,颠颠倒倒地站起身来,在火光爆升至最炽热之时,就此没了踪
    影。
     
    吃霸王饭的又多了一个!
     
    ﹒﹒﹒﹒﹒﹒﹒﹒
    ﹒﹒﹒﹒﹒﹒﹒
    ﹒﹒﹒﹒﹒
    ﹒﹒﹒
     
    当一切归于沈寂,‘楠’的伙计开始收拾店里大小杂务,准
    备晚间再行营业。
     
    而在五楼的某间禁室内,‘楠’的掌柜正恭恭谨谨地对着一
    张珠帘,躬身请安。
     
    “老板娘。阿三向您请安”
     
    珠帘之后,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却又娇媚无限的柔腻嗓音,
    轻轻应了一声。
     
    “下边都没事吧。”
     
    “是的,伙计们正在打扫,晚上便可正常营业。”掌柜的声
    音有些迟疑,“可是,五姑娘…… ”
     
    “五妹离开了吗?”
     
    “啊!”掌柜吓了一跳,随即点头称是。
     
    “五姑娘是给一个雪特人…… ”
     
    “不必理这事。”珠帘后,‘老板娘’轻声笑道:“那妮子
    要留,没人能逼的走她。”这几句话的声音,又柔又腻,娇媚入
    骨,不由得让人对声音主人产生无尽的遐想。
     
    “反过来,她要走,我们也是留不住的,就由得她去吧。”
    老板娘的笑声带了几分严峻,“阿三,你可别忘了我们的身份,
    一切事情,我们只需要旁观即可,明白了吗?”
     
    “是的,阿三明白。”
     
    “嗯!这样就好。”
     
    帘幕后,一切又归于无声。
     
    天色已黑,夜星渐升,当潮湿的晚风,吹拂在人们的脸上,
    兰斯慢慢醒了过来。
     
    “哇!呸!”
     
    刚要开口,却发现口里塞满了泥巴,连忙吐了个干净。
     
    “这是什么鬼地方,本大爷在哪里啊?”
     
    四下一片漆黑,不辨东西,只是隐约感觉周围尽是树影晃动
    ,似乎是某种短木丛。伸手一摸,地上是极湿的草泥地,看来是
    自己从墙上摔落下来,跌进了这堆花花草草中。
    摸摸胸口,气闷的感觉已经消失,痛楚不翼而飞,伤势竟已
    痊愈。
     
    吸了几口气,确定呼吸无碍,兰斯喃喃自语道:“嘿嘿!什
    么高手低手,有什么了不起,还是比不上本大爷铜筋铁骨的挨打
    神功。”
     
    在兰斯想来,那些所谓的高手、神功,自己夸的要飞上天去
    ,他一个山野小子,还不是轻轻松松地接下来了,看来,练什么
    功夫都是狗屁,还比不上自己在山里练出来的这副身体。
    然而,兰斯却不知,若是任何一个与他同级数的骑士与他易
    地而处,受了那道火劲,莫说是一个?级骑士,便算是十个也早
    给毙了,更别提在短短几个时辰间内伤尽愈,面不改色地胡吹大
    气,倘若让发招者知晓,势必为之大惊失色。
    之所以能有如此神效,全系于兰斯体内那道潜而无用的“雄
    霸天下”真气。雄霸天下是“日贤者”皇太极的最终神技,威力
    无俦,昔日孤峰一战,便连铁木真也不得不称许为“天下刚猛第
    一”。以级数而论,更是远在当今众多一流神功之上。
    兰斯于武学所知极浅,更从未真正接受武术锻链,但体内的
    雄霸真气,却已完成了十之七八,只是威力尚轻,又不明其法,
    使用不出来而已,尽管如此,未完成的雄霸真气却会自行于其体
    内运转,抵销外劲,镇伤愈疗。否则,凭他那点三脚猫功夫学人
    白日行抢,又怎能平安苟活至今。
     
    既然身体无事,便要找路出去,兰斯拨开树丛,探头出去,
    发现立身处好象是个小花园,不远处有楼房的影子,月桥花院,
    琐窗朱户,看来气派不小,像是大户人家,合着自己是闯进人家
    的院子里来了。
    东边有点微光,兰斯瞧准了方向,大步走去,一面走一面骂
    ,这家的园丁一定只吃饭不做事,满地泥泞不说,连杂草都长的
    乱七八糟,真是不尽责到了极点。
     
    “唉!这次买卖大概是做不成了,彩头没拿到,回去还要吃
    臭丫头的排头,真是倒霉啊!”
     
    可是,看东方家这等声势,原也就不是自己能吃下的,能在
    暹罗城见识这一番,也不枉了吧。
     
    “就希望雪特人那边会成功,至少还有点脸面,不然…… ”
    生意失败,兰斯只好安慰自己,同时努力地想找点“副业”贴补
    贴补。
     
    “奇怪,这暹罗的白天这么热,怎么晚上又凉成这样,真是
    个没天理的鸟地方。”担心完生意,兰斯又觉凉意,打了阵寒颤
    ,抱怨起来。
    一面走,心里更是犯着嘀咕,看这拱门回廊,假山流水,足
    以让人迷路的大院子,这家人的确是富贵中人,仆从小也应该
    不少,怎么自己走了好一会儿,除了鸟叫虫鸣,连半点人声都听
    不到,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便算是睡着,也该有鼾声吧!
     
    “莫非这一家老小,个个都睡的那么死?哼!真是不象话,
    幸好是本大爷进来,倘若是哪个没天良的小贼入屋行窃,那岂不
    是乖乖不得了。”说话的人,显然一点都没想到自己的身份,只
    是老实不客气地批评人家警觉性差。
     
    穿过了几个洞门,前方树丛后沙沙作响,似乎有光,更好象
    有个人影,兰斯好奇心起,蹑手蹑脚地走近,小心拨开树木,偷
    偷瞧去。
     
    树丛后的景观,令兰斯为之大吃一惊。
     
    树丛后别有天地,赫然是个极大的林园,占地甚广,加上四
    周黑暗,竟是瞧不着边。
    在林园尽头,有道微弱却柔和的白光,乍现乍灭,白光中,
    隐然有个苗条身影,背对着兰斯,蹲坐在一棵树下,不知在做些
    什么。
     
    “哇!有趣,一定是个漂亮妞儿,本大爷今日艳福不浅。”
    兰斯喃喃道。不知不觉,他走出树丛,朝那微光处走去。
     
    走得近了,发现果是一名白衣女子,低蹲在树下,望着某样
    东西出神,瞧她脊背不住颤动,显然心情甚是激动。另有一桩奇
    事,那白光却是由这女子身上所发,也不知她穿的是什么发光衣
    料,整个人给罩在一团晶莹柔煦的白光之中,虽然距离不远,仍
    是觉得 朦胧胧,看不真切。
     
    兰斯见她似乎很是伤心,颇觉尴尬,轻咳两声,道:“小姐
    ,夜深了,你一个人待在这园里,不怕遇着坏人吗?”说着,便
    伸手往她肩头轻轻拍去。
     
    手指正要放下,他脚底不知踩了什么东西,滑了一跤,整个
    人直往那女子身上跌去。
    兰斯暗叫不妙,自己这一摔,势必唐突佳人,惹得对方大大
    生气,当下便竭力转过身子想避开,却又哪来得及,眼看便要撞
    个满怀,谁知,兰斯只觉得身前一无所有,竟从那女子的身体穿
    过,直直扑倒在地上。
     
    兰斯吃了一惊,以手撑地,正想起身回看,忽觉手底碰着了
    个硬物,将手移开一看,赫然便是个骨灰瓮。
     
    兰斯这一惊非同小可,又瞥见地上满是梅花落瓣,而那骨灰
    瓮上灰扑扑地满是泥巴,却隐隐约约写了个“沈”字。
    “沈,沈什么…… 梅花!”脑中念头急转,想起了日间有
    雪说的沈家鬼屋,登时给吓出了一身冷汗,抬头一看,朵朵梅花
    ,暗香疏影间,一座高楼若隐若现,却不是白天看见的沈家楼台
    是什么。
     
    兰斯一呆,各种鬼怪传说登时在脑里一一浮现,此去彼来,
    他胆子虽然也不小,但此时情形实在太过诡异,落梅 雪,阴风
    惨惨,无一物不是散发着鬼气森森。
    看着前方的骨灰瓮,兰斯想起背后还有个“女人”。如此想
    来,她刚刚盯着哭泣的,就是这骨灰瓮了,而自己刚纔又从她身
    体里穿透了过来,这么说…… 这么说,她是……
     
    便在此时,背后传来一声幽幽轻叹。
     
    “公子,您找我啊?”
     
    后方女声响起,恍惚中,更有一丝阴冷寒气,呵在他的颈项
    上,良久不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有鬼啊 ~~~~~~~!”
     
    凄厉的惨叫声,穿云而起,瞬间响彻沈家林园。
     
     
    “咦,老大怎么还不回来,时间已经很晚了啊。”用迷 睡
    眼看着夜星,有雪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明明约好是在城外路标碑旁的小榕道会面,怎么到现在都
    还没来呢?”有雪眼珠子转了转,雪特人的猫眼,在黑暗中显得
    格外闪亮。
     
    “莫非,是行抢不成,已经给人乱刀砍死了,唉呀,大哥啊
    大哥啊,您怎么这般英年早逝,遗产也不多留一点,那这些赃物
    该怎么办啊。”摆出一副愁眉苦脸,有雪叹气道。
     
    背后有人接了他的话。
     
    “照我说,不如你自己把东西吞了吧!”
    “这个主意不错,可以采纳。”
     
    “采纳你个死人头。”怒喝声中,便是一记重拳打下。
     
    “唉唷!”有雪吃痛,回过头来一看,只见一个沾满泥泞的
    古怪物体站在身后,脸色奇差,横眉怒目,直欲择人而噬。
     
    “哇!是泥巴鬼。”雪特人出了名的胆子小,已经给吓得眼
    冒金星,当下只是喃喃道:“泥巴鬼大人…… 不对,是大鬼。您
    别来找我啊,我生平没做什么坏事,最多便是多烧些东西给您好
    了,您如果不够用,了不起我把我大哥那份也烧给您啊…… ”
     
    “什么泥巴鬼,胡说八道。”‘泥巴鬼’怒道:“就知道你
    这雪特人不安好心,我一不在,就想吞没东西。”
     
    “咦!这声音不是老大吗?”有雪给骂的一愣,连忙开口确
    认道:“是老大吗?”
     
    兰斯没好气地道:“废话,除了你大哥我,还有谁会和你这
    雪特人闲耗。”
     
    “真的是大哥?”
    “不然难道是鬼啊!”
     
    有雪呆了一下,继而放声大哭。“哇,大哥你死的好惨啊,
    活的时候不做好人去当强盗,连死了都要当泥巴鬼,真是呜呼哀
    哉,你妈痛哉啊…… ”
     
    兰斯给气的七窍生烟,差没当场昏过去。一步抢上,“啪”
    、“啪”就是两耳光,怒道:“再说废话,我就真的把你打成泥
    巴鬼。快点拿水来,本大爷要洗脸。”
     
    有雪 着脸颊,“喔”了一声,又很狐疑地看了兰斯两眼,
    这才确定他是人非鬼,跑到后面树堆中,端了壶水出来,将就着
    给兰斯洗脸。
     
    刚纔沈园遇鬼,在那一声惨叫后,兰斯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
    怎么冲出来的了,只记得,惊恐之下,跑步的速度似乎比早上被
    人追杀时还要快,真的是一泻千里了。
    等到回复神智,才发现已跑出了城外,早把沈园远远拋在脑
    后,而身上满是木屑泥泞,都是在刚纔连滚带爬时沾上身的。精
    神一松,只觉得又疲又倦,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索性便朝与
    有雪的约定处而来。
     
    把脸抹了干净,衣服却没得换,只好将就穿著。兰斯问道:
    “对了,咱们俩合伙办的事,你那边怎样了。”
     
    有雪道:“喔!我记得,老大你当时交代,趁着别人兵荒马
    乱,去偷…… ”
    “不是偷,是抢,谁像你那么畏畏缩缩。”
    “喔,是抢,去抢酒楼内最有价值的一样东西。”
    “嗯!说的没错,那你抢到了没有呢?”
     
    “抢是抢到了。”有雪低下头来,蹑嚅道:“老大,有一个
    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还有坏消息!”兰斯哼了一声,道:“本大爷今天倒霉透
    了,也不差这一个了,先说坏消息吧。”
     
    “呃…… 老大,你可不可以先听好消息。”
    “哪那么堆废话。”兰斯无奈道:“先听就先听,你到底抢
    了什么东西。”
     
    有雪拍拍手掌,说道:“就是那个了。”
     
    听到信号,一人自林间慢慢走来,正是在‘楠’一曲惊四座
    的五娘。她此时已解下面纱,一张绝色面容,在星月齐映下,更
    是美的不像人间物,她露出清浅白牙,向兰斯颔首一笑,乐得后
    者在目瞪口呆之余,更是心花怒放,差没将有雪抱起来亲吻以示
    奖励。
     
    五娘朝这边走来,兰斯大喜,顾不得身上骯脏便要迎上,却
    给有雪扯住衣袖,前进不得。
     
    “老大,老大。”
    “干什么?没看到本大爷现在心急如焚吗?”
    “你先别那么急,你忘啦,还有一个坏消息啊。”
     
    “坏消息!”兰斯一怔,随即喜道:“不怕,你抢了这个无
    价之宝回来,就算有天大的坏消息,你老大我也不会追究的。”
     
    “真的吗?”有雪道:“那我就说了,其实呢,这个五娘,
    呃,这个五娘…… 他其实是个男的。”
     
    “喔!没关系,小事而已!每个人都会有点小缺陷的,我不
    也没在意你是雪特人吗,我当然也不会在意那五娘是个…… ”
    兰斯瞳孔蓦地张的老大,好半晌,他颤声道:“男的,哈哈哈,
    这不是在开玩笑吧,你说…… 你说五娘是个…… ”
     
    有雪补充道:“男的。”
     
    “两位好。”说话间,五娘已走至跟前,二话不说,跪在两
    人跟前,缓声道:“感谢两位英雄大恩大德,救我脱离火坑,不
    必再做那没羞耻的勾当,小人给两位磕头。”说着便磕起头来。
     
    禁不住这个过大的“打击”,兰斯觉得自己有些摇摇欲坠,
    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 道: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 到底有没有人能解释一下…… ”
     
    五娘站起身来。即使知道了他是男儿身,在如此距离细看下
    ,仍是会为那充满古典美的五官所迷眩,而不得不承认,这个男
    子,甚至比许多美女更美。
     
    五娘解释道:“小人本是‘楠’的住客,预定下月要前往黑
    鲁曼,怎料暹罗的飞贼如此厉害,将小人的旅费洗劫一空,那旅
    店老板又是个没心肝之人, 看上了小人的…… 就逼迫小人扮成
    女装,以卖艺来还债,唉!若不是祖上积德,今日蒙两位大侠相
    救、收留,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离开火坑,唉…… ”
     
    他一面说,一面唉声叹气,有雪也在旁边帮腔,痛骂‘楠’
    的老板丧尽天良,逼良为娼等等。兰斯却觉得,你付不出房饭钱
    ,给人抓去卖艺还债,那也没什么不该,听来老板还算是个好人
    ,不然,以你这等相貌,他难道不会将你卖作脔妓吗?
     
    一连串的事,兰斯现在已经手足发软,说不出话来,脑里却
    想到,这小子说承蒙相救、收留,嘿嘿!莫非自己还要收留这样
    的一个家伙么?好响亮的算盘啊!
     
    有雪却瞧出了兰斯的心意,道:“老大,反正咱们今天的案
    子也作的挺失败,不如大家卷土重来,好好的来干他一笔大生意
    ,那样的话,人手是必要的,我瞧这小子也还能挑能扛,必要的
    时候可以当盾牌,老大,咱们就收留了他吧。”
     
    兰斯怒道:“开玩笑,我是要作案,不是要开收容所,拖了
    你就已经够累赘了,还要在加个人妖小子,你真以为我钱多啊!
    当盾牌,你除了吃什么都不会,我第一个就拿你去当挡箭牌。”
     
    说罢,气极反笑,索性仰天大叫,“要加伙,可以啊,通通
    来啊!还有没有人要来啊,最后一个名额,多了就不受理了。”
     
    他这番话纯是发泄,并没有指望有人回答,哪晓得吼完一遍
    ,树林中有人跟着答话。
     
    “呃…… 还有最后一个名额吗?”一个人自林木间钻了出
    来,道:“事实上,如果还有名额,可不可以让我也加入呢?”
     
    兰斯、有雪大吃一惊,齐向那人望去。却见一人瘦长身子,
    黑色长发随风飘扬,腰间横插一柄光剑,除了醉眼有些惺忪,模
    样倒颇为英武,正是今日酒楼中的醉鬼。
     
    醉鬼堆满了笑容,作揖道:“两位大英雄和这位…… 女装大
    侠安好,小弟花次郎,刚纔偶然听见几位的雄心壮志,佩服的五
    体投地,决定前来共襄盛举,追随两位大侠之后,以供驱策。”
     
    兰斯不敢置信,又看这人身带光剑,武功比诸自己是指高不
    低,实在弄不懂他所为何来。
     
    花次郎道:“花某虽是一介武夫,但对手底功夫也有那么几
    分自信,自当不会给几位大侠带来累赘,至于临敌上阵么,嘿嘿
    ,相信是可以发挥盾牌以外的功用的。”说罢又是长长一揖。
     
    兰斯、有雪听的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瞧他谀词如涌,实
    想不通有什么理由,会让这人打横里杀出来,又口口声声说要加
    入。说要有诈吗?自己这伙人没权没势,一穷二白,又有什么东
    西值得人家图谋的了?
     
    另外一边,五娘又是一拜,道:“小人身受两位救命大恩,
    没齿难忘,怎可不报?请给小人这个机会,追随左右。”说罢,
    又是连连磕头。
    他的声音极为诚恳,还隐隐有几分激动,显然真的是感恩戴
    德,只想找机会图报。他的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听得
    兰斯心下一动,“我的那么多手下,可没人像他这样好。”
     
    看着眼前两人,一个打躬作揖,一个磕头连连,兰斯更是莫
    名其妙,只觉生平所遇之事,从未有如今晚之荒谬者。真不知今
    日是犯了什么冲,会弄下这等胡涂帐。
    再看看身边傻笑的雪特人,兰斯无奈,长长叹了口气,道:
    “算了算了,大伙儿都是沦落天涯,也算是四海兄弟,就好好齐
    心干他一桩大生意吧!”
     
    花次郎一揖到地,谢道:“花某谢过两位大侠。”
     
    兰斯扶起“五娘”,看他始终对自己竭诚恭谨,心下也不禁
    有几分歉然,反正自己现在也未发达,多结识一个朋友,也是不
    错的。兰斯温言道:“人妖…… 不,兄弟,你高姓大名啊!”
     
    “源五郎。”
     
    源五郎笑道,他的声音竟是出乎意料地柔和好听,“承蒙大
    哥不弃,小弟贱名,天野源五郎。从今而后,自当追随大哥于左
    右。”语毕,也是像花次郎一般,长长一揖。
     
    有雪大笑道:“一个次郎,一个五郎,怎么你们是商量好来
    的吗?这等凑巧。”
     
    花次郎跟着大笑,源五郎微笑不语,便只有兰斯,望着一轮
    渐落明月,苦笑不已。
     
    -
     
    风姿物语座谈会
     
    有雪:“啦啦啦~~阔别许久,风姿物语连载再开,这是首期的
    座谈会。”
     
    兰斯:“有本大爷才有座谈会,这是主角的特权啦!”
     
    有雪:“由于没有更适当的人选,所以就由我和老大来召开。”
     
    兰斯:“我可不是很愿意的,没有美女也就算了,还得和雪特人
    搭档,一开始就沦落到当毛坑大盗,唉!身价暴跌罗!”
     
    有雪:“不管怎么说,柔云篇是继爱菱篇之后的作品。想当然尔
    ,清粥小菜之后,是满汉全席了。”
     
    兰斯:“大概又要朝几十万字的目标迈进吧,第一集就破四万,
    后果堪虑喔!”
     
    有雪:“新的故事依然精彩,各位将会见到许多附加的技艺,这
    一集是说书和喷火,下一集说不定会有吞剑、睡刀山、胸
    口碎大石的特殊表演,请各位拭目以待。”
     
    兰斯(开始奸笑,准备磨剑给雪特人吞):“是啊,保证精彩,
    嘿嘿,干脆表演生吞雪特人好了。”
     
    有雪:“在这里,重申一次,风姿物语拒绝一切转贴,也请各位
    读者,不要将风姿烧录光盘,或是放入私人网站,风姿物
    语不出虎二,这是不变的心愿。”
     
    兰斯:“为了避免被转贴的危险,往后的风姿可能采取群组寄信
    ,以写读后感换文章的方式。”
     
    有雪:“这一切还没想定,总之,请各位继续支持,也请各位珍
    惜这份文章,不管风姿是好是坏,都是虎二的私产,别外
    流到其它地方去。”
     
    兰斯·有雪:“请各位多多支持,恭祝读者,万福金安。”
     
    风姿物语 外传 柔云
     
    第二章 难得肝胆识友朋
     
    黑鲁曼历五六六年三月 自由都市 暹罗
     
    晨风送爽,拂晓的天色,因为厚密的云层,而显得有些阴霾
    ,看来,对暹罗人民而言,今天似乎不是个好天气。
     
    同样的,对兰斯而言,这天气也的确不好。累了一整天,东
    奔西跑地到处奔波,现在只想一头钻进被里,蒙头大睡,无奈还
    有许多事需要考虑,只得红着双眼,静静思索。
    昨天真是非常倒霉,不知所谓地出生入死几次,半分进帐也
    无,连用的刀都不知道在混乱中丢哪去了,实在是大大亏本的一
    门帐。
     
    在一旁,有雪自背包中取出了简陋的炊具,弄来些干柴生火
    ,做起早点来。雪特人习惯流浪为家,这些小本事早是熟手家生
    ,只见他烹砖为茶,融酪成粥,没几下便弄出了几样小点。
    源五郎跟在一旁,卷起袖子帮忙。他此时已换回男装,看上
    去更是俊美无瑕。因为没有现成的衣服,只得向有雪借,雪特人
    身材多是矮胖,源五郎穿在身上自然不合,好在那裤子的质材特
    别,是产于自由都市的一种植物丝所编,具有相当程度的伸缩性
    ,是以源五郎穿上去还不至于闹大笑话。
     
    最恶形恶状的是花次郎,一点起身帮忙的意愿也没有,大剌
    剌地躺在地上,鼾声大作。自从昨晚相逢后,这人不是喝酒就是
    睡,兰斯可以想见这人平时的生活,真是糜烂到了极点。
     
    在所有人中,最令兰斯感到戒心的,就是眼前的这口睡猪。
    迄至目前为止,这人的来历、身份、意图,完全不明。源五郎尚
    可解释说是因为无处可去,感念相救之德,所以跟在自己一边。
    可那花次郎又是为了什么?虽不知这人武功深浅,但看他腰
    间那柄证明骑士身份的光剑,怎样也该比自己为强,兰斯实在有
    些不懂,这人跟着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喂!开伙罗。”诸般东西调理完毕,有雪出声招呼。
     
    “好香啊!”花次郎把眼一睁,抢到火堆旁,拿了东西便往
    口中送。
     
    “一人一碗,大家别抢。”
    “不公平,为什么那碗比较大”
    “那碗是我…… 是我要孝敬给大哥的。”
     
    没听出有雪语气的转折,兰斯嘿嘿一笑,捧起稀粥便饮,一
    面打量花次郎的形貌。
    相貌是挺俊的,年纪也应该不大,可惜少了股英伟挺拔的男
    子气概,两眼中只有因酒而迷 的醉意,打扮又邋遢,全身上下
    除了那柄光剑外,找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显然生活潦倒,不过
    ,尽管神色很是憔悴萎靡,却不像个坏人。既然如此,他为啥像
    跟屁虫似的不请自来。
     
    “大哥,您对以后有什么打算?”碗底稀粥将空,源五郎放
    下碗来,出声发问。
     
    有雪点头称是:“是啊!大哥,你瞧瞧咱们这伙人,要钱没
    钱,要粮没粮,个个都是邋遢样,真他娘的是寒酸,这么下去可
    撑不了几天了。”
     
    兰斯沈吟不语,却将眼光瞥向花次郎。
     
    花次郎会意,闷哼了两声,道:“兄弟我呢,作个自我介绍
    ,小姓花,行二,朋友们起个浑名,花次郎…… ”
     
    话没说完,有雪中途插入一句,“你姓花,和长安花家有什
    么关系。”
     
    花次郎一愣,嘿嘿笑道:“兄弟我嘛!不在帮派不在会,三
    江五湖没名位。不过是花家外门一名见不得人的小角色,不值一
    提,不值一提。”就这么轻轻一语带过。
     
    兰斯问道:“什么长安花家?”此言一出,花次郎、源五郎
    俱是睁大了眼睛,像瞧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有雪有过一次经验,连忙替兰斯解围,道:“黑鲁曼花家,
    七大宗门之一,有道是:‘珍珠鞍,轻骑马,一日看尽长安花’
    ,就是指黑鲁曼的长安花家。”
     
    九州大战后,七大宗门趁势兴起,各霸一方,其中,花家以
    开设牧场,贩卖良马而致富,其当家主更雄心勃勃,将钜额财富
    投资利用,聘请高人,教育族中子弟,以人才来达成优性循环,
    如是数代,花家人才鼎盛,挤身当世七大宗门之列,雄踞黑鲁曼
    西南。
    花家马,名扬天下,而花家武学,更以轻功、腿法驰誉于风
    之大陆,有鉴于花家势大,天下姓花之人,无不设法攀上关系,
    好在行走江湖时得益良多。
    然而,花家依照祖规,历代均分长门、旁枝,旁枝的花家子
    弟传两代后即除名于外门,不再依照族谱命名排行,也算不上是
    所谓的花家人。花家年轻一代的子弟,均是“风”字辈,花次郎
    连族名也没有,自然是早给族谱除名的小人物了。
     
    花次郎道:“兄弟我呢!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天生的资质
    差劲,学艺不精,靠着几套三脚猫的武功,浪迹天涯而苟活至今
    ,也是趣事一件了。”
     
    兰斯听得脸上一红,花次郎固然是自我陶侃,但他兰斯又如
    何不是这样,习武未成,急急忙忙地闯荡江湖,想要出人头地,
    能够存活至今,非独是趣事,简直是奇事了。
     
    “至于兄弟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呢!嘿嘿。”花次郎干笑两
    声,朝源五郎看了一眼,面露尴尬之色,笑道:“说来好笑,昨
    日在酒楼,兄弟我见这位五郎…… 嘿嘿!五郎兄弟,那个真是貌
    美无双,心下神魂颠倒,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跟了来,想一亲美人
    芳泽,哪知…… ”
     
    兰斯、有雪对望一眼,俱是点头,心想女装的源五郎,那个
    模样的确是人间绝色,也难怪花次郎一见之下,色授魂与,傻呼
    呼地跟过来了。
    想起来也没错,兰斯依稀记得,从昨晚到现在,花次郎的一
    双眼睛,总是在有意无意间瞥向源五郎,这么说,这个人果然是
    …… 唔!真是危险人物,自己不是那个圈子的,最好还是离他
    们远一点。这样一想,兰斯不自觉地往后移了移。
     
    “就是这样,我便跟了来。不怕说与大家知道,小弟的武功
    是个半调子,高不成低不就,只能靠这家伙骗点饭吃。”扬了扬
    手中光剑,花次郎道:“最近年月不好,无以为计,恰巧听到几
    位的雄心壮志,所以厚着脸皮来入个伙,希望共谋一番事业。”
    说着,和身长长一揖。
     
    兰斯欠身还了一礼,心底却在盘算这些话的真实性。
     
    花次郎的话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才晓得。是真,那他是个
    大大的好色之徒;是假,倒也无所畏惧,反正自己这伙人一穷二
    白,压根儿也就不用担心被图谋些什么。
     
    “再说…… ”兰斯朝直嚷着吃不饱的有雪瞥了一眼。要讲不
    可信任,这大陆还有比雪特浑球更糟的东西吗?
     
    无论如何,眼下是凑到四个人了。一个盗贼、一个骑士、一
    个雪特人、一个…… 呃!人妖,尽管横看竖看,这都不太像是称
    头的战力,但好歹也算是个集团,有起码的行动能力了。
     
    一旦组成了团体,兰斯的脑筋就动得很快,离开杭州以后的
    日子,他并不是无所事事,相反的,借由指挥多次的掠夺行动,
    兰斯开始学会了谋定而后动,而在召集同志、组织队伍、指挥掠
    夺的过程中,这名男子发觉自己有着某种水准的领导天份,换言
    之,他颇能依照团体的特性,而制订出合适的大方向。
     
    从构成战力的角度来看,源五郎、有雪只是两包巨型垃圾,
    不可能在实战中帮上什么忙,但是,从另一面而言,源五郎的美
    貌,或许可以在诱惑敌人、刺探情报上发挥作用,而雪特人的见
    闻广博,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助益。这两人都是极有潜力的。
    而主要的战力,就是在自己与花次郎的身上了。
     
    “可是这样不行啊…… ”兰斯暗自沈吟。
     
    姑且不论花次郎是否值得信赖,就算他是真的全力以赴,再
    加上自己,也不过才相当于一名?级骑士的实力,丝毫没有硬碰
    硬的可能。
    如果是打劫乡村,或许还有希望,可惜这里是自由都市,城
    内警备队具有相当的水准,若是贸然行抢,只怕脚还没踏出苦主
    大门,就给警备队活逮,届时被问起谁是主谋,这雪特人在胡天
    胡地说书一番,自己的小脑袋就很有机会和身体说永别了。
    至于打劫富商,那更是休提,值此乱世,哪个有钱人不是聘
    请大批人手当保镖,其中也该有骑士级的人物吧,暹罗虽非繁荣
    大都,但从另一方面而言,却已是东方家的势力范围,说不定内
    中有高手埋伏,一举一动都得当心。
     
    有雪口口声声说要作大案,但是凭现在的实力,尚不足以策
    定什么好计画,自己对暹罗城的人文也不熟,不晓得肥羊数目,
    自然更找不到对象。
    唉!讲到肥羊,有什么肥羊肥过昨日那支队伍了,有钱人真
    是造孽,那些口玉箱子,随便给自己一口…… 不,半口就够了,
    怕都有几年的安乐日子了吧,无怪昨日行抢者前仆后继,个个都
    像发了疯似的。
     
    想到玉箱子的珠光宝气,兰斯不由得吞了口馋沫,他干盗贼
    也有好几个月了,见过若干金银珠宝,可从来没想过人间有这等
    奢华风光。
    “嘿!能掠夺这些财宝,这才是大丈夫所为,打家劫舍不过
    是三流的盗贼行为,就像扮家家酒,那是根本不值一提的。”兰
    斯不禁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念及东方家高手一招镇住全场的惊人
    武功,自己拖命个拥睦潜罚□丝趟贾□套孕挠锈偶隆?强诜恃?
    扮猪吃老虎,自己是怎样也吞之不下了。
     
    “而且,这时队伍也早该上路,追之不及了。”给昨天那一
    闹,这支迎亲队伍必定加快速度,及早进入东方家腹地,以东方
    家势力之强,那时便是向天借胆,也无人敢在老虎嘴边拔毛了。
    这头肥羊去了,只得在暹罗城中另找肥羊了,但该怎么找呢
    ?兰斯为此苦恼不已,本来他此行的目的纯为侦察,多生事端实
    是不智之举,这点他自己也晓得,但不知怎地,心里又有种渴望
    ,很想自己独力做些事出来,证明毋须倚仗团体,他兰斯大爷也
    能有所作为,好好露脸一番。
     
    “所以,如果能拿点东西再回去,那是再理想不过了。”这
    就是兰斯的想法。
     
    但是许多事不是光想就想的到的。兰斯一面苦思,一面瞥向
    那群不怎么可靠的伙伴,却见有雪已与花次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
    起来,内容都是风花雪月,言不及义,这是雄性动物普遍的通病
    ,无关种族。
     
    “可恶,怎么好象只有我一个人在真的动脑筋,这是领导者
    悲哀的宿命吗?”察觉自己的徒劳,兰斯有些火光,但恼怒中也
    有几分身为“领导者”的自豪。
     
    “大哥。”源五郎不知什么时候踱到身旁,微笑道:“光在
    这里想,想一百年也想不出结果,还是进城看看再说吧!”
     
    出奇意料地,兰斯发现,源五郎有对好看而深邃的眼睛,而
    其中,隐然散发着某种智能的光彩,使人为之信服。
     
    兰斯道:“也对,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啊。”
     
    站起身来,兰斯大声宣布了其盗贼集团的方向,进城去
     
    城门和昨天没什么差别,但警戒却是明显增加了,有较平时
    多出一倍的警备队,在城门口盘问检查着出入行人。
     
    “怎么回事,城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晓得,可能是昨天暴动的余波荡漾吧。”
     
    兰斯点点头,有雪的解释是目前仅有的可能,至于新的数据
    ,就得要入城后再 集了。
    有鉴于昨天在城门口,与守备兵发生过殴斗,兰斯取了副假
    胡子黏在脸上,扮成个随处可见的虬髯汉子。他一晚没睡,眼中
    满是血丝,甚是憔悴,再扮成这副模样,更是大见潦倒,很似一
    个千里跋涉的逃犯。
     
    依足雪特人的规矩,看到别人有新打扮,不分青红皂白都要
    先夸一番。有雪抢先赞道:“哇!大哥,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
    天生的英雄人物,怎么打扮都有英雄气概,想不到您用胡子遮去
    大半边脸以后,模样反而更加威武了,真是让小弟…… ”
    “等一下!”
    “大哥有何吩咐?”
    “你说,我遮去大半边脸反而好看。”兰斯两眼一翻,道:
    “那你的意思,是指本大爷相貌丑陋,还不如干脆把脸蒙了,免
    得吓人是不是?”
     
    “啊!我…… 这…… ”有雪一呆,这才想到马屁拍在马脚上
    ,还来不及更正,已被兰斯狠狠的一拳打在头上。
     
    见到这一幕景象,源五郎只是微笑。其实,他们这一伙人,
    花次郎边幅不修,有雪形貌猥琐,兰斯身上的污泥未尽,自己又
    穿著不合身的衣服,可以说是个个衣衫褴褛,直如难民,寒酸狼
    狈尚有不及,何来威武之有。
     
    花次郎没有其它的言语,只是自顾自的猛灌酒。打从他昨晚
    出现以后,就一直酒不离手,对其他事漠不关心,教人不由得怀
    疑,临敌之际,他会否在毙命于敌人剑下前,先行醉死。
     
    四人依次序经过城门,守备兵一一盘问,到了兰斯时,守备
    兵瞧了他一眼,尚未问话,忽然脸色大变,向同伴处跑去。
     
    兰斯大感不妙,这守备的眼神他很熟识,凭着职业直觉,兰
    斯当然知道那是看到了犯人的眼神。
     
    有雪凑近身来,低声问道:“大哥,怎么搞的,不会是案子
    发了吧!”
     
    “我也奇怪。”兰斯含糊应了一句。其实他自己也大感奇怪
    ,几个月来,是做了些抢劫案,但那都是在黑鲁曼边境,与这里
    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而且规模也都仅止于地方盗贼,怎也不会弄
    至被国际通缉啊!
    再说,自己为了避免这类困扰,还特别化了妆,也没有理由
    被人认出,怎么这守备兵一见他就好象见了江洋大盗,这就委实
    令人不解了。
     
    源五郎道:“大哥,我瞧情形不大对,趁早脱身吧!”
    兰斯点头道:“没错,大家快点入城。”说着,却是一把扯
    过有雪,不让他有叫嚷的机会。雪特人的记录不良,倘若他突然
    发挥起民族劣根性来,那后果可是大糟特糟。
     
    花次郎嘟囔道:“不过是群守城兵,有什么好怕的呢,退却
    对骑士来说是种侮辱啊!”但是因为团体中的非骑士占大多数,
    这名醉眼惺忪的骑士也只得跟着偷跑。
     
    四人混在出城的人群中,蹑手蹑脚地出了城门,有雪回头探
    望,确定没有他人跟着追来,心下大定,长长吁了口气。
     
    “呃…… 大概是我们太敏感了吧!”兰斯打了个哈哈,正要
    说话,却闻后方一声沈闷巨响,城楼上拉动绳索机阀,两扇城门
    缓缓地关了起来。已进城的民众被赶的四处奔走,还没来得及进
    城的民众大声呼叫,想趁缝隙挤进来,却给兵丁挡在门外,情形
    乱成一团。
     
    事情发生的突然,兰斯脑筋一时转不过来,还想庆幸自己动
    作快,进城的早,源五郎在旁低声道:“不好了,大哥,这是瓮
    中捉鳖啊!”
    兰斯随口应道:“什么瓮中捉鳖?”说到一半登时省悟,对
    方定是怕擒拿不成,反给自己逃出城去,抓拿不易,所以故意放
    自己入城,再关上城门,断绝后路,好来个“囊中取物”。
     
    一想通这道理,兰斯登时大叫不妙,道:“不好,大家快跑
    ,官兵马上要来了。”话虽如此,兰斯仍摸不着头脑,自己到底
    做了什么大案子,能闹得这么劳师动众。
     
    四人狂奔而去,没跑过几条街,刚跑到条十字路口中央,只
    听得一声呼哨,人马声哗动,数十名守备兵自街头街尾窜出,潮
    水似涌了过来。
     
    “抓拿淫贼。”
    “莫走了那淫贼,捉到了重重有赏。”
    “小心,上头说这淫贼的武功厉害,可别给他跑了。”
     
    呼喝声中,四人已被遥遥围住,困在中央,守备兵似是顾忌
    四人反扑,并不一下挤上,只是慢慢逼近。有雪脸有惧色,推推
    兰斯,道:“老大,怎么你平常做的是这等买卖?”
     
    兰斯道:“别胡扯,这事与我无关。”他兰斯大爷最多也不
    过拦路行抢,至于掳劫妇女,虽然平日反复想过好几遍,但因为
    被人盯的紧,连摸摸手的机会也没有,何来淫贼之说。
     
    不是自己, 当然也不会是雪特人,那最有可能的人是……?
    没等兰斯开口,花次郎从葫芦中喝了口酒,横了兰斯一眼,冷然
    道:“不是我。”
     
    “不是你。也不是我,更不可能是这猫眼浑球。”兰斯把掌
    一拍,道:“五郎,你老实招来,不要连累兄弟们,你是不是有
    奸淫良家妇女过啊?”
     
    源五郎一呆,正不知该怎么答话,有雪怪叫道:“大哥,你
    别开玩笑了,凭五郎那副样子也能奸淫良家妇女?他是被良家妇
    女奸淫啊!”
     
    一旁花次郎心下暗笑,源五郎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样,
    说他是淫贼还真没人肯相信,倒是那张天生丽质的俊脸,说是有
    女子投怀送抱,这才是一点也不稀奇咧。
     
    因为罪名太过费疑猜,四人对被包围的事实都有些欠缺真实
    感,你一言我一语地脱罪起来,所幸守备兵似乎对他们非常顾忌
    ,虽是团团包围,却不敢进逼,这才让四人有时间大唱双簧。
     
    有雪喃喃道:“伤脑筋,刚进城就被围起来,这是出师不利
    啊!”
     
    “各位大哥,不知道我们犯了什么罪,这么劳师动众啊!”
    兰斯展开以往的谈判功夫,一面胡扯,一面观察可以逃脱的路线
    ,“如果是要抓淫贼的话,那就先抓走旁边这个胖子好了,他是
    雪特人,雪特人一向好色,你们要找的淫贼一定就是他…… ”
     
    “无耻淫贼,还在瞎扯。”一名领头的官儿排众而出,却又
    刻意保持了相当的距离,显是忌惮兰斯一行人的武功厉害,他厉
    声道:“你这无耻贼人,上月在雷因斯连坏三十三家闺女名节,
    又在光天化日之下,先后行抢七户富商,罪大滔天,雷因斯特别
    发下通缉公文,要求四方邦国联手缉拿…… ”说着,手一扬,
    便是一张图像清晰的海捕公文。
     
    公文上,三个大字写明了匪徒的姓名,“柳一刀”;上方另
    用朱笔批了‘悍匪’二字,其下尽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书,讲清
    匪徒的罪行,末了还标明了“悬赏金币五百枚”的重量级悬赏。
    而在文字之下,一张虬髯汉子的图像,虎背熊腰,昂首顾盼,看
    来甚是威武,且有一种满不在乎的倨傲气势。
     
    而那正是兰斯现在的模样。
     
    “怎…… 怎么会有这种事……!”
     
    兰斯几乎是傻了眼。他是为了隐藏相貌所以才特别戴上假须
    ,哪想到反而惹来这等麻烦,更妙的是,图像中人的神韵活灵活
    现,完全就是自己平时的缩影,此刻便是摘去了胡子,只怕也没
    人肯相信这不是同一人。
     
    朝另外三名伙伴望望,兰斯无由地一叹,不是“只怕”,是
    百分之百的肯定。那画像更有一古怪处,画中人的眼神,不知怎
    地看来非常邪恶,任是谁看了都会认定这是大奸大恶之徒,这更
    是教自己百口莫辩,虽然熟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其中的差别,但
    这当口却是去哪找熟人。
     
    “天杀的,怎么天底下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兰斯心里大呼
    冤枉,知道一场硬战必然无幸,当下脑筋急转,筹谋脱身之计。
    对方的阵营里好象没有骑士级的人物,也难怪,这里是农业都市
    啊…… 嗯!如果只是单纯的人多,应该逃走有望……
     
    “柳一刀,你别自恃武功高强,雷因斯几次围剿都抓不住你
    ,老实告诉你,我自由都市可不是…… ”
     
    那官儿杂杂絮絮的说了一堆,猛然惊觉,公告上说柳一刀是
    一流高手的级数,数度逃过雷因斯政府的追缉网,武功非常厉害
    ,不然也用不着五百枚金币的重金悬赏。
    自由都市的武装参差不齐,暹罗是农业都市,实在没有多少
    高手,全仗东方家的背后庇荫,换言之,凭这么点兵力想缉捕他
    归案,岂不是自找死路。
    这一想,那官员的背后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可是,当他仔
    细打量兰斯一遍后,心下却是一定。公文中虽未明言柳一刀的武
    功特长,但既然连名字都叫做“一刀”,想当然尔是用刀高手,
    而眼前这人衣衫单薄,并未带有兵器,功夫至少去了一半;而这
    四名匪徒看来个个都是饱尝风霜,一副殆然欲毙的模样,还没打
    就先倒了,全不似公文中说的可怕。
     
    “常言道:‘虎落平阳被犬欺,英雄也有落难时’,这四人
    定是为了逃避追捕,千里跋涉,早累掉了半条命,说不定还有暗
    伤在身…… 这…… 这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悍匪成了天上掉下来的大功劳,官员大喜,喝道:“还等什
    么,快快把这四人给我拿下。”守备兵哄然应声,挥舞着刀剑向
    兰斯这边涌去。
     
    “糟糕,敌人杀来了,计策还没想出来,如何是好?”兰斯
    正着急,有雪凑过身来,低声道:“大哥,你是我们的龙头,身
    娇肉贵,万万不能有失,等会儿我们全力护你冲出去便是了。”
     
    兰斯听得一呆,显是没想到这雪特人会如此讲义气。有雪又
    道:“大哥,小弟有几枚秘密配方的烟幕弹,十分管用,等一下
    我把烟幕弹一丢,趁着烟雾四起,我们四人并肩子往东闯,集中
    力量,一定能把大哥送出去的。”
    源五郎道:“是啊,大哥,你如果有失,我们就群龙无首,
    请您先保重自己吧!”说着,向花次郎招手道:“花二哥,你没
    有意见吧!”花次郎哼了一声,冷然道:“多数人决定的事,我
    没什么意见。”
     
    兰斯大是感动,想不到这群新结交的同伴,在危难时居然如
    此舍己为人。这么好的伙伴,倘若自己丢下他们一走了之,那岂
    非是猪狗不如。
     
    见兰斯犹疑未决,源五郎道:“大哥,当机立断啊!他们的
    目标只是你一人,只要你逃走,守备兵就会散去,不会对我们怎
    么样的。”谁都知道这是假话,守备兵以将他们四人当成同伙,
    走了兰斯,正好抓他三人抵帐,岂会因为首犯不在就散去,但源
    五郎说话时语音充满诚挚,完全是出于一片真心,让兰斯感动的
    几乎掉下泪来。
    有雪急道:“大哥,快点决定吧,守备兵靠过来了,再不走
    就来不及了。走一个是一个啊。”
     
    兰斯眼见情形危急,再不做决定,反而辜负了同伴们的一番
    心意,当下拍拍两人肩头,道:“好,果然患难见真情,你们真
    是一群忠肝义胆的好兄弟,今天我忍辱负重,只要有一口气在,
    一定会回来救你们的。”他却没想到,若这几人等会儿给当场格
    杀,那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收尸了。
     
    旁观三人慷慨陈词,花次郎不置可否,只是微微摇头,提起
    酒葫芦又饮了一大口。
     
     
    守备兵越逼越近,有雪低声道:“烟雾一起,大家全力往东
    面街口闯啊!”说着,右手用力往下一挥,“噗”的一声轻响,
    浓浓的黑烟,迅速冒起,向四面散去。
     
    有雪用的烟幕非常奇怪,虽然只是小小一粒,引爆后散发出
    的烟雾却是出乎意料的多,不仅多,而且传播极快,风吹不散,
    顺着风势,转眼间便笼罩了整条街。如此神效,怕是千百年来雪
    特人在血泪史中发展出的救命宝物。
    烟幕中,人人伸手不见五指,惊恐与哗噪声齐响,惨叫同劈
    风声共鸣,队伍大乱,前人踢到后人,立刻便乱成一团。
     
    兰斯也给这烟幕的神效吓了一跳,但总算还记得当初计画,
    烟雾一起,呼喝一声,立即发足往东面急奔,途中拾起一根事先
    看好的木条,当作棍棒狂挥,要再烟幕散去前打出一条路来。
    他手中舞的虽急,步子却不敢太快。有雪的烟幕冒起的太奇
    ,出乎原先意料,自己独自往东面冲,也不知道剩下那三人有没
    有跟来。
     
    往前冲了老大一段距离,混乱中似乎也打倒了几个人,街道
    距离有限,眼看即将脱出重围,兰斯忍耐不住欢喜,低声呼道:
    “几个小子,大家都在吗?”
    隔着烟幕,左面传来声冷哼,似乎是花次郎所发,而源五郎
    则在背后模糊应了一声,兰斯大喜,忽听得后方长声惨叫,“大
    哥…… 五郎…… 你们快走…… 不要管我…… 啊!”声音隔的远
    了,若断若续,听来有些不清晰,但出声者已遭横祸的事实却是
    不言自明。
     
    兰斯心中一痛,“可怜的小雪特人,已经壮烈牺牲了”,虽
    然仅仅相识一日,但他对待自己着实不错,临难时又首先慷慨赴
    义,而自己对他百般欺负,还一直担心他临阵倒戈,现在想来真
    是不该。
     
    “可怜的有雪,你会永远活在我心中的。”虽然是雪特人,
    却是兰斯出道以来首次有同伴阵亡,此时心情百味陈杂,又是懊
    恼又是悲伤,兰斯心神大乱,奔跑间忘了注意前方的动向。
     
    “该死的柳一刀,快快纳命。”烟幕尽头,有人事先守住街
    口,迅雷不及掩耳间,一柄光剑已笔直地斩落下来。
    “糟!怎么会有骑士。”兰斯惊呼一声,偏头带侧身,想避
    过这临头一招,却是距离太近,而对方动作又太快,闪让不及,
    眼看就要中剑了。
     
    “这下惨了,不死也半条命…… 咦!”
     
    说时迟,那时快,兰斯向后急退中,好似撞到了什么人,一
    股真气,猛地自背后大椎穴透入,沿着脊椎,直冲脚底涌泉穴,
    再从右脚处爆发出来,一蹬足,踏裂了方圆三尺的土地。劲力透
    土而传,只听对面那骑士闷哼一声,光剑脱手,显是吃了大亏。
    兰斯见光剑将落地,大有便宜可捡,连忙夹手抢过,而此时
    又一道潜劲从地底涌来,全震在兰斯脚底,劲道之大,将他整个
    人托的离地而起,穿过包围网,腾云驾雾般从空中飞了出去。
     
    “柳一刀在东边。”
    “柳一刀用轻功逃跑了。”
    “快追,莫让那淫贼走了。”
     
    虽然长街上烟雾瀰漫,但青天白日之下,看见兰斯腾空而出
    的人实在不少,顿时又引起了另一阵惊叫。只见兰斯人在空中,
    手脚不停地舞动,彷佛划水似的,不明就理的人还以为“柳一刀
    ”正在施展独门轻功,哪晓得连他自己亦是惊骇莫名。
     
    这边引起的骚动还未停止,那边又乱起来。
     
    “西边有人闯关。”
    “有贼人从西边溜了。”
    “是雪特人。”
    “他妈的,那该死的雪特人从西边溜走了。”
    “唉呀!中计了,这是声东击西之计啊!”
     
    连走了两个人,守备兵的士气大受打击,纷纷惊讶于江洋大
    盗的一流手段。
     
    烟幕中,花次郎微微冷笑,如果说这是声东击西之计,那尚
    留在街上的自己,又该算是什么呢?
     
    是弃子吧!
     
    果然,不久就听到另一声呼叫,“千万别再放过剩下的那两
    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见尸,有本事便见见看吧!”花次郎自言自语道。走了两
    人,换言之,还留在街上的,就是自己与源五郎了。这样很好,
    闲杂人等全都不在了,正是出手掂掂那人斤两的好时候,这才是
    当初的本来目的,为了这个,和那票荒唐家伙胡混了半天,真是
    浪费时间。
    彷佛一早就锁定了源五郎的所在,花次郎漫步踱去,一点也
    不受烟雾的影响。
     
    源五郎的运气并不好,他虽然也学有雪蹑手蹑脚走路,但走
    没两步就给人撞上,三个守备兵追着他猛打,源五郎在刀光剑影
    中左避右闪,大呼小叫,情形狼狈到了极点。
     
    “唉唷,救人喔 ~~~~~ ”
    “五郎吗?”
    “是二哥吗?快救小弟一命啊。”
    “好,这不是来了嘛!”
     
    话音方毕,光剑划破烟幕而来。剑未至,冷冽的剑气有若实
    质,将源五郎笼罩于其中。
     
    “二哥,你刺错了…… ”声到中途,嘎然而止。花次郎的
    一剑,取势极为刁钻诡异,刺到一半,速度忽然不可置信地增快
    ,就似一条暴起伤人的毒蛇,电光一闪,便已到了面前。
     
    这一剑,可说是尽得海南诡狐剑派的精义,全无其它厉害后
    着,就只凭单纯的快剑制敌,却也因为快到了颠峰,敌人根本避
    无可避,方见剑光便被利刃断喉,自也毋须其余后着相辅。就单
    是一个“快”字,只要发挥到颠峰,一样有惊人的神效,而能使
    出这等快剑的,就连诡狐剑派内也不出五人。
     
    能挥出这样一剑的,当然也不可能只是一个?级骑士!
     
    花次郎期待着将面临的响应。为了某个不为人知的理由,花
    次郎对源五郎的出身极感兴趣,故而尾随其后,一直想找机会试
    探一番,空等了一晚,这机会终于来了。
    要在这一剑下逃生,必须是特级骑士以上的级数。而根据某
    件事的结果来看,花次郎有信心,源五郎逃过这一剑的可能性高
    达九成,但是,无论他是挡架、闪躲、以护身真气硬接,都势必
    会暴露本身武学来历,自己也就可借此获得想要的答案了。
     
    “唉呀 ~~~~~~~~~ ”
     
    剑光隐没在烟雾中,源五郎长声惨呼,似是给刺中了要害,
    当场毙命。
    大吃一惊的反而是花次郎。手上的确是有刺中东西的感觉,
    难不成源五郎果真如此不济,一招就给了了帐。
     
    “难道他真的不会武功…… 还是武功级数在特级以下,但
    是,他又明明…… ”花次郎给弄至一头雾水,不由得深悔用的
    是诡狐剑派的快剑,一剑便将对手刺死,全无其它数据可判断武
    功级数。
     
    “等等,刚纔的触感有些不对…… ”自己的剑术已经到了收
    发由心、无不如意的境界,仔细回想起来,刚纔光剑触物的瞬间
    ,那触感有些异常,莫非事有蹊跷?
     
    正自猜疑,脑后警兆忽现,花次郎头也不回,光剑反手挥出
    ,与敌人兵刃相交,火花四溅。花次郎心中一惊,手臂上承受的
    力道大乎寻常,绝对不是普通刀剑,而是其它的重型兵器。
     
    “不是光剑,是实体兵器,会是什么呢…… ”花次郎意念飞
    转,猛地想起一事,大叫不妙,“不好,是东方家好手到了。”
     
    眼角余光回瞄,见到一把赤柄小斧凌空劈来,正是东方家扬
    名大陆的独门兵器,用者必是东方家好手无疑。
     
    “伤脑筋,这样很麻烦啊!”烟雾中,花次郎挥动光剑,与
    新加入的敌人交上了手。以他剑技,尚无惧三五好手夹击,但若
    烟雾散去,给人看清了他的相貌,那他花次郎不啻是和东方世家
    结上了梁子,端地是后患无穷。
     
    “借着烟雾开溜吗?不成,先办正事才是要紧。”源五郎给
    一剑刺死,这件事怎么想都不对劲,还是得看看尸体再说。光剑
    缠住对方小斧,花次郎趁机后踩两步,退至源五郎横尸地,伸手
    一探。
    一探之下,花次郎立刻气得七窍生烟,连骂自己是头傻鸟。
    地上一人横躺于地,肩胛骨给光剑洞穿,早已痛的昏了过去,口
    吐白沫,身上穿著守备兵的制服,看来是守备兵的一员,只是不
    晓得怎么给人移花接木,转来此地代受了这一剑。
     
    “这下子三个臭贼都给跑光了,只留我一个人在单挑。嘿!
    说什么兄弟同患难,原来是如此患难法。”
     
    气恼之余,花次郎也不禁好笑,而其中更有三分骇然。以自
    己在剑道上的修为,虽不敢自称是神而明之,但出剑时对于发招
    的目标,也有一定程度的心灵锁定,使其难以脱逃。
    而源五郎在如此近距离下偷天换日、调龙转凤,自己竟丝毫
    未觉,这份本事可比站着受自己一剑更难。
     
    花次郎苦笑道:“好家伙,果然是狠角色啊!”不过,也只
    有这样的对手,才有些兴味,自己已经无聊了好一阵子了啊。
     
    烟雾已开始消散,既然确定了事实,花次郎虚晃两招,便想
    趁着烟幕未散尽前,抽身而退,却不料对方也发觉了这个意图,
    暴喝道“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尊驾未免太小看我东方家了”,
    同时,一道炽热火劲透过小斧猛震过来,小斧上火舌暴盛,烈焰
    飞腾,光剑尚未接触,能源剑刃便给震至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这点功夫,也敢在我面前逞能。”花次郎嘴角冷笑,但手
    中剑柄却已给火劲震至崩散,碎裂在即。虽然是街上买的杂牌光
    剑,但对方能纯以内劲将之震碎,足见对方修为也不平凡。
     
    “我不是看不起东方家,只是看不起你而已。”撂下了一句
    足以使对方气至发昏的狠话,花次郎展开玄妙手法,已经崩溃的
    剑势,突然变得幻冥虚渺,吞吐不定,犹如五里迷雾,将火劲团
    团裹着,声势大减。
     
    “咦!”对手一惊,显是没想到花次郎有如此剑技,当下便
    欲提高功力重组攻势。花次郎哪容他再次拦截,长笑道:“寻常
    兵器,确实不足抵高手一击,胜之不武,不战也罢,少陪了!”
    语毕,手上蓦地一紧,剑柄炸裂,化作无数细小碎片向前爆
    开。却是花次郎在光剑将崩解的前一刻,自行以内力炸碎光剑,
    充作暗器发出。
     
    炸碎的剑柄灌满真气,无异是千百枚细小暗器,势头既足,
    又是在如此近距离之下,持斧高手也给闹了个手忙脚乱,不得不
    撤回小斧防身,同时把护体火劲提升至极限,要将碎片全给震开
    、焚化。
    一轮挥动,总算将碎片摧毁完毕,持斧高手但觉身上有几处
    微疼,却还是给漏网之鱼击中身体。而花次郎早趁对方忙着抵御
    时,矫若游龙,破雾而起,在附近屋脊上借力一蹬,剎那间不知
    所踪了。
     
    “喝啊!”
     
    持斧高手猛喝一声,全身火劲猛向四周蔓延,守备兵只觉一
    阵热浪袭体,呼吸不畅,而周围未散的烟雾给火劲一逼,灰飞湮
    灭,消失无踪了。
    烟雾散去,众人眼前一亮,但见一名精瘦汉子横立街中,面
    上颇有精悍之色,他将小斧插回腰间,双眉深锁,似是为了什么
    事而烦心。
     
    暹罗城是东方家属地,那名守备队的官员见那汉子是东方家
    门人,如见上司,便要上前奉承礼拜,突然想起,万一对方是个
    不吃官场俗套的人,自己马屁拍在马脚上,反而大大不美,转念
    一想,已有主意,当即呼喝手下,赶快追捕逃犯,务必要在三日
    内缉拿柳一刀归案,否则就有他们好看的。
     
    “不用多事,这些人不是你们能追的上的。”汉子沈声道:
    “就算追上了,你们也不会是对手的。”
     
    不错,武学中有“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东方家的小斧
    最利于近身搏斗,一旦贴近身边,使光剑的对手往往反因距离太
    近,不易施展得开。但是,在刚纔的动手中,那年轻骑士虽然已
    给自己贴近了身,却仍将一柄光剑挥洒自如,敏如游鱼,畅胜行
    云,浑无半分窒碍,剑术之高,确是罕见。
    最后的那一手自爆光剑,也显示对方的内力不在己之下,而
    机灵应变之巧则远有过之。这等的对手,又是这样的年轻,放眼
    大陆后起之秀,屈指可数。
     
    “花家那柄风流名剑,怎会在这时候出现在此?他又为什么
    和柳一刀混在一起?”对着战斗后的凌乱街景,汉子皱眉道:“
    嘿!暹罗城从此多事了。”
     
     
    身体腾云驾雾似的飞起,穿过了几条街,兰斯感觉脚底的潜
    劲已尽,整个人猛往下坠,刚好砸在一家店铺的屋棚上。穿破屋
    棚,一个姿势不良,“砰”的一声响,又摔了个四脚朝天。
     
    “唉唷!为什么本大爷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会飞到天上!”
    摸了摸摔痛的屁股,兰斯挣扎着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摘掉脸上的
    那片胡子。
     
    “该死的东西,戴你是掩人耳目,却害的本大爷变成通缉犯
    。”连骂了数声,兰斯把胡子收进怀里。
    看看后面,好象没有追兵,暂时是安全了。兰斯叹口气,担
    心地向长街那边望去。自己虽然脱了险,但是同伴们却还被困在
    包围阵中,倘若当真这么一走了之,那自己还算是人吗?
     
    “作人这么没义气,真是猪狗不如。”想起了可能已给剁成
    八块的雪特人,兰斯更觉黯然。“怕虽然是很怕,可是作人不能
    没有义气,就算他们已经壮烈成仁了,好歹也得替他们善善后,
    尽点心意吧!”
     
    可能是从小所受的教育,也可能是天性使然,更或者两者都
    有,兰斯把义气这项规条,置于一切道德之上。在他的观念里,
    杀人放火算不上什么,因为英雄好汉都必定要杀人,至于烧杀抢
    劫,那更是不值一提,因为成大事者,行事多少都有些不同,谁
    看不顺眼,宰了就算。
    要当英雄好汉,不必太拘谨于一般的道德,甚至有时候反而
    要更放的开,所以,做事可以不择手段,只要结果成功,一切是
    非都可扭转。唯有义气,一个人如果没有义气,非但当不成英雄
    好汉,甚至连男人也算不上。
     
    这样的想法未必是对,却是兰斯至今深信不疑,由弱肉强食
    、尽我生存的法则中,所培养出的唯一信念。他现在也还记得,
    从小,每当酒足饭饱,死老头总是一面说:“成大事者无所不为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却又一面痛骂自己的兄弟没有义气
    、卑鄙无耻。
    当时老头子那份如狂如颠的神情,至今仍清晰在目,兰斯记
    得,老头子每次发泄过怒气之后,总有三五天郁郁寡欢,可见事
    情影响之巨大。不过,或许连兰斯自己也不明白,如果从受到影
    响的深远而言,目睹那幕光景对他的一生,有着更沉重的影响。
     
    拿定主意,兰斯准备潜回战场看看情况,倘若运气好,或许
    可以帮上些忙。方要举步,后方传来了人声,却是他摔破了店家
    的屋篷,店家出来察看。
     
    “哇!发生了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兰斯没好气的答道。
     
    “哇!柳一刀。”原来那家店铺是间面店,有几名开小差的
    警备兵正在其中大快朵颐,一看到兰斯,个个紧张得兵器上手,
    严阵以待。
     
    “我…… 我不是柳一刀。”终于逮到了机会,兰斯分辩道
    :“你们看,他有胡子,我没有啊。”
     
    警备兵互看一眼,斥道:“还在胡说八道,剃了不就没有了
    吗?”说着,取出守备兵专用的角笛,便要呼叫同伴。
     
    这些人中没有骑士,兰斯自忖,要了结他们不是难事,但是
    若时间拖长,引来大批人马那就大大不妙,而且,这时出手伤人
    ,那只是更增加麻烦而已,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策。
     
    把手一摆,兰斯拔腿就跑。守备兵尽皆错愕,照理说,自己
    才是弱势的一方,就算唤得同伴围剿,也未必能困的住柳一刀,
    五十个普通人也比不过一名?级骑士,这是常识,何况是柳一刀
    这种悍匪,哪想到他会主动逃跑,大喜过望之余,本能性的从后
    追赶。
    照理说,既然彼此实力悬殊,守备兵应该是不敢追上,但兰
    斯这“柳一刀”表现的太过窝囊,毫无高手气派,钏挽腥硕忌?
    出“他定是身负重伤,虎落平阳”的错觉,加以雷因斯出的悬赏
    实在太重,五百枚金币对升斗小民而言,已是天文数字般的巨富
    ,是以,要围剿柳一刀,或许没人敢上前,要打落水狗得巨款,
    这可是个个争先。
     
    “哗!追啊。”
    “别让柳一刀跑了。”
    “五百枚金币,哇哈哈哈,老子发财啦!”
     
    彷佛庆典一般,参加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兰斯在前面没
    命狂奔,后方却有近百人紧追不舍,除了守备兵,也有些闻风而
    来的江湖人士,甚至还有一般民众,拿着菜篮、菜刀,想要分一
    杯羹,一颗人头值五百枚金币,要是砍了根手指,好歹也可以风
    光个几年吧!
     
    “要命,这柳一刀到底是混哪条道上的,怎么结了那么多仇
    家,什么妖魔鬼怪都追来了。”身为被追赶的一方,兰斯心中悲
    叹不已。
     
    自己跑,别人追,追的人不但没被甩脱,还越来越多,再这
    么下去,自己定给累死,得要尽快把他们甩脱才行。问题是,要
    比熟悉地势,自己根本比不过这些土生土长的暹罗人,而现在又
    不可能回身大杀一场,那要如何甩脱。
     
    “哎,穷则变,变则通,找不到可以甩脱人的地方,那就换
    个让人不敢追的地方。”一面跑着,兰斯有了个连自己都觉得荒
    谬绝伦的主意。
     
    追赶兰斯的众人,追过几条巷子,只见兰斯忽然加速,拉开
    了与众人之间的距离,消失在街尾。群众大感吃惊,连忙加快速
    度抢上,但奔到街尾,也只见对面人影一晃,随即不见,如此几
    次,兰斯踪影早无,不知去向了。
     
    “可恶,就不信他那么会跑,一定还在这附近,大家协力,
    把这淫贼搜出来领赏…… 不对,是除害,千万不可让他跑了。”
    一名持刀男子振臂一呼,希望获得响应,却发现响应出乎意料的
    少,包括警备兵在内,暹罗本地人俱是一片默然。
     
    男子呆道:“怎…… 怎么了吗?”沈默中,更有一种令人
    心悸的惊悚,这不是形容词,因为有过半的人,脸上的确出现了
    极度惧怕的神色。
     
    男子举目四顾,在兰斯消失的方向,不远处,是一堵旧墙,
    墙上的绘饰,看得出曾经的华丽,但如今藤蔓缭绕,青苔厚涂,
    已然残破不堪,墙的面积甚广,后方的植树成了密林庇荫,看不
    清墙后景物,却依稀可以看见东方式楼台的影子,看来,墙后是
    座败落的庭园。
     
    “这…… 难道是…… ”发觉气氛诡异,而又想起了某个流传
    的传说,男子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他也曾经听人提起过,暹罗城中,有座沈家废园,自荒废之
    后,就给城中宵小所占据,发生无数冤案,有人自缢于其中、有
    人在园中进行交易后,给黑吃黑弃尸、有人埋婴尸于园中练邪法
    、亦有女子在内遭到奸杀……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废园中传出了
    闹鬼的消息。
    一群相约园内交易的混混,遭到异物侵袭,惨死在园里,之
    所以会被发现的理由,是因为其中一人在拼命逃跑之余,已经翻
    到了围墙之上,却还是逃不过杀身之祸,惨死在围墙上,被第二
    天路过的路人发现他仅余的半个身体。
    在那以后,废园中不时传出种种异声,清晨枭鸣,暗夜鬼哭
    ,而各类惨案也时有所闻,厉鬼之名遂不胫而走。有人大着胆子
    入园探看,却在隔天早上横尸街头,最有名的例子,就是三年前
    和人赌约试胆的快腿祈六,他的尸体被发现挂在废园的老树上,
    死不瞑目的双眼,变成了两个深沈的血窟窿。
    到底废园厉鬼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没有人能给出肯定答案
    ,上百种说法,在耳语的传闻中,累积了废园的凄厉传说,而继
    续吞噬着人命,甚至连已有相当根基、想借阴气修练巫法的魔导
    师,也成了传说牺牲品的一部份。魔导师公会在派人勘定后,将
    此地划为一级危险区,而禁止有人涉足其中。暹罗城的一般居民
    ,更是将此处视为禁地,相争告诫。
     
    现在,明明知道兰斯极有可能躲进了废园,但要说是进去搜
    查,众人面面相觑,皆如土色,忆起从小听过的种种传说,几乎
    连腿都快软了,哪还有胆子进去窥探。
    可是,就此让五百枚金币从身边溜走,那又说什么也不甘心
    。莫可奈何之下,只好各自散开,自行巡视废园各处出口,反正
    兰斯迟早得出来,而废园的鬼再凶,也不至于攻击到园外的世界
    ,这样,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恶,这些家伙怎么这么烦人啊!”兰斯从墙壁的破孔,
    窥视着外界的动向,基于专业的经验,他判断出人群没有散去,
    而是改为把守出入口式的巡逻,并且绝非一时三刻内会散去,自
    己得藏匿在这园中一段时间了。
     
    他是翻墙进来的。既是做贼,自然要习惯给人追,像这类的
    求生本事,兰斯早就滚瓜烂熟,先是加快速度拉开距离,趁机翻
    过围墙,摒息藏匿,果然,一如原先的预料,慑于鬼屋的盛名,
    没人敢追进来,逃脱计画成功。不过,倘若让兰斯真的弄清楚了
    这废园的种种传闻,恐怕夺门而逃的就是他了。
     
    “算了,反正本大爷也还要多呆一阵子,就让这些傻鸟在外
    面喝风好了。”兰斯说着,由林中觅路往内走去。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要选择这地方做藏身
    所。昨晚,自己给那女鬼吓得破胆而逃,可是事后回想,实在也
    不觉得有什么恐怖,虽然没看见女鬼的脸,无法判断是否是青面
    獠牙,但从记忆中的苗条身段来看,似乎是个美人,自己连面目
    也没看清,就被吓得夺路狂奔,真是大大的没面子,趁着现在青
    天白日,百鬼辟易,刚好重来一探,挽回面子。
    还有一个理由,就是要捡回昨晚弄丢的那柄刀子,这柄刀的
    来历有些特异,失落了非同小可。昨天大小混乱接踵而来,待得
    到城外与有雪会合,才发现兵器失落,后来回想,便是失落在这
    沈氏园中,此次进城的目的之一,本来也就是为了取回兵器。
     
    拨开长草,兰斯走上了回廊。这沈家园林确实是相当壮观,
    虽然现在已经残破不堪,但仍是可以从其规模中想见昔日盛景,
    而且尽管草木荒芜,藤蔓遍生,但园子大致的面目却还保留的不
    错,实在不像是两千年前的东西。
     
    “这么说很奇怪,不过,这座园子不像是荒废,反而倒像是
    …… ”一面走着,兰斯心里犯着嘀咕。
     
    明明是青天白日,但园中瀰漫的寒气,仍然让人冻的直打哆
    嗦,而且不是那种冻人身体的凉气,而是让人打从心底凉起,直
    令头皮发麻的寒意,就连兰斯这么粗线条的人,也本能地感到不
    安。心惊之下,所有的景物都变得不对劲,就连静栖的草木也好
    像张牙舞爪起来。
    在他的感觉里,这座园子不像是荒废了,反而像是被某种力
    量给封住了,不然,本来应该风化的东西,为什么还能保存的那
    么完整呢?
     
    想到这里,兰斯不由得心里暗骂,都是雷因斯的那臭丫头不
    好,每次欢好过后,总爱挑些鬼怪传闻、魔法常识来当床边故事
    ,就是因为这些东西听太多,才害得自己一听到鬼怪就头痛。
     
    “这么说起来,死鬼臭老头也很爱讲鬼故事啊!”出自一种
    难以理解的心情,兰斯想起了养父。记忆中,荒山寂寂,每当夜
    晚无事,老头子也很爱说一些江湖轶闻,或是吹嘘自己当年多么
    神勇,诛除了多少厉害的妖魔鬼怪,讲到夸张处,常引得压根儿
    就不信的兰斯捧腹大笑。
     
    很奇怪的,一想起这两个人,兰斯就有种想笑的冲动。不是
    可笑,而是某种安心、舒适的感觉,填满了整个胸膛,让人不由
    自主的微笑出来。园子里的阴森气息,也彷佛消褪许多,没有那
    么可怕了。
     
    “去,有什么好怕的,瞧瞧本大爷百邪辟易的手段吧!”哼
    着不成调的歌谣,兰斯迈开大步,朝后方梅林步去。
    12
     
     
    步进梅林,那种极冰凉的感觉又冒了上来,兰斯呼了两口气
    ,大着胆子迈入林中。
     
    昨晚夜色太黑,很多东西没有看清楚,而现在看来,在茂密
    的枝干间,梅花朵朵绽放,红的、白的、青的、黄的,英华缤纷
    ,便宛如多种不同色的云彩,飘荡于树上,虽然没有一般咏梅的
    暗香稀疏之美,却也大见雅致。
     
    “他娘的,果然是个鬼地方,梅花哪有这等开法?”兰斯生
    长山野,各类花草的开谢时节自然熟知,只见眼前梅树成林,各
    类名种梅花错落生长,而没有一棵树的开放时节与旁边的相同。
    寒冬盛放的白梅旁,是正含苞的青梅,换言之,这里的每一株梅
    花,都被停滞在独立的时光中。
     
    “难怪有雪说这里梅花终年不谢,想不到还有这等古怪。”
    越看越觉不对,还是早点离开为妙,兰斯定下心来,照着记忆中
    的方向,去找自己昨晚的行迹。
     
    “哎呀,找到了。”就在前方不远处,兰斯随身配戴的长刀
    ,斜插在一株梅树之下,兰斯大喜过望,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将
    刀拔起。
     
    “乓!”
     
    刀拔起的剎那,下方响起了清脆的声音,兰斯顺势一看,只
    惊的差没连头发也竖起来。
     
    在下方,一个瓷瓮裂成两半,看样子,适才钢刀就是插在那
    上面,给自己鲁莽一拔,登时破裂。而那瓷瓮的形式,似乎便正
    是昨晚所见的骨灰瓮。
     
    兰斯这一惊非同小可,所谓“鬼是女的厉”,自己弄坏了人
    家的遗骨,倘若就此惹得女鬼缠身,那只怕没命离开暹罗城了。
    心惊胆跳之下,便要跪下祝祷道歉,忽然又觉得眼前有些不对,
    定睛看来,却见那瓮中并无骨灰遗骸那类的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兰斯蹲下身来审视。既然瓮中装的并非
    骨骸,那兰斯大爷胆子便大的多,举指拨开瓷瓮碎片。在碎片之
    下,是一些细碎对象,一只荷包、一根簪子、几封纸包,与一柄
    团扇。
     
    “奇怪,这不是骨灰瓮啊!”兰斯啧啧称奇,一时间忘了离
    去,想起瓮上好象有字,便试着将碎裂的骨灰瓮拼好。
     
    这瓷瓮埋地已久,而兰斯拔刀时手劲又大,如今裂成粉碎,
    哪里拼的回去,但从地上的碎片中,还是可以看到残余的一些字
    样,“爱女病弱”“早亡”“生平爱物”“最爱庭园”“远眺”
    “长思”……,拼凑起来,大概可以明白原先的意思。
    记得昨晚看见这瓮上有个大大的“沈”字,这么说来,是当
    初不知道哪一代的沈家主人,有个女儿病逝,他伤痛之余,将女
    儿平时爱用的小东西,埋在这庭园中,故而才有这瓷瓮的存在。
     
    兰斯心道:“我就说嘛,哪有人把骨灰葬在自家院子的,原
    来是这么回事。”这些小东西值不了多少钱,便算是价值连城,
    此情此景下,他也不敢妄动。恭恭谨谨地祷告了一遍,将东西拾
    回碎瓷片中。
     
    待得拾起那团扇时,扇面似乎有字画,轻轻将灰尘拂去,扇
    面上是一副仕女梳妆图,旁边题着一款小令。
     
    “今年花信又匆匆,为谁开,雪中高树?
    鬓影云丝,孤灯白兔,镜里风华处。
     
    病榻寂寞久缠绵,凤帏苦卧更难眠。
    鹊巢空筑,流星徒坠,只有月相怜!”
     
    笔致柔顺妩媚,是出自闺秀之手,清简数笔间,别有一种凄
    凉意味,再配合词中意义,当时的情境更是昭然若揭。兰斯虽然
    不通文墨,但“鹊巢空筑、流星徒坠”中所流露的病中自伤寂寞
    之意,这点他是可以咀嚼出来的。
     
    取过几封纸包,兰斯凑近一闻,果然,虽然味道已经变淡,
    但依旧可以分辨出来,是某种山草药。纸包封口隐然有胭脂香气
    ,看来,这应该是团扇主人当年服用的药草吧!
     
    兰斯回望所来之处,在重重梅林的尽头,是一座独立式楼阁
    ,恰好可以眺望整个梅林,那么,是不是在许久许久之前,有一
    名深闺少女,长年缠绵于病榻,对镜感伤年华。在百般寂寥之下
    ,她望着园中的梅花坠落,猜想自己来日无多,提笔填词。
     
    那份寂寞、无奈,这时想来,真是想想也觉得凄凉,而那女
    孩却“只有月相怜”。
     
    兰斯把玩着团扇,在梅树下伫立不语。有一种很哀伤、很哀
    伤的感觉,无声地洒遍了他的精神大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当
    他注视团扇,想象一个妙龄女子,在药炉烛火下,静卧病榻,苍
    白着脸,举帕轻咳的景象,突然间,一抹紫影在脑际划过,跟着
    ,胸口整个痛起来。
     
    “怎么回事,旧伤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突然又发作起来,
    真他娘的。”兰斯抚着胸口,皱起了眉头。下山之后,与苍月草
    相会之前,自己的胸口,曾经受了莫名其妙的伤,伤愈,结了近
    寸长的伤疤,而后,每当夜阑人静,往往胸口就会有莫名的隐痛
    ,跟着,便是极剧烈的头痛。
     
    “可恶,又来了,下次见着阿草那臭女人,一定要她彻底检
    查一次,不能再用风湿的烂理由搪塞过去了。”头又开始做痛,
    兰斯忍不住呻吟出声。
    他非常厌恶这个时刻,不光是为了快要裂开的头痛,更是因
    为在头痛之余,有另外一种想落泪的冲动,重新涌上心头。
     
    就像现在。
     
    兰斯深深吸了口气,把那份感觉压抑下去。此刻他心情大坏
    ,而刀既然已经拿了,就该早点离开这里,该做的事还很多呢。
     
    把东西放入瓷瓮,重新埋好,兰斯便欲离去,方要举步,瞥
    见地上散乱的梅花瓣,心中一动,打个哈哈:“人说礼尚往来,
    今天本大爷从你这边把刀拿走,总也该留点什么做补偿,可别给
    人家说,兰斯大爷欺压妇孺。”
     
    他这么说,一半是因为心情恶劣之余,很想开些玩笑自我消
    遣,另外一半,却是有些异想天开,想说人家寂寞已久,自己既
    然从她“坟上”取走刀子,总得另外留个什么东西陪陪她才是。
     
    在怀中左掏右找,寻不出个适当的对象,他个性豪迈,素来
    不爱细小玩物,现在突然说要找,一时之间也还真变不出来。翻
    了几翻之后,忽然眼前一亮,喜道:“有了。”
     
    从怀中掏出一块丝绢,样式很是美观,送给女孩子正合适。
    兰斯挑了根较细的树枝,把丝绢缚在枝头上,笑道:“你是深闺
    怨妇,本大爷是无德浪子,说来也算是一对,这帕子是不是算作
    定情礼物呢?”
     
    哈哈一笑,迈开步子,觅路出园了。
     
    微风轻轻拂过枝梢,吹弄手绢,沙沙声响,如初雪般的梅花
    瓣,重新又洒遍了一地。暗香袭人,冷光疏枝中,似乎有一道素
    白身影,在梅树下若隐若现。
     
    “唉…… ”
     
    一声低语,合在风中轻轻响起,不知是风声,抑或是叹息?
     
     
    兰斯来到了一所废弃的大屋前,这所大屋位置偏僻,又因主
    人搬走已久,故而以荒废了好长的一段时日,雪特人口耳相传,
    往往成为了在暹罗城中的栖身所。
     
    在入城之前,有雪提供了这场所,作为四人入城后,暂时的
    歇脚处,哪想到事隔不到几个时辰,当初约定的伙伴已经死散零
    星了。
    步进内堂,荒置的厅堂内散发着一股霉味,四周死寂,仅有
    远方偶尔传来的风吹声,地上狼籍一片,看来不知是几天之前,
    另有他人在此生火煮食过,这屋子是雪特人常用的聚会所,那么
    来此的应该也是雪特人吧!
     
    此情此境,兰斯格外感受到孤单,他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
    这时却连个可以说话的对象都没有,想到入城以来事事不顺,刚
    结交的几个朋友也遭遇横祸,不由得仰天长叹。
     
    “咦!是兰斯大哥吗?”
     
    兰斯叹息未毕,左首方桌下的干草堆中,突然窜出一人,长
    发布衣,面目清隽,却不是源五郎是谁。他一把抓住兰斯,高兴
    的拉住兰斯直摇晃,喜道:“太好了,太好了,还能看到大哥,
    真的是太好了…… ”
     
    兰斯乍逢故友,也是大喜过望,一时间什么隔阂都给忘了,
    握着源五郎的手,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看他身上绑了好几条
    绷带,显然在掩护自己逃走时受了伤,又想起在危难之时,这人
    不顾自身安危,只是一个劲儿掩护自己逃走,兰斯真是感动的热
    泪盈眶。
     
    好一会儿,兰斯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患难见真情,你果然
    是我的好兄弟。”
     
    源五郎似乎也极为感动,清了清嗓子,道:“当初是大哥助
    我脱离火坑,小弟欠大哥的太多,根本都还不完,这点东西又算
    的了什么呢?”
     
    兰斯道:“自家兄弟,说什么欠不欠的。”又道:“对了,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其它人呢?”在兰斯推想,花次郎武功最高
    ,最有希望杀出重围,而源五郎和有雪这两人几乎是不会武功,
    在那情形中等若是九死一生,而今源五郎在此,那其它两人呢?
     
    源五郎黯然道:“是花二哥拼了死命救我出重围的,那时候
    情况危急,他一个人打二十个,身中十八刀,浑身是血,还拼了
    命掩护我,唉…… 可怜的花二哥,我离开时最后一眼,只看到他
    被团团围住,恐怕凶多吉少了。”
     
    兰斯听得目瞪口呆,很想说:打死都想不到那阴阳怪气的家
    伙这么有义气,但是又觉此话不便出口,于是改问道:“那有雪
    呢?他也逃出来了吗?”
     
    源五郎迟疑道:“那时候场面很混乱,烟雾又浓,我们与有
    雪大哥失散了,不知道他…… ”话声未落,门口传来一声呻吟
    ,两人一齐望去,只闻门口血腥味大盛,一个血红色的肥胖身影
    ,跌跌撞撞的摔了进来。
     
    “哇!鬼啊。”“哇!血人李煜来了。”兰斯、源五郎惊叫
    声中,那道人影已经跌倒在地,呻吟出声。
     
    “哎呀…… ”
     
    源五郎惊道:“咦!大哥,是有雪大哥啊。”兰斯亦是一惊
    ,再一看,果然便是有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是血,弄得跟
    个血人似的。
     
    “有雪,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哎!我…… 我身中八十三刀,那些…… 守备兵一定看我
    是雪特人,特别多砍的。”有雪躺在地上,低声呻吟,声音有气
    无力,奄奄一息。
     
    兰斯胸中一阵激动,将有雪抱入怀中,悲痛道:“都是为了
    掩护我,你才变成这样的,有雪,你真是个顶天立地的雪特汉子
    。”源五郎道:“大哥,您的衣服…… ”兰斯道:“没关系,
    他是我们的兄弟,染上兄弟的鲜血,是一件光荣的事。五郎,能
    有这样的兄弟,你应该觉得骄傲。”源五郎应道:“是,大哥,
    小弟非常骄傲。”
     
    “是…… 是大哥吗……?”有雪勉力睁开眼睛, 神光涣散
    , 已是入气少,出气多,他喘息道:“能…… 能掩护…… 您……
    平安…… 平安脱险,我…… 我…… 已经…… 已经…… ”
     
    兰斯心中悲痛,虽然觉得有雪的身体尚温,说话的中气也还
    颇足,但想来也是回光反照之象。这雪特人尽管爱贪小便宜了些
    ,想不到却是这样的忠肝义胆,自己能有这样的兄弟,也不枉在
    人间走这一遭了。
    看他满身鲜血尚未凝结,显然创口是既多且深,他一个逃跑
    的雪特人都身中八十三刀了,那深处敌阵,与敌人坚持到最后一
    刻的花次郎,岂不是被砍的血肉横飞,连肠子都流出来了。
     
    兰斯望向源五郎,源五郎会意,叹道:“花二哥武功高强,
    又是吉人天相,我想,我想他会没事的…… ”兰斯听得直摇头,
    在那种情形下,能有多吉人天相,至多不过是粉身碎骨变成大卸
    八块而已。
     
    “是啊!几位好兄弟,个个都吉人天相,百灵庇佑,我区区
    花次郎蒙其庇荫,又怎么能不逢凶化吉呢?”夕阳照映下,花次
    郎无声地出现在门口,眸子里神光慑人,原本的醉意一扫而空,
    一头长发随风飘动,看上去很是有种教人怦然心动的神采。
     
    他缓步踱进来,一双剑目先是与源五郎别有深意地对看了一
    眼,继而望向兰斯,笑道:“兰斯大侠无恙否?”
     
    兰斯给他瞧得一呆,实在想不起来,眼前这人和早上的那个
    醉鬼有什么关连, 唯诺道:“你…… 你不是给砍了十八刀,身
    陷重围吗?”
     
    “哦,我那么糟糕吗?”瞧了源五郎一眼,后者一副笑嘻嘻
    的模样,花次郎笑道:“大概是我体质特殊,好的快吧!”说罢
    ,不待兰斯发问,径自对地上的有雪道:“有雪大侠平时定是喜
    欢小鸡小鸭这类的动物了?”
     
    兰斯听不懂这天外飞来一语,道:“什么?”
     
    “不是吗?”花次郎冷笑道:“不然为什么喜欢在身上涂满
    鸡血、鸭血来装睡呢?小心感冒啊。”
     
    兰斯先是一呆,继而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狂怒,怒喝声中,一
    拳就往有雪身上打去,要活活扁死这假死偷生的雪特人。没等他
    打到,有雪已经翻身逃开,对着花次郎嚷嚷道:“你个死花次郎
    ,扯老子的后腿,老子可跟你没完没了…… 咦!你的身上为什
    么有油腻味?”
     
    花次郎一笑,淡然道:“吃了肥鸡烧鸭,当然有油腻味。”
     
    “肥鸡烧鸭?”有雪一愣,怪叫道:“哇!你这家伙真没良
    心,不但扯我的后腿,还吃我辛苦偷来的鸡腿,来来来,我们斗
    三百回合分个输赢,我要打的你连猪腿都做不成…… ”话没说完
    ,已经被兰斯扑倒在地,霹哩啪啦地就是五个巴掌。
     
    花次郎晒道:“我是看你人不在,鸡鸭又快被烧焦了,这才
    好心代劳,你这雪特人真是不识好人心。”转向源五郎,嘿声笑
    道:“五郎兄弟好厉害的高脚啊,顷刻间跑得不见踪影,累得花
    某事后搜遍了暹罗的大街小巷,把什么苍蝇蚊子通通赶上了天空
    。”
     
    源五郎报以微笑,欠身一揖,道:“多亏了花二哥冷里飞来
    一剑,小弟才有机会逃出生天,还要多谢您的救命之恩了。”
     
    花次郎嘿了一声,摘开葫芦盖子,咕噜噜地又灌了几口酒。
    这个源五郎的确不简单,利用自己与人过招时心神稍分,把气息
    隐藏至灰飞湮灭,就此甩脱了“锁魂”的追踪,逼得自己大耗心
    神,用思感搜遍了整个暹罗城,最后还是无用,要不是因为记得
    兰斯曾提过此处,说不定就此给他甩脱了。
    既然要玩,大家就来玩玩看,且瞧是谁的手段高明些,反正
    ,就算撇开其它的不算,光是刚纔街上的那一下,大家还有一笔
    老帐可算呢。
     
    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人是面带微笑,听的人也是诙谐
    应对,但言语中的机锋却锐利至极,直让听的人为之捏把冷汗。
    当然,如果有人在听的话。
     
    而事实上是没有的,在另一边,兰斯已经把有雪痛殴的不成
    人形,越揍越是生气,这小子贪生怕死,定是不晓得溜到哪去,
    然后涂了满身鸡血鸭血回来骗人,还骗的自己几乎掉下泪来,真
    是想想也有气。
     
    痛揍了半天,余怒未消,而手也揍累了,正在想是否做罢,
    还是干脆拿刀将这杂碎劈成两半,有雪已经杀猪般的大叫起来。
     
    “别…… 别再打了,其实我是私下去查探情报,是为了办正
    事,不是逃跑啊!”
    “情报?你还能有什么鬼情报。”
    “是很重要的情报啊!真的很重要,是有关于东方家那批红
    货的最新消息。”
     
    兰斯一惊,与源五郎、花次郎对看了一眼,就此放下拳头
     
    “喂!五郎、次郎,现在这算是什么情形。”
    “我不知道,大哥,不过我肚子好饿。”
    “呃…… 两位,你们要继续呆下去,我是不反对啦,不过
    ,你们真的确定我们有必要那么蹑手蹑脚的吗?”
     
    在街角的一端,兰斯等四人黑巾蒙面,偷偷窥视着前方的那
    所巨宅。
    有雪刚纔报出了惊人的消息,不知道为了什么,本来已该远
    去的东方家礼队,如今仍滞留在暹罗城,而且似乎没有离去的打
    算。这消息一传开,当然再度引起了震撼,让目睹昨天恶斗的江
    湖豪客又开始窃窃图谋,为的,当然是那份价值连城的财宝。
     
    “窝凿赊额士气渣但经报,泥闷边 印。(我早说我去查探
    情报,你们偏不信。)”脸肿成大饼似的有雪,仍在为了自己的
    行为辩解。
     
    花次郎晒道:“猪脸大侠比手划脚,意欲何为啊?”
     
    为了查探情报,兰斯决定立刻起身,到东方家礼队栖身的驿
    馆去 集数据,由于早上的风波,兰斯下令全组人遮掩面容,免
    得又给人当柳一刀追杀。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驿馆前人来人往,看来似乎只是些普
    通行人,但稍有江湖阅历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些人个个兵器放在
    及手处,摆明是来踩盘子的,而为此特意蒙面的兰斯,不但没收
    到原本的效果,反而成为全场最瞩目的焦点,不少人都在奇怪,
    “哪里来了这样一个笨贼?”
     
    源五郎道:“大哥,我觉得自己这样好糗,如果人家问起,
    我该怎么解释啊。”
    兰斯不耐烦道:“就跟他说,你是魔导师,谁有意见你就咒
    死他。”
     
    四人入城后波折连连,如今已是傍晚时分,他四人都已一整
    天未进食,肚子早饿的咕噜直叫,只是因为兰斯的坚持,才一直
    在这里蹲着看。
     
    有雪道:“大哥,我觉得我们可以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来
    。”兰斯道:“胡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睡的鸟儿吃的更多
    ,现在天色已晚,正是查探情报的好时机,等一下天色更黑,我
    们就设法溜进那屋子去,看看能不能…… ”
     
    他讲的全是如意算盘,完全没考虑过实行的可能性,只是他
    话才说完,那屋子的大门就“呀 ~~~~ ”的一声打了开来,一个
    相貌颇为清秀的小僮,腰间横插着柄赤色小斧,衣饰华贵,蹦蹦
    跳跳地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一群精壮汉子推了几辆小车跟着,一时间瞧不清
    是什么东西。
     
    小僮站定身子,向周围打了个四方揖,朗声道:“各位英雄
    豪杰请了,暹罗城是主,我东方家是客,自来强龙不压地头蛇,
    也请各位英雄自重。”他模样讨喜,此刻稚气未脱的脸上,强充
    出一副老江湖的样子,实在是使人莞尔,但有鉴于他代表的身份
    ,话中又自有一种威严气氛。
     
    小僮又说了几句,最后道:“倘若还有什么人心怀不轨,想
    要夜间来扰人清梦的,这几位仁兄便是榜样。”
     
    说罢退身回宅中,而那群汉子则是将推车一倒,几名江湖人
    士,或缺胳膊或缺腿,如滚地葫芦一般,狼狈的滚下了车子,看
    来就是早先潜入大宅,给东方家拿住,然后被变成这样来杀鸡儆
    猴。
     
    此举令群众哗然,哪里还赶围观,不一会儿就散的干干净净
    。只剩那几个男子,伤处淌血,在地上辗转呻吟,状极哀怜。
     
    兰斯瞧得一股凉意直透脊背,很自然的想到,倘若自己晚上
    真的潜入,不成功还好,倘若成功进了去却出不来,那……
     
    “大哥,我想,咱们还是改天再来吧!”
     
    听到有雪的要求,兰斯默然地点了点头。
     
     
    夜阑人静,晚风吹拂,一行人又回到了先前的废屋。因为这
    一天实在很累,所以在勉强啃了有雪仅余的口粮果腹后,兰斯与
    有雪立刻倒在干草上呼呼大睡,看来大有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
    打算。
     
    花次郎在屋外挑了根大树,选了较粗壮的一根枝干栖身,横
    躺其上,随着树枝摆动,静静闭目。
     
    源五郎似乎也是常露宿野外之人,熟练地在那棵树前生了火
    ,铺好垫布,把背往树干上一靠,就这么舒舒服服的闭上眼睛,
    令人想不到他这么一副公子哥的娇贵样,能够这么吃苦耐劳。
     
    “喂!人妖小子。”
    “哦,花二哥还没睡啊。”
     
    源五郎才一坐下,头顶响起了花次郎的声音。
     
    “我想问问你,你这么跟在那两个杂碎的身边,到底是想作
    什么?”
     
    “哪有为了什么?”源五郎笑道:“报恩啊,我无处可去,
    两位大哥肯收留我,我自然应该感恩图报,这样作,花二哥认为
    很奇怪吗?”
     
    “哼!”花次郎冷哼一声,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两个
    杂碎睡的跟死猪一样,这里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你大可不必再装
    下去。”说完,他沈吟道:
     
    “嗯!昨天东方家的那场混战,雪特人抱起你狂奔之际,小
    子你发了三招,两剑一指,第一招是白鹿洞的‘天光云影’,第
    二招是白鹿洞的‘河山铁剑’,这两招隔空剑指,打乱了东方家
    在花轿旁的护卫,也让东方家预伏的高手措手不及,所以场面才
    失去控制。”
     
    花次郎道:“‘天光云影剑’、‘河山铁剑’,都属白鹿洞
    三十六绝技,你这样年轻的年纪,两样兼修,不简单啊!”
     
    源五郎微笑道:“白鹿洞是当今武学正宗,一向广为流传,
    或许小弟误打误撞,偶然学得了一招半式,那也不足为奇啊!”
     
    “那白衣小子趁乱逼近花轿,可是却被围住,闯不出来,你
    又发了第三道指劲,荡开左右兵器,助他脱险,这一指可不寻常
    啊!”花次郎声音忽地一紧,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与西王母
    族有何关系?西王母族千多年未现人间,你又怎地会使‘绕指柔
    红’?”
     
    源五郎一笑,女孩子气的脸上,出现了慧黠的笑容,“唉唷
    !这可得问我师傅了,他老人家只管教,我作徒弟的在一边学,
    哪知道师傅教的是什么?又怎么晓得还有这么多典故?”
     
    花次郎一怔,道:“你师傅?”随即想起这小子狡猾多诈,
    他说有师傅,说不定只是推托之词,三十六绝技向来非白鹿洞嫡
    系门人不传,能同时兼修任两门绝技者而有成者,当世不过二十
    人,自己可说无一不识,可是哪有白鹿洞门人会兼学西王母族武
    学,又会教出这等鬼徒弟的?
    没等花次郎开口追问,源五郎已经反客为主,笑问道:“没
    想到花二哥懂得这么多,了不起啊了不起,如果不是看您的打扮
    不对,小弟还真要以为您和那柄名剑有关系咧?”
     
    “什么名剑?你又知道了什么?”摇晃的树枝忽然停止了摆
    动,花次郎的语音整个冷峻了起来。
     
    无视于顶上直逼而来的寒意,源五郎如顽童也似的笑道:“
    哈哈,您既是姓花行二,剑法那么了得,又是这等英俊风流人物
    ,小弟自然将您与花家那柄风流名剑联想在一起了。”
     
    花次郎听了这一句,面色转和,冷哼一声,过了好一会儿,
    缓缓道:“你既然不愿说,那也由得你。你既然与东方家结下梁
    子,到时候自有东方家本门来找你算帐,至于我们的份,就看看
    到时候我有没有心情追打落水狗了。”
     
    花次郎心中想到,这源五郎周身透着古怪,白鹿洞对于上层
    武学向来防守得极严密,这人居然运用自如,就连已经成为传说
    武学的“绕指柔红”他也会用,而且行运间大见余力,这等功力
    ,绝对是当今世上的特级高手。
    这么样的一个人,却故意装出一副不会武功的拙样,跟着那
    两个杂碎瞎混,又故意破坏东方家的行动,内中定有惊人图谋,
    反正自己无聊已久,很想找些事来活动筋骨,那就用这小子来开
    刀吧!大家不妨耗一耗,看看谁才是老狐狸。
     
    源五郎笑道:“花二哥哪的话,咱们既是一党,便会祸福与
    共,他朝小弟要是有什么麻烦,还望您像今天这般,多多拔剑相
    助啊!”
     
    树上,花次郎微微冷笑,闭上双目,再不答话。
     
    微风吹过树梢,在两人一齐闭目沈眠后,今日暹罗城中的最
    后一场战争,终于告结了。
     
--
     
    风姿物语座谈会
     
    有雪:“啦啦啦~~在期末考前夕,作者本人也不相信的情况下
    ,柔云篇第二集完工了。”
     
    兰斯:“在第一集与第二集之间,还是发生了不少事,这点似乎
    和蓝月大大的感叹相同,每次出刊前夕,似乎都会犯小
    人啊!”
     
    有雪:“虽然是很无奈,不过既然狠话已经放出去了,再来也就
    没办法了。”
     
    兰斯:“是的,所以请在风姿封笔,作者自爆ID之前,好好珍惜
    这说不定是最后一篇的稿子吧!”
     
    有雪:“嗯!换句话说,从现在起,每一篇都可能是最后一篇了
    ,希望大家抱着与莉香相同的心情,好好看吧!”
     
    兰斯:“扫兴的事说完了,现在要感谢一下,虎友们的热情响应
    。”
     
    有雪:“托大家的福,第五个主角已经决定叫‘花若鸿’了,而
    炎系武功、诡异的剑派,也 集了满坑满谷,作者有信
    心,在柔云篇的武道大会上,用力的给他用一下。”
     
    兰斯:“说到炎系武功,其实我也设定了一套很棒的喔。”
     
    有雪:“是什么?我很好奇ㄟ!”
     
    兰斯(对着有雪开始奸笑):“我说有雪,你不会武功是吧!”
     
    有雪(冒冷汗):“是啊,老大,你想怎么样?”
     
    兰斯:“不会武功,就该算是文官。对吧?”
     
    有雪(冷汗直流):“老大,你该不会是想…… ”
     
    兰斯:“答对了,天地无用,炎龙无双,火之敢死队天地有雪,
    上啊!”一脚把有雪踢了出去。
     
    惨叫声中,雪特人撞上餐桌,场面混乱,座谈会就此落幕。
     
    p.s 乱入者的话
     
    小草:“由本集开始,风姿不再对外发表,改为平时有参与讨
    论的朋友,自行写信来索取,之后请直接响应在讨论
    板上,不要回信箱,也不要写英文,否则可能得不到
    回音,因为作者要找人帮忙翻译,找不到看不懂就当
    作废了。那么,期待您的回音唷
     
    抱歉!未经作者之同意,擅自张贴.请作者见谅
    身为风姿迷,不愿见到好的作品就这样消失 风姿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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