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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越说越僵冤仇深似海
    吕腾空的心中,也是一样,想了一想,道:「必定是有什麽人,想令我们之间,结成深
怨,因此才使出了这一毒计。不知令郎如何遇害的?」
     
    韩逊以手支头,道:「约在半个月前,小儿便突然失踪,我四出寻找,了无音讯,叁天
之後,突然有人送信前来,道小儿已然遇害。那信来得也极是奇怪,我心知事情有异,而且
绝无头绪,亦无法查知敌人是谁,是以连日来心绪不宁,无心见客,直到两位来此,我本当
不见,怎知小儿当真遇害!我妻子临死之际,千叫万嘱要我善视一双儿女,怎料天不永年,
虎儿竟然夭折了!」讲到此处,『砰』地一拳,打在几上,竟将一张茶几击穿!
     
    西门一娘听韩逊讲到後来,想起自己的儿子吕麟,也同样遇害,早已眼眶润湿,道:
「韩大侠,找们两人的遭遇,也正与你……」
     
    只讲到此处,下面『相同』两字,尚未讲出,心中猛地一动,急急问道:「韩大侠,令
郎遇害,  体可曾经发现了麽?」
     
    吕腾空望了西门一娘一眼,似乎怪她不应该在这种情形之下,反向韩逊问这样的话,但
西门一娘却全然不加理会。
     
    韩逊叹了一声,道:「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他的确已死!当然未见他的  体。」
     
    吕腾空此际,心中也已明白,道:「夫人,你可是说,在我们石库中的那具童  ,乃是
韩公子?」西门一娘尚未回答,韩逊已然大是疑惑,道:「吕总镖头,你说什麽?」
     
    吕腾空道:「我们接此木盒时,便奇事百出!」接着,便将当时的经过,以及如何在石
库之中,发现无头童  一事,详细说了一遍。
     
    金鞭韩逊越听,面色越是难看,等吕腾空讲完,厉声问道:「吕总镖头,你可是说,那
石库要你们夫妇两人,方能开启?」
     
    吕腾空因为问心无愧,确是未曾害过韩逊的儿子,所以绝未想到,自己的一番话,反倒
引起了对方的疑心,而石库之无人能开,就像是他所编造的谎话中的一个大破绽一样,坦然
答道:「那石库精巧无比,确是只有我们两人能开!」
     
    金鞭韩逊『哈哈』狂笑,道:「刚才我还以为,是自己一时心急,错怪了好人,如今看
来,果然是你们两人,所下的毒手!」
     
    吕腾空愕然道:「韩大侠何以又出此言?」
     
    韩逊厉声道:「如果不是你们下的毒手,我孩子的  首,怎会到了只有你们才能开启的
石库之中?」
     
    吕腾空道:「那是麟儿的  体啊?」韩逊怪笑一声,道:「你不必再争辩了,你们的孩
子,一定是另觅地方,藏了起来,却编了这一套话,前来骗我,但是其中,却有破绽!」
     
    西门一娘和吕腾空两人,到这时候,细细地想来,才觉得那设计害人的人,心思实在是
灵巧到了极点!因为自己虽然将人头送到,但只要明白事理的人,一定不容易就那麽受迷
惑,可是,等到自己将事情的经过,讲明白之後,自己反倒蒙受了极大的嫌疑!
     
    当下略略一怔,道:「韩大侠,我们两人,与你绝无怨仇,何必下此毒手,实不瞒你,
我们两人,至今仍认为武夷六指先生,是我们的杀子大仇,此处事完之後,决定分赴峨嵋,
点苍,邀请高手,大举前往武夷仙人峰,报仇雪恨!」
     
    吕腾空话才讲完,韩逊尚未答言,便突然听得『砰』地一声,一个人直从门外,闯了进
来,势如旋风,一进来便大声道:「韩金鞭,你连杀子之仇,都不愿报了麽?」
     
    叁人定睛一看,只见来人乃是一个老妇人,满面怒容,一身红衫。
     
    叁人自然都认得出,来者正是火凤仙姑。紧跟着,那少女也自气冲冲地赶到。
     
    金鞭韩逊站了起来,道:「火凤仙姑,你且莫心急,虎儿的大仇,自然要报,但如今他
们两人矢口不认。」火凤仙姑冷笑道:「他们当然不认!」
     
    西门一娘也报以冷笑,道:「事情若是我们所为,为什麽不认,难道是怕你麽?」
     
    火凤仙姑怪啸一声,身形一转,突然反身扑到,『呼』地一掌,向西门一娘顶门拍下,
西门一娘反掌相迎,『叭』地一声,两人一起退出叁步,脚踏处,地上青砖,块块破裂!
     
    吕腾空一见两人动上了手,放眼一看,如今在这大厅之中的四人,已然俱是一流高手,
而且火凤仙姑,本来是飞燕门中的人物,虽然已经公开声明,离开了飞燕门,但是和飞燕门
中的高手,却感情甚好,而韩逊则交游遍天下。
     
    就是这四人,若是成了仇家,已然不如要牵动多少武林人物。
     
    而自己还要到武夷去,寻六指先生相斗,又牵到另一大批人,再加上鬼圣盛灵,乃至金
骷髅,徐留本等人,也一定不肯就此干休。
     
    也就是说,事情发展下去,必然是掀起武林中的大动乱,腥风血雨,不知要纠缠多少时
间,方能了结,而更可能的是,永远不能了结!
     
    吕腾空的心中,一感到了这个阴影,立即想到,若是如今在这个大厅之中,不起争论,
或许事情远可以挽回,因此连忙舌绽春雷,大声喝道:「住手!」
     
    火凤仙姑冷笑道:「为什麽要住手?」
     
    吕腾空一时之间,也感到事情实在是太复杂,根本无从说起!
     
    呆了一会,道:「我们确是未曾伤害韩公子,难道你们竟不信麽?」
     
    那少女和火凤仙姑齐声道:「当然不信!」看来火凤仙姑虽然性烈如火,但是那少女的
性子,却更加激烈!吕腾空道:「若是说我们害了韩公子,千里迢迢,再将人首送来,岂不
是痴子?」
     
    吕腾空只当这个理由已然足可以证明自己的无辜,怎知火凤仙姑听了,『哼』地一声冷
笑,道:「说得好听,难道你们害了人,当真会没有人知道麽?因此才特意想出了这样的计
策来,想凭花言巧语,将我们骗过,却是没有这样容易!」
     
    那少女道:「不错!他们可能还准备趁机将我和爹害死哩?」
     
    火凤仙姑道:「当然可能,但他们知我在这里,却不敢下手,只得一味软求了!」
     
    这师徒两人,一唱一和,吕腾空究竟较识大体,知道自此一乱,便不可收拾,因此还能
强捺胸中怒火,可是西门一娘却再也忍受不住,脱口骂道:「放屁,谁还怕你不成?」
     
    火凤仙姑道:「当然!当年叁折长剑,难道你忘了麽?」
     
    当年西门一娘,在火凤仙姑『烈火锁心轮』下,叁折长剑,这件事,她心中一直耿耿於
怀,引以为奇耻大辱,如今一听得火凤仙姑又提了出来,已然怒气更升,但是那少女却还加
上了一句,道:「师傅,加上今天一次,已然是四折长剑了!」
     
    那一句话,不啻是火上加油,西门一娘怪啸一声,抖起手中断剑,剑花朵朵,直向火凤
仙姑,全身罩下,火凤仙姑哈哈大笑,双袖展动来回趋避,可是西门一娘那一招『天罗地
网』,实是她剑法之中的绝招,一经使出,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皆被长剑剑影所组的光网
罩住。
     
    虽然她手中的长剑,已然断了一截,但是剑网却一样是那样的严密。
     
    火凤仙姑吃亏在手中并无兵刃,虽然身形灵巧,双掌翻飞,但是西门一娘剑势稍  ,她
一双长袖,已全被削去,而且长发也被削落了一绺!
     
    火凤仙姑一等剑势稍  ,便向外退了开去,大叫道:「阿霞,给我烈火锁心轮!」
     
    那少女连忙将烈火锁心轮递了过去,西门一娘冷笑道:「倚仗手中兵刃取胜,难道我还
怕你不成!」火凤仙姑面色一变,喝道一,『可敢与我比试内力麽?』西门一娘顺手一挥,
那柄长剑,『嗡』地一声,直向屋顶飞去,穿瓦而出,道:「有什麽不敢?」火凤仙姑也将
『烈火锁心轮』交还给那少女,两人各自踏前一步,『砰』地一声,双掌已然紧紧贴在一
齐!这两个人,其实早在多年之前,已然较量过一次?当时,是火凤仙姑在兵刃上略占上
风,但是功力,却并无高下之分。
     
    事隔多年,两人间的情形,仍然一样,是以西门一娘才要以言语激动火凤仙姑,要她放
下『烈火锁心轮』,而比试内力两人虽然才开始比试,但是结果,却已可料定,一定是两败
俱伤!
     
    吕腾空见了这等情形,转过身来,道:「韩大侠,你可曾想到,在我们之间的事中,夹
着另一人的绝大阴谋在内!」
     
    金鞭韩逊本来是极明事理的人,一经吕腾空提醒,心中也自一动。
     
    想了一想,道:「吕总镖头,你所说的确是不错!」吕腾空对韩逊的胸襟,大是叹服,
道:「韩大侠,你有这般见地,实是令人赞叹,我们之间,本无冤仇,只不过是被人利用,
如今她们在比拼内力,我们两人,各发一掌,将她们分开如何?」
     
    韩逊道:「好!但是……」他本来想说,火凤仙姑性格暴烈,既然已经认定他们是杀人
凶手,只怕难以更改,但是他只说出了两个字,只听得一声大叫,火凤仙姑和西门一娘两人
已然分出了胜负!
     
    吕腾空心中一凛,连忙回头看时,西门一娘只见退出了七八步,倚身柱上,面如纸金,
口角带血,分明已受极重的内伤!
     
    而火凤仙姑则哈哈大笑,踏步进身,正欲一掌向她当头击落!
     
    吕腾空见了,心中又惊又怒,大吼一声,一手抄起鬼头刀,一招『哪吒闹海』,刀影如
山,向火凤仙姑疾压而下,火凤仙姑急忙退避时,总是慢了一点,肩头上已被刀尖划出了一
道日子,鲜血涔涔而下,大怒道:「准备以二敌一麽?」
     
    吕腾空本不明白,何以西门一娘,会那麽容易落败,连忙来到她的身旁,只听得西门一
娘道:「腾……空,我们数十年夫妇,到此为止了!」
     
    吕腾空心如刀割,强忍悲痛,道:「夫人何出此言?」西门一娘苦笑一声,道:「我身
中盛老鬼的阴  掌,一时不察,全力以赴,以致毒性发作,真气一散,便吃了这样……的大
亏!」
     
    吕腾空道:「夫人,我们有九转小还丹,你伤重也自不怕!」
     
    西门一娘面色盛怒,叱道:「腾空,敌人之物,我们岂可服用?」
     
    讲完那句话,口角鲜血,重又狂踊,喘息了半晌,道:「腾空,你切要记住……若是麟
儿……侥幸……未死,要教他为母报仇,仇人是盛老鬼……和这里的叁个……人……」
     
    吕腾空忙道:「夫人……」可是他只说了两个字,便又被西门一娘止住、西门一娘的声
音,已然渐渐地低了下来,细道:「若是麟儿也遇害……了……则报仇之事……全在你一个
人的……身上,点苍一派……固不待言,你务必也要令峨嵋俗门,助你报仇……武夷六指先
生……这姓韩的父女,火凤仙姑……以及盛老鬼……一个也不能留?」
     
    声音越讲越低,金鞭韩逊急道:「快将两颗九转小还丹,一齐给她服下!」
     
    但是吕腾空却像全然未曾听见韩逊的话一样,只是呆呆地站着,好半晌,才听得
『  琅』一声,他那柄鬼头刀,跌了下来,他也是浑然无觉,仍然是那样地站着!
     
    韩逊心觉事情有异,回头向西门一娘看去,只西门一娘双目圆睁,但是瞳孔却是散而无
光,分明已然死去?
     
    韩逊一见西门一娘已死,心中也不禁一凛,心知不论事实的真相如何,双方的仇恨,已
然成了一个死结,不是流血,是绝不能解开的了!
     
    这时,火凤仙姑和那少女两人,也静静地站在一边,大厅中,  有吕腾空浓重的呼吸声
息,静到了不可言喻。但是在吕腾空的耳际,却一点也不静,他的耳际,正响着轰雷也似的
声音。
     
    那是西门一娘的遗言:「腾空,你要记得若是麟儿侥幸未死,要教他为母报仇,仇人是
盛老鬼和这里的叁个人!若是麟儿也遇害了,则报仇之事全落在一人身上,点苍一派,固不
待言,你务必要令娥嵋俗门,助你报仇,凡武夷六指先生,这姓韩的父女,火凤仙姑以及盛
老鬼,一个也不能留!」
     
    这声音翻来覆去,在他耳际响着。
     
    吕腾空的脑中,被那声音震得嗡嗡作响,到最後,西门一娘的一番遗言,汇集成了一句
话:「报仇!」
     
    『报仇!』
     
    『一个也不能留!』
     
    『一个也不能留!』
     
    吕腾空突然转过身来,眼中的怒火,竟将想走前去劝慰他几句的韩逊吓了退一步!
     
    吕腾空心中,这时候已然如同一张极大极大的白纸,而纸上  写了两个字,用鲜血写成
的两个字:仇恨『他身形摇幌,如同醉酒也似,向前冲出了一步,眼睛定定地望住了金鞭韩
逊。金鞭震乾坤韩逊,也知道如今吕腾空的心情,他知道在这种情形之下,劝说是绝对没有
用的。可是他又不能不劝说几句,略尽人事。因此苦笑一下,道:「吕总镖头,我深信,害
死小儿的,并不是你,我们一定中了什麽人的挑拨!」
     
    吕腾空怔怔地听着他说话,等他说完,突然爆出了一阵狂笑。
     
    笑声之惊心动魄,令得大厅中其馀叁人,尽皆面上失色!
     
    笑声到了一半,便成了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哀号,即便是那少女,和火凤仙姑,认定
吕  空是杀人凶手的人,心中也不禁恻然!
     
    吕腾空一开始狂笑大号的时候,身子站立不动,但等到哭喊到急处,便双臂乱舞,陡地
止住了哭喊之声,一声大喝,双臂环抱,便向韩逊,扑了过去!
     
    金鞭韩逊,早已看出他神态有异,一等他扑倒,便连忙向旁闪出。
     
    吕腾空像是疯了一样,前扑之势,并不稍停,仍然向前疾扑而出。
     
    在他前面,恰好是一条柱子,吕腾空一到柱子面前,十指如钩,『叭叭』两声,一齐插
进了柱中,又将那条柱子,紧紧抱住!
     
    吕腾空本来已然是武功绝顶的人物,这时候,也实在心中,悲痛太甚,早已神智昏迷。
而且,他这一来,也已忘了运气将所中『阴  掌』的毒气,逼聚一处,毒气四散奔流,更令
他即狂似癫!
     
    见他抱定了大柱之後,一连叁声虎吼,身子  摆动,那条大柱,足有一人合抱粗细,经
他剧烈一摇,竟也隐隐幌动!
     
    韩逊和火凤仙姑两,对望一眼,韩逊道:「仙姑,吕朋友再这样下去,  怕耍性命难
保,我们无论如何,要救他一救!」
     
    火凤仙姑虽然性子暴烈,但究竟是成名多年的前辈隐侠。吕腾空在武林中的名声极好,
而且,又是峨嵋派俗门中的高手,西门一娘已死,事情已然大到不能再大,若是让吕腾空再
死,更加不可收拾,就算是他害死了韩逊的儿子也应该先将他救转再说。
     
    因此点了点头,道:「不错。」两人一齐跨前一步,火凤仙姑一伸手,正待向吕腾空的
『肩井穴』点去,突然人影一闪,那少女已然拦住在她的面前,失声叫道:「师傅!」
     
    火凤仙姑连忙缩回手来,道:「珂霞,你有什麽话要说?」
     
    那少女面色神肃,道:「师傅,爹,如果你们将他救活了,他却绝不能放过你们,何必
留下了这样的一个大祸临头?」
     
    火凤仙姑和韩逊两听了,心中皆是一凛。
     
    他们都知道,韩玉霞所说的话,实在是一点不错。这时候,若是由得吕腾空死去,虽然
见死不救,於心不安,但实则上,却是去了一个强敌!
     
    如果将吕腾空救活的话,则西门一娘,死在火凤仙姑手下,他岂肯干休?
     
    而且,事情要是闹了开来,也绝不是和吕腾空一人结束的事,而是和峨嵋点苍两派,以
及吕腾空和西门一娘无数友好之间的大仇恨!
     
    一时之间,两人心中,不禁大是踌躇,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见吕腾空仍然是虎吼不已,不停地幌着柱子,但是力道却已然越来越小,吼声也已然
越来越低,面色也难看之极!
     
    连少女韩玉霞,也可以看出,吕腾空的一只脚,已然踏进了鬼门关!
     
    但就在这个时侯,忽然听得金鞭韩逊,沉声问道:「仙姑,我们可是这种人?」
     
    火凤仙姑应声答道:「当然不是!」
     
    她这里一个『是』字才叫出口,手指条地伸出,疾逾闪电,已然点中了吕腾空的『肩井
穴』!
     
    这时候,吕腾空已然处於昏迷状态,也抱住的  是一根屋柱,但是在他的心目之中,还
以为抱住的是所有的敌人!
     
    他眼前浮出一个一个仇人的影子,六指先生,铁铎上人,韩逊,火凤仙姑,韩玉霞……
好像这些人已然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要尽最大的努力,使这些人,一个一个,死在他的手下!
     
    所以他紧紧地抱住了柱子不放,以本身精纯已极的力道,将柱子抱紧,根本不注意周围
发生了什麽事,是以火凤仙姑才毫无困难地,一举便将吕腾空的穴道封住!
     
    金鞭韩逊连忙踏前一步,解开了吕腾空的双手,将地平平地放在地上。
     
    叁人一齐向那条柱子望去,不但是韩玉霞咋舌不已,便是韩逊和火凤仙姑,本身功力已
然有极高造谐的人,心中也不禁骇然!
     
    原来那条柱子上,不但被吕腾空的手指,擂出了十个圆洞,而且他环抱之处,出现了一
个清清楚楚的人的形状,陷下去约有叁寸!
     
    韩玉霞见父亲和师傅,不肯听自己劝说,竟冒着吕腾空将广邀高手,大举复仇之险,要
将吕腾空救活,心中大不以为然,但是却又不敢出声。
     
    韩玉霞自幼丧母,极得父亲的锺爱,所以任性已惯,她却不知道,金鞭韩逊和火凤仙姑
两人所为,正是大侠应为之举!
     
    当下金鞭韩逊从地上拾起了那只水晶瓶,倾出了两颗九转小还丹来,撬开了吕腾空的牙
关,将两颗九转小还丹,塞进他的口中去。
     
    两人俱知道,吕腾空中毒虽深,但是一口气连服两颗九转小远丹,一定可以去毒疗伤,
性命可保无碍。
     
    金鞭韩逊将两颗小还丹塞进了吕腾空的口中之後,才透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好半晌,他才叹道:「阿霞,仙姑,我已信吕朋友必不是无故害人之人!」
     
    火凤仙姑默然不语。她性格同等刚强,要她开口认错,根本是没有可能的事,既然不开
口,也等於是同意了韩逊的话。
     
    但是韩玉霞却道:「爹,如果不是他害弟弟的,那麽他怎麽会有弟弟的首级?」
     
    金鞭韩逊摇了摇头,道:「这就难说了!」掉过头去,问火凤仙姑道:「仙姑,你可觉
得,平静已久的武林,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就算我们与吕朋友之间的事,真相大白,但
是峨嵋,点苍之间,和六指先生,铁铎上人等一干人,亦必将大启争斗!」
     
    火凤仙姑仍然是默然不语,韩逊将吕腾空所说,在南昌天虎镖局中的奇事,吕麟遇害的
经过,草草说了一遍,火凤仙姑突然叹了一口气,来回走了几步,向吕腾空望了一眠,  见
他面色已经渐趋红润,正待将他的穴道解开时,忽然听得门外『轰』地一声响,接着,便听
得一个少女的声音,叱道:「大白天的,将门关得那麽紧,又说主人有事,不能见客,莫非
是见鬼了?」
     
    那声音甫起之际,远在大门外,但等到说完,大厅门口人影一闪,已然多了一人。
     
    火凤仙姑心中怒火又升,向来人一看,  见是一个美貌少女,两只手臂上,全都缠着老
粗的铁  ,心中便不禁一怔,道:「你也要来管闲事麽?」
     
    那少女一笑,道:「原来火凤仙姑,也在这里……」才讲到此处,已然看到了地上躺着
的西门一娘和吕腾空两人!
     
    见她面色一变,身形闪动,先向西门一娘扑去,俯身一摸西门一娘的心口,发现西门
一娘已经死去,再抬起头来时,面色已然铁也似青,一个转身,来到吕腾空的身旁。手起掌
落,一掌拍在吕腾空的肩头上,吕腾空一声大叫,跳了起来。
     
    但是他虽然服食了两颗『九转小还丹』,一时之际,也未能全都恢复,况且也刚才大力
撼柱之际,内力损耗极大,因此一跃而起之後,立即又『叭』地一声,跌倒在地!
     
    那少女连忙过去,将吕腾空扶了起来,右手一挥,『  琅琅』一声响,盘在右臂上的
铁  ,已,然挥出,搭在一张椅子的椅背上,手臂再是一抖,那张椅子,便已被她扯过,吕
腾空身子一软,坐倒在椅上,向着她苦笑一声,道:「谭姑娘,你来做什麽?」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吕腾空夫妇在西天目金骷髅屋中救出的谭月华!
     
    当下  见她柳眉微竖,道:「我终於到迟了一步,吕夫人竟已死了!」
     
    她这话,令得大厅上众人,俱都诧异不止,吕腾空此时,痛定思痛,老泪纵横,道:
「谭姑娘,你怎知我在这里?」
     
    谭月华道:「说来话长,你先跟我走吧!」吕腾空在椅上,调匀几遍真气,也已然觉得
舒服了许多,撑着椅背,站了起来,眼中布满了红丝,道:「谭姑娘,你不必来淌这个混
水,我暂时也不能走!」
     
    谭月华也是满面悲切之容,道:「吕总镖头,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吕夫人的仇,一定要
报,但你如今身子衰弱,而且这叁个人,也不怕他们飞上天去,迟上几日,又怕什麽?」
     
    金鞭韩逊一听这话,心中又是一楞。暗忖这少女装束奇异,从未见过,看火凤仙姑的情
形,像是认识她一样,那麽她一定还有父兄在後,事情又已扩大了叁分二火凤仙姑和韩玉霞
二人,则一齐发出了一声冷笑。
     
    吕腾空双眼,仍然定定望住叁人,好半晌,才长叹一声,道:「好,就容他们,多活上
几日!」身子摇幌,和谭月华并肩而立。
     
    但是他们才向西门一娘的  体,走出了两步,韩玉霞一摆手中『型火锁心轮』,便拦在
两人的面前,道:「吕总镖头,你走  管走,不过你心中可得明白一件事!」
     
    西门一娘,虽然真正的死因,还是在鬼圣盛灵的那一掌『阴  掌』上,但总是因火凤仙
姑的掌力一逼,而遭此惨剧的。
     
    但火凤仙姑,却是韩玉霞叫来此间的,追根究源,吕腾空恨韩玉霞,犹在恨火凤仙姑之
上,当下沉声喝迤:「滚开!」
     
    韩玉霞秀眉微蹙,道:「吕总镖头,你可知道,若不是我爹和师傅,两人合力救你,你
此时,早已命赴黄泉了?」
     
    当火凤仙姑,和韩逊两人,合力救吕腾空的时候,吕腾空人事不省,根本一点也不知道
有这样的一回事,此际韩玉霞所说,固然全是实情,但是吕腾空哪里便肯相信?
     
    听得也扬声大笑,道:「加此说来,找倒要多谢也们两人了?」
     
    吕腾空所说的,乃是反话,人人都可以听得出来,韩玉霞俏面连红,道:「畜牲尚知报
恩,想不到你空在武林中,享有加此名声,但却连畜牲都不如!」
     
    吕腾空在武林中辈份颇高,一般武林高手,见了他莫不恭恭敬敬,被韩玉霞如此辱骂,
不由得气得他混身乱颤,说不出话来。
     
    谭月华在一旁看彳过眼,沉声道:「韩姑娘,你再要多言,我可要不客气了!」
     
    韩玉霞冷笑道:「笑话,谁要你客气来?」
     
    这两个少女,容貌俱皆明艳照人,此时虽然互相都饱蕴怒意,但是也和别的武林人物,
将要动手之际,大不相同。
     
    见谭月华面色一沉,道:「你让开不一让?」
     
    韩玉霞手中烈火锁心轮向吕腾空一指,道:「要我让路,倒也不难,  要他向我爹和师
博,叩谢救命之恩,我便放你们出去!」
     
    一旁金鞭韩逊忙喝道:「阿霞,不可……」可是他下面『多事』两字,尚未出口,火凤
仙姑忽然一扯也的衣袖,低声说道:「韩大侠暂且不要阻她!」
     
    韩逊回头一看,见火凤仙姑,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精,注定在谭月华的身上,心知她这样
说法,定有原因,因此也就不再言语。
     
    谭月华连声冷笑,道:「西门一娘已然命丧此间,若不是吕总镖头,伤势未愈,我立时
便叫你们叁人偿命,如今宽容数日,何供你们去讨救兵,难道你们当真如此不识趣麽?」
     
    谭月华和韩玉霞两人斗口,任何人看来,俱觉得甚是正常。
     
    因为她们两人,年龄相若,武学造谐,相去也不会太远。但谭月华一开口,口气居然如
此之大,不但火凤仙姑听了,面上立现怒容,连金鞭韩逊,也感到心中大是不自在!
     
    韩玉霞听了,更是气盛,『哈哈』一笑,道:「不错,我们确是有点不知死活,你何不
立时动手,好为吕夫人报仇?」
     
    谭月华踏前一步,道:「你接住了!」身形一拧,斜刺里突然窜了开去,在韩玉霞身旁
四五步处,燕子掠水也似,疾掠而出。
     
    看她的情形,不像是要和韩玉霞动手,倒像是要趁机而出一样!
     
    韩玉霞连忙一个转身,叱道:「休走!」『烈火锁心轮』旋转飙急,『嗡嗡』有声,一
招『火鸦双飞』,轮影成双,已然向谭月华攻到。
     
    也就在此时,谭月华一个转身,右掌一伸,轻轻拍出。
     
    那一掌拍出之际,她身子仍然是向前窜去,所以那一掌,根本击不中韩玉霞。
     
    但是,因为她腕上,系着一条长  ,就着一掌拍出之势,那条长  ,荡起『呼』地一阵
劲风,怪蟒七洞也似,直向『烈火锁心轮』砸了下来。
     
    韩玉霞武功,得韩逊与火凤仙姑两人的指导,身兼两家之长,当然已经不错,可是这样
的怪招,她却是从来也没有遇到过。
     
    瞬刹之间,铁  已然碰到,  听  『铮』地一下金铁交鸣之声,韩玉霞正待一拧手腕,
疾转烈火锁心轮上利齿,将铁  锁住时,谭月华因为前窜之势未止,铁  一砸到锁心轮,又
立即灵蛇也似,向外一移,移了开去,韩玉霞的一锁,竟未锁着!
     
    韩玉霞的心中,不禁暗暗吃惊。需知两人过了一招,虽然未曾分出胜负来,但是两件兵
刃相交,锁心轮居然未将对方的兵刃锁住,这已是值得吃惊的事,因为剑法精奥,已然到了
西门一娘这样地步的人,尚且一经兵刃相触,长剑便断去一截,而谭月华的功力,难道比西
门一娘还高?
     
    韩玉霞心中一凛之後,不敢怠慢,定睛看去,  见对方身形疾转,已然将绕到自己的背
後。
     
    韩玉霞心中暗笑一声,假作步法慢了一慢,身形略凝?
     
    就在那一瞬间,谭月华已然转到了她的背後,韩玉霞一声长啸,右手向後一摆,并不转
身,已然一招『倒风助火』,锁心轮荡起一片光影,既守且攻,不但将背後尽皆防住,而且
轮上尖齿,飙旋不已,还向谭月华胸前,疾刺而出。
     
    谭月华一到韩玉霞的背後,便遇上了这样的绝招,但是却  见她神态安详,『哈哈』一
笑,左手一掌,向韩玉霞後心,虚按而出,铁  荡起,又是『铮』地一声,压在锁心轮上!
     
    这一下,烈火锁心轮突然停止了旋转,已然将铁  ,牢牢锁住。
     
    但因为那铁  极粗,一时之间倒也不易弄断,而谭月华就趁此际,右手铁  迅速地扫
出!
     
    锁心轮停住和铁  迅速地扫出,几乎是同时发动,韩玉霞下盘空虚,  觉得小腿上一阵
剧痛,铁  已然将右腿卷进,同时一股大力传来,身不由主,便一跤跌倒在地!她一跌倒,
因为锁心轮仍和谭月华左手铁  ,连在一起,是以谭月华也一起向前,跌了一步,正在此
际,火凤仙姑叫道:「阿霞,撤手!」
     
    韩玉霞还不肯就此认输,左掌一翻,正待一掌向上拍去!
     
    但是百忙之中,却已然觉出右足一松,对方的铁  ,已然凌空砸下!
     
    韩玉霞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连忙一松手,向外疾滚出了丈许去,  听得『叭』地一磐
臣响,那一条铁  ,正好砸在地上,将地上青砖,一排砸裂了七八块,留下了一道极深的裂
痕!
     
    韩玉霞这才知道对方的厉害,连忙一跃而起,谭月华已然将烈火锁心轮探在手中,冷笑
道:「  学会了这一点皮毛功夫,便想与人相斗?嘿嘿!哈哈!」笑声未毕,手一震,呼地
一声,将那柄烈火锁心轮,向外疾抛了开去!一直飞出了丈许,方厅得一声巨响,锁心轮的
一半,已然嵌入了墙中!
     
    在两人相斗之际,吕腾空已经将西们一娘的  体,抱了起来,谭月华一将锁心轮抛出,
便即说道:「吕总镖头,我们走吧,看还有谁敢来拦路?」
     
    韩玉霞急叫道:「爹!师傅!」
     
    她的意思,想要叫人出手,总不能让吕腾空和谭月华就此离去。但是她才叫了一声,抬
头看去,心中不禁猛地怔了一怔!
     
    原来她看到自己师傅火凤仙姑的面色,变得难看之极!青中带白,白中带青!而父亲的
面色,虽然好些,却也木然站立不动!
     
    看也们的情形,像是见到了什麽极可怕的事情一样,韩玉霞一怔之後,未曾再出声,谭
月华和吕腾空两人,已然走了出去?
     
    韩玉霞连忙来到两人面前,道:「爹,师傅,你们怎麽哪?」
     
    听得金鞭韩逊,一声长叹,火凤仙姑一声不出,韩玉霞心中更奇,又道:「爹,你们
让他走了,也就是了,又有什麽事情?」
     
    韩逊仍是不答,  是抬起手臂来,轻轻地抚着韩玉霞的头发,好半晌,才转头道:「仙
姑,我看先令阿霞,到飞燕门中去躲一躲罢!」
     
    火凤仙姑点了点头,道:「也好,她  要持我烈火锁心轮前去,飞燕门定会收留!」
     
    韩玉霞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但是听两人的对答,也可以听出,是自己这一方面,
已然惹下了一个极强的劲敌,所以父亲和师傅,才要自己到飞燕门中,去避避风头!
     
    韩玉霞性子刚烈,绝不在乃师火凤仙姑之下,忙道:「爹,我哪里也不去!」
     
    金鞭韩逊叹了一口气,道:「阿霞,你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你听爹和仙姑的话,不要
执拗,爹就心中高兴了!」
     
    韩玉霞心想,看他们两人的情景,总是势在必行,自己执拗,也无用,反正离了此处,
去不去飞燕门,还在自己,暂时答应,又怕什麽?
     
    因此便点了点头,仰头问道:「爹,找为什麽不得不到飞燕门去,可以让我知道麽?」
     
    韩逊摇了摇头,道:「你日後自会知道,如今还是不要多问的好!」韩玉霞也就不说什
麽,遣:「我远行在即,也要去收拾一下。」
     
    说着,来到墙前,用力拔出了陷在墙上的烈火锁心轮,迳自走进後堂去了!
     
    金鞭韩逊望了她的背影一会,坐了下来,道:「仙姑,那少女才进来时,你便像是认得
她一样,却是为了何故?」
     
    火凤仙姑略皱了皱眉头,舒了一口气,道:「我虎邱塔顶居住,约在两个月以前,曾见
她和一个年轻人,在虎邱闲游。当时游人如鲫,摩肩接踵,但是他们两人,在人丛中穿来插
去,身法极快,当时便被我认出是极上乘的轻功,乾坤挪移之法,又见他们年纪甚轻,便将
他们叫住。一问之下,他们自认是兄妹两人,姓谭,说是在虎邱等他们父亲到来,至於他们
父亲是什麽人,他们却又不肯说。以後,我也曾见过他们几次,但近日来却未曾见到那女
的,不知她从何处,带了那两条铁  来,若不是她那一招,双  齐出,  怕我也认不出她的
武功家数和来历来!」
     
    韩逊叹了一口气,道:「如此说来,他们的父亲,目前尚不在姑苏了?」
     
    火凤仙姑道:「想来必是如此,也们兄妹两人,年纪都未满二十,而已然在武学上有了
这样的造诣,可知他们的父亲,一定名不虚传!」
     
    两人讲到此处,便静了下来,再不言语。
     
    韩玉霞托词收拾行装,走出了大厅,实则,学武之士,日夕闯荡江湖,有什麽行装可以
收拾的!她一出了偏门,便站住了脚步,隐身在帷幕之後,听父亲和师傅两人的对话。
     
    两人所讲的,她每一个字,都听了进去,但是听到最後,她仍然不明白,两人所讲的那
个,是什麽人。  知道他们兄妹两人,常在虎邱一带出没。
     
    韩玉霞一想到此处,眼前突然浮起一个人影来,她心中暗道:「难道是他?」
     
    她脑海中浮起那个人影,是一个瘦削的年轻人。虽然略为瘦了些,但是却更显得他英
俊,挺拔。韩玉霞从火凤仙姑,在虎邱塔上最高一层上面,勤练『烈火锁心轮』,已有大半
年,每次她来往虎邱,均是夜间,以免惹人注意。
     
    近大半个月来,每当她自虎邱塔下来的时侯,或是在『二仙亭』旁,或是在『憨憨家』
边,总感到有一个人跟着她。那个人,便是如今在她脑海中现了出来的那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本来是做什麽的,韩玉霞也不很清楚,看也的样子,像是一个书生。
     
    一连遇见也几次,都年轻人都是穿着一袭青布袍子,衣袂飘飘,潇  、优雅,更会令得
一个少女的心跳,变得剧烈。
     
    那年轻人的样子,虽然是那样地儒雅,但是他的那一对精光闪耀的眸子,却瞒不过韩玉
霞,便得韩玉霞知道也也是武林中人。
     
    韩玉霞曾经清楚地记得,那一双神光炯炯的眸子,因为望到了自己,而显得更是顾盼神
飞!
     
    虽然这大半个月来,韩玉霞几乎每一天晚上,都可以和这个年轻人遇上一次,但是他们
之间,却从来也没有讲过一句话。
     
    韩玉霞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何等样人,但是,此时,她听得火凤仙姑和父亲所讲
的话,恼中便自然而然地浮起这个年轻人的身形来。
     
    她悄悄地退回自己的房中,顺手收拾了几件衣服,拴上了烈火锁心轮,又来到了大厅之
上。
     
    金鞭韩逊和火凤仙姑两人,仍是默默地坐着,韩玉霞向两人行了一礼道:「爹!师傅,
霞儿去了。」火凤仙姑点了点头,道:「阿霞,你到了秦岭飞燕峰下,飞燕门中,便一定会
有人来盘问你的来历,你  要取出烈火锁心轮,说是要见掌门人,便自然会有人带你上去,
你最要紧是记住,说我因为要云游天下,所以才令你在飞燕峰上练功!」
     
    韩玉霞本来就根本没有打算上飞燕门那里去,  是随口答应。一个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走不几步,忽然媳得父亲叫道:「阿霞!」
     
    韩玉霞连忙回过头来,叫道:「爹?」
     
    才叫了一声,她便足尖一点,直向她父亲怀中,扑了过去!
     
    原来她看到在父亲的脸上,正流着两行眼泪!
     
    韩玉霞从来也没有看到过父亲流泪,她也从来难以想像,像她父亲那样,一条金鞭,震
撼武林,功力绝顶,英雄盖世的人物,竟会流泪?
     
    在弟弟突然失踪,凶多吉少,父亲也  是整天闷闷不乐,并没有流泪,但是现在他却流
起眼泪来了。韩玉霞感到心中一阵难过,仰起头来,道:「爹,你哭了?」
     
    金鞭韩逊连忙笑道:「傻孩子,爹为什麽会哭?别乱说。」
     
    语气虽然是那样平淡,但是韩玉霞却可以感得出父亲的心中,是如何激动。
     
    她聪明的心灵中,感到将要发生在父亲身上的事,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父亲为了
怕自己耽心,所以才忍着不说!
     
    『爹!爹!』韩玉霞在心中不断地叫着,她感到阵阵鼻酸,可是她却忍住了眼泪。
     
    韩逊伸手在她的头上抚摸着,一字一顿地道:「孩子,此去秦岭,万里迢迢,要记得路
上切不可和人起争斗,你性子不好,也要改一改。」
     
    韩玉霞的声音,已经有点哽咽,道:「我全知道。」韩逊顿了一顿,又道:「你到了秦
岭飞燕峰之後,不可荒废了武功,我和你师傅所教你的鞭法轮法,以及内功心法,你  不过
得了一点皮毛,要用心苦练,叁五年後,方可有成,我也不会来看你,你也不必思念我们,
这条金鞭,我自小用起,已有数十年未尝离身,乃是武器中的奇珍,也给了你罢!」
     
    韩玉霞听父亲所说的话,自己这一去,竟像是要从此永诀一样,心头的难过,实在越来
越甚。但是她究竟是一个性格极其刚烈的女孩子,竭力地忍住了眼泪,答应了几声,接过了
那条金鞭,正待向腰际围去,猛地想起来,道:「爹,你不要用金鞭防身麽?」
     
    韩逊摇了摇头,道:「我不用了。」
     
    韩玉霞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老父,  见父亲像是在一刹那间,便老了许多,本来,因
为弟弟的失踪,父亲已经憔悴了许多,这一来,更是衰老了。她心中叹了一口气,将金鞭围
在腰际。
     
    韩逊低头想了一想,道:「还有,你弟弟……」韩玉霞和她弟弟之间,感情极好,心中
更增加了几分难过,眼泪像是洪水也似地要冲了出来,她侧过头去,望着墙壁,银牙暗咬,
揭力忍住。
     
    韩逊叹了口气道:「害你弟弟的,已然可以肯定,不会是吕腾空,究竟是谁,一时也难
以确定,你艺成後,却不可忘记,为他查访,以申奇冤。」
     
    韩玉霞点了点头。韩逊挥手道:「去吧!」
     
    韩玉霞一拧身,便向外窜了出去,来到了天井中,她忍不住的眼泪,已然滚滚而下,也
不开大门,足尖一点,自围墙中越了出来,绕着宅子,转了一个圈,又跃进了自己  的後花
园中,钻进了一丛竹林内,一个人放声大哭起来!
     
    韩玉霞因为性子刚烈,所以平时无论有什麽挫折,也绝不流泪,但是这时候,她却感到
了真正的伤心,眼泪一踊出来,便再也收不住?
     
    她想着自己可爱的弟弟,想着刚才父亲所讲的话。那些话,听来虽然是那麽地平淡,可
是,却句句都那样地令人伤心?
     
    难道父亲所惹下的敌人,当真是那样厉害,以致他连金鞭防身,都感到没有这个需要,
而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虽然,韩逊和火凤仙姑两,绝对没有对韩玉霞透露一点消息,但韩玉霞却可以毫不犹豫
地从父亲的话中体验出那股生离死别的悲哀来?
     
    她不断地哭着,哭了个痛快,才站了起来。
     
    那竹林在花园的一角,地方极是隐蔽,花园又大,宅子中的人又少,也没有人发现她。
     
    她怔怔地站了一回,暮色已然惭惭地笼罩了下来。
     
    韩玉霞摸了摸背後的烈火锁心轮和腰际的金鞭,一咬牙,睑上现出了极为坚决的神色,
足尖一点,便飞身窜出了围墙之外!
     
    她心中早已下了决定,绝不到飞燕门去,而要上虎邱去,将谭月华的底细,弄个明白!
     
    因此她窜出了围墙之後,便一直向城外走去。那虎邱山又名海涌山,山势虽然不高,但
却是姑苏城外的一个名胜,相传吴王夫差,便葬在虎邱,平时游人如鲫,但这时天色已黑,
游入全已归家,路上也显得很是冷清。
     
    韩玉霞出了闾门,走不数里,只觉得夜风渐凉,同时,竟淅淅沥沥地落起雨来,韩玉霞
心头沈重,碰上了这样的一个浓阴天,更觉得胸中闷郁无比,独自在道上急驰,小半个时辰
过去,已然可以隐隐地望到,虎邱岭那座高塔的影子。
     
    韩玉霞放慢了脚步,她既已到了虎邱,就想弄明白,那半个月来,每晚似有意无意,对
住自己看的那个年轻人,是不是谭月华的哥哥?
     
    她慢慢地向虎邱山中,踱了过去,不一侩,已然将要来到『剑池』附近,忽然看到一个
矮小的人影,在一块大石旁,闪了一闪。
     
    这时候,不但天色已黑,而且还下着雨,日间热闹非凡的虎邱山,显得冷清猜地,韩玉
霞突然看到有人,不禁一怔,喝道:「谁?」
     
    那矮小的人影,本来已然缩到了石後,但是经韩玉霞一呜,却又闪了出来,道:「谭姐
姐,是你回来了麽?谭伯伯叫我在这俚等你的?」
     
    韩玉霞听了,心中又是一楞,但随琅心念一动,向身後一看,并没有见到人来,便随口
应道:「不错,是我来了,你等我好久了麽?」
     
    原来韩玉霞生性极是聪颖,一厅那讲话的,乃是一个少年,而且分明是黑暗之中,将自
己当作了谭月华,是以才有此一问的?
     
    所以韩玉霞便将计就计,顺口敷衍了几句。
     
    只听得那少年道:「谭姐姐,原来你竟认得我的,一听声音,便知道是我了!」
     
    一面说,一面迎了上来,来到了韩玉霞的面前,天色虽然浓黑,但是来到了近前,也可
以看清对方的面貌,只见那少年的身量,和自己差不多高下,但是却还脸带稚气。
     
    看年纪,至多不过十四五岁,不过却又英气勃勃,两眼极是有神。
     
    韩玉霞并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什麽人,但是他既然是在这里等谭月华,当然是和谭月华有
些渊源,听他的口气,像是也未曾见过谭月华,自己正可以充上一充,在他的口中,套出些
内情来。
     
    因此微微一笑,道:「当然哪,除了你在这里等我,还会有谁?」
     
    那少年也是一笑,在那一笑之中,可以看出他已然有一点接近成人了,接着他道:「谭
姐姐,谭伯伯说你去看我爹了,我爹可已经到了姑苏麽?我离家已有半月,他一定急得不得
了,可曾问起我?」
     
    韩玉霞本来见那少年,全然不怀疑自己的身分,心中还正在高兴。
     
    可是她一听得那少年如此说法,心中便不禁猛地一怔,『你究竟是谁』五字,已然要冲
口而出,但是却又竭力地忍了下来。只是顺口答道:「已经到了,他当然很想念你哩!」
     
    那少年忙道:「我妈呢,也来了麽?她有没有骂我?他们如今在什麽地方,能不能带我
去看一看他们?」韩玉霞听了那少年刚才所讲的话,心头已然猛地一怔,觉得那少年口中说
的『父亲』,像是指天虎吕腾空而言,但是究竟未能肯定。
     
    这时候,又听得那少年问起他的『妈』来,韩玉霞心中,更是疑惑。
     
    只惜她此际,既然假充谭月华,当然不能向那少年,问明他的身分,秀眉略蹙,心中已
然有了计较,低声道:「小兄弟,这里不是讲话之所,你且跟我来!」一伸手,拉住了那少
年,便向外逸了开去。
     
    才逸出了两叁丈,便听得远处又有脚步声,急促地传了过来。
     
    韩玉霞循声看去,只见一高一矮,两条人影,正飞掠而至!
     
    那一条高大的人影,手中远抱着一个人,韩玉霞一看,便知道抱着西门一娘  体的吕腾
空,而那另外一个,则不问可知,定是谭月华了!
     
    韩玉霞一见谭月华和吕腾空两人赶到,心中不禁猛地一怔,只觉得身边的这个少年,像
是也已经看到了有人急驰而至,连忙附耳低声道:「小兄弟,来的不是好人,你千万不可出
声!」
     
    那少年也低声答道:「谭姐姐,来的人中:那一个很像是我爹。『那少年这句话一说,
韩玉霞的心中,已恍然大悟,一点也不错,那少年正是天虎吕腾空和西门一娘的儿子吕麟!
刹那之间,韩玉霞的心中,不知道想起多少事来,她想起惨遭横死的弟弟,也正是和吕麟差
不多年纪,一样的身材,可是,弟弟却已然死了。照吕腾空的说法,似乎他也失去了儿子。
可是,吕腾空的儿子,不是活生生地就在自己的身边麽?韩玉霞的心中,本来就一直认定,
吕腾空夫妇,是杀害自己弟弟的凶手,而他们之所以将死人首级,装在木盒中送来,是为的
想进一步害她和韩逊!如今,吕麟突然在虎邱山中出现,更使她相信,吕腾空所说的死,全
是谎言,无耻的谎言!她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是炽烈,她真想手起掌落,便将站在自己身边
的吕麟打死!这时侯,吕麟正站在她的身边,而且绝不提防,她要下手的话,可以说是一点
困难也没有。她左手已经惭渐地抬了起来!但是她却没有拍下去。一则,她还想在吕麟身山
问出为什麽吕、韩两家,无怨无仇,而吕腾空竟要下那样毒手的原因来,二则,谭月华和吕
腾空两个人,已然来到了近前!因此韩玉霞手抬起之後,只是立即迸指如戟,向吕麟胁下点
去。吕麟只当身边的少女,乃是谭月华,而他自从提了缅刀,出了天虎镖局之後,不知道经
过了几许惊险的经历,才被他口中的』谭伯伯』救了出来,是以他对谭月华,根本就毫不预
防。所以韩玉霞一出手,便已然点中了吕麟的『带脉穴』。吕麟连声都未哼出,便自穴道被
封,不能动弹,韩玉霞连忙将他一拉,吕麟倒在地上,韩玉霞自己,也伏了下来,一齐将身
隐起。韩玉霞刚做完这些,谭月华和吕腾空两人,已然到了他们两人的藏身之处,只不过两
丈开外,谭月华来到此处,便停了下来。韩玉霞的心头,不由得『怦怦』乱跳,生怕自己的
行藏,被谭月华发现。只听得谭月华道:「吕总镖头,吕夫人的  体,你一直抱着不肯放,
也不是办法,不如就将她在这里埋葬了罢。」
     
    吕腾空声音  哑,道:「不!找要将她,运到点苍,由点苍派高手,将她葬在云南?」
     
    谭月华叹了一口气,道:「吕总镖头,我看你的伤势,已然无碍,若是你执意要赶路,
我也不耽搁你的时间了,但是你难道连见一见我爹和我哥哥,都不肯麽?」
     
    吕腾空一字一顿地道:「谭姑娘,你的好意,我实是铭感五中,但是吕某人杀子杀妻之
仇未报,五内如焚,实难久留!」
     
    谭月华忙道:「吕总镖头说哪里话来,若不是你们夫妇两人,仗义相助,只怕我此际,
还被金枯髅锁在西天目哩!只不过……」
     
    吕腾空道:「谭姑娘还有何话说?」
     
    谭月华道:「吕总镖头,请恕我直言,日间,我们才一离开金鞭韩逊家中,我便发现有
几个华山派的高手,在韩家门前巡逡,你因为悲愤过度,所以才未曾看到,我特意绕了一大
圈路,又在那竹林之中,等到天黑,才到此处来,你要是一人上路,此去点苍峨嵋,路途遥
远,只怕难免有失!」
     
    吕腾空『哈哈』一笑,道:「谭姑娘,多谢好意,谭某人宝刀未老,那些跳梁小丑,还
未曾放在心上,谭姑娘在令尊令兄面前,代言吕某人失礼之处,我这就告辞了!」
     
    一言甫毕,便立即向外,驰了开去,幌眼之间,便在黑暗中隐没不见。
     
    他们两人的交谈,语音虽然不高,但此际夜阑人静,除了淅沥的雨声之外,简直一点声
音也没有,是以韩玉霞在两叁丈外,字字听得清清楚楚。
     
    等到吕腾空走开之後,她回头一看吕麟,只见吕麟圆睁双眼,眼中所射出的那股怒焰,
令人不敢逼视!韩玉霞心知他虽然被自己封住了穴道,但是,吕腾空和谭月华的交谈,他也
一样可以听到。
     
    这时候,他必然已经明白,自己并不是谭月华,而且也知道西门一娘,已经死去,是以
心中,怒到了极点!
     
    可是这时候,韩玉霞想起了父亲和师傅,竟然一筹莫展,束手待毙,想起弟弟的惨死,
心中也是一样的发怒,两人互相以极端仇视的眼光,对视了半晌,韩玉霞才抬起头来。
     
    只见谭月华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不一会,又站了起来,不耐烦地走了几步,看她
的情形,像是在等什麽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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