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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仙人峰上邪正起风云
    徐留本和竹林七仙,八人已全是武林之中,第一流的人物。身形既经展开入行动何等快
疾!
     
    但是,他们八人的行动虽快,那闯进马棚的人行动更快。只见黑影起伏飞舞,马嘶声,
人的惨叫声,夹杂在一起,眨眼之间,五个太极门中的得意弟子,已然一齐栽下马来。
     
    而那条黑影,顺手抄起吕麟,跃上一匹骏马,已然绝尘而去。等到八人赶到出事的地点
时,那匹马已然跑得只剩下了一个黑点。八人俱知道已然追赶不上,铁书焦通,心中大怒,
喝道:「好不要脸的徐胖子,空自害了人,可看你得了什麽好处去?」
     
    胖仙徐留本其时也无暇与之斗口,只是去看视他那五个得意弟子。只见五人,俱然已经
骨折筋裂而死!徐留本知道自己这五个弟子,虽然武功不算第一流,但是也还过得去,如今
竟在片刻之间,全皆身亡,心中也不禁骇然。
     
    站了起来,怔怔地无话可说。竹林七仙,此时也已然看到,太极门中的那几个弟子,已
然身亡。神笔史聚一俯身,提起了一其尸体来,仔细地看了一看,「拍」地一声,又将尸体
抛了出去,道:「各位弟兄,我们快去追!」
     
    焦通道:「如今还追得上麽?」史栗道:「有名有姓,为什麽会追不上?」胖仙徐留本
一听,忙道:「史老三,那人是谁,你已然认出来了麽。」神笔史聚打从鼻子眼中,「哼」
地三声,道:「当然看出来了,你也想去追麽?」
     
    胖仙徐留木这时灿,心中又怒又悔。在他当初行事之际,万万想不到已然到了囗中的肥
肉,又会被人抢了去,如今不但吕麟未曾到手,折损了五个得意弟子,而且还留下了千秋恶
名!
     
    顿了一顿,道:「我当然想追!」神笔史聚道:「这五人之死,全是中了阴尸掌之
故!」徐留本一怔,道:「刚才下手的,难道竟是妖鬼盛灵?」神笔史聚道:「只怕不是
他,也是他的两个宝贝儿子中的一个!」徐留本怒道:「胡说!我门下岂是饭桶?自然是妖
鬼本人!」竹林七仙见事情已然到了这种地步,徐留本兀自如此为名争囗,不禁又好气又好
笑,焦通冷冷地道:「你要追,就追到北山去吧,我们可是要失陪了!」徐留本感到极为尴
尬,因为他明白,即使是在此与鬼圣盛灵相遇,也未必是敌手,更何况是深入北山鬼官,去
向他要人?
     
    想了一想,冷笑道:「难道你们甘心让自己的徒弟上洛在妖鬼手中,竟不思救援麽?」
     
    神笔史聚冷冷地道:「不错,我们七人,就是这样无耻胆小,生事怕事,徐胖子不妨在
武林同道面前,为我们宣扬宣扬!」
     
    徐留本听出对方,话中有骨,竟然将一张胖脸,羞得成了猪肝也似的颜色,不禁恼羞成
怒,「哼」地一声,道:「好,咱们走着瞧!」
     
    身形拧动,便自向外逸了开去。竹林七仙心中对徐留本,自然恨极,因为吕麟会落入鬼
圣盛灵手中,俱都是因为徐留本从中捣鬼之故。但是七人同时,却又极其鄙薄他的为人,明
知出手便可以取胜,但是却也不屑与之动手,由得他去了。由此,亦可见竹林七仙,为人清
雅,不同俗流之一斑。
     
    当下七人见茶寮已然毁坏,几个茶博士正哭丧着脸,在收拾残物,天色大明,已有不少
好事的途人,围了上来观看。
     
    七人唯恐惊扰俗人耳目,连忙摸出了一锭银子给了茶博士,离了开去,一面向前走,一
面商量对策,神笔史聚道:「麟儿虽已落入妖鬼手中,但一定可保无碍,妖鬼之所以出手,
完全是和徐胖子一样的缘因,既然他也知道,吕腾空要上仙人峰去,我们就早一步赶到,以
观动静,也是好的。」
     
    其馀六人,尽皆点头称善,仍然一齐,向武夷仙人峰而去。如今暂且搁下他们七人的行
踪不表,却说飞燕门弟子端木红,当日奉了师尊,青燕丘君素之命,本是想要拦路截劫吕腾
空失妇,夺取那只木盒的。怎知要抢夺那只木盒的人,正邪各派俱有,有的更是一流高手,
亲自出动。
     
    更何况,吕腾空夫妇,本身也是一流高手,端木红本就不是敌手。当日在客店之中,又
碰上了徐留本,端木红被西门一娘,揣住了穴道。太极门和飞燕门之间,渊源本就极深,徐
留本见吕腾空失妇,已经离去,便解开了端木红的穴道,迳自走了开去。
     
    端木红满心不愤,可是也知道技不如人,没有办法,但是师命未能达成,却又不敢立即
回去,便一路向姑苏而来,以观动静。
     
    在将要到姑苏附近时,忽然遇见了两个师侄,那两人已然全是四十上下的中年妇人,俱
是辈份却不如端木红之尊。
     
    那两人正是寻找端木红,一见面,便告诉镇端木红,武夷仙人峰上,将有大事,掌门丘
君素,也巳下山,向武夷去了,叫端木红在江湖上寻找竹林七仙,火凤仙姑等人物,从速到
武夷去应变!
     
    端木红便遵言前去寻找,本来,竹林七仙人行踪飘忽,根本无从找起,但是他们七人,
每到一处,便一定留下标志,端木红在苏州城外,看到了标志,便循踪将七人寻到。
     
    看官不要以为作书人事颠倒,因为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要纠集峨媚、点苍两派同
门,向六指先生生事一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而且,他们唯恐打草惊蛇,也绝没有在人
前提起,何以吕腾空才离姑苏,武林中便几无人不知?
     
    这其中,自然大有缘由,连吕腾空自己,到了武夷仙人峰,见对方已有准备,也不禁吃
了一惊,但是他却也想不到,消息是如何走漏的,本书以後,自会表明,暂且搁下不说。
     
    却说端木红听得火凤仙姑在木渎镇上养伤,心中也不禁为之一怔。因为火凤仙姑不但本
身武功绝顶,而且,一柄烈火锁心轮,更是神出鬼没,厉害无比,师傅提起来时,常以她不
在飞燕门中为憾,如何也会受伤?
     
    一面想,一面向前飞驰,那木渎镇在姑苏城外,灵岩山脚下,也正在太湖之浜,不到半
个时辰,端木红已然堪堆奔到。
     
    端木红虽然淘气好生事,但是飞燕门中,戒律甚严,无故生事,处罚甚重,所以她到了
镇口,便将马勒紧,慢了下来。
     
    正在此际,只听得车声辚辚,从镇中,慢慢地驰出一辆辇车来。端木红向那车子,了一
眼,心中便不禁大是讶异。因为那辆车子,装饰之华美,实是难以言喻,各色宝石,在黑暗
之中,闪闪生光,金披银绣,非同凡响,一个人伏在车座之上打瞌睡,听凭车子,慢慢地向
前走去。
     
    端木红看了一会,只当是什麽官宦富贵人家的内眷,所乘坐的车子,也没有怎麽介意,
俱总有点觉得异样。
     
    等那车子过去了好一会,又抬头看了几眼,正待入镇去时,突然听得一声怪咻,起自镇
口,只见一条人影,跌跌撞撞,直跑了出来!虽然是七跌八倒,但是身法却仍是快疾无比。
     
    端木红乍一听得那一声怒吼,心中已是一怔,因为那一声怒吼,听来令人毛骨悚然,显
然发出怒号之人,心中的愤懑,实是难以形容。
     
    继而,端木红又见那人,接连几个起伏,心中更是大异。因为那人所使的轻功,竟和自
己所习,大同小异,分明也是出於飞燕门中。端木红连忙迎了上去,只见那人,疯了也似,
接连向前扑来。但是扑出了丈许,却跌倒了三四汰,最後一次,终於腾起七八尺,又跌倒在
地。
     
    那最後一下腾起的身法,更分明是飞燕门秘傅轻功之中的一式「巧云细翻」!端木红知
道本门轻功,绝不外传,来人既然会使飞燕门中的功夫,当然也和本门有着极深的渊源,因
此连忙奔了过去。定睛看时,只见那人长发披散,血流满面,伏在地上,不住喘气。端木红
俯下身去,道:「你--」
     
    她这里才讲了一个字,那人突然,转过了面来,端木红不由自主,「」地一声,叫了出
来,原来那人虽然血污满面,但是一双眼睛,却还是有神之极,凶光四射,而且,一转过面
来,立即五指如钩,向端木红胸际,疾抓而出!
     
    端木红万想不到,自己好意去看人,反倒被人一把抓来,百忙之中,身子向後一仰,使
了一式「铁板桥」,避了过去。
     
    飞燕门中的「铁板桥」功夫,也是与众不同,俯仰由心。端木红这向後一仰,便听得那
人「咦」地一声。道:「你是飞燕门中,第几代弟子?」
     
    端木红早已知道对方与本门有关,一听囗气,甚是托大,倒也不敢怠慢,道:「家师姓
丘,上君下素。」
     
    那人「喔」地一声,手在起地上一按,坐了起来,道:「君素在七年之前,所收的关山
门弟子,叫作端木红的,便是你麽?」
     
    端木红道:「正是晚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那人且不回答,只是抬起头来,向前看
去,端木红跟着她的视线,一齐向前去,只见那辆车子,已然跑出了老远,那人叹了一囗
气,道:「你师傅可好?我是火凤仙姑。」
     
    端木红一听,不禁又惊又喜,忙道:「仙姑,我正要找你哩!」火凤仙姑道:「你找我
作甚?」端木红便将原由说了,火凤仙姑叹了一囗气,道:「如今我伤得甚重,怎能捱得到
武夷山?」端木红心中不觉骇然,道:「火凤姑姑,伤你的,是什麽人?」火凤仙姑「哼」
地一声,道:「那人就在那辆车上,如今已然远去,也不必提了!」
     
    端木红「」地一声,道:「早知如此,我一定先将那辆车拦住了再说!」火凤仙姑冷笑
道:「只怕你师傅来此,也未必拦得住!」端木红忙又问道:「不知车中究竟是什麽人?」
火凤仙姑道:「人倒不少,我本已受伤,因此未曾看清,但是却知道其中一人,是六指先
生。」
     
    端木红道:「咦?怕不会吧,六指先生自己在武夷有事,怎会在这里生事?」火凤仙姑
脾气最烈,性子也最是冲动,她认定了的事,再也不许人辩驳,立时怒道:「我看得清清楚
楚,车中一人,伸手出来,共有六指,车中又有琴音,那正是六指先生的僻好和标记,怎会
不是?」
     
    端木红知道火凤仙姑,是与自己师博,平辈论交的人物,因此不敢再说什麽,只听得火
凤仙姑喘息了一下,道:「你从秦岭下来,途中可曾遇到我的徒弟,就是金鞭韩逊之女韩玉
霞?」
     
    端木红摇了摇头,道:「未曾遇到,我离开泰岭,巳然有大半个月了!」火凤仙姑道:
「原来如此!唉!大半个月!大半个月!」她是想起了大半个月以前,韩玉霞仍然是每天晚
上,来虎丘塔向自己习艺,怎知大半个月之後,竟会生出这样的变化来,因此心中感惯。
     
    端木红却不知她是为了什麽,才如此感慨,只是道:「姑姑,我师傅已然到武夷仙人峰
去了,既然此事是六指先生所为,怎可便宜了他?晚辈一路照顾你,咱们全上仙人峰去!」
     
    端木红的这一番话,却是大大地投合了火凤仙姑的脾胃。当下一笑,道:「难怪你能蒙
你师博青睐,果然有得人看重之处,你可有飞燕门独门伤药,『燕翎丹』在身上?给我四颗
就行了!」
     
    端木红闻言,略一踌躇,便道:「有,刚好只有四颗!」火凤仙姑道:「我当然知道你
们师傅的脾气,只肯给你带四颗,若不是她的亲傅弟子,只怕一颗也不肯给哩!」
     
    端木红笑了一下,道:「姑姑与我师傅,多年至交,自然深知她老人家的脾气的。」一
面说,一面摸出一只朱紫色的盒子来。
     
    火凤仙姑一把接了过来,道:「你放心,我用了你四颗『燕翎丹』,你师博如果责怪起
来,自然有我耽挡,我也不会白用你的,日後定然还你好处便了!」
     
    那飞燕门的秘制灵药,「燕翎丹」,实是治伤疗毒的圣药。还是青燕丘君素的师傅在生
之际,采天下灵药,连同南海忍涛之上,峭壁之缘的,「血燕」翼翎筋上的那一点脂膏,集
炼而成的。
     
    在捕捉那血燕的时候,丘君素的一个师姐,便失足堕死海中。是以那「燕翎丹」当真是
有血有汗,飞燕门中人,看得极重。而且,当年炼制的时候,数目便不太多,所以连端木红
那样,唯一的亲传弟子,也只不过得了四颗,轻易不肯动用。
     
    而此际端木红也是福至心灵,竟肯大大方方,将那四颗如此难得的燕翎丹,拿了出来,
给了火凤仙姑,以致日後,火凤仙姑因为感激她此举,使她得了不少好处,并还在她师傅手
下,救了她的性命!这是後话,说过就算。
     
    当下端木红笑道:「区区几颗燕翎丹,岂敢姑姑报谢。」火凤仙姑也笑道:「你不必嘴
上装着大方,我也不是不知道这燕翎丹非同小可,但我如今,不能不用,既说要给你好处,
也不会空日说白话,你放心就是了!」说着,便揭开了盒盖来。
     
    盒盖才一揭开,便闻得一阵极浓的血腥味,冲鼻而来,与其他灵丹仙药,触鼻芳香,全
然不同,火凤仙姑将之一颗一颗,吞服了下去,就在当地,调匀内息,疗起伤来。
     
    端木红在一旁相候,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只见火凤仙姑身上,热气蒸腾,端木红知道燕
湣】赣娼ⅰ已然发挥,火凤仙姑的伤势,痊愈有,心中高兴,又等了一会,火凤仙姑己然
站了起来,一拉端木红的手,道:「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了里许,来到一条小河之旁,火凤仙姑俯身洗尽了脸上的血污,结好了头发,
道:「阿红,如今我伤势,已然愈了一半,一路走去,到了武夷,只怕已可以痊愈了,只是
路上,却是不能生事,你可要小心一些才是!」
     
    端木红点了点头,道:「晚辈省得。」火凤仙姑又道:「若不是你师傅,脾气古怪,她
既已收你为徒,便不许人家来染指,我可以将一身武功,尽皆传授於你!」
     
    端木红道:「姑姑何必因为四颗燕翎丹,而念念不忘?」火凤仙姑笑道:「你比我那徒
弟,好得多了,她和我一样,是个火爆脾气,你却笑语如珠,讨人欢喜,你要记得,以後如
有什麽难题,不管事情曲直,合不合情理,只要找到我,我一定会为你出头!」
     
    端木红心中暗喜:晴忖自己每喜生事,总是不敢,如今有了火凤仙姑做靠山,却是可以
大胆行事了,忙拜谢一遍。
     
    两人又讲了些闲话,火凤仙姑猛地省起,道:「是了,你要找我,为什麽那麽巧,刚好
会找到这个木渎镇上来的?!」
     
    端木红道:「是一个蒙面人告诉我的。」火凤仙姑停住了脚步,道:「那蒙面人,可是
身形甚高,双目电光四射的那个?」
     
    端木红道:「不错,我跑出了里许,他遥遥发话,如同在我耳际说话一样!」火凤仙姑
道:「你可知道他叫什麽名字?」端木红道:「我没有问。」又将自己找到竹林七仙,见那
蒙面人也在的事,讲了一遍,火凤仙姑叹了一囗气,道:「我生平从来也不肯受人好处,但
连日来,却受了两件大好处!一件便是你赠我那四颗燕翎丹,另一件,便是那蒙面人救了我
的性命!」
     
    讲到此处,又顿了一顿,叹了一日气,道:「若不是他救我,只怕我此际,已和金鞭韩
逊一样,死在他的大宅之中了!」
     
    端木红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她知道,连金鞭韩逊,也伤了性命,火凤仙姑不是
人救,便也难幸免,可知事情的经过,一定是惊心动魄,已然到了极点!但是她问了几次,
火凤仙姑却不肯说知,端木红也不好再问下去,只得心中存疑。
     
    两人因为火凤仙姑的伤势未愈,所以一路上,只是夜间赶路,日间休息。一路之上,倒
也未曾生出什麽事来。看官,作书人此际,又要将她们两人,暂且搁下,回转头来,再说说
本书开始时的一段情节。当日,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带了那只木盒,才出了南昌城不
久,路上便遇上了六指先生和铁铎上人两人。
     
    当时,吕腾空和西门一娘,已然是仇人相见,眼红之极!但是,他们为了要将仇人一网
打尽,而且就这样动起手来,也未必有把握取胜,所以声色不露,便自愿自地离了开去。
     
    等两人走後,铁铎上人怪道:「六指,看他们的情形,倒有点像和我们在生气似的?」
     
    六指先生为人,极是淡雅,早已到了与世无争的地步,当下掩动琴弦,淡然一笑道:
「只怕他们听得我要收他们的宝贝儿子做徒弟,因此心中不愿意,也说不定。」
     
    铁铎上人本是一个浑人,全无心机,闻言道:「怕不会吧!他们不是说,一个月後,就
将那小娃子送上武夷仙人峰去麽?」
     
    两人正在说着,那林子之中,忽然傅来几下,极是悠扬的古琴之声。铁铎上人浓眉一
皱,道:「六指,你一张琴,我已然被聒噪得够受的了,怎当得起又多一张?待我去将那琴
砸碎了再说!」
     
    一面说,一面便大踏步地向林中走去。六指先生在那林中琴音,乍起之际,已经耸然动
容,一面侧耳细听,一面身形幌动,拦住了铁铎上人,低声道:「铁铎,不要乱来!」
     
    又侧耳细听了一会,不由尖声道:「好琴!好指法!」六指先生,除了习武之外,唯好
集琴,仙人峰他的居室之中,古琴盈百,自然极识得琴的好坏,赞了两声之後,重又侧耳细
听,忽然面上露出了极端奇怪的神色来,喃喃自语道:「咦,听这琴音,这位朋友,竟也有
六只手指!」
     
    铁铎上人笑道:「这样说来,他倒真正是你的同道了!」六指先生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不令他再言语,向着林中,朗声道:「何方高人,在此雅奏,得聆清音,耳福不浅!」
     
    他这里才一出馨,琴音便已然收住,只听得一入答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阁下何
人?」
     
    六指先生听得对方,出言谦雅,心中已是欢喜,忙道:「在下武夷六指。」那人道:
「原来是六指先生,自然是大大的雅人了!」讲到此处像是他突然地想起了什麽事来,「」
地一声,道:「先生如何还有此雅兴,难道还不知仙人峰上,大祸将生了麽?」
     
    六指先生和铁上人,两人皆是一怔,道:「阁下此言何意?」两人一面说,一面便向林
中,走了进去。只见一枝老松之旁,一块青石之上,坐着一个人,手中抱着一张古琴,已然
以琴套套了起来,一见两人进来,便起立相迎。
     
    六指先生和铁铎上人,一齐向那人打量时,只见那人年纪甚轻,生像也颇是清秀,六指
先生特为打量那人的双手,却是每手五指,和常人一样。
     
    六指先生呆了一呆,道:「刚才操琴的,可是阁下麽?」那人道:「正是在下,不知尚
可供清聆否?」六指先生心中暗自奇怪,心想以自己在奏琴指法上的造谐而论,断无听错之
理,刚才那几下琴音,有一小段大轮指法,若不是手生六指之人,万难奏出!但如今人家既
自认了,自然也不便再为追问,便道:「阁下指法超霉,令人佩服,但不知刚才所说的话,
是何意思,尚祈详告。」
     
    六指先生和铁铎上人,因为根本不识得那人,是以才会被他瞒过,以为刚才奏琴的,当
真是他。如果此际,吕腾空也在的话,则一眼便可以认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齐福!
     
    只不过此际,齐福已然换了装束而已!齐福本就是要使得他们两人,早点赶回仙人峰
去,好令得仙人峰上的一场大乱,更加热闹,便道:「天虎吕腾空,以及西门一娘两人,说
是阁下害了他们的唯一爱子,因此要搬请峨萆、点苍,两派高手,前去仙人峰动手哩,两位
若是怕事,最好还是躲上一躲,只不过他们上了仙人峰「若是找不到你们,那样先生数十年
来所收集的百馀张稀世古琴,只怕要遭殃了!」
     
    人的嗜好深了,每每会近於不可理解的程度,那百馀张古琴,简直是六指先生的性命,
齐福的这几话,直射入他的心坎之中,不由得「呀」一声,道:「铁铎,快回去!」
     
    不等铁铎上人答应,便身形闪动,出了林子,跨上那头异种驴子,「得得」连声,疾驰
而去。
     
    铁铎上人本是一个没有主意的人,一见六指先生离去,更不待细问其中因缘,也连忙大
踏步地跟了出去,不一会,便已然跑远了。
     
    齐福见他们离去,才哈哈一笑,道:「主人,两人已被我说信了!」只听得林子深处,
传来一人的声音,道:「你做得好,不消多久,你便是武林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物了!」
     
    齐福忙躬身道:「全仗主人栽培,我们可是再要去说动他人,这峨萆点苍两派,要幵濉
夷生事?」
     
    林中那人道:「自然,要令得武林中人,个个皆知!」齐福与他的主人,倒并没有夸
口,吕腾空夫妇,才到苏州,武林中人,几已然大都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上武夷山去的,
正邪各派都有,而且,不是一门之长,便是一派高手!
     
    其中,有为六指先生去打不平的,如竹林七仙,也有因为曾拦截吕腾空夫妇,而一无结
果的,如飞燕门掌门,青燕丘霉素,华山烈火祖师座下堂主,以及徐留本等人。
     
    邪派之中,为吕腾空而上武夷去的,也有不少,鬼圣盛灵,泰山黑神君等人,也全已上
路。
     
    而更有抱着与吕腾空切骨之仇,寻上山去的,如火凤仙姑,韩玉霞便是。而更有一个,
是想将这场浩劫,消弭於无形的便是谭升。另有不少少年英侠,如谭月华兄妹,端木红等,
也一起赶向武夷仙人峰去。六指先生隐居的武夷仙人峰,一时之间,竟成了武林高手,风云
际会之地,也眼看将要成为,武林中的一个修罗场!
     
    却说一个月之後,六指先生和铁铎上人,早已到了仙人峰上。武夷山本是天下名山之
一,幽邃深广,峰峦不绝。那仙人峰并不算是最高,但是却是武夷诸峰之中,最为险峻的一
座。
     
    隔老远,便可以到,在庲簆之中,有屏风也似的一座峭壁上尚达千仞,全是陡上陡下的
直壁,无数铁鳞如龙,矢矫腾挪的千年古松,从石缝之间生长出来,而在峭壁的正中,竟有
人工所凿的阶级,直通峰顶!那石级,为数共有三千六百级,乃是十个大周天之数,是哪一
年哪一代,何人所凿的,早已湮没不可考证了。
     
    但是,那些石级竟才四寸,而且,因为少人行走的关系,生满了青苔,极是滑腻,如果
不是轻功有造诣,也是只好峰兴叹而已。
     
    六指先生所住之处,乃是峰顶。那山峰顶上,却又与众不同,乃是老大一块平地,终年
风清日丽上方草如茵鲜花似锦。六指先生拣了这样的一个地方,作为居住之所,本来是再也
清幽都没有,但怎如此清静的一个地方,却要发生武林之中,最不平静的事情。
     
    那一日早上,只见在一株古松之下,一槐大青石之旁,有两个人,正在对奕。那两个
人,全都生得貌相清古。一个,在拈子沉吟间,右手大拇指旁,生有一杖枝指,正是六指先
生。另一个,身材瘦削,三络长须,双眼炯炯有神,右手正在把玩一柄,青翠可爱的碧玉如
意,那人便是以爱玉驰名武林,一身武功,极为怪异,只要对方持有好玉,不论对方是否邪
派中人,都肯授对方武功的武林怪杰,自号碧玉生的祁珏。
     
    两人各自坐在石凳之上,看来极是优闲。但是在他们不远处,却有一个黑凛凛的大汉,
豹头环眼,虹髯如戟!
     
    那大汉手中,提着一只黑漆确的大铎,高可四尺。宽约尺许。那铎,本是钟的一种,形
如斧首,乃是古时祭祀礼乐之中,颇为重要的一种乐器。
     
    但铁铎上人的那只铁铎,当然已经不再是乐器,而是名震天下的一件兵刃。相辑铁铎上
人年幼之际,便已然气力过人,天生神力,无人能敌。因此,在艺成之後,也一直没有称心
的武器使用。直到数年之後,偶然经过三峡附近,见当地船民,正向一只铁铎焚香致拜,又
有土豪在勒索银钱,铁铎上人一时不一平,上前干涉,和土豪动起手来,三拳两脚,便将土
豪打走,又见乡民迷信可笑,想将那铁铎提了起来,怎知却提之不动!
     
    铁铎上人当时一惊,实是非同小可,因为他自知神力,要提起三五百斤的物事,并非难
事,而那铁铎,竟然如此之重,去是始料不及。
     
    因此,他又另访名师,苦心练功,又过五年,再到那地方,才将铁铎,提了起来。
     
    翻过了铁铎一看,背後镌有这样一行字:「大禹治水,制铎所铸,二十七招铎法,留赠
後人。」下面并无署名,只镌着一头豹子。
     
    铁铎上人心知一定是唐朝天宝年间,一位武林异人的贵物,又在铁铎之下,得了那二十
七招铎法,从此便声名大噪,时间一久,人皆称之铁铎上人,本来姓名,反倒无人提起!
     
    此际,只见他身形盘动,那只铁铎,荡起匹练也似地乌虹,绕在他身旁,招数浑厚刚猛
之极,舞了一会,将铁铎「砰」地一声,向地上一放,着正在对奕的两人,大声道:「你们
两人,难道不知强敌即将前来此间生事麽?」
     
    六措先生淡然一笑,拈起一枚棋子,「叮」地一声,放了下去,道:「知道又怎麽样,
难道可以阻止他们上山来麽?」
     
    铁铎上人浓眉掀动,大声道:「哼!你们两人,不是整日弄琴玩玉,便是呆坐下棋,竟
然一点也不思对策,却是何意?」
     
    铁铎上人,脾气极是焦躁,想到点苍,峨帽两派高手,即将攻来,恨不得拔天倒地,与
之大战一场,可是偏偏这几天来,仙人峰上,又平静得很,而六指先生与碧玉生两人,像是
没事人一样,是以铁铎上人,心中更是不耐。
     
    只听得碧玉生笑道:「六指,这一局,却是你输了,难道还不服麽?」六指先生则道:
「不错,我输了七子。」两人嘻笑对答,竟然不再理会铁铎上人!铁铎上人一张黑脸,涨得
通红,大踏步走了过来,手起处,「呼呼」两掌,疾推而出,将大青石上,百十枚棋子,尽
皆「嗤嗤」连声,推了出去,有的射山三四丈开外,有的则深深嵌入树身之中!
     
    六指先生和碧玉生两人,振衣而起,哈哈大笑道:「铁铎,你也未兔太扫兴了!」
     
    铁铎上人也正想说话,听得半山腰上,传来了六七下啸声!那六七下啸声,或急或徐,
或高亢,或低沉,悠悠传来,显见发啸之人,无一个是武中庸手。
     
    铁铎上人立即面色一变,道:「你们还说我扫兴?瞧,这不是来了?」身形如风上滴溜
溜一转,来到了大铁铎之旁,用手一提,已然将那只玄铁铁铎,提在手中。
     
    碧玉生和六指先生两人,互了一眼,不由得笑得直不起腰来。铁铎上人瞪着铜铃也似的
眼睛,大声道:「敌人来了,还笑什麽?」六指先生道:「铁铎,你一连数日,大惊小怪,
竟弄得连好朋友呼啸之声,都认不出来了,难道还不好笑麽?」
     
    铁铎上人一怔,随即喜道:「!是他们七个怪物来了!」他这里一言甫毕,只见上山之
处,人影连闪,已然闪上七个人来。那七个人一到山顶,便一字排开,为首一个,乃是大胖
子,大声道:「铁铎,背後莫说人是非,我们怎见得便是怪物?」
     
    铁铎上人见来到的七人,正是自己莫逆之交,竹林七仙,心中已然大为高兴,哈哈大笑
道:「你们七人不是怪物,谁是怪物?闲话少说,快商议如何退敌,却是正经!」
     
    六指先生却道:「七位别听铁铎的胡说,我这里有陈年的百花隹酿,咱们先共谋一醉再
说!」七人齐声道好,却将铁铎上人气得吹胡子蹬眼,又明知自己囗齿不灵,讲他们不过,
只得赌气不开日!
     
    六指先生果然命小童搬出隹酿来,众人便在草地下或坐或卧,大声言笑,足饮了一个来
时辰,胖子生死圈林豪,才停杯道:「六指,咱们玩乐管玩乐,我们一路上来的时候,已然
打听得武林中不少高手,平时绝不出动的,竟也全向此而来了,不知你们作主人的,打算准
备如何迎接?」
     
    六指先生拍手笑道:「笑话,仙人峰又不是我的,他爱来不来,关我什麽事?」
     
    神笔史累道:「六指,你可别将车情看得太过轻松了!」六指先生面色一沉,道:「史
老三,你又来煞风景作甚?」铁书焦通大声道:「六指先生,峨萆点苍两派,认定你害了吕
腾空的儿子,这却不是小事,不妥为应付,便是一场武林大劫!」
     
    六指先生为人,本来已然淡泊恬静,到了极点,因此,仍是一笑道:「就算是一场武林
大劫,劫不由我而生,干我甚事?」
     
    铁铎上人了半晌,这时後才愤愤地道:「七位不要再和他说,到时候,我们大家来一个
不理,看他如何对付!」
     
    六指先生笑道:「峨帽点苍两派,并非是下三滥,焉有不讲理的道理?」神笔史聚正色
道:「这就很难说了,如今,整个事情,像是有一个极神秘,而神通又极为广大的人,在从
中挑拨一样!你可知道,成震天下的七煞神掌,又重现武林了麽?」
     
    六指先生不禁耸然动容,道:「难道竟是七煞神掌主人,从中捣鬼?」史聚摇头道:
「那倒不是。」便将自己所知,吕腾空夫妇和韩逊,火凤仙姑两人结怨,飞燕门掌门,青燕
丘君素只怕也要赶下山来一事,草草地说下了一遍,六指先生听罢,不由得默然。
     
    铁铎上人心知他已知事态严重,便哈哈一笑,道:「饮!下棋!」生死圈林豪,了铁铎
上人一眼,道:「铁兄,事情非同小可,咱们自己人之间,莫生嫌隙,此次上山来的,固然
各门各派人物都有,但如果真要动起手来,咱们十人,却只怕不会再有什麽人来帮手了!」
     
    铁铎上人豪气千丈,道:「只凭咱们十人,怕也已足够了!」铁铎上人此言,倒也不是
炎炎大言。需知道十人,各自身怀绝技,已然全是第一流的高手!如果真要是动起手来,对
方若没有那麽多的高手,是一定讨不了好去的。神笔史聚,正再想说话,突然,了无声息,
已然有两个人,上了峰顶。那两人上山的身法,快疾之至,只见灰影一闪,人已然上了来。
众人定睛一看,来者却是两个中年女子。只见那两个中年女子,向家人行了一礼,道:「不
知哪一位,是六指先生?」六指先生站了起,来道:「在下便是,不知两位,有何见教?」
那中年女子道:「晚辈乃是飞燕门门下,奉家师祖之命,先上山来谒见六指先生。家师祖言
道,她欲向六措先生,暂借仙人峰上一处地方,容飞燕门中数人,暂住几日!」
     
    六指先生听了,淡然一笑,道:「我仙人峰上,只有三间草堂,却再无其他房舍!」
     
    那两个中年女子,又行了一礼,道:「何消房舍,但愿有一块空地,则於愿已足!」
     
    六指先生道:「既然如此,两位可在峰顶,任择一地便了!」两人躬身道:「如此则多
谢了!」辖身四,一起来到两棵大柏树之间,自怀中取出十七八根三尺来长的铁棍来,顺手
抛出,那些铁棍,各自幻成一溜精虹,在地上。片刻之间,便已然围起了十丈方圆的一块空
地。
     
    而在那些铁棍之上,都以红漆,涂着一只小小的燕子。两人做完这些,又向来人,行礼
告退,道:「晚辈等去请家师祖上山来,多承各位,慨借一地之德!」说毕,身形飘飘,迳
自下山去了。
     
    等两人走後,六指先生叹道:「飞燕门一门,虽然全是女子,但是在武林之中,有此地
位,亦非偶然!这两人,只不过是丘君素的再传弟子,行事武功,已有如此修养!」
     
    众人心中,也都有同感,各自谈论了一阵,只见那两个中年女子,去而复返,在她们的
身後,跟着一个,一身青衣,形容丑陋,面罩寒霜,目露精光的老婆婆。那老婆婆虽然已经
鹞皮鹤发,但是却毫无之态身子笔直,行动之间,简直不像在走路,而像是在水面,自在飘
行一般。
     
    众人一见,便知那是飞燕门掌门,武林之中,第一女异人,青燕丘君素。众人之中,与
飞燕门向无往来,丘君素一上峰来,既不理人,众人也不去理会她。
     
    在丘君素身後,又跟着四个飞燕门的再传弟子,一起来到了那块空地之上,搭起帐幕,
埋下了锅灶,再不与宋人交谈。
     
    神笔史聚悄声道:「看情形,点苍峨帽两派高手,也不见得便会占尽上风,丘青燕和火
凤仙姑上父情如此之好,她自然是帮着火凤仙姑,来寻天虎吕腾空的麻烦来了!」
     
    众人尽皆点头,碧玉生道:「到时,我们若能置身事外,倒也有一场热闹可看。」
     
    神笔史聚笑道:「你想得倒不错,只怕首先遭殃的,便是你与六指!」众人一面言笑,
一面仍然是开怀畅饮,不一会,只听得半山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轰轰发发」的怪声,
那声音,像是劲风吹袭着烈炉烈火猛窜时,所发生出来的一样。
     
    同时,只见半山腰中,冒起了老大的一股浓烟来,浓烟之中,火星迸跃,时时还可以看
到一溜溜的烈焰,腾空而上!
     
    铁铎上人一见了这等情形,便大声叫道:「老贼可恶!」提起了大铁铎,大踏步地,便
要向上山之处,迫了上去。但是他只跨出了一步,已然被竹林七仙中的三个人拦住。同时,
碧玉生也已然沉声喝道:「铁铎,不论何人上山来,咱们暂时,都不可生事,且由得他
去!」
     
    铁铎上人道:「碧玉生,你们平日,目中无人,如何今日这等容忍起来?」六指先生也
正色道:「铁铎,事情非比寻常,岂可贸然行事?」说话之间,只见那股浓烟,已然越来越
近,最奇的是,仙人峰上,风势颇劲,但是那股老粗的浓烟,却是笔直上升,并不被风吹
散。
     
    幌眼之间,只见一个神威凛凛,身高八尺,一身红衣的大漠,已然出现在上山之处。
     
    那大漠身材之雄伟,看来犹在铁铎上人之上!只见他右臂袒露,肌肉盘札,执着老大的
一个火把。那火把也不知是什麽东西扎成的,冒出的火焰上尚达五尺,火焰之上,便是冲天
浓烟。
     
    那大漠一上来,便大剌剌地向前跨出了几步,可是峰顶上众人上竟没有一个,去理睬他
的,那大漠脸上,略现忍容。
     
    但是片刻之间,忍容已敛,只听得他大声道:「华山门下,掌火使者,奉祖师之命,来
此暂住,先行通报,勿谓失礼!」
     
    众人面上,都似笑非笑地着华山派的掌火使者,只有铁铎上人,实在按捺不住,直跳了
起来,叱道:「放你妈的尸!咱们也上华山去,这样擢武扬威,你那老贼祖师,容得容不
得?」
     
    那掌火使者,冷冷地向铁铎上人,看了一眼,道:「阁下可是此间主人?」六指先生连
忙向铁铎上人,使了一个眼色,低声道:「禁声,如今绝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铁铎上人悴然住日,六指先生道:「既是华山烈火祖师,要驾临此间,在下自当欢迎,
使者请便!」那掌火使者「嘿嘿」两声冷笑,态度傲慢之极,走出五六丈,拣了一块空地,
双手用力,将那火把,向地上一,便双手腰,站在火把之旁不动。
     
    众人俱都知道,华山一派,自大已惯,尢其是掌门人烈火祖师,因为在武林之中,辈份
极尊,所以更是目空一切。
     
    这掌火使者,在华山派中的地位,尚在十二堂堂主之上,一身玄门外功,已然到了出神
入化的地步,也难怪他态度傲然。
     
    大火把才入地上不久,便听得一阵乐音,传了上来。不一会,只见四个红衣童子,各捧
乐器,缓步吹奏而上。在四个红衣童子後面,跟着三个汉子,俱皆是步履稳沉,一眼去,便
知功力不凡。那是华山十二堂主中的人物。
     
    最後,才见到一个满头红发,宛若头上,顶着一丛烈火,身形又高又瘦,看来像是一条
竹竿,但是又偏偏穿着一件,宽大已极的红袍,红袍之上,又以更红的丝线,绣出团团烈火
飞腾之像的老者,两眼向天,缓缓地向山上走来。
     
    这些人,到了峰顶,也是自顾自地在火把之旁,张开了牛皮帐幕,安顿了下来。
     
    那只大火把,始终「轰轰发发」地燃烧着,浓烟冲天。六指先生,向之了半晌,双眉略
蹙,站起身来,道:「各位,咱们还是到茅屋中去坐吧!」
     
    竹林七仙却一齐摇头,道:「就在此处,又怕怎地?」不一会,又突然听得,响起了极
是难听的一阵哭嚎之声!神笔史聚笑道:「好哇,牛鬼蛇神,什麽样的东西全来了!」那哭
嚎之声,由远而近,由下而上,傅了过来,来势本是极快。但是,在将要到达峰顶之际,忽
然听得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道:「借光!借光!」
     
    又听得一个极是难听的语音叱道:「什麽东西,快给大爷让路!」就这几句话的工夫,
峰顶众人,循声去,已然看到四条人影,飞掠而上,俱是一面向上掠来,一面四人竟在交
手!
     
    只见两个,乃是鬼圣盛灵的儿子,勾魂使盛才,和夺命使盛否两人。另外两个,却是一
男一女。那女的,年纪只不过十五六岁,神态娇欲。一身衣着,颇是奇怪,两只衣袖,像是
灯笼一样大!那男的,年约二十,神气清朗,手神飞逸,是一个罕见的美少年。
     
    盛才和盛否两人,手中哭丧棒和招魂幡,暴风骤雨也似,向两人点出,看情形,他们是
想赶到那两人的前面去。
     
    但是,那一男一女两人,身法却极是快疾,幌眼之间,已然到了峰顶。只见那少女,一
到峰顶,便转过身来,娇叱道:「无主游魂,也敢与我们争路,叫你知道我们的厉害!」她
这里才一顿间,盛才的招魂幡,已然卷起了「腊腊」风声,当头压下!
     
    而盛否的哭丧棒,也已然颤起一个圆圈,疾向她胸际点到!那少女身受两人的夹攻,可
是神态却仍然极为安定,更奇的时,那与她一起上来的年轻人,竟然背负双手,缓步踱了开
去,像是知道那少女,绰有馀力,定能应付两人一样。
     
    此际,在峰顶的众人,全是武林之中,知名之士,如烈火祖师,丘君素等人物,都是辈
份极高的高手,他们自然知道,鬼圣盛灵的两个儿子,鬼宫双使,绝不是等闲人物。
     
    而且,更厉害的,还是鬼圣盛灵本人。这一双少年男女,众人尽皆不知来历,不少人心
不禁为他们耽心。正在众人,一齐向少女去之时,只见那少女,突然一声娇叱,身形疾向後
退出了丈许,盛才和盛否两人,各自身形飘动,响起了极是难听的哭嚎之声,一齐扑了过
来!
     
    神笔史聚在一旁见了这等情形,正待出面,为这少女打抱不平,突然听那少女大笑道:
「两只野鬼,你们上当了!」
     
    语言未毕,只听得两下裂帛之声,那少女宽大已极的衣袖,突然裂了开来,两条老粗的
铁链,夺袖而出,如虹龙飞舞,卷起两道黑蛀,向盛才和盛否两人,没头没脑地盖了下来。
     
    不但是事出意料之外,而且,那两条铁链,还带起了排山倒海也似的一股大力。
     
    三人本就相隔的极近,那两道铁链,才一扬起,劲力排荡,盛才和盛否两人的号叫声上
立时被压了下去。
     
    紧接着,那少女双掌翻飞,「呼呼呼呼」,已然接连拍出四掌。在她拍出四掌之际,双
链仍然是舞动不已,招式怪到了极点!鬼宫双使,一时情急,竟忘却自己,刚上峰顶,身後
数尺,便是悬崖,竟然不约而同,一齐向後,退了开去,一退之下,一脚踏空,待知道不妙
时,那少女已然哈哈大笑,铁链挥动,又是一步进逼,只听得两人惊叫一声,一齐向下跌
去。
     
    仙人峰陡峭无比,三千六百级石级,何等高峻,这一跌下去,两人岂会有命?那少女面
带笑容,手臂一挥,将铁链盘在臂上,向那年轻人走来,道:「哥哥,已将那两个野鬼,打
发下山去了!」
     
    那年轻人一笑,道:「不错!」他们两人的态度,极为镇静,像是刚才的一场恶斗,根
本就未曾发生过一样。他们自己,虽然不急,俱是众人之中,却颇多人为他们耽心。碧玉生
朗声道:「两个小娃子,你们已然惹下大祸了!」读者诸君上课来早已知道,那一男一女两
人,乃是谭月华兄妹。谭月华秀眉一挑,道:「惹下了什麽大祸,尚祈指教。」碧玉生道:
「两个鬼儿子死了,老鬼岂肯与你们干休?」谭月华嘻嘻一笑,道:「老鬼若是来了,我只
往前辈身後一躲,还怕什麽?」碧玉生不由得被她逗得大笑起来,他笑声未毕,突然又听得
「呼呼」两声,两个人从石级之上,被人直抛了起来,落在峰顶!
     
    众人心中,不禁尽皆愕然,停睛一看,被抛起来的两人,竟正是鬼宫双使,盛才盛否!
     
    两人结结实实地被摔在草地之上,但他们究竟一身功夫,非同等闲,立即便一跃而起。
     
    众人正在错愕,何以两人跌了下去,竟至不死,巳然听得一人,沙声大笑,道:「六指
先生,来者是客,虽然鬼子鬼孙,惹人讨厌,但打狗也看主人面,暂且看在老鬼的面上,由
他们在峰顶开开眼界也好,又怕什麽?」
     
    话才说完,人已上了峰顶。只见他一身肥肉,肩挑石担,正是太极掌门,胖仙徐留本!
竹林七仙一见他现身,便各自冷笑一声,那当然是为了鄙夷他日前所为。但是徐留本却若无
其事,来到飞燕门众人的旁边,将石担一放,便坐了下来,向盛才盛否两人道:「你父亲日
前,在我手中,拣了一个便宜,本来我眼看你们跌死,也不能救你们,但上天有好生之德,
是以才便宜了你们,还不远远地躲了开去,仍要在眼前现世麽?」
     
    看他讲话训斥,俨然是一代宗主。但是,当日在茶寮之中,他对付吕麟之际,却又实足
是一个卑污小人。盛才盛否两人,心中又气又怒,但是他们又知道,在这仙人峰上的,全是
些一等一的高手,连那不知来历的少年男女,自己也招惹不起,遑论他人?因此,只得忍气
吞声,等自己父亲到了再说,各自「哼」地一声,便远远地避了开去。
     
    谭月华兄妹两人,也慢慢地向外,走了出去,可是走不几步,忽然听得华山派那面,有
人哄道:「小女娃,你过来!」
     
    那发话之人,内功也颇是精湛,声音缭亮,人人可闻。而且,虽然未曾指名道姓,俱是
峰顶之上,却是只有一个少女,当然也可以知道,那一句话,是为什麽人所发的。
     
    可是,谭月华兄妹两人,却装成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笑语不绝,向前去走。那发话之
人,正是华山派跟着烈火祖师上山来的六大堂主之一,一见对方,竟然不眯不睬,脸上不禁
大是铷不下来。
     
    身形一幌,便已然来到了谭月华兄妹两人的面前,面带怒容,喝道:「小女娃,叫你过
来,如何你假装没事人?」
     
    那堂主如此厉声喝问,本来,已然大大不合武林之中,同道相待的规矩。但是华山派一
向骄妄已惯,这样的行事,在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麽。一时之间,竹林七仙和碧玉生等
人,人人欠了一下身子。看他们的意思,显然是准备双方在起冲突之际,助谭月华一臂之
力。但是谭月华却向他们十人,笑了一下,又转过头来,「喔」地一声,道:「原来阁下是
在叫我,我却不姓小,也不叫娃子!」
     
    那堂主「哼」地一声,道:「小娃子,谁与你油腔滑舌?你快点随我来,祖师有话和你
说!」
     
    谭月华奇道:「祖师?什麽祖师?」她这种神情,分明是假装出来的,因此,也就格外
显得可笑。众人之中,已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尤以鬼宫双使,笑得最是大声。原来他们
两人,刚才吃了谭月华的大亏,若不是跌下悬崖去的时侯,恰好碰到徐留本上山来,两人一
头一个,抱住了他肩上的石担时,此际,两人只怕巳然粉身碎骨了!
     
    因此,他们见到华山派中人物,出头寻谭月华的晦气时,心中便大是高兴,唯恐他们不
起冲突,大声怪笑,故意激怒华山派中人物。
     
    那堂主果然沈不住气,喝道:「祖师如今,亲临仙人峰,你还敢强嘴?」话一说完,右
手疾伸,便向谭月华的肩头,疾抓了过来。但是,他这里才一出手,那年轻人的右手,却已
然轻轻地搭到了他的肩上。那堂主只觉得一股大力,压了下来,全身皆软,已然伸了出去的
右臂,不自由主地软垂下来!那年轻人淡然一笑,道:「朋友,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动
脚?」那堂主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但是却又偏偏使不出力来。
     
    谭月华的哥哥,又是一笑,道:「朋友请回去吧!」轻轻一推,那堂主直跌出了丈许,
想要勉力站稳时,大力未止,「卜道」一声,坐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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