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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不分皂白,火并铁尖桩
    那怪人「格」地一声,笑道:「你莫问我是谁,若是你不同意我的话时,咱们不妨先来
见一个高下!」红鹰龚隆心中暗想这倒好,和我先叫起阵来了,当着那麽多人,焉可示弱,
大踏步向前踏了出来,那怪人身形一纵,从所坐的石笋上面,跳了下来,向龚隆迎了上去,
两人迅即走近。
     
    只见龚隆一伸手,道:「咱们套个交情!」那意思便是要和那怪人,握一握手。当然,
握手是假,较力是真。因为,红鹰龚隆,身为峨萆俗门掌门人,像吕腾空这样的高手,名义
上也是他的辖下,身份之尊,自然一时无俩。
     
    以他这样身份的人物,若是一上来便出手,便显得小气了。所以,他才要与那怪人,握
手较力。那怪人道:「好!」毫不犹豫,便伸出手来,两人双手一握间,红鹰龚隆运转本身
纯阳真气,一股排山倒海也似的大力,由掌心「劳官穴」送出,向那怪人,直袭了过去。
     
    可是,他那股大力,一经袭出,只觉得对方的掌心,软若无物,一点也不着力,而且,
像是还有一股极大的吸力,将自己的大力,吸了过去。
     
    龚隆心中,猛地一怔,暗忖这是什麽功夫?一时之间,也不敢怠慢,内力连忙回收。他
从刚才内力以排山倒海之势发出,到内力突然回收,其间只不过是电光石火,一瞬间的事,
因他自己所发的大力,突然回转,与未发之力相撞,居然发出了「轰」地一声,两只手掌,
也由合而分,两人各自,退出了一步!
     
    这一下,看来像是未分胜负,因为两人同时後退了一步。但是红鹰龚隆,却心中明白,
是自己棋差一着。虽然,再比试下去,胜负也还难料,俱是两人一握上了手,对方看来,声
色不动,自己却要仗着内力一发一收,所撞击的大力,连对方带自己,一齐震开。
     
    这面,便有了高下之分!但总算未曾失了面子,红鹰龚隆也趁机下台,道:「尊驾也可
以够资格做大会的主持人了,且看你如何调度法!」
     
    红鹰龚隆如此一说,更显得他和那个怪人,功力是不分高下。而其中的实在情形,除了
真正有数的两三个高手,如水镜禅师,烈火祖师等看了出来之外,其他人竟是一概不知。
     
    那怪人笑了一声,道:「多承龚朋友认可,不知其他各位,尚有异议否?」以红鹰龚隆
在武林中的地位而论,更加上他和那怪人较力,结果不分上下,其他人自然不会再和那怪人
去试本领。
     
    因此,那怪人讲完了以後,好一会没有人再说什麽。那怪人道:「既然如此,我又有谬
见了,我们在这比武,当然和一般武林中人不同,非别出心裁不可。若是要文比的,各自去
想主意,我也管不了这麽多,若是要武此,在平地上动手,未免没有多大的意思!」讲到此
处,手在怀中一探。
     
    只听得「铮铮」连声,他已然抓了一把细如小指,长可四尺的铁棒在手。那铁棒的颜
色,青莹莹地,一便知,是上隹的缅铁打就。铁棒的两端,全都尖锐无比!众人俱都不知道
他取了那十七八条这样的铁棒在手,是散什麽。只听得他嘻嘻一笑,随着那一下笑声,身形
滴溜溜地转了一个圈儿,其快如耨,而且,在转着圈儿之际,已然一根一根,将那十七八枝
铁棒,全都进了岩石之中。
     
    要将缅铁打成的铁棒入石中,在场不少人,俱能够做到。但难的是此人下手,如此之
快,而且,还得整齐无比。此时,众人才看清那铁棒,一共是十六根,每隔三尺,上一根,
成为一个正方形,每一面四根,也就是说,铁棒已然出了一个一丈二尺见方的一个针桩来。
那人道:「这十六根缅铁棒,颇是锋利,要动手的,必须在这上面,见个高下!」
     
    那人将话讲完,在山顶上的各高手,心中不禁全都暗叫一声「妙」!因为武功高的人,
内外功之外,轻功也一定随着内功的精湛而越高。除非是专练外功的人,如铁铎上人那样,
轻功才非其所长。
     
    所以,各高手俱都觉得那怪人所出的,虽然是一个难题,但是却有点意思,因为由此,
更可以显出各人的真本领来。
     
    唯独铁铎上人怪叫道:「呸!这算什麽?」那怪人道:「我知道,这对专练外功的朋
友,未免不甚公平!但我却另外还有办法!」说着,便在那针桩之旁,来回以脚拖地,走了
几遭,只见他双脚拖过之处,凡是有凸起的地方,尽皆石屑四飞,被他拖平。不一会,又出
现了丈许见方的一块平地,他才退了开来,指着那平地一笑,道:「铁铎上人,可知道在下
的意思了麽?」
     
    铁铎上人道:「呸!谁知你葫芦中卖的是什麽药!」那怪人道:「若是有人,不愿意在
针桩上动手的,也可以在这块平地上过招,但如果自度,每一招不能在地上,踏出一个足印
的,不如趁早在一旁睡大觉,看热闹的好!」
     
    这一番话,却正搔着了铁铎上人武功的痒处,不由得大声叫道:「妙哇!」竹林七仙等
人,冷眼旁观,只觉得那戴着大头佛面具的怪人,不但本身武功高绝,而且对於各人的武
功,像是也心中有数,所发的见解,透辟之极,令人不能不从心中佩服。
     
    但是,看情形,那人的来历,仙人峰上,竟无一人,认得出来!要知道,这实在是绝不
可想像的事情。像火礁岛主,七煞神君那样,已有近二十年,未在武林中露面的人物,虽然
他舍弃了「七煞神君」的外号不用,而改用本无人知的原名「谭升」,但是,总还可以猜出
些来历来。
     
    而那个罩着大头佛面具的怪人,却是令人一点也摸不着头脑。看他的行径,也是忽正忽
邪,叫人吃不准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当下那怪人讲完,又道:「吕总镖头和火凤仙姑,既然
要先动手,便请上场!」
     
    他这一言甫毕,便听得青燕丘君素道:「火凤仙姑连日来神思恍惚,精神不继,谁要寻
她报仇,找我也是一样!」
     
    声音越讲越高,一个「样」字,更是显得尖锐已极,尚在空中,荡漾不绝,人已然平平
贴地飞出,来到针桩之旁,身子突然像是为风吹起一样,陡起升高了三尺许,刚好以一式
「风摆荷花」之势,站到了一根缅铁棒上,两眼着吕腾空。
     
    吕腾空只欲杀了火凤仙姑,见丘君素出场揽事,心中有点不愿意和她动手,正在踌躇之
间,忽听一人道:「妙极,我们之间,刚好有韩大侠的一笔帐未曾算清!」
     
    家人循声看去,只见讲话的,正是银冠道人。手执拂尘,已然缓步踱了下来,一跃而
上,和丘君素各占一角。那怪人「哈哈」一笑,道:「正主儿全不上场,帮拳的却先拼起
来,也好,你们两人,只分出胜负便算还是不见死活不散?」
     
    丘君素冷冷地说:「这又干你什麽事?」那人笑道:「不管便不管!」身形向後倒退,
在一块大青石上抱膝而坐。在针桩之上,丘君素和银冠道人,各据一隅,相隔也不过一丈四
五,银冠道人一跃了上来,真气一提,右手仍是握着拂尘,向着丘若素一抱拳道:「丘青燕
请了!」就看那一拱手之势,拂尘的马尾,由内而外,已然一招「董子献桃」,凌空拂出。
     
    这时候,两人全是站在锐利已极的缅铁棒上动手,无论什麽时候,皆只能以一足沾住棒
尖,而且,若不是轻功已够火候,不难被棒尖洞穿脚背!所以非要全神贯注不可。
     
    而银冠道人又知道丘君素的轻功,冠绝一时,所以便抢制先机,毫不客气,已然一招发
出,一股劲风,直向丘君素袭去。
     
    丘君素身形一幌,平平向侧飞出,已然越过了两根铁棒,来到了另一角上。银冠道人就
势足尖在棒上轻轻一点,向前移近了四尺,手腕向外一翻,身子向前略倾,一招「顺水推
舟」,已然发出。
     
    而在那一招发出之际,身形拔起,又向前跨过了一根铁棒,拂尘尖端,束成笔尖也似,
连颤三颤,已然指向丘君素胸前,「中府」、「云门」、「漩机」三个穴道。
     
    那三个穴道,全都隶属「手太阴肺经」,乃是人身极要紧的穴道。银冠道人在第二招
上,便出手点对方这样的要穴,可知这一场,实在是生死的博斗!
     
    丘君素此际,正站在针桩的边缘,後退无路,敌人自右侧攻到,左手又作势欲拍,将丘
君素左面的去路封住。
     
    看来,那一招「顺势推舟」,银冠道人像是非得手不可。但就在银冠道人的拂尘尖端,
堪堪点到丘君素的胸前之际,丘君素突然身子一侧。
     
    那一侧,看来是毫无作用的。因为银冠道人那一招「顺水推舟」,本来是点向她胸前的
三大要穴。而如今她一侧身,身旁的穴道,仍不兔要为银冠道人点中。但是青燕丘君素,究
竟不是无名之辈,焉能在第二招头上,便为银冠道人所败?
     
    只见她一侧身间,右手已然倏地伸出,抓向银冠道人左手的脉门,同时左手顺势一掌,
拍了出去,将拂尘的来势,阻了一阻。
     
    青燕丘君素,乃是内力何等深湛之人,她那一掌拍出,掌风呼呼,将银冠道人的道袍,
吹得紧贴在他的身上。
     
    银冠道人见丘君素使出了这样巧妙的招数,心中也不禁为之一怔,手臂一缩,同时右手
拂尘,也已然改招,一式「银河横互」,拂尘上的马尾,「刷」地一声,反向丘君素左腕缠
去!
     
    这一招,使得恰到好处,实是微妙到了极点。丘君素的左掌,正是一掌拍出,一只手全
部伸在外面,就算要收回来,手背上也非被拂尘抽中不可!
     
    而银冠道人的拂尘,乃是马尾之中,夹杂着银丝而成,他内力又高,若被抽中,手背非
立时见骨不可!众人之中,已然有的准备高声喝采。
     
    可是就在此际,突然发生了出意料之外的变化,只见丘君素的左手,向下一沉,又向衣
袖之中,略略一缩,电光石火之间,突然「霍」地一声,已然从衣袖之中,拉出一条亮银鞭
来,一招「横扫千军」向银冠道人,疾扫而出。
     
    那条亮银鞭,足有五六尺来长,其势又快疾到了极点,只见电闪也似上兄了一亮,已然
挥到了银冠道长的面前,而其时,丘君素仍然是背部对着银冠道人的,由此益可见这一鞭之
奇!
     
    银冠道人眼看自己一拂,将要得手,却被丘君素一鞭反扫回来,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连忙拂撤招,向後退去时,因为那亮银鞭颇长,只觉得面颊之上,一阵剧痛,已被鞭梢掠
中!
     
    银冠道人当时心中,又惊又怒,真气一泄,突然又觉出脚底一疼,知道已然被棒尖剌穿
了鞋底,心知再打下去,只有更吃大亏,连忙一退再退,身形斜斜地飞下针桩来。
     
    众人向他看去时,只见他面上伤痕,深约三分,鲜血涔涔。尚幸他退身得快,否则,若
是慢了几寸,可能被丘君素的亮银鞭,将整个头颅,削去一半,立时死於非命!银冠道人一
跃下地来,怪笑一声,叫道:「贫道习艺不精,如今甘拜下风!」
     
    一面说,一面向外掠了出去,来到他四个弟子身边,叫了一声:「走!」一面并不停
步,那四人连忙跟在後面,一幌眼间,五人已然下山去了。众人皆知道,银冠道人纵使武功
不如丘君素,但也不应败得如此快法,他之败,乃是败在求胜心切,败在太过大意。
     
    只听得那头戴大头佛面具的怪人道:「去了五个了!」一面说,一面又取出了同样的一
根铁棒来,在青石上「飓飓」地写起字来。
     
    众人一起看时,只见个个字入石半寸,写的乃是:飞燕门丘君素,三招败青城派银冠道
人。
     
    众人一见,心中更是怵然而惊。因为这样一来,比武各人的胜负,尽皆被他,刻在石
上,留传後世,这可是关保着各门各派名声的绝顶大事。
     
    需知武林之中,争杀不已,为利者少,而为名者多。往往为了一名之争,可以牵涉到各
派之间,世世代代之争。
     
    而那怪人却来上了那麽一手,青城派银冠道人,固然已暂时败北,但是却如何肯善干罢
休,一定要千方百计,争回这囗气来。
     
    也就是说,在青城派和飞燕门之间,只怕从此便争相残杀,永无休止。因此,众人面
上,皆为之变色。水镜禅师缓缓地道:「善哉,施主此举,大可不必!」
     
    那怪人却哈哈一笑,道:「我上仙人峰来,既不为向吕总镖头讨什麽希罕物事,也不为
替人帮拳,更不想息争,就是为了要为各门各派,定一高下,焉可不为此事?」
     
    水镜禅师道:「武林之中,争杀已然够多的了,施主这一来,岂非各门各派之间,从此
便永无宁日,从事争杀了麽?」
     
    那怪人一声冷笑,道:「老和尚倒想得周到,但他们争杀,却与我无关,我只是照录事
实而已!」
     
    水镜禅师面色本已红润,这时,更是渐渐地红了起来,道:「施主不肯罢手麽?」
     
    那怪人道:「当然不肯罢手。」水镜禅师念了一声佛号,向前踏出了一步,身子一滑,
已然到了大石面前,衣袖「刷」地扬起,袖角直向大石之上,那怪人所刻的字拂去。
     
    众人皆知道水镜禅师佛门无上功力,深湛己极,那这一拂,虽然衣袖乃是至软之物,而
青石乃是至硬的物事。
     
    但如果被他拂中的话,则因为他已然将佛门无上内力,贯於衣袖之上,则定然可以将那
怪人所刻的字,一齐拂去!
     
    此事,既然已由水镜禅师出面阻止,一时之间,旁人也只是静心观变。只见水镜禅师的
衣袖,才一向上拂起,尚未拂到石上,那怪人手中的破芭蕉扇,已然向下一沉,「呼」地煽
起一股劲风来,迎了上去。
     
    两股大力,在石前相交,隐隐听得有雷动之声,那怪人的身子,突然平空升高了三尺。
     
    而水镜禅师,也身形幌了一幌。从这一着来看,那怪人的功力之高,竟已和佛门第一高
人,水镜禅师,不相上下。
     
    那怪人一腾身而起之後,立即又落在大石之上,仍然是盘腿而坐,哈哈大笑,道:「老
和尚,你莫非是怕峨萆僧俗两门,在这块大青石上,留下臭名麽?否则何以定要不准在下做
这一件记录仙人峰上盛会结果之事?」
     
    水镜禅师的第二袖,本来已要拂出,但是听了那怪人的话,不禁一怔。呆了一呆,道:
「施主差矣,出家人慈悲为怀,岂忍见武林之中,更增残杀之事?」
     
    那怪人尖声笑道:「老禅师,武林之中,不讲争杀,难道应该讲吟诗作对麽?」,
     
    水镜禅师还想再劝他莫为此事,但是红鹰龚隆,已然叫道:「水镜师兄,且由得他去!
难道峨萆僧俗两门,当真会怕什麽人麽?」
     
    水镜禅师转身一看,只见众人面色上,已然像刚才那样,对那怪人此举,表示不满。他
心中知道,这是那怪人刚才轻描淡写几句话的结果。
     
    那怪人的几句话,听来虽然极是平常,但是却变成了谁反对他的行为,谁就是为了怕在
青石之上,留下一个臭名。
     
    试问,谁肯认自己不行?水镜禅师见了这等情形,知道这场劫数,并不是一时之间,所
能挽回得了的,便长叹一声,身形幌动,退回到原来的地方。
     
    那怪人道:「莫担搁时间了,再动手吧!」丘君素在败了银冠道人之後,便一直目注飞
虎吕腾空。飞虎吕腾空,本来也早就想跃上那针桩去,但是却因为那怪人的行动,而阻了一
阻。此际,他已然想跃了上去,忽听得火凤仙姑道:「君素,这是生死相拼的大事,我自己
来!」
     
    一面说,一面身形展动,但是却不向那针桩逸去,反倒向韩玉霞和谭翼飞两人的所站之
处,疾冲了过来!谭翼飞吃了一惊,闪身拦在韩玉霞的面前,「呼」地一掌,拍了出去。
     
    可是火凤仙姑,也已然冲到,也是翻手一掌,迎了上来。「叭」地一声响,双掌相交。
而火凤仙姑就在双掌相交的那一刹间,右臂突然向外一带。其时,两人的手掌,正有极短的
时间,紧紧地贴在一起。而火凤仙姑就是利用了那极短的时间,向外一带,将谭翼飞带出了
一步去,同时,左手已然扬起,疾向韩玉霞肩头抓去!
     
    韩玉霞大吃一惊,想要躲避,已然不及,但就在此际,却听得火凤仙姑高声喝道:「阿
霞,别怕!」韩玉霞在一个错愕间,肩头一紧,已然被她抓住。而火凤仙姑一抓住了韩玉霞
之後,右掌已然和谭翼飞的手掌分开,在韩玉霞的手中一探,已然将她腰际的那柄「烈火锁
心轮」,探在手中。
     
    兵刃一到手,她人也向外疾退了开去。众人这才知道,她突然向韩玉霞进攻,其目的是
为了要取回兵刃。只听得她退开之後,冷冷地道:「不愧是七煞神君之子,居然能硬接我一
掌!」
     
    要知道火凤仙姑,乃是前辈女侠之中,成名巳久的人物。以点苍派西门一娘之能,尚且
曾在她烈火锁心轮下,两番断剑。固然,那是由於她烈火锁心轮上的尖剌,乃是玄铁所铸之
故。但是,她内力深湛,实也是非同小可。而谭翼飞不过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能够硬接得
她一掌,确已是不易之事。
     
    火凤仙姑话一讲完,便斜斜地跃上了针桩。青燕丘君素,本是因为和火凤仙姑,情如姊
妹,又看出火凤仙姑自从昨日,被金骷髅揭出金鞭韩逊,乃是死於她的手中一事之後,便一
直垂头丧气,所以才想代她出手。
     
    如今见她夺烈火锁心轮的那一连几下动作,捷逾旋风,仍是像生龙活虎一般,便将心放
下,说道:「凤姑小心!」说罢跃了下去。火凤仙姑答应一声,一摆烈火锁心轮,圆轮旋转
飒至,道:「吕总镖头,如今可以为你夫人来报仇了!」
     
    吕腾空一见火凤仙姑出场,早已眶欲裂!不等火凤仙姑说完,便大吼一声,高大的身形
一幌,便已然在棒尖上面站定。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手中紫金刀一横,正待一刀削出之际,忽然听得两人同时叫道:
「且慢!」一声尖而一声低沉。
     
    众人一齐看时,只见出声的两人,一个是鬼圣盛灵,一个则是华山派的掌火使者。
     
    众人心中,不禁大是愕然。因为,吕腾空和火凤仙姑两人动手,和他们这两方面,可以
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要他们大叫「且慢」作甚?
     
    众人奇怪之间,鬼圣盛灵一笑,道:「掌火使者请先说!」华山派的掌火使者,也不客
气,朗声道:「奉祖师谕,他尚有事要询问吕总镖头,谁若伤了吕总镖头的,便是与华山派
为难!」
     
    鬼圣盛灵问道:「掌火使者可说完了!」掌火使者道:「说完了,鬼圣请!」鬼圣盛
灵,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阴恻恻的一声冷笑,以尖声尖气,刺耳已极,听了神魂皆悸的声
音道:「我与吕总镖头,尚有一件买卖未谈成功,谁若是伤了吕总镖头,与在下也就过不
去!」
     
    吕腾空听了,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自己走哪儿跑出了这样两个保镖来了?火凤仙姑
则冷笑道:「一个是见不得人的妖鬼,一个是装模作样的东西,原来全是吕总镖头的助手,
既然如此,我自然不会伤他!」
     
    她囗中说着不会伤吕腾空,但是话一说完,烈火锁心轮已然扬了起来。一出手,便是一
招「火鸦双飞」,锁心轮左右一摆,人向前一连踏出了两根铁棒,向吕腾空当胸,狠狠地铲
到。
     
    众人本来早就听出火凤仙姑所说,乃是反话,因此对於她言行不符,倒也绝不为异。只
见吕腾空身形一侧,反手一刀,「飞瀑流泉」,向烈火锁心轮的那个圆轮,反砍了出去。
     
    那一刀,乃是吕腾空毕生精力之所聚,实在是非同小可。刀才砍出,一阵兵刃劈空之
声,已然是惊心动魄,刺耳之极。火凤仙姑的那柄「烈火锁心轮」,轮上尖刺,本有锁拿对
手兵刃的功用。因此一见吕腾空一刀,向自己的兵刃砍来,不由得正中下怀。锁心轮向上一
迎,「铮」地一声响,爆出了一串火花,两件兵刃,已然相交,而吕腾空的紫金刀,也已然
被尖剌锁住。
     
    本来,凡是兵刃,一被轮上尖刺锁住,因为那圆轮,本就在不断转动,而尖剌又是玄铁
所铸,立时会被绞断。
     
    但是,吕腾空的那柄紫金刀,乃是他和西门一娘结婚之际,点苍派所送的礼物。其时,
西门一娘的师傅,穹一上人,尚在人间,穹一上人早年曾遨游南洋,在一个火山岛的火山囗
旁,得到了那一块紫金,因为爱徒出嫁,特备洪炉,穷九十九日之功,亲自打成了这柄紫金
刀,也不是凡品,玄铁竟绞他不断。
     
    而两人的兵刃,既然纠缠在一起,双方的身形,自然尽皆一凝。而吕腾空却制了先机,
手起掌落,「呼」地一掌,向对方头顶拍下。火凤仙姑一见对方掌到,心中不禁一惊。这时
候,兵刃相搏,除非是舍却了烈火锁心轮不要,否则实是避无可避。但是在这样生死相持的
情形之下,她怎肯放弃手中的兵刃?百忙之中,只得疾扬起左掌来,斜斜向上,迎了上去。
这一来,实则,却已然是吕腾空占了便宜!因为他的一掌,是由上而下拍来。而火凤仙姑的
一掌,却是由下而上,迎了上去的。
     
    如果是在平地之上,当然也分不出什麽吃亏和便宜来。但是此际,双方却是在针桩之上
动手!火凤仙姑一掌,要用力向上托上去时,脚下自然要加劲,而一加劲间,便会吃亏。
     
    当下只见两人手掌,由分而合,「砰」地一声响,隐隐然有金石相击之声。火凤仙姑身
子一幌一缩,向外疾退了开去,「嗤」地一声响,铁棒上的尖剌,已然将她的鞋底,刮破了
一条缝!
     
    而吕腾空那一掌,虽然未曾将对方制於死地,总是占了上风。一见对方退出,一声虎
吼,身形一矮,右腿打横伸出,左脚支在铁棒尖上,一刀横扫,一招「长江东逝」,紫虹陡
展,又向火凤仙姑下盘攻到。
     
    火凤仙姑退出之後,身形未稳,吕腾空的一刀,已然砍到。火凤仙姑刚才吃了一个小
亏,刚烈之性大发,一见吕腾空攻向自己的下盘,立即大喝一声,反倒向前踏前了一根铁
棒,锁心轮自上而下,将一招「倒风助火」反过来使唤,向飞虎吕腾空的头顶,疾砸了下
来。
     
    这一刻,两人当真全使出了性命相扑的招数。吕腾空的那一招得手,自然可以将火凤仙
姑双腿,一齐刨断。但是他自己,却也不免被火凤仙姑一锁心轮,将头砸烂。
     
    而两人的这一招,去势又都是如此之猛,看来非同归於尽不可。但是火凤仙姑,想寻吕
腾空拼命,吕腾空却还不想!因为他这次上仙人峰来,所要寻的仇人,并不止火凤仙姑一
个。
     
    除了火凤仙姑以外,还有六指先生,更有鬼圣盛灵等人。如果,他和火凤仙姑拼了命,
那两个人,虽然同门师兄弟,和点苍派的人物,也不肯放过,但总不如自己亲手报仇来得
好。
     
    因此,他一觉出火凤仙姑的锁心轮,带起一股大力,压了下来,自己那一招,「长江东
逝」,已然不可能再得手,便立即当机立断,身形并不长起,一提真气,将足尖提离棒尖半
寸,身子突然平平向前射出了四尺,已落在另一棒上。
     
    这一手轻功,实在是吕腾空的真才实学,毫无虚伪之处!首先,要全身真气,能够运转
自如,才能恰到好处,将身子只提起半寸左右来。
     
    其次,若不是轻功已到了极有造诣的地步,又焉能将身子凌空,向旁移出了四尺,而绝
不下堕?由此可知,吕腾空的武功,实是名不虚傅。
     
    而他这一逸出之後,已来到了火凤仙姑的身侧。火凤仙姑一轮砸下,只觉得眼前一花,
吕腾空忽然不见。火凤仙姑知道不妙,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手便是一轮,横挥出去。
     
    火凤仙姑究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她这一挥,虽然漫无目标,但是却恰到好处,救了她
自己的一命!原来吕腾空在一逸到她的身侧之後,一停也不停,身形暴涨,早已反手一刀,
削了下来,而火凤仙姑若是不先挥出一轮,而是想回转身来,看个究竟的话,那一刀,非被
削中不可!
     
    幸而她及时挥出了一轮,才恰到好处地将吕腾空的那一刀挡住。两人兵刃一交,又倏地
分了开来。自两人动上手起,到那时,一共是不过四招。可是那四招,却招招全是已臻武学
巅峰之作,其间若是稍差了一丝一毫,必然已有一人血染峰顶,其惊心动魄之处,将武功稍
差的一些人物,看得囗瞪目呆,叹为观止。
     
    两人一分开之後,立即又狠狠地向前,扑了过来,各展绝学,又复斗在一起。两人的身
形全都是快到了极点,免起落,虽然是在极难立足的铁棒尖上,但是却如同在平地上一样,
一点也难不倒他们两人。
     
    火凤仙姑的「烈火锁心轮」,挥动之间,「嗡嗡」有声,一团圆形光华,上下缭绕。
     
    而吕腾空的紫金刀,却带起极为强劲的劈空之声,展开道道紫虹,声势之猛烈壮观,尽
管不少高手,一生闯荡汪湖,也未曾见过。
     
    两人幌眼之间,便已然各自递了二十馀招,可是看情势,胜负在一时之际,仍难分出。
     
    有时,吕腾空看来,极是危险,有时,又是火凤仙姑看来极是危险。但是,两人却能在
千钧一发之际,将对方的凶狠招数,避了开去。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突然听得韩玉霞尖
声叫道:「爹!你在天之灵,怎不助你自己报仇?」她话才一说完,针桩上吕腾空和火凤仙
姑两人之中,一个人突然飞向半空。
     
    原来火凤仙姑和吕腾空此际动手之际实是全神贯注,绝不能够有丝毫分神。而韩玉霞的
那一声叫唤,却是要她父亲,金鞭韩逊在天之灵,助她完成报仇之志。
     
    试想,火凤仙姑和韩逊两人,本来便是一双恩爱的情侣。後来,虽然因为一时误会,而
致於分手,俱是,晚年又已重逢。当然,两人在重逢之後,便再也不谈起当年的往事。可
是,韩逊和火凤仙姑两人感情之好,仍然是异寻常的。火凤仙姑一生,脾气暴烈,说做便
做,而且做了事情,绝不後悔。但就因金鞭韩逊惨死一事,令得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心。因
为,金鞭韩逊,乃是死在她的手下!而当时的经过情形,却又是那麽地神秘和不可思议。所
以,韩玉霞的那一声尖呼,在火凤仙姑听来,实在是入心入肺,那尖叫声,像是一柄尖刃,
直入她的胸膛。
     
    火凤仙姑只感到心囗一阵剧痛,手上不由,慢了一慢。其时,他正了使一招「火鸦双
飞」,烈火锁心轮运转如飞,先左後右,向吕腾空胸前袭到。
     
    吕腾空见对方来势凶狠,抖肩拔背,左足向後一移,退出了一步。本来,吕腾空是想完
全避开了这一招之後,再趁机进攻。
     
    但是,他才一退後,火凤仙姑已然因为韩玉霞的一叫,而心灵大受震动,手上一慢。飞
虎吕腾空是何等样人物,对方才只一慢,他已然看出,其间有机可趁,力透足底,身子突然
腾空而起,一招「一柱擎天」,紫金刀「刷」地在烈火锁心轮旁边擦过,直摘火凤仙姑的胸
囗,刀尖向上微翘,还指向火凤仙姑的咽喉。
     
    一招之中,连攻对方两处要害,刀法之奇,实是罕见!火凤仙姑一见眼前紫光闪擢,对
方的兵刃,已然递到了自己的眼前,心中大吃一惊,知道不妙,但是巳然慢了一步。
     
    不等她横过烈火锁心轮来挡格,胸际一阵剧痛,刀尖已然入胸三寸!火凤仙姑立时便感
到眼前一黑,心知自己,已然受伤极重。但是她究竟是一等一的高手,在那样危急的时候,
他仍然未曾忘记,自己和人动手,并不是在平地,而是在针桩之上!
     
    如果就这样跌倒下去,就算刀伤不致毙死,那锋锐已极的铁棒,也要将自己戮死。
     
    因此,百忙之中,她勉力一提真气,侠着绝顶轻功,竟从针桩之上,斜斜飞起,不但将
刀尖挣脱,而且人也飞离了针桩。
     
    可是,吕腾空这一刀,也将她伤得极是沉重。火凤仙姑在离地拔起之际,胸前还喷出了
一股血泉,一到了半空,人已昏了过去。
     
    人一昏过去,当然再不能安然落地,只见她扎手扎脚,向下跌来。而飞虎吕腾空,见她
受伤之後,居然还能斜斜拔起两丈高下,便知道这一刀,可能不致於令她就此丧生,心中自
然不肯干休。
     
    因此,就在火凤仙姑,开始向下跌落之际,舌绽春雷,一声虎吼,也跟着跃起,身在半
空,一招「雪花片片」,搅起漫天刀影,向火凤仙姑罩了下去!这一刀,若是被砍中,火凤
仙姑的身子,只怕要被紫金刀砍成十七八段!
     
    而且,其时众人都相隔颇远,火凤仙姑之败,又是突如其来。众人之中,虽然有人想要
对火凤仙姑加以救援,也是力不从心。青燕丘君素,便是想救火凤仙姑的一个,她已疾幌身
形,一溜青烟也似,凌空扑到,但是以她轻功的造诣而论,看来仍然不免慢了一步。
     
    众人一见了这等情形,不由得尽皆发出了「」地一声惊呼。可是就在此际,突然事倩又
发生了变化。火凤仙姑伤後凌空拔起,乃是竭尽全力而为,约有两丈来高下。而吕腾空跟着
跃起,却并没有跃得那麽高。当然,并不是说吕腾空的轻功,不如火凤仙姑。而且吕腾空已
然看出,火凤仙姑身子下堕,自己只消跃起丈许,一招使出,由下而上,便可以收以逸待劳
之效,稳歼敌人之故。
     
    但也算是火凤仙姑,命不该死在紫金刀下,就在吕腾空一招「雪花片片」,刀锋将捱到
她身上之际,她右手五指,突然一松!
     
    那一松,绝对不是有意议的。因为火凤仙姑此际,巳然昏了过去。可是,那一下无意识
的动作,却暂时救了火凤仙姑的性命。原来,她五指一松,本来抓在她手中的烈火锁心轮,
便向下跌来。那一跌,无巧不巧,锁心轮刚好砸在吕腾空的紫金刀上。而且,轮上尖刺,也
恰好将紫金刀锁住。刀上一加了一柄烈火锁心轮,份量不同,那一招「雪花片片」,自然也
难以使得圆满,而在刀势一慢之际,青燕丘君素已然扑到。
     
    只见她右手亮银鞭如怪蛇出洞,一招「后羿射日」,向上撩去。而左手则向外一扬,
「呼」地一掌,向火凤仙姑,推了出去。她人在半空,而在电光石火之间,接连使出了两
招,看得众人,齐声叫好。吕腾空一见对方鞭到,岂敢怠慢,横刀一挥,便自格去。他刃锋
被烈火锁心轮锁住,那横刀一扫,是连刀带轮,一起挥出的。刚好丘君素一鞭迎来,「叭」
地一声,亮死银鞭竟也搭到了锁心轮的尖剌之上,鞭梢立时也将锁心轮紧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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