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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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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间,那僧人止住了木鱼之声,缓缓地站起了身,转将过来,合十道∶「阿弥陀佛
,竹林寒寺,那用得著行此大礼?庄夫人可见外了,快快请起。」说著,走上前来伸手相
扶。萱二娘微微一笑,道∶「虽是竹林寒寺,但颂经者乃堂堂吐番国师,区区小礼,又怎
当不得?」说罢,牵著儿子的手站将起来。
     
那僧人呵呵笑道∶「贫僧不过当年微建薄功,才教皇上封了这个潜号,『国师』二字
实在愧不敢当。帆兄可好?」萱二娘道∶「托大师之福,拙夫身子清健,只因军事萦身,
未能亲来与大师相会,特著妾身代为向大师请罪。」那僧人脸现忧色,说道∶「庄夫人言
重了。半月前贫僧身在吐番,听说金国大军连日来攻势加紧,贵国朝中又少能人之将,只
怕难以守御,因此兼程赶来,只盼能助帆兄与夫人一臂之力,以报昔日恩情。那想到这几
日来到此间,竟听说汴梁城破,局势危怠,贵国将士死伤无数,帆兄...当真无恙吗?
」
     
此言一出,却见萱二娘脸上肌肉微微一抽,随即微笑道∶「好教大师放心。当日敌军
势大,拙夫见城门将破,当即集结旧部,拼死护送太子出城,在黄河以南扎营拒敌。只可
惜...可惜混乱之中,竟没能连圣上一并救出...」
     
那僧人耳听萱二娘说著,脸上却不禁露出疑问的神色,想要再说,却欲言又止。当下
眼光一转,见到了那小男孩,微笑道∶「好可爱的孩子。庄氏夫妇郎才女貌,生出来的孩
子更是俊得不得了,叫什麽名字啊?」萱二娘笑道∶「他叫庄不伟。不伟,这位是吐番国
师也尤智大师,是你爹爹的知交好友,快快拜见师父。」
     
庄不伟眼见那僧人面目清奇,与中土人士颇不相同,但容色慈和,一身黄布僧袍一尘
不染,俨然便是个有道高僧的模样,不禁心下神往,听了娘的吩咐,当下跪将下来,恭恭
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庄不伟向师父请安。」
     
也尤智呵呵一笑,伸手扶起,连道∶「好孩子,好孩子。」突然间眼光向萱二娘一瞟
,说道∶「叫声『大师』也就是了,却何以口称师父?」萱二娘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母子俩前来,除了见见老友之外,还有一事,望大师千万拜托。」
     
也尤智「嗯」了一声,领著二人入内,拉过几个蒲团,三人就坐。当下也尤智说道∶
「庄夫人何需客气?但教小僧力之所及,水里水来,火里火去,无有不遵。却不知庄夫人
要小僧办什麽事?」却见萱二娘伸手向庄不伟一指,笑道∶「犬子生性顽皮,作爹娘的好
生难以管教,希望大师不弃,能收他为徒。」
     
虽然也尤智已隐隐猜到萱二娘的来意,但此刻听她说了出来,仍不禁吓了一跳,忙道
∶「庄夫人说那里话来?庄氏夫妇武功通神,已尽得仙霞派的绝学秘奥,小僧这点微末道
行,如何作得令公子的师父?只怕要误了令公子的功课。」萱二娘笑道∶「大师过谦了,
大师乃是吐番国师,倘若只是『微末道行』,世上更无武功高强之人了。」
     
也尤智一笑,当下左手中指点出,指上真气鼓荡,发出嗤嗤之声。萱二娘知他要以武
功相试,於是也微微一笑,左手拇指食指搭住,向他的中指弹去,想要将他的指力化解於
无形。不料,一弹之下,蓦地感到胸口空空荡荡的,一口真气竟提不上来,她昨日力战多
名金国好手,又中了李伟一一记寒冰掌,经脉已然震伤,眼见也尤智出指相试,一时好胜
之心起,也想还敬一指,却忘了自己已然内力大耗,但觉自己的食指与对方的中指相碰,
跟著全身一震,忍不住大咳了起来。
     
庄不伟见状,吓了一跳,连忙牵著母亲的衣袖,说道∶「娘,你的胸口会疼吗?」
     
也尤智原以为自己随手一指,定让对方轻描淡写地化去,他本想藉此说道∶「奶瞧,
我苦练二十多年的天谴指,比起你们仙霞派的飞云弹穴手要差得多了。」等云云,那想到
对方这一指弹来竟是全无内力,这一惊更是尤甚。当下内劲急收,见萱二娘已咳得弯下了
腰,连忙伸手扶住,责备道∶「庄夫人,奶这是怎地?受了伤也不跟我说一声...」说
话间,忽觉她神色有异,忙抢起她的左手,食指中指在她内关穴上一搭,惊道∶「庄夫人
,奶还中了毒!」瞥眼间,见她自始至终,右手一直藏在袖底,当下双手急探,将她右手
拉了出来。
     
拉开衣袖,庄不伟不禁失声惊呼。昨日在溪边曾间到母亲的右掌发黑,当时只听她道
打斗时弄脏了,洗一洗也就没事了,那知今日一见,那右掌竟齐腕而肿,而且黑气已升至
臂弯,骇异之下,一时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也尤智惊道∶「这剧毒如此厉害,为何不早点解救?」一转念间,心中暗叫不好,禁
不住双手搭在萱二娘肩上,颤声问道∶「庄夫人,奶休得瞒我,帆兄他怎麽了?他到底怎
麽了?」
     
此时,萱二娘早已泪如雨下,一字一字地道∶「城在...将在,城破...人亡!
」
     
此言一出,也尤智惊得呆了,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抬头向天,泪水滚滚而下,双手
合十,诵谐道∶「我佛慈悲!」
     
庄飞帆、萱二娘本是仙霞派第三十代弟子,二人生性颖悟,不但尽得师长真传,而且
还青出於蓝而胜於蓝。师兄妹二人自幼便是青梅竹马,长大後情投意合,共结连理,但觉
人生在世,复有何求?然而,金兵寇关,江山岌岌可危,身为大宋儿女,岂能不尽忠报国
,为国家誓死效力?於是,夫妇俩连同中原豪杰之士,一同从军卫国。然而,事与愿违,
宋军终究敌不过金兵的攻势,汴梁城破,忠君爱国之士不忍见国家覆亡,纷纷自尽。萱二
娘眼见爱侣已逝,伤心欲绝,本也要自尽殉情,但瞥眼见到年方五岁的孩儿扑在丈夫身上
,不住哭叫著∶「爹爹!你怎麽了?爹爹!爹爹!」若说要舍子而去,却是於心何忍?当
下含泪抱起了儿子,纵上快马,杀出一条血路,破城而出。一路上,过关斩将,躲避重重
的追杀,但昨日仍不幸被李伟一等人追到,因而身受重伤。
     
也尤智年轻时因曾助皇室平乱,建有奇功,故受吐番王册封为护国法王。吐番素重僧
佛,僧佛虽为方外闲人,但因功受封,在吐番史上所在多有,也不为奇。有一次他受到仇
家围攻,情势凶险危急,恰巧庄氏夫妇路过,仗义援手,也尤智感念在心,也因此和庄氏
夫妇结为知交好友。尽管一身在吐番,一守城护国,彼此间甚少往来,但依旧是肝胆相照
,胜过寻常的八拜之交。半个月前,也尤智在吐番闻得汴梁军情危急,念及庄氏夫妇昔日
救命之恩,当下遣了通书信,不分昼夜地赶来应援,那里想到,此刻人虽已到,好友早逝
,除了书空咄咄,却又有何用?
     
也尤智长叹了一声,忽见萱二娘双手捂著胸口,又大咳了起来,赶忙盘膝坐定,出掌
拍向她右肩,说道∶「庄夫人,奶凝气存神,我助奶打通血脉,运气逼毒。」不料,却见
萱二娘左手一挥,出掌格开,苦笑道∶「大师,没有用的...不要为我...耗费功力
了...」也尤智急道∶「庄夫人,奶此刻中毒已深,若不尽快解救,恐怕...」萱二
娘喘著气道∶「中毒?我...老早就已经...」说著,伸手至右肩上,咬牙一撕,「
嗤」的一声,竟见她雪白的肌肤上,乌黑肿大了一块,一根附骨钉深入肉里,显然已牢牢
钉在肩骨上,数道黑线自乌黑之处沿著经胳向外延伸,不知漫延至何处。
     
也尤智越瞧越惊,颤声道∶「庄夫人,奶...」萱二娘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
城破那日,我就已身中此附骨钉,那时敌人猛攻不休,我无瑕运气疗毒,只得将毒气导入
气海,以内力暂时压住。」也尤智骇异道∶「这麽一来,剧毒岂不是深入脏腑,岂不是.
..岂不是...」话到此处,一时语塞,竟再也接不下去。谁都晓得,一旦剧毒深入脏
腑,那便再也解救不得,任你是大罗金仙,只怕也难逃一死。
     
萱二娘淡淡一笑,随即垂泪道∶「帆哥既死,我早已不存活命之念了。眼下唯一让我
牵挂的,就是不伟这孩子...」说著,瞧了儿子一眼,神色间是那样地温柔慈爱,接著
又道∶「帆哥待我情深意重,无以为报,而我却...却无能照顾他的骨肉...眼看庄
家就只剩这口骨血了,但求大师不弃,收他为门下,将他扶养成人...求求大师,念在
咱们昔日的交情...」说到後来,已是涕泪纵横,扑地而跪,泣不成声。
     
也尤智赶忙翻身跪倒,热泪盈眶,哽咽道∶「昔日帆兄与夫人於小僧有救命大恩,如
今帆兄身遭不幸,就算夫人不开口,小僧也定当倾力以护夫人与令公子周全...」萱二
娘一听,喜道∶「如此说来,大师是答允了?」也尤智「嗯」了一声,点点头。
     
当下萱二娘转头对儿子说道∶「不伟,你听见没有?大师肯收你为徒了,还不快快跪
下磕头,拜见师父。」
     
那知,此言一出,庄不伟竟哭叫了起来∶「不要!我不拜!娘,我要跟你在一起,你
说过要带我去找爹爹的,你说过的!」原来,适才他听了母亲和也尤智对答,小小的心灵
中已隐隐觉得事情不对,似乎这一拜下去便要和母亲分离一般,因此说什麽也不拜。
     
萱二娘见儿子哭闹,不禁心下大怒,举起了手掌,作势便要拍落,斥道∶「在师父面
前怎可如此没规矩?快跪下拜师!」庄不伟见母亲发怒,「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扯著
母亲的衣袖叫道∶「不要!我不要跟和尚在一起!娘,我们一起去找爹爹好不好?爹爹在
山上等我们,为什麽不去找他?」
     
眼见儿子哭得可怜,对自己大是依恋,萱二娘心下一软,提起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将
儿子紧紧搂在怀里,柔声道∶「乖孩子,听娘的话,跟师父在一起,娘现下就去山上寻爹
爹,过几日再来接你,好不好?」然而,不论萱二娘说好说歹,庄不伟只是使劲地摇头,
大叫∶「不要!不要!」
     
忽听也尤智缓缓地道∶「阿弥陀佛!孺子不能无母,庄夫人,眼下奶虽剧毒深入脏腑
,未始...未始不能解救,不如你们母子俩随我回吐番喇嘛寺,小僧同众位师兄弟合使
阴阳天谴神功,说不定能将奶脏腑内的剧毒逼除...」却见萱二娘摇了摇头,含泪长吟
,声音甚是凄苦∶「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璁?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苹影向谁去?大师,不伟就拜托你了。」吟罢,低
头亲了亲儿子的面颊,一咬牙,狠心将儿子抛开,纵起身子,飞身而去。
     
「庄夫人!」也尤智大叫一声,站起了身,以他的轻功,要追上萱二娘自是不难,然
而,追上了又能怎麽样?莫说她的剧毒已无药可救,就算有救,爱侣既死,孤燕岂能独活
?於是只跨出一步,身子便如钉在地上一般,一动也不动,眼睁睁地望著她的背影,越去
越远,再也不回头,不禁喟然而叹,泪水流了下来。
     
眼见母亲高飞远走,庄不伟哭叫著∶「娘!娘!」爬将起来,撒开两腿,紧追在母亲
身後。然而,他人小腿短,又没学过多少轻功,又如何能追母亲得上?只见他叫得声嘶力
竭,母亲的背影却越去越远,突然间脚下一拌,「咕咚」一声摔倒在地,登时不醒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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