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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三僧脚步极快,只一柱香时分,已离开了京城,走在官道上。此刻左右无人,林径通
     
幽,蓦地听那红面老僧一声咳嗽,缓缓地道∶「阿弥陀佛,也尤智,这回你当真震怒了皇
     
上,只怕皇上不能轻易饶了你,今後回寺,可得小心在意了。」说罢,五指松开,放脱了
     
也尤智的手腕,而那青面老僧也放开了他的脉门。
     
     
     
也尤智垂首合十,低声道∶「多谢二位师叔相救之德。」那青面老僧长叹道∶「皇上
     
心向金国,是非不明,只怕任谁也难为我国国师。也尤智,今後你回寺後,就长年面壁,
     
别再出来了吧。」那红面老僧也道∶「善哉,善哉!中土有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今日你触怒龙威,正好得明日之清闲,你可有好几年没有念佛了吧?」
     
     
     
那红面僧一语,也尤智登时浑身一颤,冷汗涔涔而下,合十拜道∶「师叔所言甚是!
     
也尤智冥顽不灵,终日在尘世间庸庸碌碌,功课荒误已久,真是罪过!」那青面僧微笑道
     
∶「此刻重拾,为时不晚,难得你仍有此心,足见你颇俱慧根,日後可得好自为之。」也
     
尤智恭身道∶「谨遵师叔教诲。」
     
     
     
便在此时,那红面僧脸色微变,向那青面僧使了个眼色,二僧又伸手扣住了也尤智的
     
脉门。也尤智一阵诧异,随即耳边响起了得得蹄声,细辨之下,约莫三十馀骑,奔行甚急
     
,心下已然了然,摇头苦笑道∶「事不如人意,看来皇上还是不肯放过我。」
     
     
     
三僧缓步而行,过不多时,身後的蹄声已近,但听一个细细的声音道∶「护法圣僧!
     
国师!请留步!」不出所料,来者正是那红袍太监小励励。
     
     
     
三僧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但见小励励率领三十五骑红旗军飞快而至。青红二僧对望
     
一眼,那红面僧便开口道∶「励公公有何贵事?」
     
     
     
小励励翻身落马,说道∶「皇上有令,要国师即刻返京,往事既往不究。」
     
     
     
此言一出,三僧面面相觑,适才皇上大发雷霆,恨不得将也尤智杀之而後快,那知前
     
後不到半个时辰,态度竟窘然大异。也尤智缓缓地道∶「阿弥陀佛,老衲带罪在身,令皇
     
上大大不快,已然无颜再见皇上。况且皇上已免了老衲国师之名,励公公可千万别再以此
     
相称。」
     
     
     
小励励道∶「国师何出此言?适才国师离去,皇上思前想後,越发觉得国师所言大有
     
道理,登时心下难安,即令卑职火速出城,请国师回京。但盼国师不念旧恶,继续辅佐皇
     
上,为国效力。」也尤智听了,心下稍慰,暗道∶「毕竟皇上尚有是非之明。」当下道∶
     
「皇上盛意,老衲无以为报。但请励公公回覆皇上,今後勿以老衲为念,老衲今日回寺,
     
当受七戒五律,今生再也不覆出了。」
     
     
     
小励励一听,脸现焦急之色,说道∶「国师万万不可!皇上适才对卑职千叮万嘱,务
     
需请国师回京。倘若国师坚不肯回,那卑职...卑职...」但见他说话间额前见汗,
     
身形微颤,神色间为难已极。
     
     
     
见此神情,也尤智不由得心下起疑,回头望了两位师叔一眼。那青面老僧一声长叹,
     
说道∶「既然如此,也尤智,这也是你业报未尽,命中该遭此劫,你就随励公公回去吧!
     
」那红面老僧也道∶「要记著∶心常存佛,不起波澜,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也尤智心
     
下一懔,说道∶「多谢师叔教诲。」
     
     
     
当下青红二僧放开了也尤智的手腕,小励励向身後卫兵打个手势,牵过了三匹座骑,
     
三僧一同上马,随众驰回京城。
     
     
     
入了皇宫,与青红二僧作别。小励励忽道∶「皇上这两日要接见金国上宾,恐怕无暇
     
招见国师,请国师暂且在东宫下住,过几日皇上招见,当有要事相商。」
     
     
     
也尤智暗自冷笑,心道∶「既然这两日皇上没空,让我先回喇嘛寺去,过两日再来招
     
见不也一样?又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地将我追回?嘿嘿!我还道皇上明了事理,心下有愧,
     
原来却是不安好心,怕纵虎归山,将来难以制我。哼!这还不都是完颜兄妹的诡计?」当
     
下也不点破,只是一语不发地尾随小励励行至东宫。东宫向来为太子所居,圣明帝即位未
     
久,尚无子嗣,两个兄弟也派驻边疆,是故东宫近来并无人居。东宫西面,有一莲池,对
     
岸便是百花宫,圣明帝的胞妹花花公主便住在那。
     
     
     
东宫入口,卫兵罗列,连池畔,拱桥上,也疏疏落落地立著几名红旗兵,後花园里,
     
可闻细微悠长的呼吸声,想来有内家高手暗伏在侧,也尤智冷哼一声,暗道∶「果真是守
     
卫森严,好叫我插翅难飞。哼!我也尤智凡事无愧於心,又所惧何来?」当下在一小室中
     
坦然盘膝而坐,双手合指朝天,便欲诵经参佛,蓦地想起了庄不伟,想到此番入宫,也不
     
知何日方得回寺,不禁一阵黯然,心道∶「不伟,为师恐怕无法亲自照看你了,可怜的孩
     
子...盼佛祖保,让这孩子事事逢凶化吉,阿弥陀佛!」
     
     
     

     
     
     
一众僧侣缓步入寺,叉叉泽向庄不伟瞧了一眼,见他兀自眺望著也尤智下山的路,神
     
情恋恋,难以自己,当下向祯祥打了个手势。祯祥一怔,随即会意,忙走将前来,牵起庄
     
不伟的手,说道∶「小师弟,别老站在这,随我来吧!」
     
     
     
喇嘛寺规模宏大,房舍近千,别院处处。庄不伟随著祯祥东转西绕,放眼所见,尽是
     
高阁石壁,佛彩龙像,绕不一会,已然分不清来时的道路。但见那一尊尊的石刻似乎都裂
     
著嘴在向自己嘿嘿而笑,庄不伟不禁心下暗暗生惧,深怕堕後落单,只得加紧脚步紧跟在
     
师兄身後。
     
     
     
片刻之後,祯祥领著庄不伟来到了西寺的厢房中,房外古木参天,泛黄的枯叶落满一
     
地,唯闻风响,极是安静,却听祯祥道∶「小师弟,你可得乖乖地待在房里,不可随意乱
     
走,你初来本寺,人生地不熟,万一不小心走丢了,只怕谁也找不到你。」说罢,便退步
     
出房,顺手将门带上。
     
     
     
那房中只一张茶几,两张板凳,和一张床,其馀别无他物。庄不伟只觉无味已极,一
     
屁股坐到床上,寻思∶「才一来就把我关在这,什麽事也不能做,还说什麽要好好照顾我
     
,哼!」伸手摸了摸塌上的背褥,著手甚是粗糙,在此当儿,忍不住又想起了娘亲,心道
     
∶「如果娘此刻在我身边,一定会陪我说笑,讲故事给我听...娘,娘,师父要我好好
     
记著你,你就能陪我解闷,为什麽?为什麽我始终听不见你的声音?」
     
     
     
连日来跋山涉水,旅途劳顿,庄不伟思念著母亲,虽越是思念越觉凄凉,但没多久便
     
感困顿,於是和衣在床上卧倒,迷迷糊糊地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耳畔忽地响起了「当、当」的锺声,庄不伟睁开眼睛,缓缓地坐起
     
身来,但见金色的阳光透窗直射,太阳已然西斜,不禁「唉哟」一声,跳将起来,自语道
     
∶「我睡了多久了,有四个时辰了吗?」
     
     
     
便在此时,庄不伟但觉一阵饥火中烧,自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当真饿得很了。忽
     
听那当当的锺声又远远飘了过来,跟著户外也有人声。庄不伟推门而出,但见五六个僧侣
     
合十垂首,鱼贯而行,正是往那锺声的方向去的,庄不伟心下一喜∶「太好了,那锺声是
     
要大家去吃饭吗?」心念即此,当即一跃而出,跟在那些僧侣身後。
     
     
     
不料,才走出两步,蓦地一苹大手掌在自己肩上一搭,庄不伟吓了一跳,猛然回头,
     
原来是祯祥师兄,却听他道∶「不是告诉你不可随处乱走吗?怎地不听话?」
     
     
     
庄不伟道∶「师兄,我肚子饿了,想和大家一块去吃饭。」祯祥双眉微扬,喝道∶「
     
谁说大家要去吃饭的?快点回房去,等会要吃饭了自然会来叫你。」眼见他一脸凶巴巴的
     
模样,神情与早上大不相同,庄不伟不禁心下诧异,但也不禁心里有气,忍不住回嘴道∶
     
「亏你还说会来叫我。中午你们要吃饭时也没来和我说一声,就算你们见我在睡觉,不想
     
吵醒我,好歹也可以放几个馒头在我桌上啊!」
     
     
     
在初识得也尤智时,庄不伟早和他说嘴说得惯了,因此这几句话出口,也不知轻重,

     
自然也不以为意。但在祯祥听来,却令他呆了一下,喇嘛寺规向来严紧,师弟对师兄必恭
     
必敬,从来没有一个做师弟的敢和师兄如此顶嘴,当下他脸现怒色,说道∶「小鬼头,你
     
好大的胆子,敢这样说话。哼!也不知道你是打那儿冒出来的,来喇嘛寺才半天便给大家
     
添了大麻烦,居然还敢说嘴。快回房去,再不听话,等会就不许吃饭!」
     
     
     
庄不伟气往上冲,叫道∶「为什麽这麽说我?我刚刚一直在房里睡觉,又没吵到你们
     
,那里给你们添了大麻烦?你们不喜欢我就直说,又何必东拉西扯,找其他的理由。」祯
     
祥冷笑道∶「小鬼头,师父没教过你不准与师兄顶嘴吗?你连这点礼貌都不懂,居然会是
     
师父的弟子?嘿嘿!嘿嘿嘿!」
     
     
     
庄不伟怒道∶「你嘿嘿什麽?」祯祥道∶「我嘿嘿什麽,你自己明白,少说废话,给
     
我滚回房去,今儿不准吃饭!」说著,倏地伸手过来,抓著庄不伟的臂膀,不由分说,硬
     
将他拖回房去。庄不伟哇哇大叫,使劲挣扎,却那里挣得开,但觉身子蓦地腾空而起,「
     
碰」的一声,跌在床上,祯祥师兄的声音自背後传来∶「你再敢出门一步,明天也不许吃
     
饭!」
     
     
     
庄不伟气苦已极,眼泪夺眶而出,咕噜一声滚下床来,冲到房门前,使劲拍门道∶「
     
喂!我到底做错了什麽?为什麽这样对我?开门啊!开门放我出去!」
     
     
     
叫嚷了一回,无人相应,庄不伟颓然坐倒,思忖∶「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不过冲了他
     
一两句,竟这样对我!这里的门规当真这麽严?若真如此,待在这鬼地方还有什麽意味?
     
」当下抹了抹眼泪,站起了身,仰望门扉窗格,心道∶「假惺惺!师父没走以前,拍著胸
     
口说包在我身上,师父走後,板著脸皮像苹饿狼。你不要我出去,我偏偏要出去!你不给
     
我东西吃,我就自几找东西吃。除非你就在外头守著我,否则这间破房子休想关我得
住!」
     
     
     
心念即此,庄不伟精神一振,附耳贴在门板上,细听门外动静。此时那远处的锺声已
     
然止歇,门外渺无人音,只有秋风扫叶的沙沙声,当下大了胆子,深吸几口气,用力推了
     
几下门板,门板纹风不动,想当然耳,定是让祯祥师兄在外头锁住了。
     
     
     
庄不伟「嗯」了一声,挪过一张板凳,殿脚爬高,探头望出窗外,只见得参天的古松
     
,和满地的落叶,那窗有棂格,伸手试了试,还不算坚牢,赶忙跃将而下,扛起另一张板
     
凳,气喘呼呼地爬上,运臂往那窗格敲去,「劈拍」一响,庄不伟脚下站立不稳,「唉哟
     
」一声大叫,连人带椅跌在地上,摔得好不疼痛,抬头上看,那窗格总算破了个洞。
     
     
     
再试几下,待那洞口大到可以容身了,便即爬窗而出,四下一望,静悄悄的一片,还
     
好那该死的师兄没有守在左近。庄不伟向东首瞧去,适才那锺声便是自那飘来。穿过古木
     
枝丛,可见不远处矗立著一座高塔,感情那塔上便挂著巨锺。庄不伟心道∶「所有的人都
     
到那去了,可得离那远些才好。可是...可是...万一大夥儿都到那儿去吃
饭...」
     
     
     
一想到香喷喷的菜肴,再也难以忍住,寻思∶「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过去再说,万一
     
师兄挥拳要打我,我躲到师伯的身後便了。师伯看起来很和蔼,应该不会让他打我。」一
     
时间也没想到万一师伯不在那,後果恐怕大大不妙。
     
     
     
庄不伟信步直走,在院舍间穿来穿去,也不管他会不会迷路,反正就一直向著那高塔
     
的方向走。约莫一柱香时分,庄不伟自两株古柏间钻出,蓦地听一口沉重的锺响起,跟著
     
是数百人的佛谒∶「阿弥陀佛。」庄不伟跳将起来,心下珠连叫苦∶「惨了!被抓到了。
     
」也不及细想,急忙又钻入古柏中,回头一望,不禁大奇,原来并没有和尚追来,而是在
     
数丈之外,有一个广阔的场子,近千名僧侣盘膝坐定,两眼闭起,垂首合十,手掌高与额
     
齐,一动也不动,不知在做些什麽。
     
     
    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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