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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秦海青看来是个快活的姑娘,一路走去步履轻盈,想是看惯了生死的事情,对刚刚令人
不快的工作似乎没有放在心上。李浦可没有秦大小姐的好心情,见她如此快乐,无端地心生
一股惆怅,不自然便轻轻叹了口气。听得叹气,秦海青很注意地看了看他,李浦摆了摆手,
意即无事。从坟地出来,他一直无语,秦海青并非丝毫不明白他的心思,也不去扰他,自顾
自玩赏沿途风景。此地虽说偏僻,却自有一番江南水乡的优然恬静之美,秦海青折下一根柳
枝,做了个绿叶幽幽的圈子顶在头上遮盖阳光。看她在前面无忧无虑地走着,玩着,李浦不
知不觉看着看着慢下脚步。“怎么?”秦海青觉察到他的举动,回头笑问。阳光从柳枝间斑
驳撒下,落在秦海青的身上、脸上,一时间,面前的秦大捕头有些不同寻常的甜甜的感觉。
李浦疑是自己看错了什么,不禁呆了一呆。秦海青眉尖一挑,一丝狡黠的笑意浮现在唇边,
“在想那个美人?”李浦心头一颤,不知怎的眼前浮现出戏班那个娇弱女子的模样,嘴上却
不示弱:“的确是个美人,个子不是那么高,模样不是那么普通,脾气也不是那么刁钻。”
“这不是拐着弯子在骂我吗?”秦海青也不恼,呵呵笑着拍了拍李浦的肩,说道:“再怎样
的玉骨冰肌,百年之后也不过是枯骨一堆,化为尘土。”这两句话虽是轻描淡写说出,在李
浦心中却是重重一锤,竟使他突然楞住了。“你刚才一直在想的就是这些事罢?”秦海青不
再嘻笑,柔声说,“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时也与你一般想法,所以说这是个大彻大悟的地方。
但我们既然为此事心中不安,足见还计较着红尘中的一切,断然不是可看破红尘的人,与其
这样,不如趁现在还活着,让自己更舒心一些。”她看了看李浦,见他似认真听着,便正色
道:“给你个忠告:不要去想那个女人。”李浦听这突然冒出的一句,心下好生奇怪,见秦
海青如此爽快,便直接问道:“为什么?”秦海青摘下柳圈,拿在手上把玩,眼光却游移在
外,“她大概……不是那么简单吧?”
     
    说话间,二人已渐渐走入城去,秦海青抬眼看见前面一处酒楼傍水而立,倒也雅致,便
示意李浦随她向那边而去。李浦随她走去,心中却直掂记着刚才的话。走上楼来在临街窗口
落座,小二沏上两杯碧螺春,殷情招呼,两人随便点了些酒菜,小二去张罗的空档,李浦问
道:“你刚才说的不是那么简单是什么意思?”“若再谈这些事,你恐怕当真吃不下了。”
秦海青摇摇头,似是不想多说。李浦正色道:“若让我心有疑问,更是食不甘味。何况我为
你做了一回杵柞,总不能让我不明不白的罢?”秦海青道:“按常理来看,虽说是六月天,
坟中之人下葬不过三天,本不该如此不成模样,应是暴死而非发疾而终。”李浦闻言奇道:
“如此说来,状告陈县令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了?”“若是存心想告,总会找出些依据,七
龄童的死只不过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借口罢了。”“但你又怎么能肯定是诬告呢?”李浦追
问。秦海青道:“原本请你帮忙只是准备到此为止的,你若知道太多,恐怕会被卷进去。”
李浦皱皱眉道:“事到如今,我早已被卷进来,再谈什么全身而退岂不是笑话?”秦海青见
他决心已定,笑道:“你若是因此丢了性命,可怪不得我。”李浦抱怨道:“人说女子最罗
嗦,果然不错,你倒是快些与我讲正事罢!”秦海青收了笑脸,认真问道:“你可听说过
‘黄毒罗’这个名号?”“可是江湖上擅用毒物者中被称为‘北黄南庄’的那个黄太基?”
“正是。”秦海青点了点头。“据说此人三年前刺杀朝廷命官未果,被押在京城大牢中。”
李浦答道。“据我所知,此人尚在狱中,但他却有几个弟子仍在江湖中走动。”“依你看
来,莫非七龄童的死和他的弟子们有关?”秦海青啜了口茶,淡淡道:“谁知道呢?”
     
    李浦注意地看了看秦海青,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你撒谎,定是有什么猜测才会提起
此人。”李浦决定刨根问底。“黄门有一种极厉害的毒物,唤做‘冰露’,你对它知道多
少?”秦海青问道。李浦答道:“据说此物药性奇特,若是遇上裸露的伤口便是奇毒无比的
毒药,中者无一免死,不过对于完整的肌肤却是没有用的。”“此物还有一奇特之处,中毒
者死时都似心病发作,死前和死后七天停灵守灵期间无论用何方法都不会查出中毒状况。”
秦海青补充道,“不过七天下葬后,毒素渗透全身,尸体会以惊人的速度腐烂,若是此时开
棺,尸体遇见新鲜空气,便如冰雪化露般,半天之内化为污水。”李浦一惊:“如此说来,
此时那棺内……”“已无一物了。”秦海青肯定地回答。李浦狐疑地问:“你又如何肯定是
‘冰露’而不是别的毒物?”秦海青听了此话,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你若不信,我们吃
完饭再去把坟刨开看看如何?”李浦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紧逼着问到:“你那时不住地验
看七龄童脸颊,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疑点吧?”听李浦如此问,秦海青倒是楞了楞,随即面有
赞赏之色:“你注意到了吗?那么倒是个有心人。”她指了指自己左颊颧骨处,“七龄童这
里有一处很细小的伤痕,似乎开始时只是表皮的划伤,伤口接触空气后,渐渐呈现出一种淡
淡的黄色,周围的肌肤则变红,有迅速腐化的迹象。”李浦问:“你可是因此判断毒物是
‘冰毒’的?”“正是。”秦海青回答,“很典型的反应。”“为何江湖上没有听说会有此
种反应?”“呵呵,江湖人注意的是毒物对活人的效果,而公门中人注意的是对死人的结
果。”
     
    说话间,小二已将酒菜摆上桌来,虽是香味可人,李浦却无甚味口,正欲与秦海青多聊
几句,却发现秦海青不知何时已闭了嘴,凝神静气地注视着窗外楼下的街道。李浦心中一
动,正想顺着秦海青的视线看去,秦海青已查觉他的用意,将目光收了回来,站起来从怀中
掏出几钱碎银放到桌上,笑道:“我突然想起件事要办,你且慢些吃,在这里等我片刻。”
李浦还欲回话,秦海青已如大鸟般从窗口直飞了出去。楼上酒客一阵骚动,几乎与此同时,
街上一人亦身形一闪,不待众人回过味来,两人已没了影踪。李浦冷笑一声,给自己斟上一
杯女儿红,慢慢品味。虽说是须臾之间的事,李浦已看清秦海青追踪一年青男子而去,从二
人身形来看,那男子似也非泛泛之辈。“哼,这丫头果然不是专为破案而来。”李浦心想。
不过看也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何苦掺和进他们的事,反正有人出钱,不如好好坐在
酒楼上休息一下,顺便填饱肚皮。
     
    秦海青脚下加紧,几个起落跃入小巷中,赶在那青衣男子之前,还未落地,在空中一个
转身向男子一掌拍去。那男子略收脚步,提掌接去,“膨!”的一声轻响,男子向前的冲势
被硬生生截住,而秦海青被震开,借势向后连翻两翻,落于男子面前丈余外之处。“好功
夫!”那男子赞道,“只可惜为公门中人。”秦海青拱手道:“想必是席方南席公子,在下
刑部捕头秦海青,敬请公子将玉版奉还。”席方南拱手回礼:“我听过秦姑娘大名,你虽挂
职刑部,事实上却是皇上御用的手下,我可说得对?”秦海青点点头:“皇上有口谕,请公
子将玉版交于我带回。”席方南问道:“我若不交你欲取我头颅吗?”秦海青正色道:“在
下久闻席公子武艺精深,若动手恐会两败俱伤。在下素来只办刑案,不管政事,还望席公子
从长远考虑,将玉版交回。”席方南淡淡一笑:“自古只听说有不怕刑案的强盗,未听说有
不涉政事的捕头,更何况秦大捕头乃皇上身边的人。”他缓缓拔剑出鞘,“我既携玉版逃出
京城,就有拒捕之心,你还是拔剑吧。”秦海青皱皱眉头,拔剑道:“果然你没有商量的余
地,不过刀剑无眼,望手下留情。”
     
    “承让!”席方南怒叱一声,剑如飞虹直刺秦海青面门。秦海青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心
中一惊,手一抖,青锋剑飞起,格住来剑,剑身顺势下走,迅速向席方南胁间插去。席方南
未料秦海青会如此迅速的回招,心下也是一惊,脚尖一旋,嘀溜溜已转到秦海青身后,左手
向秦海青背心拍去。秦海青收剑回身已是不及,听得背后掌风甚紧,背心如有大锤砸来,急
向前跨出一步,侧身提掌迎去。只听一声巨响,二人均被震开八九步,立足不稳,几乎跌
倒。席方南一口鲜血吐出,摇晃两下,手扶墙壁,惊诧地望着秦海青。秦海青只觉左臂一阵
麻木,一时之间竟似没有感觉了。高手全力拆招,胜负只在须臾之间,二人对掌之下,竟是
半点便宜也未让对方和自己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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