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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赌庄门口,里面热闹非常,有人大声在开盘,有人因赢钱而狂叫,
亦有人因赌输或嚎啕大哭或高声叱骂。秦海青抬腿就要朝里迈,李浦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你还有什么话要问的?”秦海青皱眉问。李浦笑眯眯地问:“这地方你熟吗?”“不
熟。”秦海青的回答干脆之极。李浦便直摇头。秦海青颇为奇怪,说道:“这种地方,我只
到过区区几次,俱是为公务和别人一起进去,不知道还有什么规矩。你倒说说看。”李浦
道:“这种地方原本就不欢迎女人,也不欢迎公门的人,你两样都占全了,还指望查得什
么?”秦海青好生不解:“为何此处不欢迎女人和公门中人?”“到此地来的女人多半是来
揪回参赌的自家人,明摆着是断赌庄的财路,而公门中人到此处,若不是来赌的,便是来找
茬的,你说怎会受欢迎。”“依你的意思要怎么办?”“入乡随俗吧。”“你是说也去
赌?”“边赌边查,不是很好吗?”
     
    秦海青沉呤半晌,李浦笑嘻嘻地望着她,看她如何决定。“啐!”秦海青叱道,“我平
生最恨赌徒,看来你也不是很清白之辈。”不理李浦,自顾自便往里闯。李浦小声嘀咕道:
“我偶尔也会有手头紧的时候,到此处挣钱总比上人家家中去取强些吧?”忽觉走在前面的
秦海青停了脚步,赌场之中声音突变,定睛看去,见秦海青脸上红扑扑的,神情间有说不出
的尴尬,再环视周围,立刻明白了,不禁笑了起来。原来天气本就闷热,加上赌场地方狭
小,一些赌徒便将上衣脱去,热火朝天地狂赌起来,秦海青乍一闯入,双方俱是措手不及,
一些脸皮薄的,慌忙扯上衣物,但更多的赌徒却是赌性和痞气双俱,“嗬嗬”地起哄起来。
     
    一个赌场的伙计模样的家伙走了上来,斜着眼直瞪秦大捕头,秦海青又不是没见过这阵
势的人,此刻也定下神来,便也不慌不忙地回瞪着他。那伙计瞪了半天,见面前这小女子并
没有被吓出去的样子,反而满不在乎这一室的异样目光,便极不耐烦地大声叱道:“揪出你
家男人,快些滚罢!”秦海青道:“我不找人,我有话要问。”“这里不是你问路的地方,
快些与我出去!”那伙计说话间便伸手去拽秦海青的胳臂,要把她往外推。秦海青好生着
恼,只等伙计伸手过来,便要将他甩到对面墙上去。还未等伙计手碰到秦海青的胳臂,李浦
突然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去。“不可对我妹子无礼!”李浦气呼呼地吼道,“我带她来开开眼
界,怎么,不行吗?”秦海青眨巴了两下眼睛,没作声。那伙计亦是提高了声调吼道:“要
赌便赌,吼什么吼?叫丧吗?”一边悻悻地退到一边去。“借我些本钱如何?”李浦低声问
秦海青。秦海青只是不理睬,眼睛四下里张望,找寻赌庄老板。李浦复又低声劝道:“大小
姐,你还指望直接去找那赌庄的人问事不成?这里不比京里,谁不欠地方赌场一点债,除了
衙门,就数这儿大,你若不逼他们到绝境,他们是决不买你的帐的。”秦海青从怀中掏出几
文钱抛给李浦,瞪他一眼,“你昨夜扔那二百文时不是挺潇洒的吗?”李浦含笑向赌桌那边
走去,一边说道:“那时我也没说要管这档子事呀!”
     
    秦海青也懒得去理他,在赌场内打了个转,却未发现老板模样的人,便问那在一边虎视
耽耽的伙计一句:“你们东家在何处?”那伙计斜睨一眼,哼哼道:“有什么话跟我说就行
了。”秦海青自知在人家地头上,也不好来横的,便和气问道:“请问十日前吴戏戏班班主
七龄童是否到此处来过?”那伙计上下打量秦海青一眼,狐疑地问道:“你问那个死人的事
做什么?”秦海青道:“我是京里来查案的,有些事情要弄清。”伙计“哦”了一声,复又
上下打量秦海青一番,鼻子里哼哼道:“他是常客。”“十日前,他可是将戏班祖居输于你
们东家了?”秦海青追问道。伙计眼光四处游移,显出不太情愿回答的样子,“愿赌服输,
我们是正当买卖。”伙计回答。秦海青见他这模样,知道这样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便将话题
挑开:“你们东家在哪里?”伙计把头摇得似拔浪鼓一般:“他此刻不在,出门走亲戚去
了。”秦海青还欲问些什么,忽听背后一阵喧哗,原来一赌徒将身上银钱输个精光,颇不服
气,大闹起来。伙计怒吼一声,骂骂咧咧地冲了过去,把个秦大捕头晾在一旁。秦海青轻叹
一声,果然这地方上的赌局不买京官的帐,回头正要去找李浦,却见他已转回到面前,“再
借一点。”他笑眯眯地说。秦海青鼻子没给气歪了。“没有!”“那几个钱是探路数用的,
再来准赢。你放心借我就是,我又不是不还。”“不给!”“当真不给?”“当真不给!”
“那好。”李浦突然一把抓住秦海青,将她拖到赌桌边,对庄家喊道:“我押她!”秦海青
一惊,只听李浦嚷道:“我押五十两,若输了,妹子就留在这里做婢子!”秦海青只觉头
“嗡”的一下,下意识地就要揍人,却觉得胳臂上被捏了两下,李浦在耳边悄声道:“放
心,我已看穿了庄家的手法,为了案子,你且忍一忍吧。”心下一动,强压怒火不做声,脸
色极为难看。那庄家想是见惯这种场面,眼睛都没眨一下便允了,四周围赌众兴致高涨,纷
纷下注。
     
    见庄家骰子出手,李浦神色自如。两个骰子转了几圈停了下来,俱是六点,最后一个眼
见也将六点向上停下来,赌徒们已尖声高叫起来。秦海青心中一紧,却见李浦有意无意地,
将右手轻轻按在桌面上,秦海青眉尖一挑,见那桌面不为常人所能感觉地微微颤抖一下,第
三个骰子如被人踢了一脚般,忽地翻过身来,却是一个三点。一时间,赌徒们安静下来,庄
家脸色突地煞白,李浦认真数了数点数,“十五点。”他将三个骰子抓到手中,“菩萨保
佑!”他煞有介事的念叨着,右手转了两下,一把将骰子撒了出去。秦海青斜眼看去,见李
浦左手支在桌上,心中便已有了数,果然第一个五点,第二个六点,第三个在众人的狂叫中
亦以五点停下。此时赌场中似开了锅般热闹,李浦得意叫道:“我再押一百两!”秦海青心
中实在不愿见他如此胡闹下去,拉拉李浦的衣襟,低声问道:“你这么有把握?”李浦笑
道:“没有。”秦海青一楞,李浦笑道:“输了也不打紧,反正你秦大捕头有的是本事,从
这里打出去还不是小菜一碟,他们奈何不了你的。”只从刚才骰子翻身一事,庄家虽不清楚
李浦做了什么手脚,却已明白今日撞上个难缠的角色,沉下脸对旁边一伙计耳语了几句。伙
计挤出人群去,秦海青眼光随他身影而去,见他进了赌场边的一个小门,微微一笑。果然,
不多时,那小伙计从门里出来,径直走到得意洋洋的李浦面前客气说道:“这位爷借一步说
话。”李浦瞟了秦海青一眼,随伙计挤出人群,“何事?”那伙计抱拳客气地说:“请这位
爷在柜上支上五十两开路罢,本店小本经营,还望爷手下留情。”李浦一付横横的模样:
“我若不走又怎样?”伙计冷笑道:“这位爷,这是给您留面子呢。您赢得光不光彩,咱们
心中都有数。”李浦亦是冷笑回道:“我如何不光彩,你们又如何光彩了?难道只许庄家赢
钱,不许赌客赢吗?”伙计闻此言好生着恼,正欲发火,忽听得身后轻咳一声,一人慢悠悠
说道:“依你要怎样?”李浦回头一看,一个矮小的老头儿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伙计见
状,悄没声地退到一边去。此人獐头鼠目,一付精明的生意人模样。李浦问道:“你是东
家?”“我是。”那老头儿点头道。李浦咧开嘴对他一笑,转头得意地对秦海青说:“交给
你了。”秦海青对老头儿拱了拱手:“在下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东家。”老头儿打量了秦海青
几眼,极不满意地道:“我刚才听伙计说,你是来查七龄童案子的京官?”秦海青点头。老
头儿道:“这位小哥赌技不错,我与你们再赌一盘,你们若赢了,我便回答。”秦海青眉头
一皱:“东家,回答就回答,不回答便不回答,何必绕开话题?”老头儿冷冷说道:“赌场
有规矩,不做无利之事。”秦海青看看李浦,李浦笑道:“好哇,再来几次都可以。”
     
    三人就着旁边一张赌台站下,一些赌徒要上来凑热闹,东家一抬手,伙计们立刻上来将
他们赶开。“还未请教东家贵姓。”李浦问道。“免贵姓何。”东家家面无表情地拿起骰
子,“这里有四个骰子,你我同时撒出,点多者为胜。”李浦与秦海青听得此话均是楞了一
楞,这何东家好生厉害,八成已看出李浦用内力控骰之事。“你行吗?”秦海青低声问。李
浦微微一笑:“我能控三个,就能控四个。”提高了声调道:“同意。”二人各拿两个骰
子,正要掷了出去。秦海青突然道:“我这边押的是东家的答话,东家那边也押上一物
吧?”何东家一楞,“此话不妥,我若输了,不是要给双份吗?”秦海青道:“您若赢了,
也不还是双份吗?”何东家眼光一闪:“你要我押何物?”秦海青淡淡一笑:“吴戏戏班的
祖居。”何东家一楞,随即爽快答应道:“行!”一抬手,将骰子掷了出去,李浦见状,也
将手中骰子掷出。李浦见骰子旋转不定,如法炮制地将右手向桌上放去,这一放不打紧,只
觉一股雄厚的力道从桌子那头传来,身躯摇了两摇,险些跌倒。秦海青一惊,见何东家脸色
自若地将手也放于桌上,眼中流露出嘲讽的笑意,煞是得意地对李浦诡笑着,李浦脸色苍
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下,显见被对方的内力逼得十分难受。秦海青一掌击在赌桌
上,喝道:“小李子退下!”李浦只觉身上一轻,立刻呼吸也似轻松了许多,急抽掌退出,
满脸俱是惊愕之色。万没想到在这江湖之外的小小赌庄中,一个如此不起眼的赌庄东家,竟
是身怀绝技之人。“我陪东家赌,可好?”秦海青微微笑着问道,右手轻抚桌面。何东家无
表情地点点头:“悉听尊便。”两人便不作声,眼只望着桌上如陀螺般不断旋转的骰子。只
见那四个骰子越旋越快,不一会儿,何东家头顶有白烟袅袅冒出,脸色也越涨越红。李浦见
他如此模样,舒了一口气,知道秦海青已占了上风,心中不免嘀咕起来,看这秦丫头普普通
通的模样,身上的功夫却是高深莫测。只觉得从昨夜以来,自己长了不少见识,这江湖上实
在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正作如此之想,忽听“啪啪”几声脆响,原来那骰子经不起两股
深厚内力的相斗,相继爆个粉碎。何东家手中力道突然失去依附之物,未及收回,只觉一股
力道被对方如海绵般吸了过去,消失得无影无踪。秦海青手离桌面,神色自若地笑道:“东
家的骰子不结实,换过再来吧。”何东家深吸几口气,待胸中内气平稳之后,抱拳道:“不
必了,在下认输。”秦海青微微一笑,语气中已多了几分尊重:“东家可愿将实情相告?”
何东家点点头:“老身还有一事请教?”“东家请说。”“您为什么查此案?”何东家直盯
秦海青的眼睛问,眼光似能看透人心。“为人雪冤,为鬼伸冤。”秦海青不慌不忙地迎着他
的目光回答。何东家脸上泛起难得的笑意。“外面不方便,里面请!”老头儿抬手相让,秦
海青与李浦对视一眼,也不客气,径直走进了赌场后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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