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书屋 : 武侠 : 司马翎


 
第三章
    玉罗刹故意把赤脚摇动了几下,任得对方欣赏。过了一阵,她才开曰,道:“徐少
龙……”
     
    等到对方眼睛转动,望向她时,才接下去道:“你一向对女孩子都是这般大胆恣肆的
么?”
     
    徐少龙惶恐地道,”属下不敢。”但他惶恐之色,人人一望而知是装出来的。
     
    玉罗刹道:“还说不敢?我就从来未被男人这样看过,不论是面上或是脚下,都没有人
敢这样死盯着瞧的。”
     
    徐少龙谦恭地道:“那么玉香主的意思,乃是怪属下大大胆了,是也不是?”
     
    他的态度虽然谦恭顺从,可是言词却没有退缩一步,仍然含有迫人的意味。
     
    玉罗刹那时明亮的目光注视了他好一会,才摇头叹惜:“你大倔强了,只怕日后我们会
相处不来。”
     
    少龙这一回可不是装作了,讶色满面,道:“玉香主这话真使属下感到迷惑啦!属下莫
说武功才智都比不上你,即使强胜过你,但以地位而论,也只有听命份,如何会有相处不来
之事?”
     
    玉罗刹摇摇头,道:“你目下自是不知,我可以透露的仅仅是关于地位方面,你若膺选
副统领,那就绝不在我之下了。”
     
    徐少龙的确吃了一惊,心想:真想下到这一次碰上如此罕有的机会,假如她所说不假,
则当选之人,岂不是等于连升九级以上?
     
    在他徐少龙来说,由于另有图谋,因此,这个职位对他更是重要不过。试想:地位既然
这么高,则多年来许多刺探不到的秘密,岂不是统统都可以探悉了?这等机会,简直可说是
千载难逢。
     
    他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已下了决心,定要获得这个职位,纵然要他做些违背良心之
事,也在所不惜,务求达到目的,可以下择手段。
     
    此念已决,也就同时决定了对玉罗刹的做法。
     
    原则上是竭尽所能,获得她的芳心。至于如何获得。
     
    那就是属于可以“不择手段”的范围了。
     
    要知徐少龙乃是非常机鲁多智之人,这刻略一分析,已晓得玉罗刹虽然还是“堂主”下
面的“香主”身份。
     
    但她的势派架子,以及所悉的秘密,加上她曾漏过口风,使他得以判断出她具有特殊身
份。
     
    凡此种种,皆可证明如若获得她的芳心,就等如把“当选”的希望增加了无数倍。
     
    他脑筋迅转,又想道:“以她这等身份权势之人,全帮数干之众,无不对她极力奉承巴
结,唯唯遵命,绝对不敢稍稍拂逆于她。我如要从泛泛众人之中,脱颖而出,得到她的垂
青,势非有一种独恃的风格不可,不错,我大可对她并不重视。这么一来,她反而会接近
我,企图使人屈服在她的美色魅力之下他只费了弹指工夫,就决定了原则和态度。当下立即
依计行事。
     
    玉罗刹美丽的唇边,挂着一抹迷人的浅笑,道:“喂!你眼珠转个没完,想什么心思
么?”
     
    徐少龙非常自然地耸耸肩,道:“没有想什么,在玉香主面前,属下深信没有什么人能
分心去想别的事。”
     
    他的话是奉承对方的美丽,但态度却表现出并不在乎,这是使人非常容易生气的表情。
     
    玉罗刹果然秀眉一皱,道:”看你的样子,好像已当上副统领啦!”
     
    徐少龙忙道:“属下岂敢如此不自量力?唉!玉香主这话从何说起呢?”
     
    他越否认,玉罗刹就越要说他定是如此。
     
    她道:“还强辩么,看你的神态,哼!了不起得很。”
     
    徐少龙似乎是不敢多辩,默然不语。
     
    玉罗刹狠狠的瞪着他,但看这人处处都显露出一种看不见的反抗气味。她真想狠的骂他
几句,但又没有把柄,除非是责他态度不恭敬而已。
     
    她忽然陷入沉思之中,暗自忖道:“奇怪,我为何不想责备他的态度?莫非怕他以后完
全改变么?奇怪,我分明是因此而觉得不高兴的啊!又为何不想他改变呢?”
     
    刹时间她已想了很多很多,徐少龙站在那儿,默然不语。
     
    到她抬目望向他之。猛可发觉他已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这一来又激怒了她,顿时面色一
沉。
     
    徐少龙暗暗好笑,因为这一回合之中,他已占尽了优势,把她随心所欲的捏弄着,具是
要她笑就笑,要她气就气。
     
    玉罗刹深深吸一口气,已抑制住脾气,淡淡道:“你退下吧,我还要接见别的人,黄旗
帮的已到啦!”
     
    徐少龙道:“属下已看见了。”言下大有怪她这等事岂值一提之意。
     
    但见玉罗刹秀眉一皱,急速的挥手要他退下。
     
    徐少龙暗暗好笑,心道:“你烦恼了是不是?如果你晓得我的目的,你就决计他举步行
去,心中已感觉得出对方目下己达到最大限度,如果再激她,便会把她惹翻。
     
    因此,他打消了“懒散的走出去“的意念,迅;。走出。
     
    门外那个白衣俊童瞪住他,好像在看什么奇怪动物一样。
     
    这可使徐少龙老大的不舒服,便也学他的样子,尽力睁大双眼,狠狠的回敬过去。
     
    自然他不会大过份,甚至连对方泛起被侮辱后的愤怒表情时,他已“登登登”的拾级下
楼去了。
     
    上面随即,传来一下磬声,徐少龙用目光制止居安之。
     
    让梁一柏先行上楼参见。
     
    片刻间,梁一柏已垂头丧气的下来,一望而知,他必定受了气。
     
    居安之站起身,但楼下这个白衣俊童摇摇头,没让他上楼。
     
    徐少龙的目光穿过外间的房户,但见浮台边已多出一艘插着黄旗的快艇,艇上除了水手
之外,尚有三个年轻壮汉,身上的衣服,都很华丽。
     
    这三个人之中,有一个身材特别雄壮结实,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剽悍之气。徐少龙一来
听人形容过。二来眼见这等气度,登时晓得必是闻名全帮的黄旗分舵高手黄南浦无疑。
     
    单看他的外表,已知必是勇猛擅战之士。
     
    他暗自肘道:“只不知玉罗刹接见所有各舵好手,用意是不是如我的臆测?如果是的
话,我这一仗可以说是打得很漂亮。”
     
    那磐声久久不响,连梯边的白衣俊童,也不禁仰头向上瞧望,似是甚感奇怪。
     
    外间那边黄衣大汉们的谈笑之声,不断的传人来,因此徐少龙等并不感到寂寞。他甚至
几乎想出去跟他们聊上一阵。
     
    又过了一会,楼上的白衣童子,从楼梯上露出秀美的面庞,说道:“徐少龙,上来。”
     
    徐少龙应一声“是”,大步上去。
     
    入得里间,但见玉罗刹仍是原式躺着,那双惹人遐思的赤足,还在微微摇动。
     
    徐少龙躬身施了一礼、道:“属下参见香主。”
     
    玉罗刹淡淡道:”你可知我再叫你上来,为的是什么缘故?”
     
    徐少龙在心中分析道。
     
    “第一点是她想再见见我,和我多说几句话。第二点是想法子收拾我,若是第一个理
由,她的自尊心定必制止她这样做,由此可知必是第二点了。”
     
    原则一确立,便比较容易再推论下去了。
     
    他继续想道:“若要收拾我,自然要找出我的过失。这样说来,她刚才迟迟不招第三个
人上来,也没有别的命令,尽在拖延时间之举,敢情是等我有违规举动,抓住之后、方好摆
布,哼!是了,假如我早先再狂妄一点,径自出去与那些黄衣汉干谈笑,便落在你陷阱中
啦!她是可以控我以骄慢之罪,现在她召我上来,当然也是让我再有冒犯她的机这些分析推
论,眨眼间就掠过心头,当下己有对策。
     
    但见他恭恭敬敬的应道:“属下全然不明召见之故。”
     
    玉罗刹当真是想不到他如此恭顺,登时气得双眉倒竖,怒声道:“滚蛋!滚蛋!”
     
    徐少龙心中暗暗得意,表面上却装出受辱似地震动了一下,瞪她一眼,转身便走。
     
    门帘外那个秀美的白衣小童,这回满面笑容,得意洋洋的瞧着徐少龙,似乎玉罗刹己替
他出了一口恶气。
     
    徐少龙心中冷笑一声,决意要小小修理他一下,以便挫折他一向的气焰。
     
    “修理”他的法子简单得很,徐少龙根本不必开口,只不过是突然停下脚步,冷冷的瞅
住他就行了。
     
    果然那白衣童子顿时色变,笑容全消。
     
    徐少龙严厉的望着他,露出一副准备吵骂或是打架的姿态。
     
    那白衣童子已禁不住现出惊惶失措之色,不间可知,他一定是极为惧怕玉罗刹。
     
    他越看徐少龙的强横伸情,就越怕闹出事情,面色都骇得白了,双眉蹙起,已向他露出
乞怜之色。
     
    他的神情竟是如此的可怜动人,秀美的面庞,宛如姣好美女含暨哀求一般,令人心软。
     
    徐少龙大是不忍,收起恶狠狠的神情,继续向前走去。
     
    才走了几步,玉罗刹的声音传出来,道:“徐少龙,你刚才何故停了脚步?”
     
    徐少龙回头一望,但见那白衣俊童向他直点头拱手,神色张惶惊惧,只差一点没有跪下
来乞求而已。
     
    他微微一笑,高声道:“属下的绑腿松了,整理了一下。”
     
    那白衣童子身子往墙上一靠,长长吐一口气,好像是死里逃生,浑身都为之乏力。
     
    徐少龙等了一下,这才下楼。
     
    磐声马上就响了,居安之迅即登楼,不一会下来,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可见得遭遇很正
常。
     
    楼下的白衣小童叫他们到外间坐,一面吩咐黄旗帮之人进楼。
     
    徐少龙特别留意他们登上浮台时的情形。只见那浮台动都不动,竟没有以此探测他们的
武功。
     
    虽然其后他推测出这是因为黄南浦等人已来过总坛大寨,武功已无须测探,但不免甚感
失望。
     
    黄南浦与另外两人,进得楼来,向徐少龙等三人锐利地打量不已,一面点头行礼。但没
有交谈,就匆匆的一同走人内间去了。
     
    那些黄衣大汉中的头目李均过来招呼他们落座、又命人斟茶款待,神色间甚是敬重。
     
    不久工夫,黄南浦等三人也都下楼到了外间,这参见王罗刹之事,似乎十分轻松简单,
全无惊险。
     
    黄南浦意态之间,微露做色,因为他在五旗帮中的名气,都比别人大上许多。尤其是在
后起之秀徐少龙面前。
     
    更忍不住露出矜持之色。
     
    徐少龙却对他特别客气,连道仰慕。但此举不但未能使对方显得融洽些,反而那黄南浦
更为矜做些。
     
    居、梁二人几乎掩饰不住愤然不平之色,只因他们目下乃是以每一旗为单位,因此黄南
浦瞧不起徐少龙,就等如侮辱他们一般了,幸而这刻绿旗分舵的快艇恰恰赶到,才使大家改
变注意方向,冲淡了不友善的气氛。
     
    绿旗分舵的三名年轻好手,也没有经过浮台探测武功,便安然入楼。为首的一个瘦高身
材,面长如马,双目光芒凌厉,气度不凡,徐少龙不须别人介绍,便已猜出这一个必定是与
黄南浦齐名的陆扬了。
     
    他们也是很快的参见过玉罗刹,然后在楼下与大家见面。
     
    果然,那个瘦高个子就是陆扬,他与徐少龙之间显然和洽得多,全然不似黄南浦那么矜
做自大。
     
    接着白、赤二旗的人都到了,其中只有一个白旗分舵的张行易引起徐少龙的注意。此人
年在三旬左右,面白无须,举止神情都像个饱学儒士,尤其是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衫,显得特
别潇洒飘逸。
     
    所有的人完全参见过玉罗刹,李均接到命令,开闸放行,这一群各舵排出来的高手们,
改乘一艘大船,向大寨那边驶去。
     
    徐少龙在船上纵目四望,但见四下湖光荡漾,天色晴朗,湖水中时见鱼跃,可知鱼产甚
丰。
     
    “大概是由于此湖属于五旗帮总坛大寨重地,是以外人无从前来打渔,以此繁殖不已,
特别丰饶。
     
    大船在后半截湖中驶行,放目但见共有三条河道入口,湖岸则垂杨错植,芦苇丛生,风
景幽美,不见有人把守或巡逻。
     
    徐少龙能够身负重任,派到五旗帮卧底,自然不仅只武是武功高强就担负得起这等任
务。
     
    事实上他所学甚博,天文地理,行军布阵,无所不通,所以此刻一望之外.已知道四下
湖岸虽然不见有设伏情事,但必是由于地势之险,五旗帮但须严守距湖较远的一个些据点,
就足以防守得十分坚固。
     
    全船之人,都暗暗怀着秘密的兴奋。因为他们终于在各分舵中脱颖而出,一跃而为总坛
重要人物。
     
    所以大家都很少开口说话,座船从当中的水道驶人,蛐折而行、一共穿过五座拱形石
桥。最后,在一座码头边停泊。
     
    岸上先是一条宽阔的道路、再过去就是一幢接一幢的房屋。
     
    这十五名年轻高手,在两名黄衣大汉引导下,沿着大路行去,西边皆是整齐的树木和房
屋。
     
    这些屋子里头,有不少眼睛向外面窥看。其中不少露出面孔或身子,俱是靓妆妇女,躲
躲藏藏的,倒也有趣。
     
    十五名年轻高手,情知这些粉黛营燕皆是得闻消息。
     
    特地等着看看他们的模样,因而人人都不禁泛起了·‘春风十里扬州路”,以及“何处
高楼无可醉,谁家红袖不相怜”
     
    之感。
     
    年少之人,总是富于幻想,是以他们一路行去,都不禁有点飘飘然,眼角不时瞥见窗中
帘内的人影,个个血液奔腾,雄心万丈。
     
    不久,他们鱼贯走人一道院门之内。但见两边的围墙又高又长,间隔出一座广阔的旷
场。
     
    正对面是一座高广的正屋,大门洞开,石阶上有几个佩刀黄衣大汉,看来是正在等候他
们抵达。
     
    十五个人皆在阶下仁立,眼见其中两人迅即人内通报。不一会,里面“哐哐哐”传来三
声锣响。
     
    于是他们被引登阶入屋,穿过一重宽阔的天井,里面便是正厅,也就是五旗帮的“总
坛”开坛之地。
     
    徐少龙一点也不张望顾视,可是所有的情形却被他收入眼底。例如:升起达四丈余高的
旗帜,即是五旗帮的帮旗。
     
    在天井两边角落的钟楼和鼓塔。那么巨型的铜钟和皮鼓,被他看见之后,登时晓得大有
作用。
     
    据守的地域自然十分辽阔。假如总坛发生紧急事故,则传达命令之时,如用人力,当然
十分不便,甚至可能贻误战机。
     
    在紧急状况之下,发号施令,可收如臂使指之效。
     
    以徐少龙的看法,那面帮旗也可能是秘密讯号之一,附近的帮众,可以看这面号帜的升
降而进退。不然的话,那旗杆何须高达四丈。
     
    大厅门外的宽廊上,有两排黄衣大汉,按刀而立,神情肃穆。
     
    这一群年轻高手·至此无不收摄心神,准备晋见本帮非常高级的人物,甚至可能是帮主
亲自召见。早先那种飘飘然的感觉,已经完全置诸脑后。
     
    此时内外一片寂静,众人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之声。任何人面对不可测知的未
来,以及这般严肃陌生的环境中,实在很难不肃然起敬;而也就在不知不觉中,于自己能在
此地,生出一种骄做。
     
    徐少龙表面与众人的神情一样,但事实上他的心非常忙碌地活动,对一切所见所感的事
物,加以分析思索。
     
    他综合所有的初步印象,再加以分析,忖道:“自从一踏人总坛大寨所辖的地区,顿时
处处感到有一股迫人的气派,尤其是过了玉罗刹那一关之后,更是处处势不凡,使人在不知
不觉之中,对这五旗帮怀有敬畏仰慕之心,看过这一切,可知当初大寨的建立,必有盖世奇
才主持设计。因此,我当尽之务,不在如何布置我方卧底之人,而是须得查明这一位奇才是
谁?目下可还在大寨之中?还管不管事?如果此人尚在,对我来说,实在不亚于面对百万雄
师,难斗之极。”
     
    大厅内传出一声吆喝,似是非常遥远。接着第二声跟着升起,第三声则到了厅门边。叱
喝的内容,隐隐可以辨出是“召见”两字。
     
    引导他们前来的黄衣大汉向这群年轻高手点点头、其中一个低声道。
     
    “这是副帮主召见,诸位请一直走人去,里面自有入领路。”
     
    大伙儿拾级而上,个个被这等有如九殿传呼一般的势派所镇住,无不露出毕恭毕敬的神
态。
     
    只有徐少龙反而暗暗舒一口气,想道:“那个黄衣大汉居然晓得是副帮主召见,而事实
上吆喝声中,却没有说出,可见得当初设计之时,本是一种使属下莫测高深的手段,但时日
太久,已忘原意,失去了神秘作用,每个有资格召见的人,都有了某种特定的形式,被属下
们一望而知。”
     
    他们在大厅门口停下脚步,但见此厅既大又深,远远看见里面有个人坐在大师椅上,椅
后站着一排四个青衣少年,都佩着两尺余的短剑,神态森冷。
     
    这十五名高手分批人厅晋谒,徐少龙是第三批,与他一同进去的自然是黑旗分舵的居安
之和梁一柏。
     
    太师椅后其中一个青衣少年唱出叩见的礼数,徐少龙照做如仪,虽然不免感到有点屈
辱,但另一方面,由于这等繁文褥礼中,可以看出本帮领导人物已经趋向讲究外表乃是老大
僵化之象,便又不觉暗喜。
     
    大师椅中的人是十六旬不到的华服老者,面色阴沉,双目神光充足,但眼珠溜转不定,
可见得此人天性甚是奸诈险恶,必是个满肚子坏水的人。
     
    青衣少年已经道出这位副帮主的来历。原来这立旗帮共有两位副帮主,一是白尚奇,另
一就是这个袁琦了。
     
    此人在武林中成名甚早,人称“毒剑”,江湖上盛传袁琦手中之剑恶毒得有如他的心
肠,出鞘必定杀人,因此之故,此人二十多年以前,名字真可以止小儿夜啼。
     
    袁琦锐利的目光在这三名年轻高手身上,盘旋了好一阵,才缓缓道。
     
    “很好,都是年轻有为的孩子,今日本座乃是代帮主召见汝等,帮主要本座转告你们几
句话,那就是这一回选拔你们到大寨效力,乃是培育英才之意,你们从今日开始,便须与其
他四旗的兄弟共同生活在一起,也共同为本帮效忠出力。因此你们万万不可存有地域之念,
其实本来就是一家人,你们切切体会此意才好。”
     
    徐、居、梁等三人一齐躬身应是,袁倚又道。
     
    “目前乃是在形式上见一次面,所以本座不拟多讲了。回头你们到营府休息,安排居
处,明儿就开始作为期三个月的训练。详细情形,自有专司此责的人解说。不过,本座要提
醒你们一句,那就是这三十月的训练。非常严格,不是常人所能忍受,并且在纪律上实施严
厉的考验,稍一犯规,即有身败名裂之虞。我希望你们谨记这一番话。”
     
    三个年轻人自然都恭谨而应,徐少龙可就感觉到此老虽然目光不正,心胸险恶,但这刻
侃侃言来,倒是充满了慈蔼关怀之意,使人不知不觉拿他做尊长前辈看待,而不仅是上司下
属的关系。
     
    等到副帮主袁畸召见完毕,便到营府去,掌管这神机营府上下一切杂务和执役者的,是
个姓胡的胖子,最少也有两百斤,头顶已秃,未言先笑,外貌可真是一团和气。
     
    这十五名年轻高手,都各有一个非常舒适的套房,一切应用之物,除了武人须用者外,
连文房四宝也齐备,甚至于有些卷轴和册籍作点缀,气派十分不俗。
     
    胡总管一一安顿过他们,还逐个房间跟他们单独见面,告诉他们如何利用特设的唤人铃
召唤仆人,那只是一条蓝丝带,垂在屋角,只要扯动,仆役房中就有铃声,而且知道是哪一
号的房间。
     
    这胡总管虽是胖得惊人,但走动之时,并不蹒跚。相反的还透出相当敏捷。言语诙谐有
趣,一望而知是个很受人欢迎的人物。
     
    他逐房探询,也甚方便,原来这十五个房间都是在一起的,分为四排,形式一个四方
形,当中是一个数丈见方的大天井,十五个房门都朝着这天井,所以胡总管从第一房间到十
五号,都不必离开。
     
    徐少龙是第九号房间,他和衣躺在床上,那厚厚的床垫,非常舒服,还有整个房间皆是
漆以天蓝色,其他的家俱,也都奠不与这个色彩相配,使人感到非常宁溢恬适。
     
    他耳朵队不放过外面的声音、特别是胡总管拜访每一问居时,敲门和离开时的寒喧笑语
声。
     
    终于这个大胖子来了徐少龙的第九号房间门外,徐少尤故意等他敲了两次,才去应门。
     
    胡总管笑容可掬、向他连连道乏,接着再三致慰问之意。
     
    徐少龙装出惶恐不敢当的神情,连连道:“总管您太客气了………”
     
    胡总管郑重地道:“徐兄有所不知,兄弟只不过是管理营府的事务人员,哪似你们身膺
重任,内则负起保卫总坛大寨之责,外则杀敌立威,有如帮主亲临。试想,这是何等重要的
地位,以此而论,诸位的身份眼下已比兄弟高得多了。”
     
    徐少龙一笑,道:“那也得等小弟能够及格留下才算数,小弟听说这为期三个月训练的
一关,很不易过。”
     
    他装出忧虑之色,摇了摇头,才又道:“小弟真的没有信心。”
     
    胡总管恢复满面笑容,压低声音说道。
     
    “据兄弟所知,这一关只不过训练的课程非常紧凑。
     
    十分繁重吃力而已。以诸位兄台的身手,仍然算不了什么,这一关必可安然渡过无疑。
徐兄半点也无须忧虑。”
     
    徐少龙可就当真感到奇怪了,忖道:“袁崎身为副帮主,自应言不轻发。他既然提到这
一关不易过,而这大胖子又这么说,岂不矛盾?”
     
    当然,这个疑问,要等以后事实上找寻答案了。
     
    胡总管又告诉他一些有关此地的日常事情,例如半夜里饥饿,怎样可以弄到食物等。
     
    照说他交待过这些事,应该退出才是。
     
    但他仍然没有动身,略略说了一些本寨四下的地形,话题转到那湖中的木楼,胡总管
道:“那是进入本寨必经的检查站,每日向例有一位香主坐镇,只不知今日是哪一位?”
     
    徐少龙道:“是一位女香主,姓玉……”
     
    他这刻突然若有所悟,虽然对方完全不露痕迹的把话题转到此处,但徐少龙却从他逗留
的时间上,觉出其中大有问题。
     
    原来他早先一直留意聆听此人的行动,发觉他进入每个房间,所逗留的时间大致不差多
少,都很快就出来了。
     
    目下他大大超过那循例的访问时间,而且非常巧妙的把话题绕到玉罗刹身上,自然合有
莫大深意。
     
    胡总管啊了一声,道:“原来是玉罗刹香主,你第一次看见她吧?”
     
    徐少龙道:“是的,小弟也是第一次到大寨来。”
     
    胡总管笑道:“她为人冷若冰霜,很不好说话的。”
     
    徐少龙作个回忆之状,才道:“小弟也不知道,当时她问起以前我对付海陵帮一役的一
件事,小苇禀报之后,就退下来了。”
     
    胡总管讶道:“那一役我们无人不知,她还有不明白的么?”
     
    徐少龙知道他是故意装出惊讶,其实却是设法使他把一切详情都说出来。好在自己本来
就是扯谎,当下道:“她乃是间起海陵帮那座码头的形势,而且问得异常详细,不知是何缘
故?”
     
    他不动声色的反打一耙,只要对方找出一个理由解释,便可以从这些话中,演绎出可供
推论的线索。
     
    胡总管沉吟一下,道:“也许她想去看看,然后建立一个分舵在哪儿吧?”
     
    徐少龙道:“海陵帮目下余势犹在,而且已向本帮谈妥条件,咱们还能动他们么?”
     
    胡总管道:“这还不容易,找个借口就可以出手了,玉香主出去的话,当然觉得自由自
在得多了。”
     
    徐少龙故作不解,也不经意,笑道:“那么小弟大可做她的前驱了,小弟对那儿的地形
熟得很。”
     
    胡总管吃一惊,忙道:“少尤兄,你是本帮特别挑选出来的佼佼人物,岂是只做玉香主
前驱的人马?假如你一时高兴,向她说了,兄弟就是一场大祸。”
     
    徐少龙心中暗暗好笑,表面上可也连忙道:“胡总管放心,你吩咐…句,小弟自然下会
乱讲。”
     
    胡总管立刻郑而重之的拜托他不要向任何人提及今日这一番会谈。徐少龙非常肯定地答
应了,他才放心的辞出去。
     
    现在徐少龙最低限度晓得一件事,那就是玉罗刹绝对不是胡总管这一派的人,所以胡总
管才会设法套问他与玉罗刹的内容,同时又怕被她得知。
     
    他分析出这一点之后,注带就想到玉罗刹对自己的态度了。这方面他有两个疑问,一是
玉罗刹何以会看上了自己,独独与自己纠缠了不少时候?二是她使自己留下特别深刻一点的
印象,有何作用,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不能分割1的,在徐少龙深心中,的确对这个貌美如
花,身份地位相当高的少女,发生莫大兴趣。
     
    因此、他脑中翻来覆去,总是想到玉罗刹。
     
    第二天清晨,这一队神机营的十五选手,就开始为期三个月的严格训练了。
     
    这些训练虽然十分艰难吃力,但却颇有趣。
     
    除了由副帮主白尚奇的训后,比较乏味之外,其他的训练,包括武功的考核,学习纵火
和救火,水中功夫,神偷八法,以及赌博,饮酒、对付女人等技巧。
     
    每逢开始一种新的训练时,徐少龙都不难猜测出目的何在。例如纵火和救火,是准备将
来执行打击敌人和保护大寨的任务而用的,水中功夫,乃是本帮的本行功夫,非精通不可。
     
    神偷之木,自然是将来执行任务之用,与纵火这一门的用意相同。
     
    但最后轮到学习那些赌博,饮酒,玩女人等等非常高明而有趣的技巧时,不但人人觉得
不解,连徐少龙这等有心人,也推测不出一点头绪。
     
    以五旗帮的声威势力。自然没有设假局骗赌的可能,至于酒色之道,更加没有什么道理
可冒。
     
    在训练之时,每一个项目,都是非常出色的专家来教授,白尚奇负督导之责,严格之
极,每一个人都有吃不消之感。
     
    三十月下来,十五个选手之中,有三十被淘汰,只剩下十二人,总算是过了这一关。
     
    以徐少龙这等内外兼修,聪明机智之士、也禁不住泛起了筋疲力尽之感。
     
    因此,可想而知别的人更加感到艰苦不堪了,居安之就曾经屡次向徐少龙但白说出这种
感觉。
     
    结业后第一个晚上,他们首次享受了一个酣畅满足的睡眠。
     
    在以前的三个月内,他们虽然疲乏之极,但睡眠中仍然要保持着警觉,一个讯号传到,
就须在限定时间赶到指定地点,或者是不让教官们盗去房中之物。事实上这种不断的保持警
觉,才是使他们个个身心交瘁的主要原因。
     
    第二天的早上,这十二名神机营的年轻高手,都聚集在正堂中。经过了一夜的酣眠,人
人恢复健旺的精神.尤其是已经熬出苦海,心事放下,所以大家都特别轻松,有说有笑的,
气氛融洽异常。
     
    一声钟响,正堂内立刻寂然无声,因为这表示他们的统领白尚奇驾到。
     
    只见一个身穿杏黄色长衫的中年人,迅快的走人来,众人躬身行礼,他也还了一礼,在
当中坐下,众人这才在两侧落坐。
     
    这白尚奇看上去只有四十余岁,相貌清秀严峻,一望而知是个难得露出笑容的人。他不
但在五旗帮中,身居副帮主的高位,即使在武林中,也是极负盛名的高手。据徐少龙所知,
他本是出身名门大派,一身武功,乃是正宗内家心法。以他这等出身之人,又得如此成就,
居然投入五旗帮中,实在使人感到奇怪。
     
    但徐少龙却知道得很清楚,那白尚奇之所以会投身五旗帮,原因是他一出生就是五旗帮
的人,而由五旗帮设法让他投入武当派一位名宿门下学艺。
     
    艺成后行走江湖,闯出声名。到那位名宿物故,他才返回五旗帮。正因此故,他在五旗
帮中地位特别崇高。
     
    这刻白尚奇以满意的目光,环视众人一眼,才道:“你们也知道,本营地位特别,乃是
由帮主直接指挥。
     
    所以你们的身份,甚且比有些香主还要高些。”
     
    他话声停歇下来,但众人都没有作声,只在心中暗喜。
     
    要知这十二人在帮中虽然皆有点名气,但终究是分舵中的重要人物而已,到了大寨,本
来算不了什么。
     
    谁知短短三个月之内,他们居然升到与香主比肩的地位,教他们如何不喜?
     
    白尚奇又接下去道:“经过三个月的严格训练,已证明你们皆是可造之才,假以时日,
都将是武林中的名家高手,这一点固然值得欣慰,但也更须警惕,才不致于身败名裂。”
     
    众人听到此处,都不禁耸然动客。
     
    臼尚奇等了一阵,眼见大家都恢复冷静,这才说道:“我要提醒你们的,就是本帮的帮
规,其中的五大禁条,有三条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你们最容易犯的。一旦犯了禁条,也
即是身败名裂之时,你们懂得我的意思没有?”
     
    众人齐齐高声而应,发出响亮的声音。
     
    “看了你们奋发有为的样子,本座顿时感到本帮前途无限,说不定有一日‘本帮雄霸’
三江两湖,成为天下第一大帮会。”
     
    他的目光忽然停留在徐少龙脸上,打量了一阵,徐徐道:“少龙,你对这三个月的训
练,有什么感想?”
     
    徐少龙起立道:“属下只觉得宛如身在梦中,现在回想起夹,那艰苦无比的三个月实在
大值得了。”
     
    白尚奇点点头道:“想必大家都有这种感觉,从今日起,你们可以尽量休息,七日之
后,神机营正式成二由帮主亲自主持典礼,全帮之人,俱来庆贺。而你们从那一天开始,即
将参与本帮各种最机密的行动,所以我最后还是要提醒你们,心中须得牢牢记住本帮的五大
禁条,以免公私两误。”
     
    徐少龙等十二人都轰然而应,白尚奇这才离去。
     
    池一走开,空气登时大为轻松,此时胡总管以及营府内全体执役的四十余人,涌入这”
神机营”中,向这十二高手行礼道贺。
     
    要知从现在开始,这一批人马已等如帮主的贴身卫士,亦是帮主的亲信,执行帮主各种
机密命令。
     
    因此,连胡总管这等地位的人,也得向他们讨好。乱了一阵,执役的入都退下,只剩得
胡总管和两个副总管、还在与他们周旋。
     
    胡总管拍拍手,引起众人的注意,这才高声道。
     
    “诸位护法请听着,在下奉帮主之谕,向各位说明一些事情……”
     
    大堂上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大胖子身上。”
     
    胡总管轻松的笑了笑,道:“这些说明,各位护法听了一定很高兴的,第一件,在下等
会就奉上五旗令,每位一枚,这五旗令乃是本帮身份至高之人佩戴在身的,各位早已知道,
所以在下不必多作解释。”
     
    众人都连连点头,胡总管又道:“帮主已谕知大寨及各处分舵,凡是神机营的护法,皆
有通行盘查及擒捕之权,除了舵主以上身份的人,心须有双龙敕令,方可擒捕之外,说到盘
查之举,就算是香主,亦须迅即从实回答,不许支吾。”
     
    众人都愣住了,因为他们虽然知道神机营不同凡响,但作梦也没想到每个人的权力都这
么大。
     
    徐少龙心中突然掠过了玉罗刹的倩影,心想:这回碰见她的话,情势又大不相同了,我
要不要盘问她的来历呢?
     
    只听胡总管又道:“帮主有令,要各位护法踏勘大寨各处,务必熟知地形,以便有事之
时,能作适当的判断,各位可以出人全寨千余房屋内外,任何屋字内最隐秘之处,亦可迳
入。全帮上下,不许阻拦。”
     
    这一条前半截很合理,后一截未免大过火了。试问他们穿堂入室,直探各家各户的内
室,岂不是使全帮之人皆感不便?
     
    别的人似乎不大追究其中深意,只为了这等特殊权力而暗暗欢喜。要知这十二人俱是相
当年轻的人,自然部有好事的性情。目下既然可以窥看任何一家人的秘密,这在心理上委实
是一种莫大的刺激。
     
    他们都兴奋地互相对觑,无言地会意交流内心的兴奋刺激,试想单单是大寨一地,就有
逾千多户帮众,可以比得上外间逾万户的城镇。
     
    在这个小天地中,漂亮出色的女孩子可真不少,加上许多是帮众在外面带回来的美女,
因此平均水准高于外问甚多。这些青年高手们,现在竟可以登堂入室,欣赏任何一个佳丽,
在男人的心理上,再也没有更刺激的事了。
     
    胡总管最后说出每个人每月的粮恼,数目相当的大,可以阔绰地花用,这一点又是莫大
的喜讯。
     
    不觉已到了午膳,这十二护法在胡总管和两个副总管陪伴下,走入一间膳厅。
     
    这儿还是第二次启用,一切家具都十分华丽高贵,八名穿着白色制服的少年,听候他们
点菜以及端送菜饭,气派之大,简直叫人难以置信。
     
    他们在这儿进食,全部免费。
     
    除此之外,胡总管还引领他们遍看整个神机营府,各种设备都齐全了,包括巨大的澡堂
在内。
     
    换句话说,他们只要一日是独身,这营府内就能供给家庭所具有的一切,只有一件例
外,便是不供应妻子。
     
    徐少龙但觉这座营府的设计,真是异想大开,因此,他特别用心观察和琢磨此中深意。
     
    以五旗帮的力量,虽然不在乎付出这一笔庞大的经费,来供养十二名武功高强,誓死效
忠的年轻高手。
     
    但话说口来,这等花费是不是值得?为什么要这样做?又为何赋与他们这么大的权力?
当他们看过营府之后,便都各自回到新的居室内休息。所谓“休息”,乃是严格训练的一种
习惯,亦即是蓄养体力,进修武功。
     
    徐少龙大约在未时走出营府;同行的有居安之和外貌非常剽悍的黄南浦。一忽儿,走到
大寨中心的唯一大街道上。
     
    这条街道每一边总有上百的店铺,各式各样的行业尽皆有备。单以饭馆一项,就有十多
家,生意居然都不原来这五旗帮总坛大寨经过近百年的发展,这一处地方,有些人家已传了
几代,虽然都属五旗帮的人,但没有职务的人,仍须设法谋生,所以大体上仍然像市镇的居
民一样,所不同的只是他们谋生较易,而受到的管束较多。
     
    却也有一宗大大的好处,就是他们不须缴粮纳税,并没有官吏或盗贼的侵扰。有些人家
也会迁到外面居住。
     
    亦有不少读书子弟,到外面搭籍应考,当起官来。
     
    总之,在徐少龙观察中,感到这五旗帮实在是十分奇异的帮会,并不纯粹是江湖上的那
种帮会。
     
    细论起来,当初只怕真有点避世的意思在内。
     
    他们走在街上,由于衣饰和气概的不同,非常惹人注目,自然这与帮主不久以前下过的
命令有关。
     
    而他们是第一次亮相,便分外惹人注目。
     
    街上有不少女孩子走动,都很漂亮。而且也都很大胆,敢与他们对看,有些还会向他们
微笑。
     
    徐少龙心中有那玉罗刹的情影,加上帮规的五大禁条之中,有一条是针对男女关系而
言。
     
    那就是本帮男女通奸者,斩首。始乱终弃者,斩首。
     
    换言之,这些女孩子长得再漂亮,也与男孩子无关,除非是决定娶之为妻,否则只好吃
豆腐,谨守眼看勿动之戒。
     
    不然的话,便是身败名裂的结局了。
     
    徐少龙因此对这些美女们全然下感兴趣,但居、黄二人可就不同了。他们非常注意每个
女性,暗中予以评头品足。
     
    这是为了保持身份,所以不敢公开议论。
     
    然而还是兴致勃勃,十分高兴。
     
    徐少龙一直微笑地听他们议论,闲荡了一会,徐少龙离开他们,独自走人一家茶肆内。
     
    他乃是觉得须要独自思索一阵,以及暗中观察一些事物。当下要了一壶茶,又要了几色
点心果子,静静的向街上瞧看。
     
    居、黄二人已不知晃到哪里去了,徐少龙也不加理会,一迳借着观察这些居民的日常活
动情形,作为松弛自己的一种方法。
     
    他坐了好一会,忽然一个人向他的桌子这边走过来,徐少龙没有在意,直至!此人躬身
行礼,口称“大爷”之时。
     
    才转眼望去。
     
    但见此人长得蟑头鼠目,身量瘦削,两肩耸起,形相甚是猥琐。但身上的衣服却相当的
华贵,令入感到不相称。
     
    徐少龙点点头,道:“你可是跟我说话?”
     
    那人堆起一面馅笑,道:“是的,小可马蒙,乃是本寨人氏。”
     
    他一指桌旁的椅子,又道:“小可坐下来可以么y徐少龙颔首,道:“请坐吧!有何见
教?”
     
    马蒙缩肩耸背,嘻嘻笑道:“大爷太抬举小可了,您是本寨的新贵人,肯跟小可搭腔,
已经很不错啦!”
     
    徐少龙道:“你对我们的事,还知道多少呢?”
     
    马蒙道:“小可是本寨有名的夜游神,所以跟神机府中辨事的人都认识,因此虽然不知
道大爷的姓名,但一看您的威武神态,就晓得是神机府的贵人了。”
     
    徐少龙沉吟一下,才道:“这儿晚上还有得玩乐么?”
     
    马蒙馅笑道:“有,有,玩的地方可多啦!吃喝嫖赌全齐,而且都是通宵的。”
     
    徐少龙也不以为异,因为五旗帮究竟不是正正派派的集团,尤其讲到“嫖”字,帮中多
的是年轻力壮,耍刀弄棒之辈,这些人时时刻刻皆有拼命丧身的可能,因此他们比起平常的
人,无论在心理或肉体上,都更加需要放荡式的刺激。
     
    说到吃喝及赌,这差不多是中外古今,任何形式的社会都会存在的欲望。而在五旗帮来
说,更加不可或缺了。
     
    徐少龙道:“吃喝方面不烦指点,倒是后两样,恐怕要向马兄请教了。”
     
    马蒙露齿而笑,道:“大爷千万别说什么请教的话,小可担当不起,讲到嫖赌两道,这
儿的无论哪一方面,都比外面的强。”
     
    他已不敢再追问徐少龙的姓名,从这一点上,徐少龙观察出此人相当谨慎老练,他之所
以不追问,正是明哲保身的免祸之道。
     
    他停歇一下,又道:“小可曾经外出,走过不少码头,但看来看去,还是本寨这儿好,
所以现在已下想再出去了。”
     
    徐少龙现出不耐之色,道:“到底好在什么地方?”
     
    马蒙忙道:“先讲头一件‘嫖’之道,这儿的女孩子,个个都是美人,这一点想必大爷
亦曾听人说过。”
     
    徐少龙道:“不错,外面有这等传话,但这也不一定就强过别处。”
     
    马蒙道:“敢情大爷乃是大行家,您说得对,漂亮下一定就好,外面往往有些名妓,样
子长得很普通,大凡是老于此道中人,对面貌反而下甚讲究,只要过得去就行啦!”
     
    他停歇一下,又道:“但这儿的粉头们,不但年轻貌美,而且各有师承流派,手段各不
相同,您尝过味道之后,自然晓得。”
     
    徐少龙似是甚感兴趣,伸长脖子,道:“哦!有这等事么?”
     
    马蒙道:“小可怎会骗您?本寨一共有十二院阁,每一处最初都由天下各地名妓主持,
所以不但功夫手段都不相同,同时各院阁的规矩亦下一样。若是未见过世面的人,包管弄得
昏头胀脑,说不定连姓也给玩忘了。”
     
    徐少龙听到这儿,禁不住哈哈大笑道:“你未免形容得大过分了,照你这样说来,本寨
简直就是集天下各地之妙了?”
     
    马蒙道:“小可说的话,字字皆真,如果您不信,小可带领您看看就知道了。”
     
    徐少龙忖道:“他这话大概可以相信,因为本帮五大禁等之中,有一条是关于男女之间
的,但凡是与本帮中人的妻子通奸,或者是对本帮的女性有始乱终弃之行者,定必凌迟处
死,既然订下这么严格的禁条,当然得考虑到帮中数以万计的壮男的需要,因此,此地创设
得有最佳妓院,不算希奇。
     
    而是形势使然。”
     
    他换个话题,道:“目下天色尚早,咱们不须忙着前往。只不知本寨的赌局比得上比不
上妓院?”
     
    马蒙立刻答道:“啊!比得上、本寨一共有三大赌场,这些年下来,他们为了争生意,
彼此挖空了心思,使赌客上门,所以您简直梦想不出个中的奇妙。”
     
    徐少龙显然也大感兴趣,道:“实不相瞒,我在外面分舵办事时,也听说过了,但外面
的人,如非有公事,不许到大寨来,所以我们谈起来,总是不大相信。”
     
    马蒙大为不懈,讶道:“为什么呢?”
     
    徐少龙道:“我们都认为是那些到过大寨来的人,故意吹吹法螺。”
     
    马蒙馅嵋地笑道:“原来如此。”
     
    徐少龙道:“我们都怀疑那些人故意夸张渲染,使其他不能来大寨之人大为羡慕。假如
你说的下假、那倒是我们多疑了。”
     
    马蒙道:“最近的几个月,三大赌场花样更多,不管哪一家动出什么脑筋,其余的两家
马上就跟着有了,所以有些原本不赌的人,只要去过一趟,立刻就入迷啦!”
     
    他把头凑近徐少龙一点神秘地道,“您决计猜不出其中的缘故的。”
     
    徐少龙道:“既然我一定请下出,那我就不必猜了,还是劳你驾告诉我吧!”
     
    马蒙道,“告诉您,那是因为赌场中都有美女之故。”
     
    徐少龙讶道:“美女?比得上那十二院阁么?”
     
    马蒙悄声道:“不是比得上比不上的问题,而是因为这些美女皆是本帮的人。”
     
    徐少龙皱眉道:“那便如何?有些人家过下了,女儿到赌场帮忙,有何奇怪?”
     
    马蒙泛起淫邪的笑容,低低道:“话不是这么说,赌场中那些美女们,按照帮规,谁也
不敢轻易碰的,对也不对?”
     
    徐少龙吃…惊,道:“不错,但难道她们现在就可碰么?”
     
    马蒙邪笑一声,道:“有些可以,而且准不出乱子,所以很有一些有钱的	大爷,天天
去赌,嘻嘻!他们大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徐少龙沉吟一下,才道:“那么,这一来对十二院阁的生意岂不有影响?”
     
    乌蒙摇头道:“不,不,虽说三大赌场的女孩子可以下手,但究竟不是人人皆可,而且
为了避人耳目,非常麻烦,必须愉偷摸摸,所以不能影响+院阁的生意。不然的话,十二院
阁的老板都是厉害角色,还不一状告到上面去么?”
     
    徐少龙道,”这话说得也是。”
     
    马蒙又道:“照小可的想法,连十二院阁的老板们,其中也有些在打赌场女侍的主意
呢!除了这三处地方,即使是他们也没有机会可以玩上本帮的女孩子。”
     
    徐少龙道:“这如被上面查悉,只怕大有问题。”
     
    马蒙笑一笑,道:“他们各有各的苗头,谁敢密报或刺探秘密呢?”
     
    徐少龙道:“当然他们都有靠山,否则岂敢触犯本帮禁条?”
     
    马蒙道:“是呀!何况人家手法高明,一切证据痕迹都不会留下,您放一万个心,反正
不会出事的。”
     
    徐少龙似是心动,道:“是不是要花很多钱?”
     
    马蒙道:“只要她们看中您,那就花费有限。如果不是她们愿意,而须得买通赌场管
事,代为穿付引线的话,那时花钱就像流水一般,到头来也未必成功呢!”
     
    徐少龙忖道:“赌场使的这一着,当真高明不过,大凡是被禁止之事,越是有人想试一
试,以此作为招徕手段,何愁客人不送上门去,即使不能如愿,也得去瞧一瞧啊!”
     
    他脑中除了分析出这一点之外,同时也考虑到这个瘴头鼠目的家伙的奇怪之处,第一点
是他何以找上了自己?第二点是他的智力甚高,推论各种道理,非常深刻合理。
     
    因此他不禁怀疑起这个人的真正身份和用心,以他这等智力的人,一定不会是终日闲
荡、而堕落无用的人。
     
    他暗怀戒心,表面上下动声色,道:“那三家赌场几时开门的?”
     
    马蒙喜道。”现在就开门了,您可要去瞧瞧y徐少龙道:“这敢情好,咱们走吧!”
     
    他站起身,但对方却没有动,露出一种尴尬的表情。
     
    徐少龙讶道:“怎么啦?你不想去么?”
     
    马蒙道:“小可这几天手凤不顺,输得光光的。”
     
    徐少龙道:“这不成问题、我这儿有钱。”
     
    马蒙喜形于色,迅即起来,领路行去。
     
    两人一边走,马蒙一边告诉他道:“这三家赌场的规矩都一样,入场时要缴一两银子。
     
    这笔钱可以享受场中任何酒菜、香茗、果点,以及女侍们不断送来的热手中,当然啦!
赢钱的大爷们总是随千赏他们一点筹码。”
     
    徐少龙笑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显得寒酸的,还有别的规矩没有?”
     
    马蒙道。
     
    “入场后就得拿银子买筹码,每个人最少十两,出门时才兑换回来,为了避免有人假造
筹码,赌场规定这种筹码当天使用,下一次换怎么样的筹码,准也不知道。”
     
    徐少龙道:“听起来他们设想得很严密呢!“马蒙道:“事实上筹码都是用金和铜,银
和锡混合铸成的,他们的工作忙着把旧筹码改铸新筹码。而论起价值,相差很有限,所以假
制之事,从未发生过。”
     
    徐少龙深深的盯他一眼,道:“你知道得很多呢!”
     
    马蒙耸耸肩,道:“小可穷极无聊时,动过这个脑筋,费了不少精神,才知道人家早就
有了防备,说起来真泄气。”
     
    徐少龙道:”咱门现在到哪一家去?还有什么规矩没有呢?”
     
    马蒙道:“现在我们去的是大利赌场,其他说不上有什么特别规矩,与外面的赌场差不
多,各种赌具的玩法,都有说明,或者可以询问女侍,哦!对了,不论你何等喜欢她们.或
是很高兴开心,也不可以当众碰摸她们,否则定有麻烦。
     
    而且传出去也着实难听。”
     
    徐少龙道:“除非有一个美得像天仙一般,才会使人不能自制,对不对?”
     
    马蒙道:“我不知道,以我来说,我就时时想伸手摸一把或什么的,但我一想到会被打
个半死,而且永远不许踏入任何一间赌场的后果,我就只好忍住了。”
     
    他望了对方一眼,又道:“您武功高强,情形就不一样了,所以小可非得提醒你不
可。”
     
    他们转入一“条整洁宽但的横街,但见食肆林立,还有不少药材店,首饰店,裁缝店等
等。
     
    这时,徐少龙己看见矗竖得很高,以及油漆的颜色鲜明的“大利赌场”的招牌。同时也
听到马蒙说道:“这儿的行业,几乎与赌场和妓院都有关系的。”
     
    徐少龙随口道:“什么关系?”
     
    马蒙道:“赢了钱的人,喜欢请客吃喝,那是天下间都一样,所以饭馆子最多,从南到
北,各地口味皆有,此外.有的人要服药提神,有的人输得浑身不安,也要吃药。至于裁
缝、首饰、胭脂等店铺,有钱的人买些给喜欢的女侍或妓院老相好,所以生意极好。”
     
    但见大利赌场过去,就有四家妓院,招牌上所写的都是什么迎香院,藏春阁等字样。
     
    徐少龙微微笑着,心想:假如有人在赌场中大胜,出来吃喝过之后,自然会顺脚溜到妓
院夫寻欢作乐一番。
     
    转念之际,已到了赌场门口。
     
    但见这赌场除了外面有块招牌之外、其余都与富贵人家的宅第一样,高大壮观的府门
外,有一个巨大的石狮子,涂朱的大门紧紧闭着,但侧门却打开,里面可以看得见有几个门
房听差之类的人。
     
    他门拾阶而上,从侧门入去。
     
    两个穿着一式制服的彪形佩刀大汉挡住了去路。
     
    其中一个打个哈哈,轻蔑地道。”小马、你又来啦,这入场费可不能免的啊!”
     
    马蒙面孔一板,道:“谁说不是?”
     
    对方显然万万想不到马蒙的态度竟会如此强硬,都愣了一下。
     
    徐少龙微笑插嘴道:“入场费付给哪一位?”
     
    那两个大汉都转过目光看,并且马上就醒悟马蒙之所以敢张牙舞爪地强硬起来,自然是
有这个靠山之故。
     
    因此他们一肚子的不高兴,都打算向徐少龙发泄。
     
    不过他们没有立刻就开口,而是先打量过对方,瞧瞧他是什么来头。
     
    这时候徐少龙做了一件很不应该的事,那就是他已掏出了一锭黄金,少说也有七八两以
上。
     
    在阳光之下,黄金反映出灿烂夺目的光彩。
     
    那两个大汉的目光被黄金吸引去了,根本来不及打量对方,而且禁下住联想道:这厮有
钱得很,小马必定仗着这个靠山有钱,才敢神气起来……”
     
    其中一个大双问道:“阁下高姓大名?是从哪里来的?”
     
    徐少龙很谦和地道:“兄弟徐少龙,原在黑旗分舵中办事的。”
     
    他一提到”黑旗分舵”,那两名大汉顿时抖起来,腰挺得更直,头昂得更高。原来在总
坛大寨之人,向来把外面分舵之人,看成是低了一等的。即使是腰缠万贯也不行。
     
    因此他们登时趾高气扬起来,另一个大汉道:“哦!这么说来,徐兄弟还是第一次上这
儿来玩啦?”
     
    徐少龙眉头一皱,道:”不错。”
     
    这个大汉接着道:“难怪徐兄弟不晓得了,小马在这儿是不受欢迎之人,上头吩咐过,
小马来的话,纵是有钱,也可以下准他进场。”
     
    徐少龙不悦道:“这是什么话?小马只要有钱,你们大利赌场乃是开门做买卖的,岂能
摆出衙门的威风?”
     
    另一个大汉高声道:“我们不高兴让他进场,他就不能进去。”
     
    言下大有看你可奈得我们何的意思,徐少龙面色一沉,其寒如水。他在外面闯荡江湖,
什么人没有见过?也湃知如何对付这等场所的保嫖,才能镇得住他们而又不致于把事情闹得
太大。
     
    当下一伸手揪住一个大汉的胸口,厉声道,“你说什么?”
     
    两下子都吵嚷起来,顿时惊动了旁的人,四名佩刀大汉迅即围过来,纷纷喝间是怎么回
事。
     
    小马大概是恐怕这些人怀恨,因此目下虽然有徐少尤做靠山,仍然不敢大过得罪人家,
连忙分说。
     
    但徐少龙却不松手,把那大汉揪得直掂起脚尖,否则身子就得悬空,旁边一个大汉怒喝
道:“你放不放手?”
     
    徐少龙突然右手疾出,也抓住那名大汉的胸口,内力从指上传出。对方登时也只有掂起
脚尖的份儿,再也做声不得。
     
    这正是徐少龙发出内力的作用。
     
    因为在旁人眼中,生像是这两个大汉被徐少龙一揪,马上就骇得连声音都丁敢发出似
的。
     
    他们四名大汉都刷地退开一两步,人人握住刀把,准备拔刀。
     
    涂少龙锐利如剑的目光,在他们面上扫过。
     
    双方都静下来,全无声息。
     
    马蒙殷棘发抖,状甚害怕。
     
    徐少龙冷冷道:“哪一个去把场主叫出来,我当面问问他准不准我们进去?”
     
    对面的四个大汉上上下下打量他,似乎都瞧出了苗头不对,要知他们皆是舞刀弄棒之
辈,都是江湖人物,对于神机营的事,自然比普通人知道得更多,目下正是看出徐少龙与神
机营有关,登时都愣住了。
     
    徐少龙一望而知他们心中转动什么念头,晓得已无妨,双手一松,那两个大汉“叭哒”
连声跌坐在地上。
     
    由于徐少龙的内力劲道一时尚未消失,是以他们全身发软,不能马上就跳起来。
     
    院门内大步出来一个中年汉子,腰间别了一把两尺短刀,口中道:“什么事?”喝问声
中,已到了切近。
     
    马蒙身躯一震,道:“邹大爷,这一位是……”
     
    “姓邹的汉子已经打量过徐少龙,不等马蒙介绍,马上就停步躬身抱拳,面上神色恭敬
道:“啊呀!匝来是神机营的大老爷光临,小人没有出门恭迎,实在是罪该万死……”
     
    众人一听这话,赶紧都垂手哈腰,表示恭敬惶恐之意。
     
    那中年汉子又道:“小人邹良,请大老爷多多关照提拔。刚才这些小兄弟们有眼不识泰
山,大老爷您大人大量万万恕罪则个他眼见两名大汉还坐在地上,看样子都没受伤,人还好
好的,顿时怒从心起,上前两步,一脚踢去,骂道,”还不滚开?”
     
    那大汉被他一脚踢得连翻两个筋斗,哎哟连声。
     
    邹良第二脚又踢出,把余下那个大汉,踢开数尺之远。
     
    徐少龙笑道:“得啦!得啦!兄弟徐少龙,到这儿来玩玩,可不是打算跟谁过不去。”
     
    邹良忙道:“徐少爷当然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但小人可感到大惭愧了。”
     
    他接着向马蒙客气地拱手行礼道:“唉!马兄弟,您陪了这么一位贵客来,也不早点通
知兄弟,使我礼数不周,慢待了徐老爷,歇会还要罚你一杯。”
     
    这人真是老江湖,口才甚佳,手段玲戏。
     
    这刻还向那哼哼卿卿躺在地上的手下,瞪了一眼.表示心中的愤慨。
     
    接着就请徐少龙和马蒙人内,自然不会收什么入场费了。
     
    要知“神机营”虽然刚刚成立,但一来此营直接隶属帮主指挥,等如是帮主贴身之人。
     
    同时此营责任权力都极大,负有内部安全之责,得以任意进入任何住所,许多事情,俱
是直接向帮主报告的。
     
    邹良自然不晓得神机营的人,到目前还未见过帮主,不过由于他们的权责竟是这么重,
岂敢不已结他们?
     
    赌场的内部陈设华丽异常,除了一进连一进的大厅。
     
    摆设着种种赌具之外,尚有特设的房间,供身份特殊之人使用。
     
    目下只不过是中午时分,因此赌客不多。
     
    徐少龙参观各厅之时,最吸引他注意的,各座大厅中几个穿梭往来的女侍。
     
    她们都是绔年玉貌的动人少女,举止婀娜,体态风飘,像蝴蝶一般,轻盈地走来走去。
     
    有些拿水果茶点,有些捧着一杯杯的美酒。
     
    这些美女的来历,徐少龙已经晓得。
     
    但有一点现在才亲眼目睹的,那便是这些美貌侍女们,身上穿得很少,裸露出玉藕似的
双臂,以及白皙修长的双腿,走动之时,虽然谈不上乳波臂浪,可是光是两条美丽的大腿,
移来移去,就教人魂消意乱,瞧上许久都不会疲倦。
     
    徐少龙迅速地察看在场赌客们,马上就发现这些人绝大多数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敢情是
为了这些侍女们而来的,怪不得他们不等到晚上,而选中白天客人稀落之时到赌场来混。
     
    他们停下来,邹良一招手,马上就有两个女侍过来。
     
    一个身量较高,体格非常健美。
     
    另一个较矮小些,却非常白皙。
     
    她们胸前都有牌号,高的是四号,矮的是六号,她们含笑盈盈,奉上果点香茗,四号还
道:“您可要宽下外衣么?”
     
    厅内比外面缓和得多,所有客人入厅后,大都卸下外衣帽子等,所以她有此一同。
     
    邹良道:”不用啦!徐大爷站在火炉里也不会出汗。”
     
    徐少龙笑笑,道:“没关系,还是脱下的好。”
     
    他把外衣脱了,登时露出那一身特别设计的劲装,一件皮背心使他看起来肩阔腰细,皮
背心上还有特别的装备,六把短刀斜斜插在上面,只露出一点点刀把。
     
    莫说那两个女侍,连邹良也看呆了,但觉平生还是第一次眼见如此英俊威武的人物。
     
    马蒙啧啧道:“徐大爷真帅,喂!小妞儿们,别光是直着眼睛瞧他呀!拿杯茶给我润润
喉咙。”
     
    六号嫣然一笑,送茶过去,道:”马爷,你的嘴真缺德。
     
    谁直了眼睛呀?”
     
    马蒙伸手出去,在她面颊上轻轻捧了一下,道:“啊呀!真是滑不留手,又白又嫩。”
     
    邹良偷偷觑见徐少龙并不矜持作态,顿时放心下小。
     
    因为以他的经验,各种人等之中,最难应付的是“假道学”。
     
    这种人外表凛然不可侵犯.骨子里男盗女娼,什么卑鄙肮脏念头都有,最可怕的是,尽
管在背地里与你欢哗无忌,嫖赌都来。
     
    但一旦无心触怒了他,马上就会翻脸不认,找个机会收拾了你,对外人还振振有同的说
是”公私分明”。
     
    邹良能混到今天的地位,当然非常不简单。此时见了徐少龙不是装模作样之人。当下大
为欣慰。
     
    暗中向四号、六号二女挤挤眼,她们立刻借词去了。
     
    马蒙皱眉道,“怪了,她们干嘛这么匆忙?”
     
    邹良笑一笑,道:“忙什么,本场最漂亮的七号和八号,马上就来啦!
     
    等她们来啦,小人特别吩咐她们来陪徐老爷和马兄。”
     
    马蒙咋舌道:“不,不,兄弟我免啦!”
     
    徐少龙讶道:“怎么啦?你不喜欢她们?”
     
    马蒙道:“不是不喜欢,而不是敢。”
     
    邹良道:“你放心.要她们听话点,兄弟这面子还是有的。”
     
    马蒙道:“不是怕她们调皮,而是怕别的人看了吃醋恼火,徐大爷罩得住,我可受不
了。”
     
    徐少龙大感兴趣,道:“听你的口气,这两个女孩真能风靡一时,颠倒众生呢,是也不
是?”
     
    马蒙道:“当然啦!没有这等姿色,邹大哥怎会特别介绍给您呢?”
     
    邹良笑道:“这样好啦!马兄陪徐老爷在密室内,饮酒取乐,还可以随便下点注玩玩,
我叫七号八号在里面陪着你们。”
     
    徐少龙忙道,“假如她们不露面,一定有很多客人感到不满、反而不好。”
     
    邹良笑道:“徐老爷放心,这些问题让小人伤脑筋应付就得啦!”
     
    于是他们被请人一间密室内,室内另有一间套房。
     
    陈设得华丽无比,床榻上的垫褥,软滑之极,教人倒下去就不愿再起来,尤其是跟丰满
香滑如凝脂的身体在一起时,更不想起来。
     
    靠墙的一张方桌上,霎时已摆上各种精美菜式和美酒。
     
    墙上有厚厚的帘幔,其中有一角可以揭开,便能从一个甚佳的角度,俯视一张巨大赌
桌。
     
    这一桌围赌的客人竟有七八名之多,赌的是押宝,由摊官将一枚拳头大的见方的漆字木
头,放在一个特制的盒内,盒盖是套上去的,提起之后,向上面那一面的字,就是这一局开
的宝,押中者胜。
     
    徐少龙看了一阵,道:“这一种赌法我记得江南那一个地方有的,但也不完全一样。”
     
    马蒙道:“这是本寨改良过的玩意儿,有些摇骰子的,押的是点数,竟用六颗骰子之
多。”
     
    徐少龙道:“那么就是三十六门可押了?那太难啦!”
     
    马蒙道:“单押一个点数当然很难,但赔得也多,还是有人喜欢下注。而且这六个骰子
花样很多,一种是赌大小,把三十六之数分为两截,又分为大中小,又分红白色等等,名堂
多得不得了,所以赌这种六骰的人最多啦!”
     
    他指指外面,又道:“这桌子边装得有消息,您想下注一拍就行。”
     
    徐少龙依言玩了几次,手风甚佳。但马蒙倒霉得很,一下子就把他赢的都吐出去了。
     
    马蒙懊恼地直哺咕,忽然没作声,徐少龙一看他的脸,感到有异,便问道:”你怎么
啦?”
     
    马蒙道:“您在那边看,邹良正和一个人在说话,对不对?”
     
    徐少龙看见了,但见那人是个大胖子,红光满面,衣饰华丽,肥大的手指,戴着巨大的
翡翠,晶莹光润、一望而知,价值不菲。
     
    只听马蒙道:“这家伙是我的死对头,是我的仇人。”
     
 
  
返回目录: 霸海屠龙    下一页: 第四章

1999 - 2006 qiq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