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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不久,徐少龙已回到镇江,他虽然很想知道那四艘长程巨舶的隐情,但现在他已没有工
夫多惹闲事了。
     
    可是他业已惹来不少问题,这是他和秦三错碰上之后,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所发生的问
题。
     
    原来眼下已有两路人马在注意他,一是丐帮之人,一是公门中人。
     
    要知他和秦三错在码头上那么一站,两人都长得潇洒俊拔,与码头上讨生活之人,全不
相同。
     
    这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何况其后他突然登上一艘快艇去了,而秦三错则到那四艘巨舶
之上,这等行径,公门中人,当然不会放过不管。
     
    另外关于丐帮方面,那是更不用说了。
     
    尤其这大江以南,沿江一带,正是丐帮的势力范围。是以他一踏上岸,马上就发现被丐
帮之人监视了。
     
    这么一来,他的行动不免大受妨碍。
     
    他要摆脱这些人的监视,并非难事。
     
    但问题是他必须以“书生”面目出现,以后尚有一段时间,须得逼真扮演,因而他无法
施展真本事对付这些人。
     
    他很伤脑筋地在街上茫然而行,但这样走个不停,亦将引起人家的怀疑,是以他必须赶
紧想个法子,能够顺理成章
     
    地呆下来。
     
    繁闹的街上,人声喧嚷,两边的店铺,人进入出,热闹非常。
     
    他在一家绸缎庄的门前,停下脚步。一面打量里面各式各样的绫罗绸缎,一面迅速的忖
想道:“我可以在此店逗留一会,选购一点料子,回头送给玉罗刹连晓君,可说是一举两得
之事。”
     
    想到就做,当即举步入店。
     
    店中的掌柜伙计等,见他一表人才,衣着不俗,都殷勤上来招呼。
     
    徐少龙为了消磨时间,故意慢慢的挑选。
     
    最后买了两幅,正在付钱。
     
    忽见本来在招呼他的人,都突然走开了。
     
    转眼一看,原来另有一个顾客进来,而全店之人,俱都去招呼他,甚是殷勤热烈。
     
    这个客人年约四旬,神态粗豪,衣着普通。面上和双手的皮肤都黝黑粗糙,显然是常年
受到风吹日炙之故。
     
    徐少龙一望而知此人乃是常年奔走江湖之人,他甚至晓得此人正是那四艘巨舶的人,这
是因为他早先曾经看见他登岸。
     
    店中的掌柜,一口一声“王大爷”,又奉上茶点,那个姓王的大汉,大刺刺的在里面的
椅子一坐,等候众人送上货色供他挑选,可见得他不但是熟客,而且必定是罕有见的阔客。
     
    徐少龙马上改变心意,诈作看中另一正湖绉,叫伙计取出来看看。不过一时无人招呼
他,所以他只好等候。
     
    他侧耳听去,恰好听到那掌柜道:“王大爷,这回还是照老规矩,后天给您送到船上,
是也不是?”
     
    王大爷哼了一声,目光端详凡个店伙送过来的绸缎,没有回答,那个掌柜满面陪笑,不
敢催问。
     
    店中一共五六个伙计,都川流不息地送上各种料子。
     
    全店的业务,暂时陷于停顿。
     
    过了一阵,那个姓王的大汉已挑选了四五种,掌柜在一一旁记下他念出的数目,少者三
正,多者七八正。
     
    徐少龙不觉惊异起来,照这人的买法,简直是办货来了。可是看他的样子,又决计不是
做生意之人。
     
    再说若是办货,便无须在这等专做门面生意的绸缎庄购买了。何况他根本不谈价钱,天
下哪有这等生意人?
     
    姓王的大汉再度大肆挑选,店中许多顾客,都在等候店伙。有些人很和平地等着,有些
人则露出温色。
     
    突然有一个人恼声道:“喂!你们店里做不做买卖的?”
     
    徐少龙连头也不必转,就晓得必定是刚进来不久的一个年轻人。他的印象中,这个年轻
人身体强壮,动作矫健,必是曾经练武之人。而他的冷静坚定的目光,又显得他是个十分机
智的人。
     
    这种人对于时常会遇上的小闲气,决计不会放在心上。
     
    正因此故,徐少龙推测此人必是存心这样做的。
     
    他心中一笑,忖道:“不知是谁出了这么一招,想从吵闹甚至殴斗中,查探姓王的人的
来历,我大可坐山观虎斗,从中摸出一点线索。”
     
    因此,他马上用极自然的动作,开始移动。一直移动在内角,这样他可以把整间店铺的
情形,收在眼中。
     
    掌柜的连忙派一个伙计过去,那年轻人直瞪眼睛,骂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
我么?哼!哼!有几人臭钱的就如此奉承巴结是不是?”
     
    他若然只骂此店之人,自然不致惹起风波。但他口涉及那大汉,说他有几个“臭钱”,
对方不免要瞪眼睛了。
     
    那店伙连忙低声下气的解释,掌柜的一瞧那年轻人还不肯干休,心中发急,便要亲自过
去处理。
     
    姓王的大汉冷冷道:“站住,别理那个小子。”
     
    他原是江湖上争强斗狠之人,如何肯任人辱骂?而他喝令掌柜停步,也不过是反击的开
始而已。
     
    掌柜的不敢有违,尴尬地站住了。
     
    那年轻人厉声道:“混蛋!你说谁是小子?”
     
    这回他已直接向着那个大汉,汹汹斥喝。
     
    姓王的大汉也勃然大怒、跳起来,指住对方,道:“格老子,骂你又怎么样?”
     
    掌柜和店伙都急得团团转,从中劝阻。可是这两人嗓门特大,声音响亮,只一开口,就
压倒所有的声音。
     
    因此,劝阻的说话,全不管用,谁也听不见。
     
    、徐少龙装出吃惊之态,因为敢情在店门处看热闹的人之中,还有两对眼睛,向他窥视
不懈。
     
    这些人盯得如此之紧,徐少龙不禁泛起“难斗”之感,若是被他们再黏缠下去,早晚会
露出破绽。
     
    现在他已没有留在此地的必要了,因为这个姓王的大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告诉了他
许多想知道的事。
     
    举例来说,姓王的大汉,乃是来自四川,这不但是他的口音,显示出他是四川人,而且
从那四艘长程巨舶,互相参证,可知这些船只是从四川一直顺大江驶到此地来的。
     
    其次,他知道这四艘巨舶容或某种神秘的任务,但最低限度,在表面上他们并不犯法,
此所以这名大汉能够时时到此地购物,并且还在同一间字号选购,变成了熟客。如若是罪犯
之身,岂肯留下痕迹?
     
    三是这个大汉乃是奉命购物,而不是他本人所需。
     
    一来就算他有三五个妻妾,亦用不着这么多贵重的丝绸,二来他没有豪富的派头风度。
     
    那年轻人与这名大汉已吵开了,眼看马上就得打架。
     
    忽听一个人高声道:“唉!唉!两位何必生气?你们这一么一闹,人家的店铺还要做生
意么?”
     
    此人声音蕴含内劲,是以盖过了嘈杂的喝骂声。
     
    徐少龙一瞧,劝架的是个中年人,身穿长衫,颇见斯文。
     
    但相貌却显出精明强悍,可知也是跑码头的人。
     
    他的声音劲力充沛,一听而知乃是内家好手,因是之故,吵骂中的两名主角,都向他投
以诧异的目光。
     
    徐少龙转眼一望,门外之人,全都注意地盯看这个劝架的人,心中不禁念一声“多谢佛
祖帮忙”,当即迅往后进挪去,闪入里面,打后门溜出去。
     
    外面果然没有人影,他更不迟疑,一抄长衫下摆,跃过巷墙,落在对面人家的后院。’
要知这是瞬息即逝的时机,由于盯梢之人皆是高手,是以这刻可能已另派别人,绕到后面监
视。
     
    如果他慢一步,说不定又得给另一批人盯上。那时再找机会脱身的话,就难之又难了。
     
    如今他瞬然逝去,对方纵然发现他不见了,可是店中人头杂乱,吵闹未歇,前面盯梢的
以为他在后面,后面之人以为他在前面。
     
    等到两下凑上,得知他己失踪时,已无法查出他是怎生溜掉的。
     
    这个人家的后院,与邻家相接,因此他又翻过去,仗着丰富的江湖经验,找到一问空
屋,暂时躲在里面。
     
    等到黄昏时分,他才出来,越墙而出,到了街上一瞧,华灯已上,暮色已深,当下放心
大胆,急步行去。
     
    在昏暮之际,最难盯梢,所以他只须保持警觉,不难避过对方的耳目。
     
    不一会,他已抵达目的地,那是一座普通的住宅。他瞧瞧门口,发现了暗号,当即上前
叩门。一一个俏丽”厂环打开大门,看见是他,登时一怔,眼光中流露出无限惊诧。
     
    徐少龙对于这个俏婢的惊愕表情,一点也不感到奇怪,敢情这个俏婢,正是跟随玉罗刹
连晓君的人,也是那两名白衣童子之一。
     
    他以前已判断这两名白衣童子,必是侍女改扮,故此这刻看见她们以女子面目出现,根
本不觉得奇怪。
     
    那俏婢还未开口问他,或者作出任何表示之前,他己跨入门内,并且顺手把门掩上。
     
    看他的神情样子,好像回到自己家中似的。
     
    他正要往屋内走去,俏婢一伸手,拦住了他。
     
    徐少龙瞧她一眼,笑道:“对了,我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俏婢道:“我叫迎春。”
     
    徐少龙道:“这名字很好,你看起来,真像迎春花那么美丽。”
     
    迎春玉靥上微泛嫣红,道:“你往哪儿走啊?”
     
    徐少龙道:“自然是往屋子里走啦!”
     
    他指指台阶上的门户,又道:“那儿决计不会穿出街上的,对不对?”
     
    迎春道:“我知道,可是………”
     
    徐少龙打断了她的话,接着道:“你用不着通报了,难道我的妹子还不让我见面么?你
大概还不知道,连晓君是我的妹子呢?”
     
    迎春忖了一下,才道:“是你的妹子?”
     
    徐少龙道:“想不到吧?等一会你就晓得我没有骗你的。”
     
    迎春一手揪住他的衣袖,道:“不对,我家小姐没有哥哥。”
     
    徐少龙注视她一下,发现她眼中闪动着狡黠顽皮的光芒,倒不是真有恶意,大概也不是
真不让他进去。
     
    他何等机警聪明,念头一转,已晓得对方的脑子里,装着什么狡黠的念头。
     
    当下不在乎地伸手捏捏她的玉颊,道:“胡说,我就是她的哥哥。”
     
    迎春脸色都红了,道:“你,你……”
     
    说时,不由得放松了手。
     
    徐少龙可没有趁隙赶快进去,还望着她直笑,道:“我怎么啦?”
     
    迎春道:“你如是我家小姐的哥哥,怎可向我动手动脚?”
     
    徐少龙道:“我家的规矩就是这样的,不信你问小姐去。”
     
    迎春被他驳得无言可对,忍不住道:“那么大爷你贵姓呀?”
     
    徐少龙好笑,忖道:“我早知道你必会否认小姐是姓连的。”
     
    当下道:“我自然与你家小姐同姓啦!你连小姐姓什么也不知道么?”
     
    迎春道:“不是不知,但大爷自家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关系呀!”
     
    徐少龙道:“我刚才不是提过么?”
     
    迎春道:“小婢没听清楚啊!”
     
    徐少龙道:“她的名字叫做晓君。”
     
    迎春道:“不对,我家小姐不叫晓君。”
     
    徐少龙诈作一怔道:“那么她叫什么?”
     
    迎春得意起来,道:“大爷你是她的哥哥,怎会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呢?”
     
    徐少龙道:“若然我答不上来,你就不让我见小姐了,是也不是?”
     
    迎春道:“这个自然啦!”
     
    徐少龙道:“那么我们换个法子,我专程来找你,行不行?”
     
    迎春白皙的面庞上,又泛起可爱的红晕。
     
    她摇摇头,道:“你别岔开话题。”
     
    徐少龙忽然心头一顿,竟不忍得再逗弄她,便道:“好吧,我们还是回到老话题上。我
告诉你,我妹子一向有两个名字,一个是晓君,另一个是慧珠。”
     
    迎春愣住了,显然他已说中。
     
    徐少龙又道:“而我的姓氏,是木易杨,乃是杭州人氏,你家小姐总不会是别处地方的
人吧?”
     
    迎春低下头,道:“那么您真是我家大少爷啦!”
     
    徐少龙道:“正是,慧珠在不在?”
     
    迎春道:“她在房间里。”
     
    徐少龙迈步入厅,忽见一个肥胖的中年妇人,从后面走入厅来。
     
    这个妇人面庞圆润,堆满笑容,看来很是和蔼可亲,但那对眯起来的眼睛,却光芒闪
射,眸子灵活。
     
    徐少龙心中惕然,忖道:“如果此妇就是余麽麽,那么我必须多加小心,以前她就曾经
躲在幕后,暗算过我,虽然当时由于神机营副统领的职位,尚在争夺中,所以她帮助别人,
想把我打倒。而如今则大事已定,她要加害我的原因,业已消灭。可是,她终究是别一派系
之人,等如暗中监视着玉罗刹,从她身上获取情报。因此,我须得小心对付她,必要的时
候,不借下手杀死她,以除后患。”
     
    要知玉罗刹连晓君虽然在五旗帮中,不属于任何一派。
     
    同时以她的家世渊源,大家也能对她放心。
     
    可是她终究是个女子,俗语有道是“女心向外”,这还是指对父母而言。
     
    由于推论、女孩子对亲生父母,尚有外向的倾向,则对一个团体来说,她的脱离,便算
不得奇事了。
     
    在五旗帮来说,并没有对她怀过这等戒心,以防她脱离帮会。
     
    但在徐少龙来说,他已隐约感到,如果自己处理得妥当,则这个红粉高手,将是自己的
一大臂助。
     
    要她叛出五旗帮,不是难事。
     
    他迅即收回思潮,向那妇人点点头,道:“我是杨捕,小姐在哪几?”
     
    那中年妇人向他迅速的上下打量,虽然她极力掩饰,她眼中锐利精明的光芒,仍然在徐
少龙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欢然笑道:“大少爷到底来啦!小姐惦念得很。她在房中看书。”
     
    她转身行去,为他领路,一面道:“我姓余,小姐向来叫我余麽麽。”
     
    徐少龙想道:“果然是她。”
     
    他随着余麽麽走入后进,但见东西相向的两个上房,都是门帘深垂,看不见房内有人没
有。
     
    余麽麽脚步一停,回头笑嘻嘻的向他瞧看。
     
    她没有任何表示,是以别人将不知她此举是何用意?
     
    换言之,她此举可以有几种意思,例如她有话跟徐少龙说,或者是看他有没有跟来等
等。
     
    可是徐少龙却晓得她的真正意图,因为在通常的情形下,任何人处身在他这等情况中,
第一个反应是:“她有什么事?”
     
    第二个反应是问她:“我妹子在哪一间房中尸徐少龙亦如常人一般,掠过这等反应。但
他能与常人不同之处,正是在于他并不遵从这等肤浅的直觉式的反应。
     
    他马上深入地想到,如果自己这样问她。则这个外貌慈祥而其实狡猾毒辣的妇人,必定
会看轻了自己。
     
    那么她的真正用意何在呢?徐少龙并不须很伤脑筋,已知道余麽麽是考验他的智慧,江
湖经验和眼力等等:她正是特地不作任何表示,同时她所站的地方,也没有指点方向的丝毫
迹象。也就是说,徐少龙不能从她所站的位置,推断连晓君的房间何在。
     
    因此,他必须运用他的智慧及经验眼力等,找寻出连晓君的房间何在,方不致于被这个
妇人小看了。
     
    好在这等情况,徐少龙时常会遭遇到。他往往须得在艰险的情形下,查出对头的隐蔽之
所。
     
    是以对于这等门道,都极有研究。
     
    话虽如此,但每种情况不同,则所资观察的线索,亦不相同。有时可能相去一万八千
里,是以这“观测”之道,难深奥妙,便在于此。
     
    徐少龙目光一掠,所有形势,已完全收摄在脑海中。
     
    他这一回完全放弃了地上的痕迹,或门帘上有没有留下任何微细物事等方法。因为余麽
麽既然有意让他自己查看,则可见得这两道房门,必定不留一点痕迹。加以此处并非荒弃已
久之地,当然也没有灰尘蝗网等物,供他观测人类出入的踪迹。
     
    他乃是队另一个角度去观察的,好在他已得知房中之人,乃是女性,身份又是一对兄妹
中的妹子,可知这两间上房,一是哥哥所用,一是妹子所用。
     
    因为他们外表上有血缘关系,不须避嫌之故。
     
    这两个房间既然一属其兄,一属其妹,便有了推论的根据了。
     
    徐少龙见多识广,事事留心,因此,对于房屋建筑方面,亦颇有心得。
     
    这间住宅,属于普通常见的形式,分为两进,在后面尚有一进是小型的花园,或者充作
院落之用,厨房则在另一边。
     
    西首的上房内间恰与花园毗连,同时距这道厅门稍远。
     
    换言之,从厅子进入后进,须得经过东首的上房门口,才可到达西房。
     
    徐少龙根据女性的心理和惯例,更不迟疑,向西首的上房行去。
     
    因为凡是女性,当然喜欢窗子向着没有别人的花园,而不愿靠近厨房那边的天井。其
次,假如哥哥有朋友来访,来到内进的话,亦无须经过她的房门。至于她出入虽然要经过另
一间房门,可是那是她哥哥所居住,平日无须避嫌。
     
    余麽麽眼中射出诧讶的神色,虽是一闪即逝,却被徐少龙看见了。
     
    他走到上房门口,掀开帘子,但见房门没有关闭,在布置得雅淡舒适的外间,躺椅上有
个少女,正在看书。
     
    由于她是背向着门口,所以没见到徐少龙掀帘。
     
    徐少龙目光一掠,但见窗下的桌上,摆着文房四宝,有几张素笺,错落地摊在桌上。
     
    素笺上皆有字迹,同时笔砚尚未收起,可知她乃是刚刚写过的。
     
    徐少龙悄悄走入去,先到桌边,看看笺上写的是什么?
     
    他怀疑可能是私函,只不知写给谁的。
     
    当然此举属于不道德的行为,但像徐少龙这等处境的人,每一件小事都不可放过,至于
道德问题,除非是关系重大的,否则他就不能过于多虑了。
     
    他目光到处,但见其一写的是:“谁道闲情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日。日日花
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这是一首亦颇有名的蝶恋花词,为南唐冯延已所作。
     
    徐少龙曾经读过,是以不致误为玉罗刹所作。
     
    不过此词的意境,必是道出玉罗刹自己的心情,可见得她一定曾经自问“为问新愁,何
事年年有?”
     
    世上尽多的是营营役役,追求名利之人。在虚荣中,这些人虽然不会泛起惆怅,也不会
有”新愁”。
     
    可是梦醒梦回,或是偶然空闲下来之时,他们总不免会有“失落”之感,自然他们不知
道自己“失落”什么?亦不暇追究,他们唯有尽力把自己投入无谓的忙碌中和庸俗的欢乐
里,把怅惘之情,以及青春时代的憧憬,都使之在麻醉中遗忘。
     
    著问“惆怅”“憧憬”甚至于对年华日复一日逝去的“恐惧”,有何用处?则这个答
案,却是不肯定的。
     
    也许这是哲学中某些部份的起源,而至少一个人如果不须要利用种种刺激的欢乐以麻醉
自己,则他一定可以变得高雅些,也可以减少许多“患得患失”的痛苦。此外,他将会找寻
有意义的人生,这样,天地就会廓阔,不再把自己禁铜在“个人”的圈子中了。
     
    徐少龙的目光落在另一张笺上,但见字迹潦草凌乱,写的是:“可以复仇而不复,非孝
也。复仇而珍把,亦非孝也。
     
    以仇未复之耻,居终身焉,盖可也。仇之不复者,天也。不忘复仇者,己也。克己以畏
天,心不忘其亲,不亦可矣。”
     
    这一段文字,大意是说若然一个人身负莫大的仇恨,可以报复而不去报复,便是不孝。
     
    但若是复仇后会遭遇到身亡把绝的恶果,则报复之举,也是不孝。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虽然因不报仇而忍耻偷生,仍是对的。
     
    因为这一仇恨不能报复,是天意。
     
    不忘报仇,则是自己的事。
     
    这样克制自己报仇的欲望,也是敬重天意的意思。同时紧记着忍恨活下去,乃是行孝的
话,岂不是可以得到慰解么?
     
    徐少龙看了这一段文字,不禁一愣,忖道:“这一段好像是从王安石一篇文章中抄下来
的,她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抄下这么一节。”
     
    显而易见,玉罗刹连晓君一定是心怀某种仇恨,可是一直不能报复,所以深心中感到耻
辱。
     
    因此,她用王荆公这番议论来慰解自己。
     
    其实王荆公这一篇“复仇解”,主旨是要人守法,不可私下做出报仇行为。而万一在君
王无道,官吏贪腐之时,因而不能凭借法律解决,也不可以私下报仇,破坏了法律的尊严。
     
    当然玉罗刹连晓君不会是“守法”之人,所以她略去其他有关分析“报仇”的议论,单
单选出这么一节。
     
    徐少龙随即恍然大悟,忖道:“怪不得她在帮中,如此的冰冷孤独,不与任何人来往,
敢情她心底郁结着仇恨。以她倔强的个性,自然会变成孤僻的人了。”
     
    徐少龙的目光移到另一张笺上,但见开始的几行,已经涂抹,不可辨认。但后面却清清
楚楚的写着一首似偈非偈的四言绝句:“生是何物?死是何物?生生死,得得失失。”
     
    从这一张笺上,可能窥见连晓君的思路,是怎生变化。
     
    亦可窥测到她的苦恼,不仅是“爱情”“仇恨”而已,而是还有探索人生意义的困惑。
     
    徐少龙现在已比较了解这个女孩子了,她不仅是长得貌美和精通武功,同时她也有思
想。
     
    他苦笑了一下,忖道:“自古以来,谁能解答这些问题呢?孔夫子说‘未知生,焉知
死’,他老人家轻轻的把其中一个问题抛开,先教人如何才生活得好些。释家根本不在乎生
死的问题。但可怜茫茫众生,才智既不足以解答这等大问题,便只好浑浑噩噩一过日子
了。”
     
    他不知不觉叹了一口气,睡椅上的女子,迅快回过头来,看见是他,便道:“哎呀!是
你么?”
     
    徐少龙向她望去,但见她云鬓微乱,娇靥微红,似是曾经小睡,更显一种娇慵的动人风
韵。
     
    他笑一笑,道:“如果不是我,谁敢这么大胆,闯入你的香闺?”
     
    玉罗刹连晓君站起身,道:“你虽然是我的哥哥,可是乱闯妹子的闺房,也是失礼之
事。”
     
    徐少龙晒道:“少罗嗦,你用这等态度欢迎我么?”
     
    他举步行去,直到她跟前,微微俯头,锐利的目光,迫视着这个美女。
     
    连晓君初时不甘示弱地对看,可是片刻间就软化了,娇躯向前一靠,倒在他的怀中。
     
    徐少龙有力地拥抱她,迅即吻在她那两片娇艳的香唇上,两人拥吻良久,才分开来。
     
    连晓君幽幽道:“你早就知道帮主指定我担任这个任务,是也不是?”
     
    徐少龙点点头,道:“是的。”
     
    连晓君道:“但我却直到现在,才知你是我哥哥,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免得我白白疑
虑了许久。”
     
    徐少龙道:“我怎能早点告诉你?帮中规矩,向来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连晓君道:“算啦!你真是这么忠心五旗帮么?我瞧却不然。”
     
    徐少龙忙道:“别胡说,这等话何必说它。”
     
    连晓君道:“怕什么?你现下权势倾帮,谁也不能中伤你了。”
     
    徐少龙道:“人心最是难测,你与我之间,当然没有问题,说什么话都可以,但万一一
被旁人听去,总是不妥,你说是也不是?”
     
    玉罗刹连晓君道:“好吧,我以后不提就是,但这一趟的任务,你总可以告诉我吧?”
     
    徐少龙道:“当然可以。”
     
    他们各自落座,面面相对,膝头都碰到了,唯有这等距离的耳语,才可不虞被人窃听了
去。
     
    徐少龙道:“咱们是奉命到金陵去,调查总督黄翰恬的麾下,有些什么高人。”
     
    连晓君一怔,道:“这等事也须得我们出马么?”
     
    徐少龙道:“你语气之中,似乎不把这位总督大人放在心上?”
     
    连晓君道:“当然不是,本帮现已查出来的高人,就已经有少林寺的‘假罗汉’段玉
峰,武当派的‘冰翁’江苍松和南海‘玉尺金剪’林秋波。”
     
    连晓君微微动容,道:“这三个人,都是当今武林的一流高手啊!”
     
    徐少龙道:“谁说不是,正因如此,才须得我们伪扮兄妹,前往金陵调查。”
     
    他停歇一下,又道:“你本来就对武林中的一切,知道得很多,而我则蒙帮主赐阅一些
资料,俱是天下各门派的著名高手,其中有些非常隐晦,外间根本很少人得知,我真奇怪帮
主到何处找到这些资料。”
     
    连晓君道:“你意思说,我们凭见识眼力,辨认总督府中的高手么?”
     
    徐少龙道:”不错,换了其他的帮众,岂能认得出谁是身怀绝技的高人?”
     
    他停歇一下,又道:“此外、我们还须想法子与总督府中之人接近交往,才有机会看到
府中之人。对于这一点,你有什么妙计没有?”
     
    连晓君道:“你无官无职,怎能与总督府中之人来往?”
     
    徐少龙沉吟道:“我想利用黄翰恬的儿子黄云文,听说他人品隽逸,文才清妙,诗名甚
著,喜爱交友,所至之处,时时有文酒之会。”
     
    连晓君缓缓道:“这样说来,你的文才也不俗了,是也不是?”
     
    徐少龙道:“我想到时随机应变,总可以混得过去。”
     
    连晓君道:“文学方面,诚然有不少盗名欺世之士,可是你现下是设法与才子交结,兔
不了要对景分题,即席吟咏。假如你不通此道,如何混得过去?”
     
    徐少龙道:“别担心,我不会请枪手么?”
     
    连晓君道:“怎生请法?”
     
    徐少龙道:“请枪手有两个办法,一是在事前料想这一场文会的情况,预先拟定几个题
目,请人作好几首诗,熟记心中,到时便可以应付了。”
     
    他发出一阵自嘲的笑声,又道:“我虽然没有作诗之才,但把几首诗读熟记住的能力,
还是有的。”
     
    连晓君问道:“第二个办法呢?”
     
    徐少龙道:“第二个办法,就是找一个有才气之人,随行护驾。到了紧要关头,他就可
以代我应付了。”
     
    连晓君道:“若然两法齐施,倒是不怕会露出马脚了。”
     
    徐少龙道:“当然啦!不过这个能够陪我一同出面的枪手,却不易觅。”
     
    连晓君哑然失笑,道:“原来你的构想,只是空中楼阁,以我想来,你找的这个人选,
一定不能成功的。”
     
    徐少龙道:“笑话,那些落魄的文人,到处皆有。只要我肯出重酬,何愁无人?但如果
要很合心意,便不大容易罢了。”
     
    连晓君道:“试想你设法参加那些文酒雅会,凭什么能引起人家重视呢?当然是你的人
品才貌,能够出众才行。以你来说,仪表风度,都没有问题,但你带一个形容狠琐的枪手,
问题就复杂了。可能人家连你都不肯邀请呢,对不对?”
     
    徐少龙心中一笑,忖道:“我不请枪手,也可以应付得过去;只是我在五旗帮中的记
录,读书有限,是以不该具有文才,所以不敢表演而P”
     
    此外,他已因为发现了玉罗刹连晓君居然精通文墨,暗中已动了她的念头,打算到时命
她假扮男装,一则充作自己的护驾枪手,二则她改扮后的面目风采,必能吸引所有的文人注
目。
     
    他道:“这些问题,你让我去伤脑筋就是了。现在我要拟一个报告……”
     
    他展笺取笔疾书起来,连晓君坐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寂寞,走到他背后,俯低身子,靠
在他身上。
     
    她看见徐少龙的字,写得甚是苍劲有力,虽然不算很好,但已远远出乎她意料之意,当
下说道:“我本来还怕你的字不能上场,现在看看可就放心啦!”
     
    徐少龙道:“别打岔,我正在报告一件事,相当奇怪呢!”
     
    连晓君连忙阅看内容)原来徐少龙报告的是关于阴阳谷秦三错的事情。他把遇见秦三错
的经过,包括那位“左雾仙”在内,全部写上。
     
    最后,他请帮主下令调查两件事,一是本帮之人,如何与秦三错结怨的?二是那四艘巨
舶的来历。
     
    连晓君看完之后,问道:“以你的看法,那是怎么回事呢?”
     
    徐少龙道:“我认为秦三错的出现,除了与左雾仙交托的任务有关外,恐怕尚有他故。
假如黄翰抬居然请得到这一门派支持,对本帮就更不利了,所以必须赶快调查个明白才
行。”
     
    连晓君笑一笑,道:“左雾仙居然对你没有什么意思,而轻轻的放过了你,倒是令人十
分费解之事。”
     
    徐少龙道:“她不是最初我见到的年轻女子,已无疑问,只不知她本身长得如何……”
     
    连晓君一直等他把信笺封好,才道:“秦三锗可恶得紧,他若是碰到我手中,定要给他
吃点苦头。”
     
    徐少龙道:“阴阳谷的武功,据说别有心法,奥妙精深之极,你最好别惹他。反正像他
这么嚣张自大之人,迟早会碰个大钉子。”
     
    他把密函交给她,又道:“派余麽麽送到通讯站去,相信咱们到金陵不久,就可以接到
帮主覆示了。”
     
    连晓君把密函拿出去,一会就回来,马上投身在这个充满了魅力的男子的怀中,享受他
的热吻和拥抱。
     
    他们之间虽然有情已久,但今日还是第一次拥抱接吻。
     
    在玉罗刹连晓君来说,更是平生破题几第一遭,是以大有乐此不疲之感。
     
    翌日,他们便乘船前赴金陵,搬入一家租下的两进屋子。两日之后,这座新居才算是安
顿好。
     
    徐少龙虽然有许多机会,可是对连晓君,他只限于拥吻而已,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此
外,在闲谈中,他也没有与连晓君谈到婚嫁的问题。好在连晓君正当青春年华,并不急于嫁
人。甚至连这等念头、还很淡薄,所以没有感到愁虑。
     
    这一天半夜时分,徐少龙出去转了一圈。先是到城中本帮的通讯站的负责人家中,从被
窝中把他弄醒。
     
    这个负责人姓曹名强,是个大胡子。他被弄醒的时候,被窝中还有一个赤裸的女人,可
是这个女人,已被徐少龙点了穴道,全无知觉。
     
    曹强看到那支“五旗令”,便知道这个蒙住半截面孔之人,乃是“神机营”出来的,登
时跳下床行礼不迭。
     
    徐少龙哑着嗓音,道:“总坛有没有密函送来?”
     
    曹强忙道:“有,有……”
     
    他从床下摸索一阵,才拿出一封密函,一面道:“属下正在奇怪,这份密函,不但是专
差送到,而且又没有说明交给哪一位……”
     
    徐少龙取过密函,先验看一下,直到断定没有人偷拆过,这才当场拆开取阅。看完之
后,马上在灯上引火,将全函烧成灰烬。
     
    曹强但感这个人气派威严,难以猜测得出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当下哗若寒蝉,侍立在一
旁。
     
    徐少龙临走时,向曹强道:“咱们的通讯网,已经发现有问题。但此件没有人动过,你
个人方面,已没有问题,往后对底下之人,多加小心视察。”
     
    曹强蓦地出了一身冷汗,敢情这件密函,竟是为了测探他而来的。所以才用专人送到,
这样,假如他曾拆阅,别人皆不受连。如果有一点问题,那么他现下就是身首异处的时刻
了。
     
    徐少龙伸手拍活了那个女人的穴道,这才纵出窗外。
     
    霎时间,他已到了另一处的屋顶上。
     
    他对曹强之所以不敢以真面目相见,便因为曹强在不城多年,他的身份,已非秘密。因
此,他可能会在街上被曹强看见,这时,如果有人监视曹强,则曹强对自己的神情态度,定
然引起别人注意。
     
    现在,他脚下的房屋,是一座深院大宅内的后宅,放目下望,除了走廊间有微弱的灯光
之处,所有的屋子里,都甚是黑暗。
     
    他小心地辨认一下方位,确定无讹之后,才飘身落地,轻轻走到一扇窗下。
     
    屋内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其一均匀低微,一听而知乃是精通武功之人的鼻息。另一个虽
然较为响些,但也不沉重,可知必定是个娇弱的女人,年纪也不会大。徐少龙听了一下,不
禁皱一下眉头,徐少龙在黑暗中站了一下,露出寻思的表情。然后才凑近窗户,找到一条极
细小的缝隙,向内窥看。
     
    房内尚有灯光,但已拨得很小,甚是黯淡。
     
    可是这一点光线,对于徐少龙来说,已不啻是灯烛通明了。
     
    只见床上的帐子,有一边没有垂下,是以恰好看得见床上睡觉的人。
     
    床上果然一共有两个人,一只雪自丰腴的手臂,恰好放在一颗光秃秃的头颅旁边,形成
一幅奇异的画面。
     
    徐少龙也刺激得眯一下眼睛,忖道:“大和尚有女人陪宿,这算是怎么回事?”
     
    他摇摇头,退后两步,然后弹指,发出微弱的声响。
     
    这个暗号,他连发三次,才有了反应,也是弹指的声音。
     
    徐少龙等了一会,房门无声无息地开阂了一下,已有一道人影落在他面前。
     
    这个人已戴着帽子,穿着俗家人的衣服。因此,如果徐少龙不是事先看见那一幕景象,
一定不会想到对方是个具足三戒的和尚。
     
    徐少龙已藏住半截面孔,这时低声道:“老君赐福。”
     
    那个和尚轻答一声:“佛祖慈悲。”
     
    通过见面暗号,双方点头为礼,互相打量。
     
    徐少龙低声道:“这儿可以谈话么?”
     
    那和尚道:“声音小一点就行啦!”
     
    徐少龙估计一下距离,也认为只要声音放低,则床上那个女人决计听不见。
     
    他道:“我是屠龙计划的大尊者。”
     
    对方怔了一下,才道:“原来大尊者驾到,贫僧是峨嵋山无欲。”
     
    徐少龙道:“无欲禅师的大名,在下久已听闻,今日真是幸会得很。”
     
    无欲禅师道:“贫僧万万想不到大尊者竟是年少英雄,真是既讶且慰。武林后起有人,
实是苍生之福。”
     
    徐少龙忖道:“他口气诚挚,目光湛明,可见得并无作伪。但他却破了大戒,与女人同
宿,这真不知如何说起的好。”
     
    口中应道:“禅师过奖了、在下浅薄无知,还望不吝指点。”
     
    无欲禅师道:“大尊者好说了,五老会议选中的人才,定必是旷世无双之士,只不知大
尊者此来,有何指示?”
     
    徐少龙道:“禅师万万不可用指示这等字眼……”
     
    无欲禅师笑一下,道:“贫憎担任联络之职,可是有指令要转达么?”
     
    徐少龙道:“在下希望明天中午,能与一号见面。”
     
    无俗道:“使得,明天中午,恰是我与他相约在聚宝门前长干桥上见面的时刻。如若你
方便,就在这刻会晤。不然的话,另约时地也行。”
     
    徐少龙心中闪过一道灵光,立即道:“行,就这样办,禅师不必赴约好了。”
     
    无欲道:“贫憎不去就是。”
     
    徐少龙躬身行礼,无欲则合什还了一礼,眼看徐少龙身形如一缕轻烟般,上了屋顶,这
才转身入房。
     
    他钻入被窝,双手摸着那个女人光滑的肌肤,心中叫声“惭愧”,忖道:“假如这位大
尊者闯入来,见到此女,如何是好?”
     
    那个女人身躯扭动起来,直向他厮贴过去。无欲禅师眉头紧紧皱起,可是体内强逾常人
不知多少倍的欲火,熊熊升起,使他马上失去了自制力,陷溺在欲海之中。
     
    徐少龙返回寓所,迅即就寝。
     
    翌日上午,他先到书坊流连好一阵,购买了不少书籍,此外,又到一家店铺,购买齐备
文房用具。
     
    他付了银子,吩咐掌柜派人送去,这才摇摇摆摆,返寓吃饭。
     
    玉罗刹连晓君很沉得住气,一味听他说出今日购书籍文具的经过,却不问他何时才开始
行动。
     
    吃过午饭,徐少龙又出去了。
     
    正午时分,长干桥上行人大见稀落。只见一个眉毛霜白,鼻子特大的老和尚,在桥上慢
慢行着。
     
    这时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迎面行来,到了切近,这个青年人向老和尚打个招呼,
道:“老君赐福。”
     
    老和尚凝视他一眼,面上流露出错愕的表情。但这种表情,瞬息即逝。
     
    他合什道:“佛祖慈悲。”
     
    那华服青年马上交给他一封信,便匆匆行去。
     
    老和尚停步靠着桥栏,拆阅书信。
     
    华服青年过了桥,绕落一个码头,登上一艘船,船子马上解缆,顺流而去。
     
    在数丈外有一艘快艇,也迅即滑出河中,远远追跟着这一艘船只。
     
    这艘快艇上有一个精悍的汉子,双眼瞬也不瞬,凝视着前面的船只。可是那个华服青
年,入舱之后,就未曾出现过。
     
    反而那名船夫,曾经入舱一次,不过也是马上就出来,继续操舟疾行。
     
    这两艘船相距数丈,驶过对岸后,前面的那一艘,曾经过好些船群中转折进退,一如常
人在陆地上,想混淆视线,摆脱跟踪一般。
     
    当然这并不是意味此船已知道有人跟踪,而是凡是负有秘密任务的人,都会有这等“安
全行动”的习惯。
     
    “最后,这艘船停泊在岸边,一个少女从舱中出来,矫健地走上岸去。
     
    后面炔艇的汉子,马上命令一名水手,予以跟踪。他自己则仍然监视着那艘船。过了半
个时辰,早先上岸的少女,已经回来,手中挽着蔬菜等杂物。
     
    那个水手来向他报告道:“这个女孩到市场买东西,她与那几的人都很熟,谈了很久,
才挽了东西回来,属下已查过那些与她谈话的小店。
     
    都没有可疑之处。”
     
    那汉子顿时感到不妙,当下亲自走到那艘船去,诈作要雇船,入舱看过,这艘船上,除
了那名船夫和少女之外,别无他人。
     
    这个船夫和那少女,看来一点问题都没有。因为在水上讨生活之人,都有特征,内行人
一望而知。
     
    这汉子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刚才你们载的客人呢?”
     
    那船夫和少女都一怔,终于由少女道:“这个客人很奇怪,是他先讲好路线,还要我们
把时间弄得一点不差。然后也不知怎么样,他就忽然不见了。”
     
    她望望那船夫,又道:“他一定是跳到另一艘船上去了,对不对,阿哥?”
     
    船夫迷惑地道:“是吧?但我们都没有看见呀!”
     
    看汉子再不多说,因为他深知武功精好之人,行动之快,迅如闪电,岂是这等水上人家
看得见的?
     
    他耸耸肩,就走开了。
     
    船夫与那少女相对一笑,船夫道:“真奇怪,正如那客人说的一样,果然有人来问,他
教我们说的这几句话,也像符咒那么灵验,马上把那人骗走啦!”
     
    那少女一笑,道:“阿哥,刚才你的打扮,真是好看得很这一对亲兄妹,嘻嘻哈哈他说
笑起来。
     
    徐少龙不但已看见快艇跟踪船家之事,同时也发觉有人跟踪那个白眉毛大鼻子的老和
尚。不过他最后又看见老和尚使个身法,便在街巷中失去了身影,不但摆脱了跟踪之人,连
徐少龙也不知他的去向。
     
    这一件公案,并不是到此结束,相反的这刻才是开始而已。
     
    他回到寓所中,练了一会功夫,便开始提笔练字,同时也得温习温习一些经史。因为他
马上就得去与一些文人周旋,如果不准备一下,到时非出丑不可。
     
    临了一阵贴,他搁下笔,忖道:“我与‘一号’见面之事,除了无欲禅师之外,再也没
有一人得知。因此,今日居然有人跟踪,真是大出乎意料之外。”
     
    他脑海中泛起了一幅难忘的景象,那是一只雪白的女性手臂,搁在一颗秃头旁边。他所
以会记起这幅画面,原因是无欲禅师此举,犯清规,破大戒,因此使他生出警惕之心,今天
之约,才会另作布置。
     
    现下已证明消息外露,而唯一知道的人,只有不守清规的无欲禅师,因此事情已摆得很
明显,无欲禅师已因堕于欲海之中,故此出卖情报与对方。
     
    那些跟踪他们之人,乃是五旗帮中的好手,徐少龙一看便知,是以才格外觉得严重。假
如担任“联络”工作的无欲禅师,竟然出卖情报,则这个“屠龙计划”,马上就须得全部更
改。
     
    他想着想着,突然记起了“枯木大师”,这位出身少林的高手,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
可是五旗帮的暗杀组织,居然能找到他头上。虽说这线索可能是由沈家的行踪追查而得,但
亦可能是由于无欲出卖情报,把驻镇江的“联络人”卖给对方。
     
    天色渐渐昏暮,徐少龙看看时间,又觉得奇怪起来,心想:“那笔店为何还不把文具送
来?”
     
    本来他可以立即对无欲禅师采取行动,但他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一次被人跟踪,可
能是无欲与“一号”约会,是固定的,所以对方一直在暗中窥伺查探,若是因此阴差阳错的
碰上了,却把通敌罪名加诸无欲头上,岂不是大大的冤枉?
     
    因此,他必须再作一次试验才行。
     
    他的恩绪,被一个仆人打断了,原来店里派人送东西来,请他查收。
     
    徐少龙走到厅中,下人已点燃灯烛,甚是明亮。
     
    他看了送物之人一眼,但见他个子矮小,相貌普通,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向这店伙道:“你们店里没有什么好笔和好墨……”
     
    那店伙道:“大爷您没提起,小店也就忘了拿出来,给大爷挑选,小的这就回去拿些好
笔好墨来………”
     
    徐少龙摆摆手,道:“改天吧………”
     
    他一面检视各物,眼见仆人已退出厅外,当下低声道:“你是阎炎么?”
那店伙眼中顿时射出精明锐利的目光,躬身道:“小人
正是。”
徐少龙道:“为何这么久才来。”
阎炎道:
“小人接获一个命令,要小人等一等,直到刚才方收到
第二个命令,连忙赶来禀见。”
     
    他停歇一下,又道。
     
    “帮主有秘密指令给您,请您顺便查一查屠龙计划的内容,密令中解释说,属龙计划是
‘五老会议’推动的,而主持此一计划之人,年纪相当轻,称为‘大尊者’。他们见面时的
口令,是‘老君赐福’和‘佛祖慈悲’。”
     
    徐少龙沉吟一下,问道:“你私人方面,可曾得到什么消息?”
     
    阎炎道:“关于屠龙计划,小人还是第一次听到,大概是别的组织在追查,小人发现今
天本帮之人,甚是忙乱,想是与此事有关。”
     
    徐少龙表现出深思熟虑之状,缓缓道:“假如此一计划,乃是对付咱们,则问题就大
了。因为这一现象,不啻证明咱们方面,已经泄露了秘密,才会被人注意,以及设法来对付
咱们。”
     
    阎炎服气地道:“副座说的是。”
     
    他本来对这个青年,还存有疑念,怀疑他的能力,达到什么地步,由于阎炎本身乃是属
于帮主直接指挥的最秘密的部门,所以他势大权重,五旗帮中好些香主阶级之人,他都不放
在心上。
     
    目下这个青年,由帮主派出,权力比他大,身份比他高,阎炎内心中已存有敌意,先来
看看苗头,如果徐少龙不行,则他随时可以使坏,把他绊倒。
     
    但徐少龙分析的话,显然是才智极高之人,加上他过人的武功,阎炎马上发现此人作对
不得,于是暗中改变了心意。
     
    徐少龙又道:“你给我报上去,我请求同时进行两件事,一是调查屠龙计划内容,及
‘大尊者’的真正身份。一是着手清查各部门的安全问题,首先要查的,就是阎炎你这一
个,你可别多心,咱们为求万全起见,须得先把自身搅妥,方可免杀身之祸。”
     
    那个矮小精干,外号称为“黑蝎”的阎炎,点头说道:“副座打算如何着手?”
     
    徐少龙道:“我另负重任,恐怕不能分身亲自调查,而你本人由于身份和关系上的牵
制,亦不便正面出马。”
     
    阎炎面色微变,道:“莫非你打算另委别人,负责调查工作?”
     
    徐少龙笑一笑,道:“咱们一点也不用伤脑筋。因为帮主一定会替咱们考虑到这一点,
是以马上就会有这方面的专家抵达,展开调查的。”
     
    他内心中万分渴望马上获得阎炎此一组织的全部资料,只因帮主方面,已传下秘密指
令,提到有关“屠龙计划”
     
    之事。目前使他最伤脑筋的,就是他不知道对方已得悉了多少?
     
    换言之,假如秘密是峨嵋无欲禅师泄漏的,问题是无欲禅师已知道多少秘密?而他又泄
漏了多少?
     
    这是全无把握查老之事,因此,当徐少龙一听阎炎说出帮主的秘密命令时,心中的震
动,实是笔墨难以形容。
     
    由于他只去见过无欲禅师,别人尚未联络上,因此,帮主得知“大尊者”出现之事,当
然是从无欲禅师方面获得的。
     
    这就是徐少龙急于获悉阎炎此一组织全部资料的原因了。假如屠龙计划已经完蛋,则他
此刻能多收获一分,就是一分。
     
    何况阎炎是钟抚仙手下极得力之人,在南京这等大地面,主持贩卖部门。如若将此一组
织消灭,则钟抚仙、袁琦想重建同一性质的部门,定必头痛万分,也不是三五个月内就办得
妥的。
     
    此外,徐少龙这方面,倘可从此一贩卖部门,追究出一些其他部门的人,至少可以获得
一些线索。
     
    然而他还是抑制住这个强烈的欲望,因为他精通人类心理。许多事情在处理的时候,你
越不当作是一回事,则对方更减少戒心。反之,对方会生出了疑心,从而有所保留,甚至被
他侦察出破绽。
     
    徐少龙把责任一下子都推开,似乎他并不愿意多为此事烦心。当然,事实上他也没有时
间抽得出来J阎炎寻思一下,才道:“是的,帮主一定会另行派人来协助您……”
     
    徐少龙鼻孔中发出嗤的一声,道:“协助我?那也不一定,你谅必也明白‘安全调查’
是最艰难复杂的工作,而总坛内那一帮人,居然没有一个比我高明。因此,假如他们查不出
真相,或者是弄错了,则吃苦头的是你和我。”
     
    他耸耸肩,改变话题,道:“黄翰怡的儿子的习惯行踪等,你已查明没有?”
     
    阎炎忙道:“查明白了,现下正作最后复查,明儿就可以将报告呈阅,这也是属下要特
别报告的事。”
     
    徐少龙道,“明天我们再碰头。”
     
    他们提高声音,说些有关文房用具的活,然后阎谈才告退。
     
    徐少龙正想独自想想一些问题,但下人已来请他前去用晚膳。
     
    在饭厅中,但见玉罗刹连晓君打扮的整齐漂亮,坐在桌边等候。
     
    她一见徐少龙进来,顿时泛起了欢愉的笑容,道:“大哥,我们真是难得见面啊!”
     
    徐少龙道:“你可是觉得气闷么?”
     
    连晓君道:“有一点。”
     
    徐少龙道:“那么我带你出去逛逛,金陵是六朝金粉之地,古迹名胜,指不胜屈。”
     
    连晓君大喜,道:“那敢情太好了。”
     
    徐少龙又道:“坊间的书肆,你也可以去瞧瞧,买些你喜欢的书籍回家,也是消遣日子
的好办法。”
     
    连晓君道:“唉!我真恨不得马上就去。”
     
    徐少龙一笑,道:“不要急,我说的都是享受,而不是刺激。大凡是懂得享受之人,总
是喜欢从容这迫,慢慢的欣赏其中趣味。刺激则不然,必须像海上的波涛一般,连接不断而
来才行。此中分别,不可不知。”
     
    连晓君点头道:“大哥说的是……”
     
    心中忖道:“他偶然说出一些见解,极是超妙脱俗,若然我不是亲自阅看过他的身世档
案,打死我也不能相信他是这等出身之人。”
     
    正因此一矛盾现象,使连晓君老早就对他发生了疑念。
     
    例如在最初见面,徐少龙对付她的手法,也是别辟溪径,非常奇妙。
     
    而其后她重察了他的为人,发觉他并非是那种硬绷绷宁折不弯的性格,由是可知他最初
的态度,乃是“手段”,不是真正的性情。
     
    当然,其间还加上徐少龙用计,使石芳华在台上昏倒,以陷害黄老歧之举,充分显示他
才智过人,计谋百出。
     
    运晓君起初还以为他在数大派系的夹缝中,不得不用种种手段,以求生存。可是后来越
看越不像,敢情他的心计手段,早就超过了派系倾轧的范围了。
     
    她原本也瞧不起这种内证倾轧,争权夺利的行径。因此,她对于一个能超出于这些纷争
的男子,大为爱慕。
     
    这一趟帮主命她出门,她当时虽不知是与徐少龙拍档,可是她却欣然答应。原因就是徐
少龙已不在总坛,她已感到寂寞和乏味。其次,她踏入江湖后,尚可从各方面,对徐少龙加
以调查。
     
    如今她居然能与徐少龙一块几办事,内心的喜悦,真是难以形容。她知道最后一定能够
查出徐少龙的真正的人和底细的,问题不过是时间的迟早而已。
     
    这一对假兄妹边谈边吃,气氛甚是融洽。
     
    他们自然是真正的融洽愉快,但即使他们不是如此,也须得装出很友爱的样子。因为他
们尚有数名婢仆,不是从五旗帮带来的,这些外人,便是伏线之一,准备用来让人家收买调
查他们时,供述出所见的情景。
     
    徐少龙时时刻刻提防着那个余麽麽,因为他深知历史上有许多大事,往往俱是失败在一
个微不足道的人的手中。
     
    眼下这余麽麽一直在场,这顿晚饭还是吃得很愉快。
     
    饭后,徐少龙立即上床休息,因为他晚上还有行动。
     
    到了半夜时分,徐少龙结束停当,把蒙面黑巾拉起来,从镜子中一照,只见飘滞白发,
在黑色的蒙面中衬映之下,份外惹眼。
     
    此外,他身上的夜行衣,也比平时常穿用的较为宽阔些。这样,人家就没有办法从身材
上,判断出他的真正年龄了。
     
    这个化装他觉得很满意,当下步出房外、振臂跃上屋顶。
     
    但见北面不远处人影一闪,一个夜行人迅快疾跃而来。
     
    到了切近,已看得见是个老太婆,面上也蒙着黑布。
     
    “徐少龙打个手势,当先向西南角奔去,那名老大婆,不发一言,紧紧在后面跟随着。
     
    她的轻功十分佳妙,对时一跃就掠滑两三丈,越过了徐少龙。
     
    “但徐少龙老是不快本慢的向前奔行,并没有一丝一毫与她比快之意。
     
    不久工夫,他们来到一处地方,徐少龙停下脚步,向前面的屋字指一下,哑声道:“右
面院落内第一间房,去吧!”
     
    老太婆刷地跃起,越过一重屋脊,身形蓦然隐没。
     
    徐少龙也纵上一座屋顶,纵目四瞧。
     
    过了片刻,那个老大婆身影升现在屋顶,眨眼已到了他身边,摊摊双手,低声的道:
“没有,我们回去吧!”
     
    她的声音虽然深沉,却听得出是女性的嗓子。
     
    徐少龙道:“那就奇怪了,但不管怎样,咱们回去再说他们迅即回身奔去,走了十余
丈,显然已改变了方向,不是回到家里。
     
    徐少龙领先疾行,不久,已抵达一间屋子,翻墙而入。
     
    这间屋子比起他所租赁的住宅,可就显得既矮且陋,只有那么一进,但前面还是有一座
小小的院落。
     
    徐少龙点上油灯,在双手上连连呵气,道:“外面可真有点冷呢!”
     
    老太婆点点头,道:“我们都老啦!”
     
    他正要解下蒙面黑中,忽然一怔,侧耳而听。
     
    徐少龙一掌扇去,油灯应手而灭,房中顿时一片漆黑。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徐少龙把老太婆拉过来,强健的手臂,绕抱着她那纤细的息头,她
也柔顺地偎贴在他怀中,正如女孩子依偎情郎一般。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人家如果不哼气,我们就只好解衣上床了……”
     
    她只轻轻的挣动一下,没有回答。
     
    徐少龙又道:“晓君,假如帮主命令我们假扮夫妻,那一定比假扮兄妹有趣得多了。”
     
    连晓君叹口气,似乎大有感触似的。
     
    她接着转过头,在他耳边道:“你不设法查看一下,还在这儿与我乱扯……”
     
    徐少龙道:“这一次跟踪我们的人马,十分高明,我们在室内一定查看不到任何踪迹
的。”
     
    连晓君道:“那么我们除了上床睡觉之外,就没有别的事可干了么?”
     
    徐少龙在她颊上亲了一下,道:“上床之后,只能睡觉么?”
     
    连晓君马上双颊潮红,身子扭动一下,道:“你胡说什么?”
     
    徐少龙一本正经的道:“譬如我们还可以谈天呀,是也不是?”
     
    连晓君没奈何,只好不去理他。
     
    幸而这时外面有了响动,先是一声干咳,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道:“两位不必妄作猜
测,请出来谈谈吧!”
     
    徐少龙反而感到不解,疑惑地向连晓君低声道:“奇怪,他们何以忍耐不住了?”
     
    连晓君道:“人家不把我们放在心上的话,何须忍耐下去?”
     
    徐少龙道:“照道理说,他们若是官方之人,应该佯作不知,仍然派人日夜窥伺我们,
以便从日常与我们接触之人身上,作更广泛的侦查才对。”
     
    连晓君道:“也许他们认为无此必要。”
     
    徐少龙摇头道:“这怎么可能?”
     
    院中又传入那个男人的声音,道:“两位老人家想必已经过无数风浪,何以如此畏惧,
不敢出来答话?”
     
    连晓君道:“我们出去教训他们。”
     
    她的武功造诣,实在极高,故此她这么说,倒没有一点自大之意。
     
    徐少龙摇头道、“假如我们不能早一步测透对方的用心,则一踏出房门,便完全成为被
动之势了。”
     
    连晓君道:“被动就被动吧!只要武功强过他们,有什么打紧?”
     
    徐少龙道:“在一般情形下,我们大可以放心出手,可是你别忘了,咱们有任务在身。
而这任务,正是与外面这些人有关。因此,我们即使把他们打跑了,事件也不能结束,反而
留下一大堆疑问。”
     
    连晓君道:“若然如此,我们这一场架打不成啦!对不对?”
     
    徐少龙道:“你又不是好勇斗狠之人,打不打有何损失?”
     
    连晓君笑道:“问题是我们虽不想动手,无奈人家破门而入,逼得我们非打不可呀!”
     
    果然院内之人厉声道:“你们再不出来,本人就不客气啦!”
     
    徐少龙沉吟一下,低声道:“他们似乎很有自信呢,其实我们在出行时,表现的轻功也
不错呀!他怎敢如此轻视我?”
     
    他说到此处,已得到答案了。
     
    原来他突然会悟,敢情人家正是有十分把握,才决定公开溺战。
     
    换言之,对方已布下天罗地网,自信是可以把他们一齐生擒或杀死,才始出言挑战。
     
    这么一来,争取主动之法,就不难想出了,问题只在有没有力量实行而行。徐少龙马上
向连晓君道:“你一出去,就以全力逃走,只求成功,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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