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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至阿闪发觉走错,拨转头奔入内宅之时,一越过那道朱门就被日月坞守卫之人发现,
出手拦阻。阿闪本来武功高妙之极,可是她牢牢记得自己当时在卫步青之前已开过口,照理
说随时随地会昏倒地上,所以十分害怕,只好施展绝妙身法一径闪转冲过。因为这等灵妙奇
巧的身法总是恰好从敌人剑尖刀底掠过,极是凶险,假使功力略有减损,迟了一线,便等如
自行送死。
    她转一个方向奔避,哪知又有敌人出现,霎时间已引出六七个敌人现身拦截。
    这些敌人们都是罕见硬手,尤其是每一处领头之人乃是日月均十道指挥,功力深厚,招
数精奇,只要被任何一个缠上了,难得恶斗一场。
    她仗着快如鬼魅般的身法四下乱转,总算不曾被敌人缠住。但这其间惊险百出,好几次
差点负伤被擒。
    按理说她这等只逃不攻的情势该当早就被日月坞诸高手击杀,但日月坞诸道指挥见她是
个女子,因此侵入后宅虽是不对,却罪不至死,所以就不施展毒手。如若是男子的话,早就
全力击杀了。
    阿闪连番遇险之后,猛可发觉功力丝毫未减,心中大喜。当此之时,她还顽皮的向自己
作个鬼脸,想道:“真是活见鬼,我竟被那些恶贼们唬住了。”
    信心一旦恢复,作风立变,选定左方的一处敌人,一径冲去。只见她在剑气刀光之中连
连飘闪,突然间穿了过去。
    阿闪的手法当真有如其名,快得宛如电光闪动一般,转眼间又冲过一处敌人,穿屋越院
而去。
    她绕个圈子才到达蓝明珠所居的院落,由于她领教过日月坞硬手的滋味,心想闻说日月
坞奇人异士甚多,一个胜似一个,倘若那躲起来之人比外面的敌人都强,再突施暗算,那是
万万难逃毒手。
    于是她戒备地查看四下形势,而此时蓝明珠已被田若云平稳放在床上,开始伸手解她的
衣裳。
    蓝明珠的外衣已被解开,露出贴身亵衣。她直到此时才勉强推开田若云的毛手毛脚,使
他不能立刻顺利地把她亵衣剥下。
    她露出咬牙切齿的神情,可是已无法尖声大叫,用尽她的气力也不过低低的骂一声恶
贼,又低叫了一声救命。
    窗边陡然出现阿闪的上半身,她灵活的眼睛落在床边,登时认出田若云的背影。
    她气得忘了悄悄掩袭之举,高骂一声该死的淫贼,甚至忘记扑入去动手攻击。
    田若云一听到阿闪的骂声,头也不回,反手一扬,抽中飞出一片黄色轻雾,散布的范围
极广。倘使阿闪不是忘了扑入动手的话,定必被这片黄雾罩住。
    这片黄色烟雾乃是不夜岛威力最强的迷魂毒药,只要罩中敌人,毒力便从五官侵入,立
即昏倒,纵是闭住呼吸也不中用。
    但这等强力迷魂药物制练极难,还须机缘凑巧才能采到其中三种主药,即使碰巧有这三
种主药,为数也十分有限。故此虽然田若云已是不夜岛少主的身份,但身上也只带了这么一
个,只够使用一次。那不夜岛岛主甄南认为田若云既有这一个防身,在任何高手围攻之下,
也能突围而逃,所以不肯多给。
    田若云这次是被聪明所误,他以为来人骂声中定必扑入出手,所以先发制人,谁知扭头
一瞥之下,敌人还在窗外。乃是个十分美貌的女子,装束奇怪,一望而知是王元度那一群年
轻男女之一。
    他凶心方起,猛听外面院中传来一阵话声,道:“明珠姑娘,你睡了没有?”话声沉重
震耳,显然是内力深厚无比的高手。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疾奔套间,推开后窗,迅快窜出。
也是他合该逃得一命,原来这时四下守卫之人都被阿闪惊动现身。因此田若云窜出之时,瞧
得清楚,变成他在暗处而对方反在明处的形势。
    他使出不夜岛组技之一的鼠钻穴身法,身躯紧缩成一团,贴地沿着墙根忽隐忽现地游
走,迅快之极,一转眼已逃出老远。
    且说窗外的阿闪眼见田若云已逃,房中黄雾虽然似是散失,但她可就不急于入屋。扭头
一望,院中站着三人,当中的一个便是发话惊退田若云的,年约五旬上下,上唇有一簇胡
子,身被青衣长衫,气度严冷。
    他严厉地盯住阿闪,阿闪平生无不怕地不怕,当下也怒眼回瞪,道:“你是谁,看我干
吗?”
    这人冷冷道:“本人姓李名公衡,闻悉有人夜阁内宅,特来瞧瞧是什么人物如此大胆。”
    阿闪根本不知武林中有什么名家高手,她只是从此人的沉劲话声和气度中瞧出他功力深
厚而已。当了故意呕他,道:“李公衡?没听说过,大概是乡下武师之流。”
    子母神笔李公衡反而微微一笑,道:“你们有了乡老伯做靠山,便不把天下之士放在眼
内,未免可哂。”
    阿闪噘嘴道:“谁说我靠乡老伯藐视人,我敢发誓从未听过你的姓名。”
    李公衡方一皱眉,左侧的灰衣人喝道:“在下荀通,姑娘自然也未听过贱名,荀某倒要
瞧瞧姑娘凭仗什么竟敢不把天下之士放在眼中。”
    这灰鹤荀通说话时向李公衡望了一眼,李公衡微微颔首,当即大步走过去。阿闪心中掠
过一个主意,笑道:“等一等,我瞧见田若云躲入套间,临走时打了蓝明珠胸口一掌,她的
死活不比动手打架要叫流腹部穴道点去,相隔尚有半尺,便陡地停住不动。乡老伯的指尖距
管中流穴道虽是尚有半尺,但别人却仿佛瞧见他指尖上射出一缕淡淡的白气,乍现便逝,之
后他手指仍然虚虚指住他腹间穴道,凝神运功。但见这位老人面色渐渐涨红,呼吸也较为沉
重,好像很吃力的样子。管中流面色如常,但呼吸却变得更加均匀细长,似是恬畅无比,酣
沉大睡。过了一柱香之久,乡老伯呼一口气,收回手指道:“不行,须得另想办法。”
    他和王元度走出房外,此时院中尚有火光,乃是南阿洪先前所遗留,但火势已弱得多,
他们走下院中商议,王元度道:“设若无法救醒他们,明晨的几场比赛就来不及参加了。”
    乡老伯道:“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或者可以向大会申述理由,延期举行。”
    王元度道:“大会规定得明明白白,决不能借此延期举行。”
    他愁眉不解,心乱如麻,只因这些好友们都是受到自己连累,若然不能解决,那可真是
遗憾终身之事。
    乡老伯忽然道:“瞧,那是什么?”说时,指着墙根,这时在另一堵墙边火炬的火焰大
大跳跃几下,蓦地熄灭。
    王元度在这一瞥之下,已瞧见是个小小的玉鼎,心中一动,道:“莫非那是卫步青遗下
之物?”
    乡老伯道:“大概不错。”走到墙边,先凝眸瞧看,黑暗中仍然瞧得真切,果然是个小
鼎,鼎盖镶嵌得有珠宝,极是贵重。
    揭开鼎盖一瞧,鼎内有一些灰烬。乡老伯道:“这就是毒香点燃后遗下的灰烬了,可惜
全都焚点成灰,无法查看那是什么药物合成,如若不然,或者还可想出对策。”
    王元度取起王鼎,嗅闻一下,但觉清香扑鼻,头脑为之一醒,他灵机忽触,问道:“会
不会就是解药?”
    乡老伯沉吟道:“药物之性千变万变,或者经过火热后,药性相交也未可知,不妨试上
一试。”
    他们拿着王鼎回房,扶起管中流,把玉鼎置放在他鼻子下,只眨眼间,管中流就动弹
了,跟着打个喷嚏,睁开双眼。
    王元度顾不得跟他多说,赶紧拿了玉鼎解救别的人,不久工夫全部救醒。
    此时离天亮已不久,乡老伯下令众人打坐调息,以备明晨出战。因此大家都不再絮聒,
略略得知昨夜经过之后,各自归房。
    翌晨,广场上挤满了天下各路英雄豪杰。没有人得知昨夜发生如此巨变,因此大家的话
题都集中在今日的比赛上。
    第一场是柳昭出阵,他在台上一亮相,但见长身玉立,不少人都暗中喝采道:“好一个
美少年。”
    他的对手便是第一场出过阵得胜的使棍少年,姓张名旋,双方撤出兵器,柳昭手中的缅
刀寒芒映日,气势上已压倒对方的齐眉根。
    交手不到二十招,柳昭就已取胜,当下第二组上阵,王元度一干人微起骚动,敢情这一
组上台的两人,其中一个乃是面目尖瘦的书生,报出姓名是辛立,此人正是那个被吕杰杀死
的奚勇的师兄,也就是卓辽击败的贺亮师弟,这一派武功诡奇高强,据乡老伯判测,乃是天
下三大隐秘之地的摩天寨的年轻高手。
    他使的是一双银钩,气度阴沉带煞,对手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相貌憨直可爱,姓卢名
良,使单刀。
    这两人在台上一站,高手们早就瞧卢良远不是辛立的敌手,而那辛立流露出的阴鸷之
气,更令人担心卢良的性命。
    在双方动手之前,一位公证人特别向辛立说道:“本场尚属初赛,大会规定甚为严格,
动手之时记着点到为止,万万不可意气用事,触犯会章,以免遭除名之罚。”他想是也瞧出
此人心黑手辣,所以特别提醒他。
    辛立只点点头,神色间甚是冷傲,使人瞧了十分不舒服,幸而那公证人度量甚大,不以
为意,否则大会规则中有一条规定不得对公证人无礼,如若无礼,公证人有权取消比赛资格。
    两个年轻人开始比斗,双方各立门户,辛立连连冷笑,好像对方不堪一击一般,卢良虽
是性情良善,但少年之人总有火性,心下大怒,挥刀便攻。
    辛立双钩并不封架,单以身法闪避,一连避了七八招,又发出冷笑之声。
    卢良被他如此侮弄,气得热血上涌,大喝一声,奋身猛扑,刀势凶猛无比,直到这时,
辛立才使钩招架,但见他钩法奇诡,功力深厚,毫不困难的便抵住对方刀势。
    二十招一过,王元度等人个个眉头大皱,心想这辛立真是十分可恶,明明占了上风,却
故意时露破绽,让对方有反击的机会,其实这刻已大可取胜了。
    台上的辛立向来心毒手辣,在塞外之时动辄杀人,性情甚是残忍,这时早就安下杀死对
方之心,但为了不触犯会规,所以必须等候时机。
    又斗了十余招,摹然间刀光闪处,劈入钩影之中,群雄眼看此是卢良改败为胜的绝佳机
会,登时彩声雷动,辛立嘴角泛起阴毒的笑意,身子向后一仰,左钩缩回来似是要封架敌
刀,右钩早已蓄势运力,刷地制出。
    钩尖直奔敌人小腹,使得凶毒无比,表面上看来他是在死中求生的情势下使出这一招,
因此纵是杀死了对方也不触犯会章,事实上这只是他布下的陷讲,一步步把对方骗人讲中。
    辛立钩势方发,王元度等人都大为震动,失声惊叫。
    但见红光连闪,宛如好几道鲜血喷溅出来一般,但事实上却是四名公证人同时发出手中
红旗,直向钩尖电射。这数支红旗其实是镖枪,用意正是防止流血,而这四位公证人皆是暗
器能手,出手又准又快。
    辛立的银钩被四支镖枪射个正着,登时荡开,这时锣声已起,双方分开。
    公证人宣布辛立得胜,大家都透了一口气。第三组跟着上场,两个少年都差不多,激斗
了四十余招,才分出胜败。第四组便是吕杰这一组,他前日首开记录,杀死了对手,无人能
够忘记,现下一见他现身,全场顿时寂然无声。
    吕杰态度举止间都自然流露出谦让的风度,只因他曾经当着天下英雄杀死了敌手,心中
甚感不安,这正是人生的磨练,大凡有愧于心的人,定必会表现的格外谦虚退让。
    这次他较易击败了对方,并无流血惨剧,这连他自己也松一口大气。
    第五组在锣声中上台,此时太阳已移到碧空当中,人人都感到烧热,不过大家的兴致很
高,没有离场歇凉去的。
    先上台的一个长得粗眉大眼,神态彪悍,手中拿着一把两尺长的钢骨折扇,精光闪耀,
这件兵器一亮,全场微起骚动地议论纷纷。原来眼下在武林中有一个家派称为桃花派,此派
之人行为诡邪,武功绝高,可以谈得上当今声名最盛的邪派,该派的根据地在川北一处叫做
桃花洞的地方,所以称为桃花派,派中之人都使钢骨折扇,扇子两边都画上桃花,是为桃花
派标志。
    群豪一瞧此人乃是著名桃花派弟子,都暗起骚动,但听台上宣布这彪悍少年姓平,名天
虹,他的对手姓苏名英,使的是十三节银鞭。
    平天虹意态冷傲迫人,刷地打开手中折扇,高高举起,但见正反两面都画有数枚桃花。
    群雄见了心想你何必自亮招牌,谁还瞧不出你是桃花派弟子?但听平天虹冷冷地道:
“在下手中这件兵刃经验明,其中并无古怪,本来敝派的独门兵刃另有妙用,但在下为了参
加今日盛会,特地另行打制,谨此声明。”
    他似是丝毫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中,宣布这话之时,连一句客气尊称的话都没有,群豪
见他如此骄狂自大,无不大起反感。
    但那平天虹果然练成了惊人艺业,拼斗之时,只见他手中钢骨折扇忽点忽扫,手法奇
诡,功力深厚,五招不到,便把对手苏英的十三节亮银鞭击落尘埃。
    他得手即退,竟不趁隙作伤人的打算,王元度暗自颔首,付道:“这人虽是邪派人物,
但还非穷凶极恶之辈,尚有可取之处。”念头刚刚掠过心中,却听乡老伯说道:“你们有哪
一个能够猜得出这平天虹何故不伤对方么?”
    鲁又猛道:“乡老伯弦外之音竟是说这平天虹本来心狠手辣,现在却因别的原故不伤人
是不是?”
    乡老伯道:“哈,你这莽小子也变得聪明啦!”
    胡元道:“早先四位公证人已露过一手,平天虹敢是自知不易得手,所以索性大方一
点?”这话一出,许多人都同声附和。
    乡老伯缓缓道:“你们不是与他一路之人,自然猜不着其中道理,我告诉你们,那平天
虹自负之极,眼高于顶,觉得那苏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不肯取他性命。”
    众人都不禁愕然,没有一个想到竟是这等道理,王元度说道:“他这等用心虽是过于狂
妄,但此举却很有英雄气概,还是可取的。”
    这刻比赛已暂行停止,须待下午才继续举行,大家都涌到膳堂进食,乡老伯他们却是在
特备房间中用饭,饭后大家分散在三个房间之内休息,乡老伯对王元度说道:“桃花洞我未
去过,但从少林、武当两派名家口中,曾经听他们提及这一派,说是这一派的人虽然邪气得
紧,但武功上却有独到之处,此所以能够称雄一时。刚才我瞧那平天虹的扇招手法,得知他
功力甚是深厚,可知这一派的内功别有蹊径,是以能够速成,再者他出手攻敌之时,完全是
走偏锋的路子,可知必练得有不少奇险招数,一旦发觉不敌,还可以与敌人同归于尽,这一
点你不可不防。为了万全起见,有时明明找到空隙,定可击败敌人之时,却宁可轻轻放过。”
    管中流插口道:“若是不把握机会一举败敌,如何能够获胜?岂不是永远没有结局?”
    乡老伯道:“关键就在此处,你放过了两三次机会之后,他定然甚感迷惑不解,到了这
时,你才突然不放过机会,他在首鼠两端的情况之下,便不会使出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毒手
了。”
    此计正合兵法之道,管、王二人大为佩服。休息到午末之交,外面人声渐噪,这一干少
年人在乡老伯领导下步入广场,到达固定的位置坐下。
    第六组乃是鲁又猛上场,他顺利的击败对手,第七组束大名也轻易取胜,第八组是卓辽
的那一组,但他没有上场,第九组胡元,第十组王元度都轻渡此关。
    这一日赛事结束,群豪都满意地散去,由于每组五个人,所以虽是以淘汰方式,但每组
都须赛斗四场,才剩下一个进入最后决赛的十位高手之列,到今日为止每组只斗了两场,但
群豪已大致瞧出这十组的高手是哪些人了。
    这天晚上,他们睡了个好觉。乡老伯声明过,今晚若有事故发生,唯他老人家是问,这
些少年英雄们无不十分信服他的本事,所以个个安心酣睡,补偿昨夜的睡眠不足。
    翌日大会开始之时,他们都显得特别悠闲,因为他们今日只有一个柳昭上台作二次出
赛,其他的人按规定只须赛斗三场,人人都过了两关,只等明日过最后一关。
    柳昭是第一组,他不负众望的轻取一城,然后参加大伙儿的观战,人人感到十分轻松自
在。
    午膳之时,柳昭道:“诸位发觉一件事没有?那就是日月坞似是对我们十分冷淡,连柳
儿姑娘也不来啦!”
    乡老伯听王元度说过田若云暗算蓝明珠之事,料想因此受到严密保护,所以反而不能自
由行动。当下道:“我晓得她们主婢遭遇到困难,但详细内情还未知悉,待大会完毕后再问
问她。”
    没有人知道柳儿这位清丽娇美的姑娘正遭受生平料想不到的折磨,甚至连蓝明珠也不知
道,原来她这刻被关在一口大木箱之内,屈曲着身子,又十分闷热,简直使她痛苦得不想活
下去。
    蓝芳时咬紧牙关不放柳儿,她算计过此事,若是柳儿失去踪迹,便没有见证人得以证明
她陷害妹子,蓝明珠纵是向父亲举发,但当时守卫之人却可以反证她确实是带了一个侍婢进
去,后来又带一个侍婢离开,虽说是仍然可以推测她运用掉包换人的诡计,但若是没有人
证,还是可以抵赖。
    不过她又得考虑到许多后果,譬喻说蓝明珠为了柳儿的性命,很可能不敢告发自己,因
此她不敢贸然杀死柳儿灭口,只好把她锁在一口大木箱内,点了她哑穴,使她做声不得。
    柳儿受到的最大折磨乃是她身子永远是那个姿势地屈曲着,不能伸直一下,这使得她感
到无比的痛苦,较之闷热或是疑虑的痛苦还要大得多,她这种想舒展一下四肢的欲望强烈到
可以答应任何条件的地步,换句话说,她的意志已经崩溃了。
    但她却又晓得自己绝无这种机会,因为蓝芳时坦白地对她说得明明白白,起码在最近十
天八天之内,不可能有任何结果。
    只须想想看,十天八天在身遭苦难的人看来,会是如何的长久的时间?她简直不敢想
像,自己晓得再想就非发疯不可。
    假使她现在能够动弹,第一件要做之事就是杀死自己,免得再受这等活罪,她痛苦得昏
昏沉沉,也不知已经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一阵清晰的语声,仿佛在耳边说的一般。这声音
道:“柳儿听着,我猜测得出你一定被锁在木箱内,但这个房间之内贮放的大木箱多达百余
个,又都用上佳锁头锁住,我若是一一拧毁查看,既费时间,又留下痕迹。”
    柳儿简直快活得要死,她听出这口者正是那位神通广大得不可思议的乡老伯,不过他说
到此处不免又令她十分着急,怕他放弃搜寻而去,这一来她可能活活困死此地,永无重见天
日的机会。
    但她着急也好,快活也好,都无法作丝毫表示,只能用心倾聆。
    乡老伯道:“现下我传你一种奇妙心法,除非是像你现下这等困境之人方有希望练得成
功,因此,这个灾难对你或者反而是福而不是祸。”
    柳儿急得直在心中叹气,忖道:“天啊,我哪里还有心思练什么功夫呢?”
    但她愿不愿意都不相干,乡老伯根本不知,他的声音又传入柳儿耳中,道:“你若是练
成这种功夫,将来便不怕任何人点你穴道了,当你自行解开穴道之后,我会估计出时间前来
接应,定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救出,让那恶毒丫头提心吊胆的熬日子,好,现在你小心听
着口诀。”
    乡老伯把口诀详细说出之后,又复述了三遍,然后说道:“以你的聪明智慧,想必已能
记牢,我不妨告诉你,这种奇异内功心法妙用无穷,只有这入门第一层最是难练,尤其是已
有武功底子之人,练时要他完全不涉及本身已具有的内功,几乎是不可能之事。你眼下穴道
受制,本身武功无从施展,再者不管如何困难,在你反正全无别的事可做,非坚心一志地继
续尝试不可,所以只有你居于这等困境才有希望获得成功,我去了,回头自会来此接应。”
    之后,声息寂然,柳儿想来想去果然是除了照练之外,无事可为,当下便依诀修习,凝
神默观忖想。
    有了事情要做,心境便没有先前那般痛苦,但不久便有新的痛苦产生,原来这种奇异内
功十分困难,她连连失败,直到她完全灰心放弃时,最少已尝试过数百次之多。
    她暗暗对自己说道:“算了吧,我宁愿死了也不再练啦,唉,每一次的失败就像挨了一
刀似的,我胸口内的那颗心无疑已经粉碎啦!”
    在漆黑一团中不知过了多久,失败时的惊悸痛苦渐淡,反正闲着无事,心想这种功夫果
然难练之至,若不是乡老伯所传,我定会认为不可能练得成功。他说得对,我若非处此境
地,早就中止了,焉能连续试验百数十次之多,我且再练几次,瞧瞧是不是真的绝望。
    她依法默观忖想,假想丹田中有一股真气升起,依法运行,突然间感到丹田果然冒起一
道凉气,跟着她心意运行,霎时间四肢百体都感到舒畅万分。
    又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听到乡老伯的声音道:“柳儿,现下天快亮了,你若是练成第一
步功夫,穴道已解,可鼓一敲箱壁。”
    柳儿一抬手,果然能动,欢喜得流下眼泪,轻轻敲一下箱壁。
    这样乡老伯很快就找到这口箱子,用准备好了的钥匙开了锁,掀开箱盖。
    柳儿眼泪汪汪望着乡老伯道:“您老的恩德比我的生身父母还要大,纵是粉身碎骨也不
能报答万一。”
    乡老伯一手揪她出箱,道:“有话到外面说,天快亮了。”
    他微笑一下,又道:“我算得很准,你实在不负我的期望。”
    箱子照旧锁好,不久,两人已到达前面的院落,乡老伯道:“你且睡我的床铺,我把经
过约略告诉你。”
    她听话地躺下,四肢伸得直直,道:“贱婢真像从极可怕的噩梦中挣扎出来一般,唉,
那滋味比死还要难过百倍。”
    乡老伯道:“你能练成这门功夫的第一步,自解穴道,得以逃生,算得上是奇迹了,从
这一门功夫的难练程度来推测,可知你是多么的痛苦,才会不怕失败,坚志苦练。”
    他停了一下,又道:“这门功夫称为九转返魂功,这名称有两种用意,一是表示练到第
六转以上,死了也能返魂回生,一是表示若要练成这门功夫,有如死后返魂一般的困难。”
    柳儿不禁笑道:“这功夫的名称起得贴切极了。”
    乡老伯道:“因此,倘若你不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怎能当得住百数十次的失败打击,现
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可知道是谁救你重见天日的?”
    柳儿讶道:“这不是您老么?”
    乡老伯摇头道:“不是我,是柳昭,他在中午之时突然提起你,饭后沉思好久,悄声入
屋,直奔内宅,我老人家瞧出有异,暗暗跟踪,见他直奔内宅,便现身把他拦住,问他有何
企图,他说他不知怎的感到你好像有难,所以非去查个明白不可,我瞧他意思十分坚决,只
好招承下来,由我去查,免得闹出乱子,使他失去出场资格。”
    柳儿听了这话,心中涌起说不出的感触,忖道:“我在被困之时果然时时想到他,他居
然生出感应,可见得他心中并非没有我。”
    她虽然聪明伶俐,十分美貌,又得蓝明珠拿她作姊妹一股看待,但她终是丫头身份,毫
无地位,因此,她想到自己竟能在柳昭心中占一席位,那种感激可真不是笔墨所能形容得出
的。
    乡老伯又道:“我见到蓝明珠,听知一切,便向蓝芳时侦察,居然被我查出一点头绪,
得知你在木箱之内,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不必再说。”
    不久,天已大亮,柳儿愁道:“假使大小姐潜来搜查,如何是好?”
    乡老伯点头道:“这倒不可不防,她怕你作证,定必冒险四下搜查,你除非这刻就离开
此地,但天色已明,行动殊为不便。”
    他沉吟一下,笑道:“有了,你乔装为男子便行啦,好在你已乔装过的。”
    柳儿道:“但大小姐还是认得出我的。”
    乡老伯道:“笑话,有我老人家在此,她焉能认得出你,赶快换上男子衣服,戴上帽
子,把鬓角剃一剃,然后再设法改易容貌,包管她当面再三端详也认不出你。”
    柳儿不信也不行,不久工夫,已变成一个年轻男子,乡老伯命她躺下,双掌按在她面
上,霎时间双掌炙热无比,不多时他收回掌,道:“行啦,你照照镜子便知。”
    她揽镜一看,但见自己面色紫黑,本来低的地方高起,高的地方凹陷。整个面部的肌肉
都在他奇功之下变换位置,面目全非。
    乡老伯又道:“你不必担心,十天之后,自然恢复原状,你叫什么名字好呢?”
    他们商量经当,外间已有声响,乡老伯带了柳儿出厅,最先就碰见了柳昭,他第一句问
道:“乡老伯,柳儿姑娘的下落找到了没有?”
    乡老伯指一指柳儿,道:“问他便知。”
    柳昭转眼望去,但见是个丑陋少年,大是不解,道:“这位兄台高姓大名,可肯赐示柳
儿姑娘的消息?”
    柳儿见他如此关心,本来想戏弄他一下的心思顿时消散无踪,道:“多蒙柳相公关心,
柳儿在此。”盈盈拜倒,满心充满了感激。
    柳暗讶道:“什么?是你?”
    乡老伯立刻把内情说出,柳昭无限欢喜,又无限怜惜地拉起她身子,道:“谢天谢地,
现在咱们可以高枕无忧了。”
    其余的人陆续出来,得知昨夜有此巨大变化,都十分惊异,王元度向柳儿说道:“在下
歉疚良深,只因未能及时把蓝大小姐的阴谋通知明珠姑娘,累得你受此一场大苦。”
    柳儿道:“不敢当得公子这话,婢子因祸得福,已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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