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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韩真人见他这赤焰神功已炼到收发由心的上乘境界,大为惕凛,运剑封闭门户。他手中
长剑乍动,已有一大片精芒涌出,封住敌人掌势。
     
    这两人一上来就各施绝艺,互逞神通,委实是武林罕见的一场拚斗,其间的凶险可怕,
稍差一点的人,已无法看得出。
     
    朱宗潜心中叫一声:“天助我也!”定睛细看武瞻的武功家数,他对此人的“赤焰神
功”,并不十分注意。
     
    因为他自问左手之剑,足可封闭门户,不致受到侵害,只须查明他那柄锁龙钩的招式路
数,即可设想出破敌制胜之法。
     
    看了一阵,但觉这武瞻的钩法,奇特异常,有别辟蹊径之妙。不过若是用雷霆刀对付
他,加上心中怨毒仇恨之气,形成一股坚凝强大的气势,当可得手取胜。
     
    这是因为他查看武瞻功力虽是深厚绝伦,看来更在自己之上,但他锁龙钩的奥妙,全是
凭仗左掌的赤焰神功,硬是迫住了敌方的反击而成的。
     
    因此,假使他的雷霆刀一击之威,强过了对方的赤焰神功的话,自然可以立毙敌人,赢
得胜利了。
     
    任何人看到这儿,定要暂时放开此事,把心思用在今晚整个局势上。可是朱宗潜以过人
的才智,深心中感到好像有点不妥。
     
    这武瞻是何许人物,焉有如此就被容易击败的?是以他苦苦根究下去,毫不放松。
     
    但见战场中,双方已攻拆了五十招以上,韩真人一柄长剑虽是银光寒芒,满天飞??,
但还未曾占到上风。
     
    武瞻在这一战中,已充份的显示出他的成就,举世罕有匹俦。
     
    韩真人久攻不下,竟也不敢浮燥冒险进迫,仍然那么沉稳小心地出手。他们的一招一
式,无不是功力十足。
     
    时间尺寸,俱拿捏得恰到好处,教人瞧了打心里头感到舒服流畅,既无阻滞,亦无丝毫
空疏迂阔,正如初写黄庭,妙到毫巅。
     
    只瞧得双方上上下下之人,无不瞪眼如铃,难以分心旁顾。事实上,武功越高之人,就
越是瞧得入迷。
     
    这两位绝代高手,看看又斗了五十招以上。武瞻突然间连攻三招,迫得韩真人退了两
步,他却趁机跃出战圈。
     
    韩真人压剑不发,两道目光却凝注对方,毫不旁瞬。慎重之态,流露无遗,武瞻先向他
抱拳为礼,接着转面望住霜夫人,大声道:“天地广大,宇宙无垠,武林门派再多,亦可以
渊藏海纳,并存于世。贵宫诚然有独霸天下之威之势,但何必定要赶尽杀绝,使别人走投无
路?如若霜夫人肯考虑此言,在下自然有所报答。”
     
    朱宗潜心头大震,忖道:“此人贵为皇亲,掌握着东厂这股力量,权倾天下。本身又是
绝世高手,居然毫不骄悍,竟能见风转舵,当众求和,这等心机城府,历史上的无数枭雄,
也是比不上他,唉!此人实在太可怕了。”
     
    那霜夫人并没有立刻拒绝,可见得武瞻出手之后,所炫示的功力,已使她观感改变,不
敢不小心应付。
     
    北阵方面之人,无不焦灼地等候霜夫人的回答。要知这些人俱是东厂高手,正享有富贵
尊荣。
     
    要他们脱离东厂,尚且不肯,何况对方那些穿了黑衣的高手们,个个似是不由自主,受
制于冰宫,同时生活清苦,难有享受可言。因是之故,如若对方肯和,那是上上大吉。
     
    假如不肯言和,则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奋争到底,全力支持武瞻。
     
    他们单单是为个人看想,已决无投降归顺之心。
     
    换作朱宗潜这一方侠义道中的高手们,自然无不生出更进一步,击溃冰宫,设法解救那
些武林前辈高手之心了。
     
    朱宗潜立时就察觉己方与武瞻这一派不同之处,并且明白武瞻求和之意,不但能保存实
力,同时更加让己方先打头阵,他好从中取利,看情势行事。
     
    他剑眉一挑,仰天大笑道:“武瞻!你拥有无限权势,以及一身绝世艺业,竟然昧于大
势,作此求和之举!须知时机稍纵即逝,目下咱们如若不能联为一气,同心合力击败冰宫的
话,你纵然能求和于一时,但终不免于沦入冰宫之中,为奴作仆。”
     
    武瞻道:“朱大侠此言有何根据,可资证明?”
     
    朱宗潜道:“当然有啦,你不合显示出一身惊世造诣,竟可与两大异人争雄斗胜,年事
又轻。因此冰宫除非是退出武林则已,如若不肯退出,不全力收你为奴仆才是怪事。换言
之,你和我目前已成为冰宫必取之人。咱们合则可望反败为胜,分则必遭沦为奴仆之恨!你
想想看,可是如此?”
     
    霜夫人接口道:“说不定我答应永不找他的麻烦,朱宗潜你这番话岂不是白说了。”
     
    朱宗潜冷笑一声道:“人家领袖群雄,纵横天下多年,又不是三岁小孩,焉有轻信一个
小女子之言?况且即是有心相信,无如你还不是冰宫中地位最高之人,这等诺言,又岂能作
准?”
     
    霜夫人怒道:“你敢小觑于我?”朱宗潜向她露齿一笑,摆手道:“别生气,我只是爱
讲老实话而已,试看雪女为例,从她适才斥责两大异人前辈的口气态度看来,以前一定也大
有权力,决计不在你之下,但她的权力倒底是得之于别人,亦很容易失去。哼!说不定那一
天你做错了什么事,立刻贬为婢仆。那时候你就??到真正痛苦的滋味了。”
     
    霜夫人被他说得一愣,怒容消失。事实上,朱宗潜那潇??俊逸的笑容,以及尊贵威严
的气度,实在使她很难继绩对他生气。
     
    她忽然掠瞥了雪女一眼,深为了解她为何对朱宗潜另眼相看,全无办法对付于他之故
了。
     
    韩真人突然微一振腕,长剑“嗡嗡”作响,涩声道:“武施主,你如若不敢与贫道决
战,分出胜败,那就投降归顺,好换朱大侠上来。”
     
    武瞻被他这么一迫,不得不应道:“韩真人如此看得起在下,只好遵命再行请教。”
     
    心中却迅快想道:“这老道大有迫我不能罢手之意,这是十分可怪之事。”
     
    朱宗潜也想到这一点,忖道:“是了,韩真人目下神志清明,是以他深知除非迫得武瞻
与我合力对抗冰宫,否则必将被冰宫逐个击败。啊!耙情他竟是暗中帮助我们,也希望冰宫
被我们击败,这样说来,他和金罗尊者两位前辈,竟是时常有清明的时候了,例如那一天他
出手帮助欧大先生,以玄功打通我的经脉穴道。其时他自然也在神志清明之时,一看众人之
中,独有他武当派之人行将失败,便忍不住出手暗助,自然或者他也是有意保全我的性命,
以便有人对抗冰宫,免得武当派马上就成为冰宫的对象。”
     
    他一下子想了许多,但见武瞻、韩真人已经再度动手拚斗,这一次如若霜夫人不出声阻
止,定须分出胜败,方能罢手了。
     
    他们这回相搏,显得比早先还要小心,招数更加拿捏得紧密谨慎,乍看还不及早先那般
精采刺激。
     
    霜夫人忽然说道:“朱宗潜,你刚才对武瞻所说的话,实在十分可笑。”
     
    朱宗活不敢忽视她任何一句话,虎目含威,凝视着她,道:“有何可笑?”
     
    霜夫人道:“你以为冰宫须得分化你们,施以逐个击破之计,始能得胜,是也不是?但
我告诉你,我们早已准备妥当,足以击溃你们联手之势,这才发动攻击。如若不然,早在你
这数日全力疗伤之时,我们就大可以发动攻势了,对不对?”
     
    朱宗潜道:“不错,因此之故,我早先才会一上场就出了全力,击毙你们那个炼有奇功
绝技之人,使你减却许多分胜算,你不是一直拿他来对付我的吗?现在既已丧命,你自然难
有取胜之望了。”
     
    霜夫人冷冷一笑,道:“朱宗潜,你未免太自负了,我冰宫高手如云,即使没有更出奇
的人物对付你,但以眼下这些人手,也足够击败你们有馀了。”
     
    她的目光投向北阵,略一顾视,便收回眼光,又道:“武瞻手下之人,本来都相当杰出
高明。但酒色繁华之为物,虽然不能毁去他们的功力,却足以使他们再无寸进。以是之故,
这一群人当中,除了一个陆宣忠可堪出手之外,其馀诸人,根本无须放在眼内。”
     
    朱宗潜道:“你别忘了我也有不少人手。”
     
    霜夫人道:“你的人手暂时不必顾虑,因为那些人当中,终究缺乏了一个出类拔萃,惊
世骇俗的超级高手。在目前来说,我让金罗尊者对付你,我亲自对付春梦小姐,雪姊对付令
狐老人,这等局面,已稳操了胜算。”
     
    朱宗潜放声一笑,道:“那么你就不妨试试看。”
     
    霜夫人斜睨他一眼,说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依你看来,武瞻还可以支持多
久?”
     
    朱宗潜见她如此镇静从容,当真是一派胜算在握的样子,心下甚是狐疑,也就不肯鲁莽
出手了。
     
    他道:“现在还看不出来,恐怕还须酣斗一两百招之后,方能测度。”
     
    霜夫人道:“错了,韩真人已渐渐加强攻势,武瞻能再支持三二十招,就很不错啦!”
     
    朱宗潜虎目一闪,迅快掠视战圈,但见武脍的赤焰神功威力未减,右手锁龙钩吞吐自
如,那有丝毫败象?
     
    他立刻意味到霜夫人分明是暗暗延宕时间,然而此举动机何在?莫非想等韩真人取胜之
后,好腾出他来应付别的局势?
     
    这个想法马上就自行否定了,因为,一则照当前形势来看,冰宫人马只多不少,只强不
弱,何须腾出人手,方敢发动攻势,况且韩真人取胜不易,得胜之后,势必大耗真元而不堪
再战了,方转念间,霜夫人突然格格笑道:“朱宗潜,这武瞻的赤焰神功真不坏,以韩真人
的造诣,居然也不易取胜。但我如一出手,他立时落败,你信不信?”
     
    朱宗潜微微笑道:“言多必失,我劝你还是少讲几句的好。”
     
    他这话大是含有深意,只不过对方一定不会明白而已。
     
    原来霜夫人之言一出,朱宗潜立时明白了两件事。第一件,是霜夫人在延宕时间,乃是
无可置疑的事实。否则她不会连这等秘密之言都说出来。正因她为求一定能延宕时间,才会
找出这种定必使对方动容的话来说。
     
    第二件,从她这话的内容中,朱宗潜可就知道这冰宫的主人,竟就是三天异人之一的白
衣客甄虚无。这名字起得不错,因为本来就没有甄虚无这个人,实际上她就是冰宫圣母,是
雪女、霜夫人她们的师父。
     
    朱宗潜记起春梦小姐说过,那三大异人中的白衣客甄虚无,恰能克制她的武功。她既是
武瞻的师妹,则霜夫人夸称可以举手间击败武瞻,定是由于武功相克之故。由此便很自然地
猜出白衣客甄虚无与冰宫之间的关系了。
     
    但这都不使他感到严重,反而是霜夫人延宕时间的用心,令他十分不安,甚至有点震
惧。
     
    要知,假使霜夫人此举,不是含有绝大作用的话,焉会用尽心机来拖延时间?既然有莫
大作用,则可知必是用来对付他朱宗潜无疑,这教他焉得不惕然而惊?
     
    他其中忽然听到春梦小姐的千里传声道:“你须得当机立断,看来她必有绝大阴谋以对
付你呢!”
     
    朱宗潜心中苦笑一声,忖道:“我何尝不知,但如何才能察破她的阴谋?却是大伤脑筋
而又不易如愿之事。”
     
    他灵活的脑子拚命的工作,速度比平日加快了许多倍。但他前前后后想过,都找不到丝
毫线索或迹象。
     
    这真是朱宗潜出道以来,所碰上的最苦恼最紧急的一大关头。他几乎想用千里传声之
法,同雪女询问。但他终于忍住了,迅即决定改守为攻,希望能有所获。
     
    他淡淡一笑,似是一点也不知道危机紧迫,说道:“既然你有一举击败武瞻的力量,何
故还不出手?”
     
    他只停歇了一下,又道:“我可不相信世间有人能轻易赢得了他,因此之故,你如若上
前出手,我担保没有旁人敢出手打扰。”
     
    霜夫人冷冷道:“我才不曾往陷阱里跳呢,武瞻他明明博识许多家派的秘艺绝招,却不
施展,苦苦以赤焰神功支撑局面,哼!哼!他就是希望我亲自出手。”
     
    朱宗潜道:“实不相瞒,我也是这样猜想,所以想把你骗得出手,你既然不肯与他动
手,那么我只好找你麻烦了。”
     
    他们说话之时,越移越近,这刻相距不过一丈左右。朱宗潜话声甫落,刀剑上的森寒之
气,已潮涌而去,笼罩住对方身形。
     
    这刻只要她稍有动作,朱宗潜立时生出感应,刀剑随之发出,有电掣雷击之威。霜夫人
当然懂得,是以真不敢轻举妄动。
     
    金罗尊者洪声道:“朱大侠若要出手,老衲当得奉陪。”
     
    朱宗潜道:“尊者如若认为霜夫人足以当得晚辈全力一击的话,不妨过来插手,使晚辈
不得不出全力向她施以一击。”
     
    他虽然在说话,但气势有增无灭,刀剑上森寒凌厉之气,也越见强大。
     
    霜夫人惊道:“尊者不要动。”
     
    金罗尊者道:“霜夫人不可心慌意乱,以你的功力造诣,定可抵挡得住他一击之势,决
计不会有送命之虞。”
     
    春梦小姐提高声音道:“虽然不致送了性命,但受伤却是免不了的啦!朱宗潜,你放心
出手奋击,此女一除,天下可有一阵子的太平,别的人有我和师叔两人接着。”
     
    她和令狐老人已移挪上去,押住阵脚。
     
    霜夫人面色发青,显然心中甚是惊骇。但见她玉腕一振,玉镯相碰,发出一连串戛玉腕
响,甚是好听。
     
    朱宗潜也长啸一声,高亢入云,激烈昂扬,凭空增了无限气势。
     
    此时,南阵中突然奔出一个蒙面黑衣人,动作迅快无比,逾于鬼魅,霎时已到了霜夫人
身后,“锵”一声,长剑业已出鞘。
     
    此人的出阵,事前毫无朕兆,复又迅逾闪电。因此之故,春梦小姐和令狐老人都来不及
上前阻截。
     
    但这都无关重要,问题是朱宗潜察觉敌阵有人奔出,自应立即出手,发动那全力的一击
才对。
     
    这样来援之人,纵然武功能强胜朱宗潜十倍,也只好眼睁睁的瞧着霜夫人捱过这一击,
方始有法子插手。
     
    故此朱宗潜这刻竟没有发动攻势,使春梦小姐不但大感惊讶,且也大为惋惜时机已逝,
不易再有这等机会。
     
    那蒙面黑衣人这一亮剑,已见出他功力深厚,剑术高绝一时,朱宗潜只淡淡望他一眼,
随即向霜夫人道:“你不必看急,假如我有心伤你,相信当时任何人都来不及驰援,你可要
听听我为何不愿伤你之故吗?”
     
    霜夫人面色一变,道:“谅你也讲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虽是这样说法,但她并不下令出手,可见得她还是想听一听的。
     
    朱宗潜忖道:“早先是你使用延宕手法,现在轮到我要拖延时间了。”
     
    他虎目一转,但见雪女和春梦小姐都相距甚近,实是不便说出轻佻挑逗之言,当下回头
向春梦小姐道:“请你过来一下。”
     
    春梦小姐移步上来之时,他已趁机以传声之法,向她说道:“有烦你转请令师叔出手,
对付这个蒙面之人。”
     
    春梦小姐何等精乖,一听而知,朱宗潜竟是不敢与那蒙面人动手,连忙奔到他身边,这
样假使对方出手的话,她还可以代他抵挡一阵。
     
    她占到了位置之后,面色一沉,冷冷道:“朱宗潜,我先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咱们两
人之间,虽是认识,却说不上是朋友。其次,在今晚的形势下,我们固然是并肩作战,但我
却不必听你的命令。”
     
    霜夫人大感兴趣地听着,雪女也不例外,都向朱宗潜面上望去,瞧他会有什么表情?又
如何作答?
     
    那知这一来,已堕入了春梦小姐的彀中。她一只手放在背后,向令狐老人作个手势,表
达出要他出战之意。
     
    令狐老人一顿血杖,放声大笑道:“老夫适才虽是略有不利,但以金罗尊者的名望身
份,也不算奇怪和丢人之事。”
     
    朱宗潜本待说话,听他开口,便暂时吞回肚中。
     
    令狐老人又道:“老夫想那冰宫之中,果然藏龙卧虎,异人甚多,这一位老兄气势汹
汹,好像不把别人放在眼中,老夫甚愿出手一试,瞧瞧他到底可有玩艺儿?”
     
    说到末后,已移步上前,向蒙面人行去。
     
    霜夫人眉头一皱,道:“老鬼,你想找死,还不容易吗?”
     
    令狐老人大怒道:“凭他也能赢得老夫吗?”
     
    霜夫人冷冷道:“我虽然不是说他,但既然你把话缠在他身上,我不妨告诉你,他也有
取你性命的本事。”
     
    令狐老人厉声道:“既然如此,何不命他上来一试?”
     
    他那种咄咄迫人,傲气冲天之态,实在使人受不了,霜夫人双眉一挑,眼露煞气,冷冷
道:“好!就让你试一试。”
     
    但见霜夫人玉腕一举,腕上的玉镯脆响一声,那个蒙面黑衣人长剑一挥,直向令狐老人
扑去。此人剑法之奇诡,气势之凌厉,在场之人,几乎都是平生仅见。
     
    令狐老人虽是性烈自傲之人,此时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举杖疾架,一面侧跃数步。
     
    那蒙面人迅即跟踪扑到,令狐老人挥杖猛扫,口中喝道:“你报上姓名来!”
     
    他这一杖,威猛之极,即便是高如金罗尊者这等人物,亦不敢硬挡,非略略后退不可,
但那蒙面人竟是有进无退,身形贴着杖圈之内,采取近身肉搏的打法。
     
    令狐老人被他迫得面上沁出汗珠,运拐如风,一面连连后退,以便腾出地方,发挥血拐
的威力。
     
    要知,他手中的血拐乃是长兵器,擅于远攻。如若被敌人欺入拐圈之中,他便有力难
使,非得弃拐不可。
     
    他虽是尚有“地后剑”在背上,但这敌手剑术如此精妙,武功绝不下于金罗尊者之流,
这教他如何改使宝剑?那岂不是等如班门弄斧,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吗?
     
    这刻他突然恨起朱宗潜来,只因他原是宝刀,宝剑,双手施为,仗着刀剑的锋快,补修
为之不足。
     
    但眼下“天王刀”已落在朱宗潜手中,这小子居然毫无交还之意。这都还不要紧,最要
命的是,目下他的血拐大有失效之可能,如是落到这等地步,有宝刀在手,尚可继续拚上一
场。现在宝刀已失。连带的也失去再拚下去的机会了。
     
    不管他心中发生什么情绪,他都不敢稍有怠慢,一支血拐,舞出千重血红耀眼的拐影,
苦苦支撑,不让敌人攻入拐圈之内。
     
    春梦小姐倒抽一口冷气,忖道:“此人剑术卓绝一代,细论起来,竟不下于两大异人,
朱宗潜真是精乖,竟把如此强大难当的敌手,让给师叔应付。”
     
    但她终是聪颖之极的人,心念一转,又想道:“不对,朱宗潜是什么人物,他既敢面对
金罗尊者,又焉有不敢对付与金罗尊者功力相符之人,这一定是另有原因,才使他向我求
援。啊!必定是他很忌惮这个蒙面人,并非由于武功,而是由于别的原因。”
     
    霎时之间,她已猜出一个大概,不禁吃了一惊,忖道:“冰宫神通如此广大,竟能将这
等人物,也收在麾下。朱宗潜纵是与我们合作无间,只怕也是败多胜少了。”
     
    方转念间,那边的武瞻已支持不住,连退三步之后,猛然间挥出一钩,神奇无比,竟把
韩真人迫得侧跃开去。
     
    紧接着武瞻使出无数神妙招数。如长江大河,滚滚而来。每一招一式,俱是各家各派的
绝招。
     
    以他们这等盖世高手,识得别的家派的绝招,不足为奇,但每一家派的心法不同,各有
奥妙,是以外人纵然学去了形式,却无从发挥神髓威力。
     
    武瞻惊人之处,就在于每一招出手,都是形神俱妙,皆臻上乘。即使是各家派的高手来
施展,也末必能达到这等神奇精妙的地步。
     
    以哑仙韩昌这等人物,见了武瞻这般惊人造诣,每当他出手发招之时,也禁不住连连涩
声喝采。
     
    可见得武瞻施展这些各门派心法绝艺之时,何等精采高明了!
     
    他抖露出他一身武功另一面的成就,固然足以惊世骇俗,另一方面也证明霜夫人之言不
讹,那武瞻一直以本门武功苦斗,目的竟是想诱她入阱。
     
    朱宗潜放眼一瞧,这两对高手拚斗,胜负都得在三两百招之后,才分得出来,当即松了
一口大气。
     
    适才波谲云诡般的变幻局势,的确险险使他无法应付,现在虽说总算是对付下来。但另
一个极辣手而又万分重要的难题,突然涌现,极待他设法解决。
     
    他晓得,如若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则不必等到冰宫圣母亲自出手,他就先??惨败的痛
苦了。
     
    因此,他的脑筋动得十分迅快,突然间,他恍然大悟,心知若能解决这个蒙面人的困
难,其实也就等于解决了冰宫中所有被禁制了心神的高手。
     
    他务必设法破解这等神奇隐秘的禁制,使冰宫所有高手,恢复自主的心灵意志,他的困
难固然得以解决,冰宫的势力,也从此冰消瓦解,不能再遗害中原武林。
     
    此举尚有一个连带的好处,那就是冰宫麾下这些高手们,一旦破去心志的禁制,让他们
回返中原安居,则武瞻领导下的东厂,莫说还有他朱宗潜在作梗,即使没有,亦将无法席卷
天下,肆意横行。
     
    这真是一举数得之事,问题就出在如何方能破解冰宫方面对这些高手们的心神禁制罢
了。
     
    他隐隐约约感到有一条可行之路,但一时之间,却无法细想。也似是全无头绪,不知从
何想起。
     
    他念头之转动:不过是弹指工夫,霜夫人已冷冷道:“朱宗潜,依你看来,令狐烈可是
我这名手下的对手?”
     
    朱宗潜眼睛并不转望,淡淡道:“纵然不是对手,我看也并非就此输定了。”
     
    霜夫人发出讽刺的笑声,道:“啊!你竟不敢转眼查看,这是什么缘故?莫非你早已知
道此人是谁?知道你一看之下,就将因而失去了苦斗的勇气吗?想想看,以才智武功震动天
下武林的彗星朱宗潜,居然也有生怕自己失去斗志,束手无策的一天!嘿………嘿………”
     
    朱宗潜虎目中陡然射出威??,沉声道:“霜夫人,你莫要迫人太甚,须知我朱宗潜也
有些神出鬼没的手段。假如我一心一意要取你性命的话,你不妨大胆猜猜看,看我须得多久
时间,便可得手遂愿?”
     
    他话声十分自信有力,使人一听而知,并非虚声恫吓。
     
    霜夫人道:“多久呢?一年?抑是十年?”
     
    朱宗潜抬头望望天色,厉声道:“天色破晓之前,我敢以人头打赌,你信不信?”
     
    他那凌厉的气势,不仅是在刀剑上才能发出,连言语之间,亦大有森寒威煞之气,能使
人心惊胆寒。
     
    霜夫人虽然认为自己稳操胜算,可是朱宗潜这么声势汹汹的一迫问,她竟然感到一阵惊
惧。
     
    当真不敢立即回答“不信”二字,生怕迫得他马上施展最可怕的毒辣手段。
     
    但她也不能在众人面前,点头承认。然而朱宗潜仍然咄咄迫人地瞪视着她,又使她不能
缄默不语。
     
    她皱一皱眉头,却由此而流露出她的软弱,只听她说道:“朱宗潜,就算你有这等本事
吧,但你也不妨瞧瞧我的手段。”
     
    话声中,玉镯响了一声,金罗尊者一晃身,已插在他们当中。
     
    朱宗潜那股杀气,忽然消尽,向他微微一笑,道:“老前辈,咱们迟早也得拚上一场,
这真是使晚辈感到十分不安之事。”
     
    金罗尊者并不动手,也不回答。
     
    朱宗潜心知对方发号施令之人,只有霜夫人一个而已,当下忖道:“我只要擒下了她,
夺下她的玉镯,今日这一场大战即可结束。”
     
    这又是说时容易做时难之事,谁不知擒贼擒王的道理?
     
    朱宗潜似乎胸中另有妙计,当下向霜夫人道:“你麾下高手实力太强,我已费尽心力,
才勉强保持得这等局面。”
     
    他停歇一下,突然间双肩一耸,冷冷道:“但现在我已有了转机啦!”
     
    霜夫人哼了一声,道:“你听到有人赶来的声音,是也不是?”
     
    朱宗潜道:“原来你和雪女一样,都有潜视远听之能,我还未听到援兵的声息呢!”
     
    霜夫人道:“纵然你的人通通赶到,但我却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朱宗潜颔首道:“你麾下尚有高手多人,足可以抵住我的朋友们。”
     
    说话之间,六七条人影迅快奔来,当先的一个,便是赶去召援的铜面凶神佟长白。
     
    在他后面的是武当派欧大先生、毕玄通真人、一影大师、欧阳慎言、杨元化、冯天保、
盛启、杜七姨等。
     
    他们极快的扑奔过来,佟长白手摇钉锤,狞声呼啸。
     
    对面阵中的人刚要移动,朱宗潜已大喝道:“诸位请留步,如无事情赐告,请勿过
来。”
     
    佟长白猛可煞住脚步,双手一张,拦住身后诸人。
     
    毕玄通真人行前一步,拍拍他的臂膀,道:“贫道有要事向朱大侠说。”
     
    佟长白垂下长臂,道:“好!你快去。”
     
    毕玄通赶上前去,霎时已到了朱宗潜身边,稽首道:“恕贫道等来迟,有累朱大侠久等
了。”
     
    朱宗潜道:“毕长老好说了,这一位就是少林寺前辈异人金罗尊者。在下把他交给你
了。”
     
    毕玄通道:“朱大侠放心。”猛一抬手,呛????长剑出鞘。
     
    当朱宗潜说出把金罗尊者交给他之时,霜夫人、雪女以及春梦小姐方自感到奇怪,忽见
他抬手掣剑这一下动作,显示出深湛无比的功力,顿时都感一怔。
     
    毕玄通稽首作礼,道:“贫道请尊者不吝指教。”
     
    霜夫人突然接口道:“奇怪?这毕文通虽是武当派长老身份,但以我所知,他们的武功
造诣,都不过是平常而已,那知其中竟出得有像他这般高手?”
     
    人传毕玄通前此送药途中,被沈千机、安顺以及白骨抓罗冈等人拦截之事,武林中已是
人尽皆知。
     
    也传说这毕玄通真人剑术精湛,甚是高强。但如若与哑仙韩昌相提并论,自然还差一
筹。
     
    这霜夫人只瞧过他伸手撤剑这个动作,就如此的推崇高估他的造诣,这份眼力也实在十
分惊人。
     
    朱宗潜笑道:“你如想开开眼界,何妨让金罗尊者出手,且看毕长老能抵挡几个回
合?”
     
    他现在已发动攻势,但却使对方感觉不出来。
     
    霜夫人沉吟一下,道:“好吧!”
     
    金罗尊者禅杖一横,人人但觉他突然生出气吞河岳之势。因此与他敌对之人,根本不必
动手,便已察知他实是神勇盖世,难以匹敌。
     
    朱宗潜挥手道:“咱们退开一旁观战如何?”
     
    这话自是向霜夫人、雪女二人而言,她们果然如言往旁闪开。
     
    朱宗潜毕步行去,一面说道:“我们要不要赌上一睹?”
     
    霜夫人冷冷道:“朱宗潜,你敢是以为天下所有的女子,都得被你迷住吗?”
     
    朱宗潜耸耸肩,道:“假如你真心想知道答案,我才告诉你。”
     
    说话之时,金罗尊者已挥杖出击。但毕玄通亦在同时之间,运剑疾攻。他长剑一发,剑
气潮涌而出,竟能抵消了对方杖上的如山劲力。
     
    这自然是他武当派无上心法“三阳功”的妙用,金罗尊者微微惊噫一声,抡杖再攻。
     
    毕玄通驭剑应战,显示出竟有一拚的实力,两位绝代高手,霎时斗在一起,情况激烈凶
险异常。
     
    朱宗潜向霜夫人迫近一点,又道:“让我告诉你我心中的想法。”一言未毕,背后风声
飒然,一条人影掠过,疾扑雪女。
     
    此人正是智慧绝世的春梦小姐,她一看而知,朱宗潜想向霜夫人动手,当即迅快向前缠
住雪女。
     
    朱宗潜激赏地忖道:“有这末一个搭档,实在是太妙了。”
     
    当下又再迫两步,虎自含威,凝视着距他只有三四尺远的霜夫人,坚决地道:“我心中
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你击败,不管是生擒也好,杀死也好。”
     
    此时他刀剑上的凌厉杀气已涌出去,霜夫人顿时晓得,自己已陷入极凶险的境地,只要
一动,对方立时生出感应出手,在这等情况之下出的手,威力可比平时全力一击,更为强大
得多。
     
    她如若想避免这一击的话,只有俯首投降之一途。
     
    饶她天性何等冷静,这刻也不由得心寒胆怯,面色大变。
     
    朱宗潜趁她心神震汤之时,突然间又迫近一点,右手“天王刀”闪耀出夺目的寒光,堪
堪抵住她胸口的要害。
     
    这时,霜夫人纵想出手反抗,也全然无法可施了。
     
    要知,朱宗潜乃是利用自己特有的气势,抓住对方心神波汤的空隙,再加上“天王刀”
天然有克制那些炼就禁制心灵功夫之人,几种难得又难得的条件凑在一起,方能一下子就把
霜夫人制住。
     
    任谁也想不到形势突然变成如此,以霜夫人的地位,加上她一身冰宫绝艺,即使实在打
不过朱宗潜,那也是一两百招以后之事,焉会在一个照面之间,便受制于他?
     
    不过,此时激斗中之人,尚未发觉,朱宗潜胸中涌起强烈的杀机,刷一声,把左手芙蓉
剑插在地上,腾出手来,疾然向她抓去。五指带着潜力劲气,锐利异常。
     
    他这一抓,随时随地可以变化为极毒辣的掌势,右手的天王刀更是轻轻一送,即可要了
对方性命。
     
    霜夫人身在局中,自然感觉出他底强烈的杀机,因此之故,她连动也不敢动,生怕朱宗
潜微有误会,立施杀手,登时当场毙命。
     
    朱宗潜五指如钩,闪电般拿住她右臂,劲道一发,霜夫人微吭一声,半边身子完全麻
木,再也无法运劲出手了。
     
    朱宗潜这才收起宝刀,朗声大喝道:“冰宫之人速速住手,霜夫人已落在我手中,如若
有违吾言,立时取她性命。”
     
    这几句话以内力迫出,响亮震耳,人人尽皆听见。
     
    金罗尊者和韩真人首先跃出圈外,只有那个使剑的蒙面人,仍然凶毒地迫攻令狐老人。
     
    此人剑法精妙无双,凶毒得使人难以置信。以令狐老人这等顽强暴戾之人,也泛起心胆
俱寒之感。
     
    雪女也跃退数步,口中清叱数声,似是说话,又像是念咒。但总之她声音甫歇,那蒙面
剑客才收剑跃退。
     
    令狐老人这时才舒一口气,面上泛现懊丧的表情。
     
    他本以为自己近年的修为大有精进,足可以凌驾于二大异人之上。谁知,眼下高手辈
出,而那二大异人也有精进,仍然胜过了他。
     
    朱宗潜发出命令,要雪女率了金罗尊者和韩真人退回阵中,只留下那个蒙面黑衣剑客在
场。
     
    这才向霜夫人道:“你仔细听着,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因此,我心中实是不忍杀
害你。然而你手段高强而毒辣,又有异人前辈相助。迫得我几乎无法应付,况且你心肠冷
硬,对杀死我们这些人之事,视为微不足道。”
     
    他一口气说到此处,故意停歇一下,让她有时间思索回味。
     
    毕玄通趁这个空隙,向那武瞻打量,武瞻也凝神查看武当派这位如此高明突出的人物。
     
    朱宗潜又道:“但纵然如此,我仍然不想加害于你。假如你想得到与我们再拚的机会,
我只有一个条件,对你而言,损失甚微,但你却可以安然无事,继续领导你麾下高手,与我
们相争。”
     
    他把食指放松,霜夫人顿时能够说话。她冷冷道:“你有什么条件?”
     
    朱宗潜压低了声音,只让她一个人听见,道:“我要你送那蒙面黑衣人和沈千机两人给
我。”
     
    霜夫人一怔,道:“什么沈千机?”
     
    朱宗潜冷冷道:“就是黑龙头沈千机,他现下身上兀自负伤,就在你阵中,他虽是蒙起
面孔,但却瞒不过我双目,你答应不答应?”
     
    霜夫人以为他真的认出,被他唬住,便不再抵赖,却迅即应道:“不错,你杀了我
吧!”
     
    朱宗潜双眉一挑,杀机森寒迫人,冷冷道:“你以为我真不敢下手?”
     
    霜夫人见了他的威势,竟也不由得流露出畏怖之色,放软了声音,道:“我知道你敢下
手,但我没有办法。”
     
    朱宗潜真没想到,她竟会现出如此软弱的神态,怔了一下,才道:“哦!我明白了,
那??真是厉害不过的脚色,大概是早已跟你谈好条件,不准你施术禁制他的心神,因此,
他此刻是你冰宫阵中唯一神智清明如常之人。”
     
    说到此处,但见霜夫人又点头又摇头,立时又道:“啊!原来他的条件还包括得有别的
人,这也就是说,你阵中竟不止他一个神智清明了,怪不得你没有法子答应我,因为他的同
党可以助他逃走。”
     
    他说话的过程中,不时向那蒙面剑客投以一瞥。
     
    此举可以使旁人以为他正向霜夫人追问这蒙面人的事情。即使狡猾如沈千机,一时也难
测破竟已牵涉到他身上。
     
    朱宗潜只沉吟一下,道:“沈千机虽然神志清明如常,不似旁人那般无条件服从你的命
令。但你眼下高手如云,大可以把他擒下,交换你的性命,我朱宗潜明人不做暗事,今晚如
若杀死了你,或是重重的伤了你,这指挥大权,自然落在雪女手中。我当然宁愿与她打交道
的,你不妨想一想。”
     
    霜夫人面色一变,但觉对方这一击,已中了自己要害。
     
    她与雪女明争暗斗,已非一日,现下好不容易把她击垮,岂能这么轻易就让她再次得
势?
     
    女孩子的妒嫉天性,能使她们做出千奇百怪之事,古往今来。其例甚多。
     
    朱宗潜打出这张王牌,果然收到奇效,但见霜夫人露出屈服的神情,道:“好吧!我试
一试,如不成功,可不能怪我。”
     
    朱宗潜道:“我已替你预作安排,特地要金罗尊者和韩真人退回去,以便能够迅即向他
出手攻击,你但须发出命令,便没有责任了。”
     
    霜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你真是个可怕的敌手。”
     
    朱宗潜傲然忖道:“你这次屈服了,以后休想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了。”
     
    他再松开中指,霜夫人的手臂顿时可以移动。她举手一摇,腕间玉镯铮琮作响,节奏显
明,使人感到她能利用这玉镯相碰之声,说出心中之言一般。
     
    敌阵方面,突然大起骚动,原来雪女忽然下令,金罗尊者和韩真人都齐齐向一个蒙面黑
衣人扑下。
     
    这两位绝代高手,联手合击之势,何等厉害?天下自是难有抵挡得住之人。
     
    那蒙面黑衣人身侧虽有两人作出意欲迎敌之态,但旋又改变了主意,刷地向两旁闪开。
     
    剩下当中的一个,电掣般撤出长刀,舞出一片光华,封闭敌方攻来之势。
     
    金罗尊者和韩真人不难在一击之间,取他性命。但雪女下令是“生擒此人”,因此他们
交错换位,快得使人难以置信,而这么一来,他们所发的招数,也大生变化,端的极尽奥妙
奇幻之能事,让人泛起“叹为观止”之感。
     
    那蒙面黑衣人在这千艰万难的局势之下,蓦地攻出一刀,迳向那两大异人兵器威力衔接
之处猛冲。
     
    这一刀有霹雳横飞,雷霆万钧之势,极是迅猛凌厉。
     
    见过朱宗潜出手之人,无不认出这一招就是“雷霆刀”。
     
    但听铮铮连声,金罗尊者和韩真人联手之势,已被他一刀决汤之威,现出空隙。只见这
蒙面人身随刀走,刷地冲出战圈,落向一丈以外。
     
    在场之人,无不惊骇失色,但觉那蒙面人实是罕见的高手,而这一记突围手法,更是神
妙无匹,令人难以置信。
     
    然而这蒙面人冲出了重围之后,竟没有立刻遁逃。
     
    金罗尊者禅杖一挥,“砰”一声,把他扫出七八尺之远,摔倒在地,竟爬不起身。
     
    众人这时才知道。那人虽是冲破两大异人联手之势,但全身功力,业已耗尽,一时不能
行动,以此无法再度招架了。
     
    朱宗潜厉声道:“长白兄,赶紧拿下那??,但小心别弄死了他。”
     
    佟长白应声奔出,左臂一伸,已把那蒙面人扶起,奔回己阵。
     
    朱宗潜又道:“霜夫人,烦你下令,教这一位蒙面剑客弃剑敛手,让我派人过去带走
他。”
     
    霜夫人玉手一摇,琮琮两声脆响过处,但见那蒙面剑客丢弃了手中长剑,朱宗潜立刻请
杨元化上前,先点住他的穴道,这才扛走。
     
    他等杨元化、佟长白两入走得没了影儿,这才一松手,放开霜夫人。这时,天边已露出
曙色,草地四周插着的火炬,火势已大见减弱。
     
    朱宗潜过去跟毕玄通真人轻语数言,毕玄通立刻招呼欧大先生、一影大师等众人,迅即
撤退。
     
    他们这一批人马行踪难测,谁也猜不出朱宗潜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不免感到十分忌
惮。
     
    武瞻说道:“久仰朱大侠英名,今日有缘拜识,并承你鼎力相助,实是感激不尽。”
     
    朱宗潜哼了一声,道:“这叫做唇亡齿寒,迫得我不能坐视而已,若以尊驾的野心与作
为而言,我岂能拔刀相助?”
     
    这话说得十分锋利,全然不留馀地。
     
    武瞻虽是十分深沉之人,也几乎罩不住而出言反击。
     
    但霜夫人的动作,使他们都转移了注意力,但见她把雪女及两大异人招在一旁,低声商
议。
     
    形势又陡然紧张起来,假如霜夫人这一次全力进攻,自是惨烈万分的一场大战,胜负之
数,谁也不能预测。
     
    说不定一场大战下来,三败俱伤,所有的高手,全都同归于尽。
     
    武瞻目射奇光,把令狐老人和春梦小姐召到身边。
     
    春梦小姐说道:“朱大侠,我们来个攻守同盟,联手御敌如何?”
     
    朱宗潜冷冷一哂道:“不行,我怕有些人想不开,到了紧要关头,在背后给我一刀。”
     
    令狐老人勃然大怒,厉声道:“胡说!真真是满口胡说。”
     
    如若不是经这一役,令狐老人已对朱宗潜衷心佩服的话,这刻就决不止于斥他胡说了。
     
    朱宗潜道:“我这话有根有据,春梦小姐想必不会否认,但这闲话以后再说,以我看
来,冰宫人马即将撤退,不须多虑。”
     
    武瞻浓眉一皱,缓缓道:“但愿如此。”
     
    不过他皱眉之故,分明不是为了冰宫之事。
     
    朱宗潜心中有数,晓得此人才智非同小可,已察觉自己说的那句,“背后给我一刀”之
言,大有文章。
     
    大凡智慧太高之人,总是喜欢给自己出难题,再绞脑汁设法。
     
    朱宗潜目下正是如此,否则他大可以不露一点口风,除非春梦小姐出卖他,透露秘密,
否则武瞻绝对想不到朱宗潜乃是金枝玉弃之身,与他有莫大的仇恨。
     
    现在他必须想法子掩饰,使武瞻把方向弄错才行。
     
    他心念一转,计如潮涌,当即微徵一笑,道:“武兄对令师妹想必管束得很严吧?”
     
    武瞻一怔,道:“这话怎说?”
     
    朱宗潜只笑一笑,不再说话。
     
    武瞻忖道:“原来他怕的是由于传说师妹与他很亲近,我可能忽然出手暗算于他,这样
说来,他与师妹交往之时,当必想到我的压力存在,才会有此想法。由此可知春梦心中有
我………”
     
    这个想法,使他既高兴又烦恼,高兴的自然是春梦小姐芳心中有他。
     
    烦恼的却是朱宗潜之介入,要知,假如朱宗潜不使春梦小姐感到芳心撩乱的话,她怎会
让他知道还有一个师兄。
     
    霜夫人突然高声道:“朱宗潜、武瞻,你们目下联手之势已成,尽避内部矛盾不少,但
当我冰宫一施压力之时,你们仍然得联合在一起。”
     
    朱宗潜抢先应道:“就算你讲得很对,便又如何?”
     
    事实上,他和武瞻他们,都从她的分析之中,察觉她的才智,实在罕有匹俦,因此心中
都不敢对她轻视。
     
    霜夫人道:“你承认就好办啦!那么我就说下去了,我打算与你们约定时间地点,作一
次胜败存亡之斗。”
     
    她停歇一下,又道:“你们当然晓得这是无法避免之事,因为我冰宫不但要征服天下武
林,并且还要把你们几位顶尖高手,收为臣仆。用你们来控制中原武林,以遂我冰宫历代以
来的大心愿。”
     
    朱宗潜觉得这儿是一个大关键,不敢怠慢,立刻插口道:“慢着,你冰宫历代的大心愿
是什么?”
     
    霜夫人冷冷道:“此事定要办到,所以现在可以向你们先讲出来。那就是我冰宫将使中
土亿万之人,共奉一教,我冰宫圣母自然是天下共仰的教主。”
     
    这话连雄才自傲的武瞻,也给骇出一身大汗。
     
    因为冰宫这个野心,比起争夺江山还要大得多,这岂是武林之人所敢想像的?此言若是
被朝廷得知,登时便得乱成一团。
     
    朱宗潜更为震恐,因为他以侠义之心来衡量这件事,比之武瞻单是从切身利害关系,自
是大为不同。
     
    这宗教之为物,最易引起纠纷祸乱,尤其是要独霸天下,自然得引起暴乱流血之事。
     
    这件事,无疑要引起大流血惨案,朱宗潜焉能不惊,霜夫人一看,这两个目下已是代表
中原武林的领袖人物,全都变了颜色,当然大为骄傲高兴,仰天一笑,道:“这话你们还听
得进吧?怎么样?如何约一个时间地点呢?”
     
    武瞻强自镇定,哈哈一笑,道:“冰宫的霸业雄图,果然宏钜之极,一般之人,只怕连
梦寐中也不敢想及。不过,你说到本人和朱宗潜大侠在受迫之下,定会联手以抗一节,也未
免太自负了。”
     
    霜夫人以咄咄迫人的态度说道:“是他不肯与你联合?抑是你不肯?”
     
    武瞻道:“两者皆有可能。”
     
    霜夫人道:“你这话的意思,旨在试探可有别的可行之路而已,老实说,我冰宫并不把
中土英雄放在眼中,不然的话,我先跟你们其中之一,先订互不侵犯之约,施展逐个击破之
计,岂愁大事不成?”
     
    武瞻黯然无语,朱宗潜纵声一笑,道:“霜夫人且莫张狂,须知中土地域广博,人才
如??河沙数,难以计算,你今日扬言要征服中原之学,殊为不智,关于我和武兄是否联合
对抗之事,毋庸你多费心思了,咱们还是来谈一谈约期拚斗之事吧!以你之意,订在什么时
候?什么地点比较合适?”
     
    霜夫人傲然道:“我冰宫定要在千百中原英雄之前,扬名树威,方能镇慑人心,永不敢
叛,你们自己挑个时间,总要来得及通知天下武林为准。”
     
    武、朱两人对望一眼,但感兹事非同小可,谁也不敢像处理别的事一般的大胆。
     
    朱宗潜首先道:“霜夫人假如当真不把中原豪杰放在眼中,我这就过去与武兄商议一
下。”
     
    霜夫人点点头,此时旭日东升,朝阳遍地。草间露珠在阳光之下闪耀,空气清新已极。
     
    她道:“我冰宫正如东升之朝阳,光被大地,方兴未艾。你们如是识时务之人,及早投
降,也未始不是途径之一。”
     
    朱宗潜微微一笑,迳自走到武瞻那边,压低声音,道:“兄弟自忖难与冰宫为敌,武兄
的看法如何?”
     
    武瞻道:“假如朱大侠也觉着难以措手,区区当然也无能与抗了,不过,她此举表面上
说得冠冕堂皇,宣称定要在天下英雄之前,击败咱们。但骨子里恐怕另有文章,大概要等冰
宫圣母赶到之故。”
     
    朱宗潜沉思了一下,转眼向春梦小姐望去,道:“小姐才智绝世,对此有何高见?”
     
    春梦小姐道:“朱大侠过奖了,以我看来,那冰宫圣母早已抵达中原,相信是另有图
谋,须要一点时间才办得妥。我们除非现在就有力量击垮对方,不然的话,时间越拖延得
久,对我们就更不利。”
     
    朱宗潜瞿然道:“小姐此言,真是不亚迷津指渡,拨云见天。在下一心计算自己所需的
时间和种种细节,竟忽略了对方亦可趁这一段时间,摇动了咱们的根本。”
     
    他停顿一下,又道:“在下这一方的根本,便是数大门派帮会。其中银衣帮已无还手之
力,这是因为欧阳谦少帮主已落在他们手中之故,现在最可虑的是少林和武当两派,假如冰
宫圣母只是单独一人行事,则她将以何法打击少林、武当?唔!是了,她一定先对付这两派
的掌门人,然后就轮到武兄你们了。”
     
    武瞻淡淡一笑,却掩抑不住得意之情,道:“区区这一边没有根本可供她侵犯。”
     
    朱宗潜冷冷一笑,道:“武兄此言差矣,以在下看来,冰宫入侵中原,武林侠义道虽是
首当其冲,但尚非是他们的心腹大患,其间尚有缓冲馀地,但冰宫的野心目的,朝廷断然不
能相容,可以说与武兄的冲突最是尖锐激烈,全无转圜馀地。”
     
    武瞻嘿嘿而笑,并不接口。
     
    朱宗潜心知尚未使他动心,当下又道:“天下之间,一切势利权威,其来有自,必定有
一个根源。因此冰宫方面,亦不难寻出武兄的根本所在,加以侵扰。”
     
    武瞻面上仍然毫不在乎,但眼中已露出警惕的神情。
     
    朱宗潜心知不如单刀直入的揭破,实是不足使他惊心动魄,便道:“武兄文武双全,领
袖群伦,当知自古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故事,在历史上屡见不鲜。武瞻果然失去矜持之力,
皱眉道:“朱大侠设法指出种种可能性,不知有何用意?”
     
    朱宗潜道:“当然有啦!在下想倚靠武兄这一方人马之力,在约定期间,全力牵制冰
宫。除了武兄亲自出马,无人能办得到。”
     
    春梦小姐接口道:“这件事对你竟是如此重要吗?”
     
    朱宗潜道:“咱们也采用暗中削减对方实力之计,另一方面,由在下去设法阻止冰宫圣
母于这段期间之内,收取奴仆为冰宫出力。这一来,冰宫势力有减无增,咱们或可尚有一拚
之力。”
     
    武瞻断然应承,道:“好!就这么办,区区自必尽力在暗中对付冰宫这些人马,以免朱
大侠有分心后顾之虞,但日后冰宫目标转向朝廷的话,朱大侠须得拔刀相助,则区区亦可无
后顾之忧。”
     
    朱宗潜道:“就这么办,但万一事机紧迫,在下非迫得擅入某些禁地之时,如何防可免
去自己人的盘查耽误?”
     
    武瞻迟疑了一下,打怀中取出一件小小的物事,乃是用黄??包着。
     
    他道:“这是一面令符,朱大侠持有此物,纵是深宫禁地,亦可出入自如。必要时尚可
调动禁卫军布防攻敌。”
     
    朱宗潜接过手中,突然心情激动,几乎想出言嘲笑他的不智。但他终于压制抑下此念,
回身走开几步。
     
    霜夫人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朱宗潜道:“我和他谈不拢,但我却可以与你单独约定时地,作那生死存亡的决战。”
     
    霜夫人淡淡一笑道:“这倒是一宗奇事。”
     
    武瞻扬声道:“这又何奇之有,本人亦同意与贵宫单独订约。”
     
    霜夫人点点头,向朱宗潜道:“那么我们订于八月十五日,就在这洛阳见面。”
     
    朱宗潜道:“好!在下届时定必在此候教。”
     
    霜夫人转眼向武瞻道:“本宫约你们于今年中秋节,在九朝都会之地见面,场地望你准
备一下,最好是在郊外空旷之所,可以容纳天下英雄观看。”
     
    武瞻口中答应了,霜夫人立时率众而退,竟把昏迷中的计多端,丢弃在草地上,并不带
走。
     
    朱宗潜一纵身,已到了计多端身边,嘿嘿冷笑道:“这位曹洛大人,于兄弟有深仇大
恨,是以冰宫特地送给我。”
     
    武瞻道:“曹大人文武全才,实是有用之人。际此共御外侮之际,咱们多一个人才,就
多一分力量。”
     
    此人口才甚佳,一开口就是大道理,把脚步站得稳稳的。亦不致激起对方怒火,以致闹
成僵局。
     
    朱宗潜朗声道:“尝闻大丈夫立身处世,须得恩怨分明。如若但求目的,不择手段,于
人格有损,于事实未必有补,武兄你说是也不是?”
     
    武瞻道:“为私怨而碍公事,焉能认定乃是合理之举?朱大侠如若替我着想,目前自然
不能下手对付曹大人。”
     
    朱宗潜双眉一皱,道:“照武兄这等讲法,假如沈千机这一帮无耻之辈,也来出力对付
冰宫的话,兄弟仍然非得容忍不可了。因为以你的道理来说,不能因私废公,兄弟只好一切
容忍啦?”
     
    武瞻道:“沈千机之事,又大不相同,曹大人已是兄弟之人,假如兄弟坐视他受害,则
其他的人,心中作何想法,不问可知。”
     
    朱宗潜目的就是迫他这句话当众说出,他何尝不知东厂方面,决不容许他带走计多端?
     
    但放走一个计多端不要紧,假如连沈千机也投靠东厂,形势又大不相同了。
     
    他迟疑了一下,才道:“好吧!咱们一言为定,武兄可不得收留或暗助沈千机,兄弟也
暂时不动曹大人。一切等咱们对付过冰宫之后再说。但兄弟还得声明一句,我可不是惧怕武
兄人多势众才答应的,完全是为了公事,不得不暂忘私怨。再者,那霜夫人才华出众,只看
她分别的咱们两人之时,虽是同一地点,同一时间,但她却用两种讲法,表面上似是时地均
不相同。这等急智,相当惊人。因此他们弃下曹洛而去,目的也是想咱们先斗上一场,但咱
们岂能让她称心如愿?”
     
    说罢,大步走开,向春梦小姐挥挥手,迳自离开了此地。
     
    回到手中,群雄皆在。他先去探视那个蒙面剑客,赫然是他的师父冷面剑客卓蒙,这刻
昏迷未醒,朱宗潜也不敢解开他的穴道,又走到邻房去瞧那被擒之人。
     
    大夥儿早已告诉他,验过此人真面目,果是沈千机。
     
    因此他在房中只瞧了瞧,瞧定他虽然有点内伤,穴道受制而失去知觉之外,决计死不
了,这才放心。
     
    在大厅中,群雄尽集,商谈大事。
     
    朱宗潜把其后的情形,一一述说过,佟长白首先道:“小朱,你有一手很不漂亮,若是
咱们,早就一锤砸死计多端了,打死了再说,谅那武瞻也没奈何。”
     
    朱宗潜道:“这么一来,我目的虽达,但却显得武瞻重义而我不仁了,不行,我得设法
使别人皆知武瞻实是虎狼之性的人,才可放手对付他。”
     
    佟长白不服道:“然则沈千机呢?你说目的是迫他讲明不能收容沈千机,但沈千机分明
已被咱们拿下了,何须再考虑到他?”
     
    朱宗潜微笑摇头,道:“我与此人仇深似海,自无纵释之理。但天下之事,有时为形势
所迫,却又不能暂时留他活口,以此人的心计、手段,咱们一有疏失,被他逃走了,也不是
奇怪之事。”
     
    佟长白牛眼一瞪,道:“假如是咱的仇人的话,就算暂时不能下手杀他,也当废去他一
身武功。”
     
    他深知朱宗潜谋略过人,极有决断,既然不能立下杀手,必有重大原因,所以并不迫问
这一节。
     
    朱宗潜道:“沈千机数十载修为,武功高强,如若废去他一身武功,与杀死他何殊?”
     
    佟长白耸耸肩,道:“好吧!你总是很有道理。”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交给朱宗潜,道:“这是从沈千机身上搜得之物,记得你说过这回
事,所以还给你。”
     
    朱宗潜一瞧,敢情是雪女的那面铜镜,当下接了过来。
     
    佟长白咕哝道:“若不是你的东西,咱决不交出来。”
     
    朱宗潜随口道:“这面小镜子,何须如此重视?”
     
    佟长白道:“咱也说不出来,总之,此镜在咱手中之时,好像能使咱心平气和得多。”
     
    朱宗潜点点头,道:“那么待我想法子要了来送给你,目下还不能送给你。”
     
    武当毕玄通真人突然插口道:“朱大侠可否把此镜赐观片刻?”
     
    朱宗潜递过去,道:“道长即管观看。”
     
    毕玄通拿了镜子,反覆审视,最后还给朱宗潜,道:“此镜形式别具风格,不类中土匠
人所制。但镜身的铜质,却是从中土运去无疑。”
     
    他停歇一下,眼见在座所有高手,都露出感到兴趣之色,当下又道:“此铜称为紫晶
铜,以我中国之大,也仅有落日谷中出产得有,为数极微,是以天下罕有得知之人,贫道由
于一点渊源,幼时见过几件紫晶铜制造的小器皿,是以认得出来。”
     
    朱宗潜道:“这紫晶铜产量如此微小,只不知可还有别的妙用没有?”
     
    毕玄通道:“朱大侠言不轻发,发必有中,实在使人佩服。不错,这紫晶铜有一宗镇魄
定心的妙处,出家之人,如若佩载此铜制作的饰物,于入定静修的功夫,有莫大的好处。”
     
    朱宗潜面上露出兴奋欢喜之色,道:“原来如此,那太好了!据在下所知,落日谷中,
有一座埋春庵,道长可知道吗?”
     
    毕玄通讶道:“贫道只道世上无人得知埋春庵之名,谁知朱大侠果有非常之能,渊知博
闻,居然晓得了。”
     
    他一方面对此十分惊讶,一方面又因朱宗潜异常兴奋的态度而觉得奇怪,接着说道:
“贫道有一位表姑,就是埋春庵主,姓梁,道号大忍。家母曾往埋春庵探她数次,蒙表姑赠
以鼎盘等物数件,贫道自小把玩。是以十分内行,一看便知。”
     
    朱宗潜道:“只不知这些以紫晶铜所制的物事,如今可还珍藏于故居吗?”
     
    毕玄通道:“贫道髻龄之时,椿萱见背,又无兄弟姊妹,是以寄居玄门,其后真心皈
依,不复还俗,家业故居,早已风流云散,这些供玩之物,更是不在话下。”
     
    他言词之中,大是黯然。
     
    众人听到他身世如此凄凉,都泛起同情之心,许多人轻轻叹息起来。
     
    朱宗潜歉然道:“在下不合提起往事,使道长心中不安,实在很对不起。”
     
    毕玄通摆摆手,道:“这等小事,朱大侠何足挂齿?”
     
    朱宗潜虎目扫过座中人,以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在下斗胆要出一个主意,诸位前辈
假如觉得可行,咱们便分派人手,分头进行。”
     
    他目下已隐隐是正派侠义道的领袖,此言一出,大家肃容静听。
     
    朱宗潜徐徐道:“第一件事,咱们得挑派出几位厉害人物,专心一致去对付那笑里藏刀
安顺和曾露踪迹的僵??党。这几个魔头,虽是不敢正面与咱们为敌,但他们在暗中扯咱们
后腿,却是绰有馀力。是以,咱们定须在这一段日子内,除去后患。”
     
    大家都点头认为他的看法很对,那样子是等他调派人手。
     
    朱宗潜寻思片刻,才断然道:“欧阳帮主、杨前辈、佟长白兄、欧大先生、毕真人、一
影大师这六位除外,其馀诸位前辈,即日起全力对付安顺、罗冈等魔头,冰宫那边有东厂武
瞻牵制,不必顾虑。”
     
    这馀下的人,可也不少,都先后答应了。共计有十丈软河谂七姨、魔鞭盛启、巫山云归
奉节、阴阳手冯天保,银衣帮的两大高手扑天雕范逊和戳魂刀巴灵等人。
     
    朱宗潜先替他们筹划商研过如何对付安顺等魔头之法,这些高手们立刻行动。纷纷起座
去了。
     
    等这一批人马走了之后,朱宗潜才道:“咱们剩下的这些人,还得分头进行几个计划。
由于冰宫方面擅长迷魂摄魄的功夫,咱们的人,容或有失手被捕的,所以咱们这一部份计
划,不让他们知道为妙。”
     
    他停歇一下,才又道:“欧阳帮主和杨元化前辈,负责的是看管家师和沈千机,假如在
下等一会施展的手法,能够收效,则欧阳少帮主脱困之期,已经不远了。”
     
    欧阳慎言虽是十分沉稳老练之士,但听到独生爱子即将有希望脱险,舐犊之情。流露无
遗。
     
    朱宗潜又道:“剩下的几位,马上就得迅采行动,连同在下,一齐去对付那冰宫圣
母。”
     
    一影大师道:“我佛慈悲,听这口气,似乎朱大侠已晓得冰宫圣母的下落了。这真是不
可思议之事,当世之间,恐怕只有朱大侠方有这等本事了。”
     
    朱宗潜道:“大师万万不可先拿一顶高帽送给在下,眼前形势,只是在下个人臆测,并
未有真凭实据,须得试过之后,方知真假,现在我们一道去探看家师。”
     
    他瞧一瞧手中铜镜,又道:“全得看此宝是否灵验了,假如有效,我们就得派人赶赴落
日谷,采取紫晶铜,以便破去冰宫的迷魂手段。自然还须辅以药物以及其他的手段,不过据
在下所知,那埋春庵主最近已失踪了,此事与冰宫可能有关连,还须加以访查。”
     
    毕玄通大惊道:“朱大侠当真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高人。那梁庵主失踪之事,想必
秘密万分,仍然瞒不过大侠耳目,实是使人惊服不已,贫道但望大侠有营救之力,尤其是此
事既与冰宫有关,更是除了朱大侠之外,再无别人可以措手其间了。”
     
    他由衷的发出一连串佩服惊赞之词,这在一个玄门高士,又是武当派长老身份之人而
言,实在罕见。
     
    朱宗潜道:“毕真人谬加夸奖,在下岂敢克当?说到梁庵主的安危,在下与她也有一点
点渊源,自然十分关心。”
     
    他停顿一下,起身道:“这许许多多的事故,看上去千头万绪,其实总是归结到冰宫这
一条线上,现在让咱们先去探视家师,作过试验,方能决定下一步骤。”
     
    众人都紧随他身后,走入卓蒙昏卧的房间内。
     
    朱宗潜先把铜镜放置在他怀中,然后才解开他的穴道。
     
    卓蒙双目缓缓睁开,流露的尽是茫然之色。
     
    过了好一会,众人见朱宗潜缄默屹立,便都忍耐等候。
     
    卓蒙眼睛开始转动,在房间每一处都停留一下,似是在观察自己处身于何处。
     
    他的目光扫掠过众人之时,全无反应,最后望向朱宗潜。
     
    他突然眼中一亮,面上现在欢喜之色,涩声道:“潜儿,是你么?为师目下身在何
处?”
     
    朱宗潜跪倒在床前,抓住老人双手,虎目中隐隐闪动着泪光。
     
    他自从闯荡江湖,经历过许多凶险患难,方知师父昔日在山中之时,待他之情,十分深
挚,有逾父子骨肉。
     
    要如以卓蒙身遭如此非常之惨,心中之沉哀愤痛,可想而知,但他数年以来。处处关心
爱护朱宗潜,若不是已生出深挚之爱,焉能忘得掉心头之隐恨?
     
    目下他在神智模糊之时,一见了朱宗潜,登时清醒,可见得朱宗潜在他心中,印象何等
深刻了。
     
    以此之故,朱宗潜也怀着对待慈父的心情,望住这个命运坎坷的老人,抑制不住眼中泪
水。他柔声道:“这儿是一座佛寺,潜儿与一些好朋友寄居于此,您老前些时候可是中了沈
千机的暗算吗?”
     
    卓蒙身子一震,突然间,十分激动地大叫一声,接着用力地摇头挣扎,好似忽然又陷入
噩梦之中。
     
    朱宗潜又惊骇又悲痛,全身微微发抖。
     
    欧大先生终究是老江湖,大声道:“朱大侠,令师想是忽然记起了什么伤心痛苦之
事。”
     
    朱宗潜猛可醒悟,叫道:“师父!师父!请听徒儿禀告。”
     
    他已下了决心,是以话声之中,除了充满感情之外,复又极是坚强有力,实有令人镇定
下来的力量。
     
    卓蒙果然平静下来,喘着气道:“沈千机太可恶了!”
     
    朱宗潜道:“以沈千机的武功,又在负伤的情形之下,焉能反而擒住师父?可见得他一
定是使用最卑鄙可恨的诡计,使师父心神震汤,失去了自制之力,沈千机乘隙出手暗算。”
     
    这一番推论,房中之人不必听卓蒙的回答,全都深信不疑。
     
    佟长白厉吼一声,四壁为之震动,他忿忿叫道:“待咱去剥了那??的皮,把他碎??
万段。”
     
    佟长白的话,出自衷心,无可置疑。而那沈千机现下就在相隔不速的一个房间内,佟长
白如若当真动手,可不难办到。
     
    朱宗潜摇头道:“老佟别急,这仇非报不可,但如此一死,太便宜了那??啦!”
     
    他并不正面阻止,只表示有毒辣的手段,果然比劝阻之言,更为有效。
     
    佟长白哼了一声,道:“既是如此,咱就等着。”
     
    朱宗潜忖道:“师父所遭逢的,一定是十分伤心动情之事,假如我不去提及,他暂时可
以忘记。但这股气积郁于心,最易失常。假如我单刀直入的触及这件隐痛之事,他目下虽然
震撼心神甚剧,事后却反而舒服得多,自然此举须防刺激太甚,致生意外。”
     
    他只考虑了一下,便已横心决定用壮士断腕之法,让师父心情不致长此郁结。当下道:
“师父,沈千机一定是利用师母,使您心神震汤,遭了暗算?”
     
    卓蒙果然身子一震,双目发直,面容也因忿恨而现出歪曲之象。喉咙中不知不觉发出了
咆哮之声。
     
    房中诸人都不敢出声,但觉这一对师徒,正演出人间罕见的惨事,既奇矣邙又紧张和可
怕。
     
    朱宗潜又道:“假如沈千机乃是伤残师母的肢体,毁坏她的容颜,这等恶毒手段,只不
过徒增师父愤恨之心,当时就能取他性命。因此,以弟子推想,沈千机一定布置了一幕情
景,让师父一看而知,师母失节移情,以致悲愤填膺,心神震动,因而遭了对方暗算,失手
被擒。”
     
    这一番推论,诚然是合情合理,可是在此时此地覆述这等恨事无补。于卓蒙有害。众人
都生出这等感觉,因而咸认为朱宗潜或者是神志不清,所以发生错误。
     
    卓蒙回想起那些情景,气得身子不住发抖。
     
    朱宗潜提高了声音,问道:“师父,你们可是一眼望去,就认出师母?”
     
    卓蒙在他坚强有力的问询声中,不觉点点头。
     
    侠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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