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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定协约黄山救佳丽
 
 
  他念似一转,觉得应该尽快结束这等形势,于是说道:“范
南龙,闲话体提,你不妨先把你的提议说出来听听。”  
  范南龙道:“好的,但请你耐心一点儿,因为我同时必须把
这个提议的背景,略作交待,让你得以明了我为何有此提议。”  
  赵羽飞不耐烦地道:“你这是想拖延时间。”话毕,舫身蓦
地摇晃了一下。  
  于娉婷曾经对他说过,这等情形,显示有外人登舫。但赵羽
飞毫不理会,亦丝毫未曾分心,反而刀气益盛,罩射床上的敌
人。  
  只要对方是有点儿头脑之人,也能感觉到他已是剑拔弩张,
一触即发,因而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范南龙笑道:“好厉害,我以为你总会略略分心呢!”  
  赵羽飞冷冷道:“你是我唯一有把握击杀之人,我怎会舍下
了你,而去注意别的不可知的事物?”  
  范南龙道:“既然如此,我一定冒个大险,先从你刀势之下
脱身,这时方能与你平心静气的谈到别的问题了,对不对?”  
  赵羽飞剑眉一皱,道:“不错,你不妨试试看?”  
  话声方歇,忽见对方果然腾身跃起,并且居然没有利用于娉
婷来掩护。  
  他念头电转之际,手中之刀已如强光闪电般,直射搠戳,威
势之强,一时无二。  
  要知他刀气一直涌出罩定对方,解机即发,已形成一种自然
而然的势道。是以对方一动,他的刀招突发,威力之强,比起他
有意施展,强上不知多少倍。这正是他深信对方绝对不敢轻举妄
动的主要因素。  
  孰知范南龙不但强身挣扎,并且不运用于娉婷作为掩护,这
等举动,说他鲁莽自大也可以,说他在有胆量也是可以。  
  只见光芒电射,刀光洪洪,一晃眼间,范南龙已落在舱门那
一边,落地之时,身子摇晃了一下,接着左肩上渗出血迹,显然
已经受伤。  
  赵羽飞人随刀去,也落在床铺的另一边。但这时却没有跟踪
挥刀再攻,只站在那儿,宛如渊停岳峙,神威凛凛。  
  范南龙站定了身子,右手已多出一柄晶莹可鉴的短剑,长约
尺半,左手则抓住一块径尺的心型钢盾。  
  这两般兵器,正是水仙宫独家秘传,名传天下的,再也不会
有假。”  
  他对肩上之伤不加理会,纵声笑道:“赵子龙,我从你刀势
笼罩下挣脱,我们可以平等说话了吧?”  
  赵羽飞平静地道:“可以啦,你若要拼斗一场,以分高下生
死,本人当得奉陪。”  
  他已承认对方有这等资格,范南龙傲然笑道:“谢谢你,你
不愧是当代奇土,这等光明磊落的胸怀我非常佩服,老实说,我
如果不利用那床榻能滑开尺许的机会,那是绝对逃不过你的宝刀
的。”  
  赵羽飞道:“假如你利用于娉婷的话,纵然有床榻机关之
助,料你也得身受重伤,岂只肩上略被我刀划破就得了的?”  
  范南龙忖想一下,道:“我明白了,假如我利用于娉婷的
话,你势必被我激起了凶心杀机,因此你的刀势会凌厉一倍以
上,对不对?”  
  赵羽飞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范南龙笑一笑,道:“现在我要提出一个公平有趣的建议,
只不知你还听不听?”  
  赵羽飞道:“可以,但你先让于娉婷恢复如常,只要你做到
这一点,任是龙潭虎穴,我都答应前往闯上一闯。”  
  范南龙道:“你怎样去闯龙潭虎穴?”  
  赵羽飞道:“我只是比方而已,哪能得知。”  
  范南龙道:“此女忘恩负义,天性淫荡,你为何为她冒杀身
之险?假如你不坚持放她活命的话,你我甚至可能化敌为友,你
道如何?”  
  赵羽飞摇摇头,道:“你我没有做朋友的可能。”  
  范南龙发出柔媚的笑声,道:“即使我命水仙三舫退出江
湖,也不行么?”  
  赵羽飞道:“那又不同了,但你虽然自称是水仙宫主人之
子,也未必就能使水仙三舫绝迹于江湖。”  
  范南龙坚持适:“假如我有证明,保证我办得到的话,你怎
么说?”  
  赵羽飞道:“若是如此,我自有分数。”  
  范南龙紧迫道:“你仍然没答允啊!”  
  赵羽飞道:“你可以废去她的武功,加上我的一条手臂,你
看如何?”  
  范南龙讶然向他注视,但见他神色之间,非常认真,绝不是
开玩笑的。  
  要知若说这代价之大小,以于娉婷一个废了武功之人,加上
赵羽飞一条上肢,当然比杀死于娉婷更巨大了。  
  范南龙摇摇头,道:“我不是说代价不够,而是因为我不要
她活着。哼,我得不到手,别人也休想得到。”  
  赵羽飞笑一笑,道:“我可以永远不与她往来。”  
  范南龙眼睛一瞪,射出凶光,道:“那更糟糕,你得了她,
总比旁的凡夫俗子强,我也没有那么难过。因为你是世间我唯一
敌手。”  
  “这等理论,说它通吧,不算通。说它不通吧,又仍然有点
儿道理。  
  赵羽飞道:“你这个人太不干脆了。”  
  范南龙恨声道:“你以为我非得听你的话不可么?现下我取
你性命,并不困难。”  
  赵羽飞忖道:“你这话可能不是虚声恫吓。”当下道:“既
然如此,你还啰嗦什么?”  
  范南龙眉宇间露出烦恼之色,说道:“因为我如果借机关埋
伏之力,杀死了你,以后再往何处找寻似你这等敌手?”  
  赵羽飞道:“算啦,算啦,世上人才多如恒河沙数,武功强
胜过我的,何止千百,你未免太自高自大了。”  
  范南龙道:“莫说没有,就算有人武功比你高强,对我也不
合用。”  
  他略为皱一下眉头,才又说话。但他这个表情,赵羽飞没有
忽略过去,而是非常小心地研究其中意义。  
  范南龙道:“好吧,我答应你,但解救她之事,等一会儿才
实行,现在你听我说。”  
  他马上陷入一种沉思追忆之中,不快不慢地说道:“四年
前,我才二十二岁的时候,刚刚武功成就,家母准我踏入江湖,
担任监察水仙三舫之职。”  
  赵羽飞插口道:“担那时候水仙三舫还没有在江湖上露面
啊!”  
  范南龙道:“不错,但这职位一直存在,事实上也有好几艘
船在江湖中出没,只不过不像是如今水仙舫这等行径而已。”  
  赵羽飞马上接口,带着鄙夷的口吻,道:“这些船只,都是
搜劫女孩之用的,是不?”  
  范南龙道:“不错,我不必讳言,因为本宫既要扩张势力,
打算重整旗鼓,东山复起,那就不能不训练人才。”  
  赵羽飞道:“可是你们使别人骨肉分离,而且糟蹋了不知多
少女孩子的性命,才用得上一两个,难道你从来没有想到这等暴
行何等该杀?”  
  范南龙反驳道:“那些女孩子如是被我挑中,那真是祖上有
德。而她苦不能通过训练,因而致死,或是被送人勾栏,或是为
侍婢,这只是她们自己不争气,岂值得大惊小怪。”  
  赵羽飞道:“你们真是够邪恶残忍的了。”  
  范南龙耸耸肩,道:“随便你想吧,一总之,我既是总监,
忙起来,每每风尘仆仆,到处挑选可造之才。有一天,我碰见了
一个……”  
  赵羽飞顿时聚精会神起来,因为以范南龙这等骄傲自大的
人,既然特别提起这么一个女子,一定大有文章。  
  在这间舱房中,荡漾着范南龙的声音。此刻赵羽飞已不暇理
会他声音近似女性这一点,只留意内容。  
  范南龙道:“这个女孩子当时大概是十四、五岁左右,已超
过本宫录取标准。不过由于本宫眼线的报告,赞誉她的美丽,简
直达到寰表罕有的地步。因此,当我经过之时,便顺道去瞧一
瞧。”  
  他停下来,望着赵羽飞,解释道:“你要知道,本宫的眼线
并不是普通的人,他们所见过的女子,何止万千。眼界之广,实
在惊人。因此,既然连他们也认为这般了不起,我就有理由去看
一看了。”  
  赵羽飞颔首道:“原来如此,这女孩子住在什么地方,叫什
么名字?”  
  范南龙道:“她住在皖南大江边的一个乡镇中,父母俱早
逝,所以她自小就在一座道观内长大的。”  
  赵羽飞插口问道:“这所道观叫什么名字?”  
  范南龙道:“你真是琐碎得很,莫非想事后去查访么?但此
举已是多余,其中之故,你听下去就恍然大悟了。”  
  赵羽飞坚持道:“不,我想那道观是何名称?”  
  范南龙道:“好吧,我告诉你,那座道观叫做忆慈观,你决
计从未听过的。”  
  赵羽飞反应何等灵敏,心想:“我如果露出寻思之状,对方
至少从而得知我熟知天下寺观,这马脚万万露不得。”  
  当下立即应道:“不错,但我现在已听过,并且绝对不会忘
记。”  
  范南龙呵呵而笑,道:“由你,由你,早就告诉你了,这座
道观之名,用不着知道的,因为这位绝世丰标的美女,已经在别
的地方了。”  
  他说这话时,赵羽飞业已迅速翻开记忆之页,找寻这座道观
名字。结果居然令他失望了,敢情以他详知天下寺庙庵观之八,
竟也从未听过。  
  范南龙眉头又无意中皱了一下,虽是迅即恢复如常,却已被
赵羽飞察觉了,当下凝神推测他皱眉之故。  
  只听范南龙以不耐烦的声音说道:“假如你不让我一口气说
出心中之言,我可能懒得多讲了。”  
  赵羽飞忙道:“好,我不插嘴就是了。”  
  他心头一转,又道:“咱们坐下来谈如何?”  
  说时,已向那张躺椅走去。在表面上,他若占据躺椅的位
置,则可以防止范南龙向床上的于娉婷侵袭。  
  范南龙欣然道:“好的。”移到桌边,一屁股就坐在靠背椅
上。  
  赵羽飞把宝刀放膝上,道:“你收起兵刃,不怕我施以偷袭
么?”  
  范南龙笑一笑,道:“这便是与你们这些自称正派侠士打交
道时的好处了,照例只有我会偷袭,你们可不做这一套。”  
  赵羽飞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你不觉得可耻,反而沾沾
自喜,怪不得邪就是邪,只求达到目的,全然不择手段,我看我
对付你们,根本也不必遵守规矩了。”  
  范南龙毫不紧张,仰天冷笑,道:“你少作大言不惭之事
吧,谅你嘴巴说得虽硬,事实却做不出来。”  
  赵羽飞道:“不是我爱岔开正题,而是确确不懂你何以这般
笃定?难道我偶一出手,对付邪恶之人,也不行么?”  
  范南龙那对黑白分明的双眸,向他瞪一眼,道:“当然不
行,试问你既是鄙视别人这样做,你岂能自犯此错。而且你们自
命为侠义之士的人,自然要以身作则,才可观世励俗,对不
对?”  
  赵羽飞被他斥资得无言可对,直翻眼睛。  
  范南龙丝毫不放松地,又质问道:“我说得对不对?你
说。”  
  赵羽飞只好道:“对,算你对,现在咱们回在正题如何?”  
  这话大有乞和之意,范南龙这才傲然一笑,说道:“晤,刚
才我说到顺道去看尤丽君,她虽然住在庙里,足不出户,但我自
然不会被阻。”  
  赵羽飞一面听,一面想道:“原来那女孩子叫做尤丽君,
哼,奇怪的是他一坐下了,顿时神色从容,言词清缓,这是什么
缘故?”  
  范南龙的话送入他耳中,道:“哪一夜恰逢十五,是以我选
择在夜间去看她。”  
  赵羽飞一则有心试他的态度有没有转变,二则也实在不懂,
甚想得知。因此举手拦他说下去,道:“等一等,为何你要选择
在夜间去看她,这中间必有原因,何妨告诉我?”  
  范南龙带着讥嘲的神情,笑一笑,道:“你的不耻下问,真
是孔老夫子的信徒啊。”  
  这话自然是讥笑他的无知,绝不是真心赞誉。但赵羽飞故意
装出一本正经之态,肃然说道:“我力行仁义之道,当然是古圣
先贤的信徒了。”  
  范南龙耸耸肩,道:“你装不懂也由得你吧。说到我选择夜
间行事,自然大有道理,这是因为长江这一带的风俗,闺中女
儿,往往在十五之夜,以香花作供,在园中拜月,照我的猜测,
尤丽君既然是绝代美女,别的事她不一定会做,但这等拜月的雅
事,一定免不了。所以我用不着多费工夫,也无须露面,就可以
先看看她的芳容了。”  
  他自己略一停顿,面上露出追忆往事的表情,益发增添几分
俊秀。  
  他接着又道:“那一夜,我等到皓月高挂,满地银辉之时,
才越过围墙,且向园中走去。穿出一排树木之时,便见到眼前一
片平坦的绿草地,在右角有一座精致的公用凉亭,事前摆着一张
香案,上陈鲜花瓜果以及一炉好香,阶畔有个长身玉立的姑娘。
一身白色罗衣,在夜风中轻轻拂去。她的一头垂肩乌发,也轻轻
飘动,远远望去,单是此情此景,就令人觉得她似是在上天谪落
红尘中的仙女一般了。何况那时候冰盘挂天,月色如水,园中的
树木、草地、凉亭、小桥、假山等等,清幽高雅,根本就不似是
在嚣闹的人间,你可想像得出这一幅仙子拜日的景么?”  
  赵羽飞点点头道:“你描述得如此生动,我如何会想像不出
呢?不仅如此,甚至使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你绝不应该是那种
灭绝人性、毫无心肝之人。”  
  范南龙道:“你不要那么浅薄,要知世上许多事物道理,各
人之见不同,做法就不一样,老实说,我绝对不认为我掳劫几个
女孩子,或者杀几个人,就算是邪恶残忍,以及违背良心。”  
  他一看对方要接口,连忙双手齐举,迅速地道:“得啦,得
啦,你不必向我说教,我也不必多做辩论。你照你的信念去做,
我也做我的,我们继续各行其是。”  
  赵羽飞叹一口气,果然不说话,心中却怅然忖道:“他如此
俊美的人品,武功才智又这么高妙,可惜定要向邪途走,真真太
可惜了。”  
  只听范南龙说道:“当时,我在树荫下,运足目力查看她的
容貌,相距虽远,但却看得很清楚。古人说道:秋水为神玉为
骨。芙蓉如面柳如眉等话,拿来形容她,几乎还不足,总之,她
真是美极了,尤其是那一股风逸幽雅的神韵,超凡绝俗的丰姿,
真是言语笔墨都不能形容出来。  
  他长长透一口气,似是借此平复内心的波动。  
  赵羽飞顿时为之悠然神往,冲口道:“假如世上真有这样的
人,我非得去瞧瞧不可。”  
  范南龙道:“唉,如果你和我一般,曾经亲眼目睹的话,你
将更为渴望想看见她了。”  
  赵羽飞道:“听你的口气,似事直作也不容易看见她呢,这
可就奇了,莫非你下不了手,把她劫来?”  
  范南龙道:“骗你我是孙子,我真的下不了手。”  
  赵羽飞畅快大笑,道:“妙极了,这叫做报应,以你这等邪
人,本来是手到擒来之事,居然也下不了手,可见得老天爷算是
有眼睛的。”  
  范南龙居然不生气,只连连叹息。  
  这么一来,赵羽飞见他清真意切,绝无虚假,倒不由得生出
同情之心,停止了笑声,注视着他,道:“我相信你没有讲假
话,可是为什么你不能把她掳来?你又不是要杀死她,有何不
忍?”  
  范南龙道:“难怪你不明白了,其实当时我看得失魂落魄,
因此上不知不觉走了出去,直到她面前,才停下脚步。而且越走
越近,就越发觉她美得不可方物,几乎不敢平视。”  
  赵羽飞纠正他道:“据说曹丕夺人妻子,也是美丽得叫人不
敢跟她对瞧。”  
  范南龙道:“是的,是的,连我都几乎不敢与她对瞧,别人
自然更不敢了,只不知你将来见到她之时,又是如何光景?”  
  赵羽飞道:“这是节外之枝了,你那时突然现身出去,她不
惊骇么?”  
  范南龙道:“她一点儿也不惊骇。”  
  突然停顿一下,才又道:“老实说,我不知道她怕不怕,总
之,她任何神情,都是那么艳丽夺目和迷人,使我们根本想不起
她内心的情绪究竟是如何?”  
  赵羽飞笑道:“你真是越说越玄了,但你说下去,我很感兴
趣。”  
  范南龙得此鼓励,兴奋地道:“我痴痴地看了许久,最后向
她说道:“尤姑娘,你是我平生所见的最美丽的人了’。尤丽君
嫣然一笑,红唇中微露雪白的贝齿,更觉美艳,她轻轻说道:
“先生,你不是第一个向我说这句话的人了。”赵兄,你看多
绝,她一句话就够我愣上老半天呢!”  
  赵羽飞高声道:“真的太绝了,她不再说话了么?”  
  范南龙道:“我愣完之后,便向她说道:“但我不是一个普
通的人,你可知道?’她道:“我知道,而且我告诉你,你是我
第一次见到的美男子。’我当时魂飞骨酥,大有站立不稳之势,
假如赵兄你在旁边,一举手间,准可以把我打倒。”  
  赵羽飞道:“你的形容词大多了,我不管你感觉如何,只想
聆听这件事的经过情形。”  
  范南龙道:“哈,赵兄吃醋了,是不?因为她不该称赞我俊
美,是不是?”  
  赵羽飞扪心自问,果然如此。但不爱作违心之论,只好默然
不语。  
  范南龙高兴地接下去道:“你不必着恼,我也承认只有你这
等人才有吃酷的资格,如果是别的人,我马上就拔剑杀掉他,
哼,别人凭什么敢与我相提并论。”  
  这几句话把赵羽飞奉承得欣悦之极,露齿一笑,道:“那么
你怎么回答呢?”  
  范南龙反问道:“如若是你,你怎么说?”  
  赵羽飞直率道:“我不知道,那得看其时的心情,方知反应
如何。”  
  范南龙道:“这话也是。”  
  赵羽飞禁不住推测自己如果处在范南龙地位,被尤丽君夸说
是第一次见到的美男子之时,将会如何回答。  
  他一下子已想出了四五种不同的反应,范南龙道:“不瞒赵
兄你说,我当时听得傻了,半晌,才想用她自家的话,回敬她一
下,而且这也是真话,我并非第一次被人这样赞美的。”  
  他轻松地笑一下,才道:“但我不忍心这样做,一则显得太
小气了,没有风度。二则我绝不想令她感到难堪,当下说道:
“尤姑娘,唯有你的夸奖,方使我痴醉动心,因此,我要大胆地
提出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假如和旁人一样,那就不必说了。’尤丽君
说。唉,赵兄,你听听看,她这话够多绝,若不是仙姿慧心之
人,焉能说出。当时我就大吃一惊,暗念当然不可落人窠臼,不
然岂不是被她瞧低了。”  
  赵羽飞扼腕道:“这样说来,你竟然提不出要得到她的要求
了?怪不得她没有被你所掳。”  
  范南龙道:“不是.不是,我和你现下想到的一样,立即晓
得别人所提过的要求,不是要娶她为妻,就是留在那儿,永世不
离开她,因此,如果我定要不落前人窠臼,自然不可说出这种
话,因而如你刚刚猜的,以为我只好离开她了。”  
  赵羽飞讶道:“你后来怎么说呢?”  
  范南龙得意地一笑,道:“我脑筋一转,便对她说:“我的
要求,绝对与旁人不同。因为我要想法子忘掉你。”  
  “‘尤丽君非常惊讶:“你想忘掉我?’”  
  “她随即笑起来,又道:“那岂不简单,你走开就是了。”  
  “我说道:“你错了,相反的,我要带你回家,以便朝夕看
见你,日子久了,自感平凡而生厌,于是你便在我记忆中退了
色,直到没有为止。”  
  “尤丽君点点头,道:“这话勉强说得通。”  
  “我狂喜攻心,道:“那么你答应我了?这话以前没有人说
过吧?”  
  “尤丽君道:“没有人说过,我答应你也无不可,只是你这
个存心,一定失败。”  
  “我不想慎重思寻此计有何必败之处,虽然我的用心,只是
想把她弄回家,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可是她既然摆下这句话,
我岂能不把破绽想出来,以便设法破解?不然的话,她焉肯真心
实意的跟我走?”  
  赵羽飞听到此处,也觉得真是一个大大的难题,照理说,她
既是承认有理,如何又敢断其必败?  
  若说她自信自己的美丽,那只是一种主观的道理,不能使人
折服,所以不能作为辩论的根据。  
  但客观的事实,却没有可以驳倒范南龙此一理论的证据。  
  他耸耸双肩,表示放弃推想。  
  范南龙才道:“我真是一百二十个不服气,便向她说了。  
  “尤丽君含笑道:“假如我说得有理,你便如何?’”  
  “我道:“若如此,我绝不强迫你就是了。’”  
  “尤丽君道:“你这样回答,使我感到有点儿可惜。’”  
  “我道:“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可以把你架走,哪怕天王老
子是你的父亲我也不管。’”  
  “尤丽君摇摇头,道:“这倒不关我愿意与否的问题,说到
你想把我带回家,日夕得见,以便生厌忘了我,这个理论,如果
有足够的时间实施,或者有效也未知,但如果没有时间,例如我
到了你家,便死去了,试想你如何能忘掉我。基于欲不尽则有余
贪这个道理,你必定更加思念于我,对不对?”  
  “我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但她这等假设,未免太勉强
了,赵兄你说是也不是?”  
  赵羽飞点点头,对这个俊美的敌手,开始产生少许同情,因
为他听到这里,已感觉到范南龙必定遭遇上莫大的困难,以致终
于得不到尤丽君。但怕只怕所遭的困难,当真是因尤丽君之所以
死,他结果没得到她。  
  范南龙又道:“我和尤丽君说道:“你用死来威胁我,我自
然没有法子。假如是外来的仇敌,哪怕对方势力多么强大,我自
信仍有保护你之力。”  
  “尤丽君缓缓道:“我不是打算自杀,而是外来的力量,使
我一离此地,就非死不可。’”  
  “我顿时大感兴趣,充满了信心地道:“这就行啦,只要不
是你自愿轻生,外来的力量,哪怕多么强大凶恶,我也能够保护
你的安全。”  
  “尤丽君盈盈一笑,道:“只怕你有心无力呢!’”  
  “我道:“你莫小看了我,到底敌人是谁?快快告诉
我。’”  
  “‘尤丽君道:“那么你听着,我的仇敌不是人类.而病
魔,因为我离开了这儿,不出半个月,性命就将被死神掠
走。’”  
  “我为之一愣,问道:“你看起来很好,谁知竟有绝症缠
身。只不知那是什么病症?”  
  “尤丽君露出黯淡的神情,道:“据说在我腑脏内,长着一
个恶瘤,这个恶瘤如果一日不以药物抑制,马上就肿大,十数日
必死无疑。’”  
  “我听了这话,不禁半信半疑,问道:“你在此地日日须得
服药了?’”  
  “‘尤丽君道:“是的,我靠药物维持生命,已经是三年之
久的事了。’”  
  “我道:“是真是假,我待会儿一查便知。但假如有药足以
维系你的生命,则你搬到哪里去都是一样,对不?”  
  “尤丽君摇摇头,道:“事实上我虽然在此,但生命仍然随
时随地有中断之虞,我必须倚赖几位师姑们,为我炼药,唉!”  
  “她的叹息,真可使月黯花愁,大地失色,顿时有如愁云惨
雾,笼罩下来。但我可不为所动,因为她也许是运用她的魅力。  
  “当下说道:“我可以把整座道观都搬了去,连人带屋,一
件不缺。这样,你还是有替你炼药之人。”  
  “可惜的是尤丽君似乎一点儿也不曾被难倒。她道:“啊,
先生你有所不知,那些抑制我体内恶瘤的药物,不是普通药店里
买得到的,必须到深山大泽,危崖绝壑间找寻。如果你不懂得这
些药的性质,以及生长环境和避忌等,根本看都看不见。’t  
  “我听到这儿,知道问题来了,道:“你现在有人为你采药
么?’”  
  “尤丽君点头道:“当然有啦,除了大师姑亲自出马,常年
在外奔走之外,还有三个助手。但每次都非常惊险,差一点就赶
不上了。”  
  “我追问道:“什么叫赶不上?”  
  “尤丽君道:“我现存之药,为数甚少。而待炼之药,总是
欠缺一两种,几乎每隔五、七天,就须及时赶着送到,如若不然
我就只有死而已。’”  
  “我说:“那么这仍然一样,你在我那边,未必就比不上此
处方便,采药的还是去采药,炼药的照旧炼,我还可以帮很大的
忙,又可以付给他们极大的酬劳,你说这岂不是比你在这更好
么?”  
  “尤丽君为难地摇摇头,道:“只怕这法子人家不会答
应。”  
  “我冷笑一声,道:“他们除非不要命。”  
  “我说出这话,心中顿时大感后悔,暗念她一定会不高兴,
偷眼一觑,只见她果然泛起不喜欢的神情。”  
  范南龙停下来,自嘲地笑了一声,抬目向赵羽飞望去,道:
“这个想法,岂不可笑?”  
  赵羽飞同意道:“是的,以你的出身和为人,何须管她高兴
不高兴?”  
  范南龙道:“这一点我当时就想到了,敢情我和她相对只有
那么一会儿工夫,我已被她的绝世容光所慑,心神痴醉,所以对
她的情绪,非常重视。”  
  他已解释得非常明白,然而赵羽飞仍然禁不住问道:“她当
真有那么大的魔力么?”  
  范南龙道:“我此刻用言语跟你说,实在无法形容得出。总
而言之,我敢说任何男子面对她时,必定意乱神迷,很快就会愿
意作她的奴仆,为她效力,至于关心她情绪,自然更是意料中的
事了。”  
  赵羽飞点点头道:“也许在她面前,有那种气氛,才能感受
得到你这种想法,后来怎样了呢?”  
  范南龙道:“当我醒悟自己业已大受她影响控制之时,尤丽
君说道:“那采药的助手,全是男人,你也许会明白我的话。”  
  “我自是一听即懂,暗想:那些男子为了她日夕奔走于山巅
水崖,假如我强占了她,这些男子都妒火中烧,自不待言。同时
他们不再继续采药,也是必然之理,这样说来,除非我有本事包
揽了采药之事,不然的话,确乎无法把她弄回水仙宫去。  
  “这个结论使我感到很颓丧,但并不是完全绝望,当下问她
道:“假如我有法子来到足够的药物,你还怎么说了?”  
  “尤丽君欢然一笑,道:“那么我当然跟你去,直到你把我
看厌了为止。”  
  “我道:“你需要一些什么药?能不能告诉我?”  
  “尤丽君道:“这又有何不可,我并且把如何采法,以及在
什么地区会有,都告诉你。”  
  “我把药名及采法产区等都抄下来,为了不要被她的魔力完
全控制了我,所以急急辞出。”  
  他长长透一口大气,好像当真是刚从龙潭虎穴中逃出来一
般。  
  赵羽飞笑一笑,说道:“范兄,你仍然未曾摆脱对她的魔力
呢!”  
  范南飞颓然点头,道:“不错,这四年来,我用尽了各种方
法,也摆脱不了她的声音容貌,例如于娉婷她……  
  他指一指床上的人,接着道:“她的美貌,可以说是世之所
稀了,除了她之外,我水仙宫中,美女多的是,谁知就是没有一
个比得上她的神奇魔力。”  
  赵羽飞道:“你想借别的美女的力量,以便摆脱她的忆念
么?”  
  范南龙道:“不是忆念,而是相思,唉,当真是天涯海角有
雾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赵羽飞笑一笑,忖道:“这个魔头,居然被一个弱女子降
住,那真是天意如此,否则,以他的身世和势力.不知要有多少
女子遭他所辱了。”  
  他道:“那么你已查出她果真是身染绝症么?”  
  范南龙道:“不错,后来我的确动用了庞大的人力物力,作
为期三个月的详细调查,结果一点儿不假,她真是罹染绝症,日
日都在生死边缘上挨命。”  
  赵羽飞道:“你以后怎么办呢?”  
  范南龙道:“请问有什么可做的?我唯有到处看看有没有可
以比得上她的美女,甚至时时与各式各样的美女亲昵试试看会不
会有效。”  
  赵羽飞心中升起恨火,忖道:“这么一来,天知道他已糟蹋
了多少女子。”  
  范南龙似乎沉迷在他自己的哀伤中,摇头叹道:“但不行,
没有一个女子可以比得上尤丽君,连一成都比不上。”  
  他如知赵羽飞业已杀机填胸,准备不顾一切地击毙他,以免
他继续糟蹋女子的话,他就绝不会仍然坐在那儿。  
  赵羽飞暗中准备好,口中故意跟他说些不关痛痒的话,道:
“说起来你也真有艳福,是不是?你已享用过不知多少美女,我
想连帝王也比不上你呢!”  
  范南龙颓丧地叹息一声,道:“你哪里知道,我等于一个都
没有得到。”  
  赵羽飞抑制住突袭出击的心意,问道:“这话怎说?”  
  范南龙道:“尤丽君真是害苦了我啦,我当日告辞之时,她
告诉我,说道:“先生,如果你没有把握,你就不用再来见我
了,而且,我还要求你不要破去纯阳之体,否则你也不必再来
了。”  
  “她说完之后,我才失魂落魄地离开,经过三个月的访查,
已确实证明她不是说谎,的确是被绝症所缠,宛如风中的残烛一
般。”  
  他耸耸肩胛又道:“就是这样了。”  
  赵羽飞道:“这样说来,你对所有的女子,只不过恣手足之
欲而已?你根本不敢把她们怎么样?”  
  范南龙道:“谁说不是,你瞧,我多划不来?”  
  赵羽飞道:“是祸是福,你自家焉能知道?”  
  这话中的含意,范南龙不会明白。  
  赵羽飞又问道:“那么你直到如今,还未曾见过尤丽君
么?”  
  范南龙道:“在我没有把握之前,当然不敢去看她了,不过
我后来仍然去看过她。”  
  赵羽飞讶道:“你一定是在暗中窥看她,是不?”  
  范南龙道:“别把我说得这样无聊,暗暗窥看什么意思?我
是光明正大的见她,而且是她邀请去的。”  
  赵羽飞道:“这倒有趣,你这一次会晤情形如何?”  
  范南龙道:“那是因为她搬了地方,所以请我前去,试试能
否挽救她的性命。换句话说,也就是瞧瞧能否把她娶为妻子。”  
  赵羽飞道:“一定是有什么大难题了,你既未成功,可见得
这个难题,非同小可。”  
  范南龙道:“不错,她已搬到黄山去住。黄山的三十六峰,
享誉天下,前人有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话,可见
得黄山的景致,竟然比五岳还要灵奇秀丽。可是她住的地方,却
是黄山峰峦中最最丑恶的一个地方,称为锁魔崖,到处谷壑险
恶,岭峰濯濯,岚瘴终年不绝,全无风景可言,甚至鸟兽也不
至,荒凉无比。”  
  赵羽飞道:“我也游过黄山,但却从未听过这处地方呢!”  
  范南龙道:“不但是你,就算是常住黄山之人,也不知有这
么一个所在。那锁魔崖几乎无外路可通,而且任你怎样走法,绝
不会发现在群峰之中,有这么一个丑恶凶险之地。”  
  赵羽飞道:“这就怪不得我没听过了,只不知尤丽君那等绝
代佳丽,何故不选山明水秀之地,以供幽居?”  
  范南龙道:“她又没发神经病,当然不想住那等所在了,问
题是她的药,其它山经搜穷采绝,无法延续生命,所以被迫得搬
到这么一个可怕的地方去,自然在她来说,乃是不愿意的。”  
  赵羽飞道:“她为何要邀请你去?”  
  范南龙道:“她知道我的武功,天下已难有可比之人,所以
才找了我。去。”  
  他停歇一下,似是筹思说词,才缓缓道:“现在这件事之中
的主角,她的背景已说明白,我就要说到关于为何要你参加的缘
故了。”  
  赵羽飞道:“我不是在恭听么?”  
  范南龙道:“那锁魔崖的地形不必多说,反正如果你肯去的
话,自然可以亲眼目睹,她之所以移居该处,原因是锁魔崖上,
有一个洞府,这座洞府,居然是前人开凿住过的,甚具规模,内
里倒也堂皇。洞府上面,还刻着囚香洞府四个字。现下尤丽君就
被囚在那儿,她乃是天香国色,所以当真贴切之至。”  
  他发觉自己闲话说得太多了,当下忙忙转回正题,道:“囚
香洞府分作前后两洞,后洞却是地狱,黑风地火,终年不绝。尤
丽君的绝症,每日只要在后洞中打坐两回,就可以维持原状,不
会恶化。”  
  赵羽飞道:“那么你可以搬去囚香洞府呀!”  
  范南龙摇摇头,道:“你听我说,在那地火和黑风两个出口
之处,都长有奇药,如果通通采到手,就可以使她痊愈。这时她
愿意嫁与这个为她冒险之人为妻。”  
  赵羽飞仰天一笑,道:“原来如此,但我没有丝毫娶她为妻
之意,咱们这一夜的话,都白费了。”  
  范南龙道:“这是咱们较量的最佳机会,因为只有你具有这
等武功,而最要紧的,还不是武功,而是人品相貌须得合格,尤
丽君方肯开放洞府石门。”  
  赵羽飞笑一笑,道:“你不能破门而入,是不是?”  
  范南龙摇头道:“洞题不在于此,而是那黑风地火两处,如
果有人侵入,这一天就大异平常。尤丽君无法借风火之力修持,
只好服药。但她手中现在只剩下一天的药了,换言之,她只能让
人再试一次,所以她一定得小心挑选,经她面试合格,认为即使
托以终身,也不委屈,才肯让你进入后洞。”  
  赵羽飞虎目一瞪,道:“我不信,她手中只有一日的药
量?”  
  范南龙摆摆手,道:“得啦,别冒火,她有两日之药,你如
不成功,我还可以试上一次。  
  赵羽飞道:“不管她还有多少药,也不管她长得多美,我亦
无意前往。”  
  范南龙道:“那的确很危险,无怪你会害怕。”  
  赵羽飞道:“谁害怕,我只是不愿意罢了。”  
  范南龙道:“如果你不答应去试一试,我就让于娉婷死在你
眼前。——  
  赵羽飞以凌厉的目光,注视他片刻,才纵声笑道:“笑话,
你自身难保,何论害人?”  
  范南龙道:“我如何自身难保了?”  
  赵羽飞道:“你几次无意中皱眉头,其时你是站着,又拿着
兵刃,那面钢盾虽然不大,但份量必定奇重,所以你已感到支持
不住,我敢说我现下如果出年对付你,不出二十招,就可以杀死
你。”  
  范南龙淡淡一笑,道:“你真是精明得很,观微知著,我居
然没有瞒过你的双目。”  
  他如此镇静的态度,反而使赵羽飞不敢轻举妄动,想了一
下,才道:“现在你没有别的话说了吧?”  
  范南龙道:“没有啦!”  
  赵羽飞站了起身,顿时杀气腾腾,充满船舱。  
  范南龙淡淡道:“赵大侠,须知此舫系本宫精心设计制造
的,现在我只要指头一动,此舱之内,任何人和物,无不化作飞
灰,永沉河底,只不知这几句,你肯不肯相信?”  
  赵羽飞曾经眼见于娉婷利用毒针,把白玉珠杀死。因此之
故,他真不敢不信。  
  可是此舫终究不是范南龙的座舫,若说定有这等恶毒无比,
令得同归于尽的装备,也不见得。  
  这两个念头在心中交战了一下,终于决定采取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当下点点头,说道:“你们可能真有这等设备,而我也犯不
着拿性命去试验。”  
  范南龙笑道:“好极了,我对赵大侠很尊敬信任,假如你答
应我,不趁我力乏之时,向我动手,以及肯去黄山锁魔崖囚香洞
府走一趟,我亦决计不打这个同归于尽的疯狂主意。”  
  赵羽飞道:“慢着,你莫以为已挟制了我,要知前往黄山之
举,在我来说,有害无利。又是对抗天然的风火威力,以人类血
肉之躯,根本毫无胜算,所以,我还得考虑考虑。”  
  范南龙冷冷道:“你非去不可,我实在已计穷力竭,再也找
不到一个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假如你办得到,救了她的性命,她
便将是你的妻子,而我也从此俯首认输,你焉能说毫无利益可
得。”  
  赵羽飞想道:“假如我不答应,以他这等偏激意气之人,发
动那炸弹机关,并非奇怪之事。看来除非查悉此舱之内,究竟有
没有这等机关,方能拒绝他的要求。如若不然,与其化作劫灰,
那倒不如到黄山走一趟,或者尚可以扭转局势。”  
  他看清眼前的情势,非答应不可,只好说:“你打算什么时
候前赴黄山?”  
  范南龙喜道:“那么你是答应了?”  
  赵羽飞道:“我还没有答应。”  
  范南龙道:“如果你答应了,咱们立刻动身如何?”  
  赵羽飞道:“我还有点儿琐事,须得料理,不能马上前
往。”  
  范南龙道:“那么咱们约定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赵羽飞道:“你得放开于娉婷,保她安然无恙。此外,在咱
们黄山事件结束以前,你不得在江湖上走动,为非作恶。换言
之,在这一段期间之内,你须得暂时脱离水仙宫。”  
  范南龙沉吟一笑,才道:“好,一言为定。”  
  赵现飞道:“漫着,假如我黄山之行失败了,目无话说。如
若我赢了,你有何好处?若无好处,怎值得你这般费神用心。”  
  范南龙缓缓道:“你如若失败了,咱们都是一样,未分高
下,到时我们可以决一死斗,看看域中是谁家天下。如果你成功
了,则尤丽君得以不死,终身有托,我也了却一件心事。”  
  赵羽飞怀疑地道:“你真的如此多情,单为了她的安危着
想?”  
  范南龙道:“信不信由你,我确实是多情之人。”  
  赵羽飞笑一笑,道:“好一个多情种子啊,好吧,我答应去
黄山,你也得履行你的诺言才好。”  
  范南龙忖想一下,才道:“你答应了,那真是太好了,关于
前赴黄山之事,你不会告诉于娉婷她们吧?”  
  赵羽飞道:“不告诉她们也可以,你希望保持秘密么?原因
何在?”  
  范南龙道:“我怕她们被本宫抓回去,泄露了我的打算。”  
  他停歇一下,又道:“我身为总巡,今日放过了你,这事如
被家母晓得,只怕难逃诛戮。所以我暂时得躲起来,而你带了于
娉婷,也须得加倍小心才行,因为本官高手甚多,你碰上了,定
难幸免。”  
  赵羽飞讶道:“听起来似乎连你也须小心呢!水仙宫的力量
果然如此强大么?”  
  范南龙道:“我深知虚实,所以绝无妨碍,但你们却不同
了,而我也不便泄漏太多秘密。总而言之,单凭你和于娉婷结伴
而行,那是只有增加危险,全无好处。”  
  赵羽飞会意地笑一下,道:“那么我让于娉婷躲起来就是
了。”  
  范南龙点点头,道:“咱们什么时间再见?”  
  赵羽飞道:“我有十天工夫,也就够了。”  
  范南龙道:“好极了,从明天算起,第十日,我在太平县境
见面,太平县城你知道么?”  
  赵羽飞道:“我知道,而且熟得很。”  
  范南龙道:“咱们清晨在西门外会面,后立刻动身前赴黄
山,你看如何?”  
  赵羽飞道:“就这样讲定了。”  
  范南龙望望天色,道:“马上天就亮了,你们若要先走,我
可掩护你们。”  
  赵羽飞道:“你送来时,访上之人可曾知道?”  
  范南龙道:“知道,但咱们这一番经过,担保无人能够得
知。因为我已竖上本宫令旗,严禁任何人行近或是窃听,谅也无
人胆敢违令。”  
  赵羽飞点头道:“好极了,那么你先请,我们随后就走。”  
  范南龙道:“你等我走了,才向她膺窗、神封两穴上推拿,
大约一盏热茶时分,方可住手。”  
  说罢,便往舱外走出去。他经过这一番休息,情况显然已经
转好,脚步也不踉跄了,出得舱外,霎时失去踪影。  
  赵羽飞把门关好,这才回到床边,把于娉婷的身子板过来。  
  他随即为之一怔,忖道:“范南龙不会是捉弄我吧?”  
  原来此时于娉婷半身赤裸,虽然在他而言,算不了很要紧之
事。可是要解救她,却须推揉膺留及神封两穴。  
  这两穴左右在身上相同,都是在乳上少许,全在乳部内侧。
因此,他若以双手推揉这些穴道,实在是非常的猥亵难看。  
  他耸耸肩,忖道:“范南龙若是与我开的玩笑,对我倒没有
什么损失,只是传出去不大好听罢了。”  
  转念暗自一笑,想道:“我如不说出去,谁会得和。除非是
范南龙整我。”  
  一面忖思,一面动手。双堂开始碰触到滑腻的,富于弹性的
香暖肉体。只推揉了一会儿,他自己已经生出了异样的感觉。  
  但见于娉婷红潮泛须,星眸微动。显然她已经渐渐恢复感
觉,甚至已生出了强烈的反应。  
  赵羽飞欲待罢手,但范南龙警告过耸,不可少于一盏热茶之
久。如果他径行停手,于娉婷因此而遭遇了不测,则这罪过决计
不能算到范南龙头上。  
  他深深吸一口气,忖道:“古人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话虽是不错,但我目下为形势所逼,万万不可动情,否则不但
人格受损,并且于大局不妥。”此意一决,登时收拾起心猿意
马,那裸乳高耸,温香软玉的胴体,视如无睹,全不动心。  
  不久工夫,于娉婷的身体开始活动,而她不动则已,一动就
来势汹汹,玉臂舒处,抱住了他的颈子。  
  她双眸已张,射出水汪汪的销魂蚀骨的光芒。  
  赵羽飞忙道:“娉婷,我是在替你解穴,等你完全复元,再
谈别的。”  
  于娉婷鼻中发出呻吟之声,双腿绞扭转侧,显示她实已情热
如火。  
  赵羽飞不得不再次深深吸一口气,运起神功,镇住飞扬欲起
的情焰欲火。但他已感到情况有点儿不妙,只怕是被范南龙一记
恶作剧所愚弄了。甚至说不定他眼下还在外面偷窥,暗暗好笑
呢!  
  在这等情势之下,他晓得已没有时间慢慢地跟于娉婷说理
了,心念一转,忖道:“我唬她一下,也许能使她心神震惊而熄
灭了欲火。”  
  当下沉声道:“娉婷,水仙宫主人就要抵达啦!”  
  于娉婷果然一惊,眼中的情欲光芒果然马上减弱。  
  赵羽飞看出她能理解,连忙又道:“她快要来啦,所以咱们
得逃离此地,再作打算。”  
  于娉婷道:“你……你如何得知?”  
  赵羽飞道:“是范南龙告诉我的,他也赶紧跑了。”  
  他说话之时,双手仍然在她胸前双丸上活动。这是因为他不
知道范南龙究竟有没有骗他,如果他说的是真话,则这一停手,
岂不害死了于娉婷。  
  于娉婷双手仍然抱着他的颈子,痛苦地道:“唉,她为什么
要来呢?也许不是真的。”  
  赵羽飞道:“你的穴道通了没有?”  
  于娉婷道:“通是通了,但心里难受得很。”  
  赵羽飞连忙缩回双手,目光溜过她丰满的胸脯,突然间泛起
一阵感慨,忖道:“我对此居然能抑制得住自己,真可以算是不
解风情之人了。”  
  一面转念,一面扶起她,又道:“快点儿穿上衣服,唉,咱
们耽搁得太久了’。”  
  当于娉婷整衣之时,他跃到舱角,打开那道秘门,灯光透射
入去,只见白玉珠僵卧地上,墙上的木架上,却有一套形状古怪
的设备,其中有些部份是金属的,有些则是陶瓷的。  
  他回头道:“这是你所谓的测音仪,对不对?”  
  于娉婷道:“是的。”  
  应时,已跳下床,顺手把兵器带上了。  
  赵羽飞道:“你来一下。”  
  于娉婷道:“干什么?我们快走吧,只不知是什么时候
了?”  
  赵羽飞道:“快天亮了。”  
  等她走近,才又坚决地道:“我要带走这副测音仪。”  
  于娉婷吃一惊,道:“你说什么?带了这套设备,累赘得
很,如何逃得快?”  
  赵羽飞道:“快动手,你也不想永远不见天日,是不是?”  
  于娉婷感觉得出他非常认真和坚决,只好叹口气,道:“等
我来吧,这一套东西,须得分装在两个木箱中,才带得走,要费
不少时间呢!”  
  事实上她已动手拆了,并且要赶羽飞把白玉珠的尸体拉出
去,以便腾出地方供拆装之用。  
  她一面动手,一面问道:“刚才那姓范的,怎么会跑掉
呢?”  
  赵羽飞道:“他如果不是负伤,看来绝不肯逃跑的。”  
  于娉婷道:“可惜得很,你却让他逃掉了,我告诉你,他是
老仙的独生子,假如你能生擒活捉了他。”  
  她忽然停口,想了一想,才道:“这也不一定,以老仙的为
人,说不定连儿子都可以不要的。”  
  赵羽飞道:“那真是天下第一狠人了。”  
  于娉婷道:“但无论如何,你如果能除去范南龙,老仙就非
常的人孤势单了。”  
  赵羽飞道:“也许她还有一些高明手下,是你不知道的。”  
  于娉婷道:“这一点我也不敢肯定说没有可能,老仙的行
事,永远使人莫测高深。”  
  说到这儿,已经装好一个木箱,赵羽飞替她换出去。  
  现在他益发感到这一套测音仪的重要性,委实难以计算。这
是因为水仙它主人,为人如此深沉多诈,连亲生儿子及座下第一
个传人,亦不知道还有些什么秘密的力量,可知到时如要击破水
仙宫,势必要靠缜密的准备。  
  例如这测音仪,如果没有稳妥的对付之道.任何人根本无法
潜入。这是最致命的事.以水仙宫多少年的建设,宫中的机关埋
伏,必定厉害尤分,假使不能悄悄侵入,任何高手,也难免遭遇
杀身之厄。  
  他放下箱子,又走回门边,向于娉婷说道:“我有两大疑难
问题,如果不能解决,这一套仪器,拿去也没有用了。”  
  于娉婷双手不停,工作得非常专注努力。  
  口中应道:“什么难题?”  
  赵羽飞道:“一是咱们能不能安然上岸,不致被你的手下们
追击?”  
  于娉婷道:“没有问题,只要我们能在天明以前离船。”  
  赵羽飞道:“单是安然逃脱,亦不济事,必须有个什么方
法,使水仙宫主人查不出咱们已拆走了一副测音仪才行。”  
  于娉婷一口应道:“也没有问题,我早已替你考虑过了。”  
  赵羽飞不禁泛起喜色,道:“你真是了不起。”  
  于娉婷把拆下来的零件,逐一放在箱子内,非常仔细。不
久,已把架上整部仪器,完全拆除了。  
  她透一口大气,道:“这一个箱子须得小心点儿,因为里面
有零件非常精巧敏感如摄收声浪的部份,如果震荡太剧,便会损
坏。”  
  她接着走到窗边,在左方的舱壁上,伸手掀了一下,顿时有
一扇两尺见方的木板缩入,现出一个凹洞。  
  在这个方型的凹洞内,一共分布着十多个丁字型的枢纽。  
  于娉婷查看了一阵,宽慰地笑一笑,道:“还好,范南龙并
没有惊动过别人。”  
  赵羽飞道:“你如何得知?”  
  于娉婷道:“这儿是全舫各处机关的总控制仪,其中有几个
是我个人特别设计,目的不在控制,只在表示那些设备有没有打
开使用的迹象。这是绝大的秘密,别人全不知道。如果范南龙已
嘱咐手下们防范,则最低限度,这个施放五雷珠的机关必定已经
开放,准备使用。再者,灯光照明的两大部份,亦应该难备使用
才对。”  
  她的分析,合情合理,赵羽飞略觉放心,问道:“咱们如何
悄悄逃出去?”  
  于娉婷道:“这是我正要叮嘱你的,我们将乘坐一条小艇,
划出十多丈远,然后,这艘水仙舫我住的这一部份,发生极猛烈
的爆炸。”  
  赵羽飞道:“那么唯一的危险,是当我们划艇逃走之时
了?”  
  于娉婷颔首道:“是的,虽然我使照明的灯火暂时失效,以
及关闭了全船的测音仪,可是,仍然存有危机。不必说他们发觉
了会马上追击,即使她们及时通知水仙三号,我们也受不住
了。”  
  赵羽飞道:“对了,水仙三号距咱们不远,而你又无法控制
该舫的种种设备。”  
  于娉婷道:“我唯一之方法,是用我特别研究出来的一宗秘
密武器,对付水仙三号。”  
  她满面凝重之色,可见得她内心实在很紧张。这使赵羽飞益
发感觉到水仙宫主人的无上权威,似是无所不在一般。  
  于娉婷瞧瞧天色,道:“我们时间无多,再也不能细加考虑
了。唉,昔日我虽设计了一些可供逃生的装置设备。然而到底只
是万一之用,所以也没有当真加以深思。早知真有今日,我的做
法就不同了。”  
  她嘱赵羽飞站到一角,把两个箱子提在手中,她自己扭动
六、七个枢纽,然后回身一跃,落在赵羽飞身边。  
  但觉船身一阵剧烈震动,好像随潮水疾行的船触了礁一般。  
  同时之间,他们所站之处往下直陷,幸亏赵羽飞武功强,猝
遭所变,仍能站得稳稳,不曾跌倒。  
  霎时间赵羽飞发现自己乃是站在一艘小艇上,而这小艇也降
落在水面,与水仙舫一号脱离了关系。  
  唯一证明这艘小艇与大舫有关的,便是那舫身留下一个大
洞,在黑暗中,好像长了一个大嘴巴似的,甚是可怖。  
  于娉婷一手抓桨,另一只手把住舷边一根金属的十字形管
子,凝眸向水仙舫三号那边望去。  
  在水面上的两艘大舫,一号上灯光全无,而且传来人声,显
然一片混乱惊谎。  
  三号上有灯火,船舷边甚至可以见到人影晃动,似乎向这边
了望。当然他们将会使用灯光探照,这一点最是可虑。  
  于娉婷手中的十字钢管,另一端插入水中。这时候舫中微响
了一声。  
  赵羽飞目力奇强,虽在黑暗之中,仍然依稀看见水面上一条
白线,向水仙舫三号疾射而去,速度甚快。  
  他沉住气等候,只不过眨眼工夫.他们的小艇已出去了六、
六丈,就在这时,水仙三号的灯光已经大亮,船舷边少说也有
七、八道强列的光柱,向水仙一号扫射过来。  
  在当灯光大亮之际,轰地大响一声,真有震耳欲聋的威势,
水仙三号整条船都倾倒了。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故,舫上之人,固然有些被炸死了,就
算没死人,亦因船身倾斜得太厉害,个个跌到另一边去,被一些
木头、铁桶、桅、巨缆等物,碰撞得惊呼惨叫。  
  那些灯光,不用说也全部熄灭了。这时对赵、于二人来说,
危急的情势,已经完全过去。  
  可是于娉婷不但不松懈下来,反而双手挥桨,施展出她水上
的绝艺,催舟如飞,一下子又滑出七、八丈远。  
  赵羽飞点点头,认为自己了解她的意思。因为这刻水仙三号
有一部份已着火,假如不及时扑灭,酿成焚船惨祸,则这周围的
水面,皆被照亮无疑。  
  水仙三号上的人,自是无暇查看四下。但水仙一号上,定然
尚有了望之人,必可发现这艘小艇。  
  这么一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的念头方自掠过心上,突然间又是轰隆大响一声,这一次
比刚才的爆炸声还要厉害,只震得赵羽飞也险险摔了一跤。不过
他已打定主意,就算摔跤,也不能把左手的箱子碰在船上,宁可
往自己身上撞。  
  他回头望去,但见水仙一号在火光中,半截已炸成粉碎,只
剩下了半截。  
  这一炸之威,无疑会有许多人丧生。  
  赵羽飞心中叹口气,回头向于娉婷望去,目光中含蕴着无限
怜悯,忖道:“她手段毒辣,双手之间,已伤了不少性命。她这
等行为,大违上天好生之德,只怕于她本身的命运,大是不利。
但这等罪孽,旁人亦无从拯救,唉!”  
  小艇又滑行了十多丈,方抵岸边。  
  于娉婷悄悄道:“你先上岸,我得把小舟弄沉灭迹。”  
  赵羽飞在岸上,看她划退三丈,丢一块木板在水面,纵身跃
起,借木板换_下力,飞到岸上。  
  他们急奔一阵,先尽量远离此处。不久,天色破晓,赵羽飞
停下脚步,转头四望,打量附近地势。  
  于娉婷举手拭去额上汗珠,道:“现在要到何处去,却要听
你的啦!”  
  赵羽飞道:“包在我身上。”  
  他停歇一下,又道:“咱们先去见一个人,研究这一部测音
仪,瞧瞧可有对付的方法。”  
  说罢,已看清楚方向,迅快奔去。  
  于娉婷紧紧跟着,一面问道:“现在你可以把如何击退范南
龙的经过,说给我听了吧?”  
  赵羽飞道:“我先把他击伤了,但他用引发你舱内的炸药,
来个同归于尽的法子,威胁我。然后,我们谈条件,成立一个协
定。”  
  于娉婷叹口气,道:“你和他成立协定,实在不亚于与虎谋
皮。他这个人狡猾无信,行事但求成功,不择手段,我宁可与他
同归于尽。”  
  赵羽飞笑一笑,道:“这一次不会,你放心好了。他目下已
不敢返回水仙宫,与叛徒差不多。”  
  于娉婷无限隐忧地摇摇头,却没有再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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