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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杨家帮计破假兄妹
 
 
  赵羽飞从舱口看出了石头的情状,忖度道:“这一程水路,
着实也坐得令人发闷,反正无须赶路,何不上岸走走。”  
  心中决定之后,便开口向船头喊道:“梢公,咱们靠岸休息
吧!”  
  那舟子是赵羽飞包下来的,哪有不答应之理,当下便将船拢
将岸去,只乐得石头手舞足蹈,好不高兴。  
  等船靠在岸边后,赵羽飞掏出一把碎银递在那梢公手中,
道:“烦你整治些酒菜,余下的给你们买酒吃。”  
  那消公一看这把碎银,少说也有三、五两,心中高兴,忙答
应下来。  
  赵羽飞和石头两人,信步走向那市集,一看虽仅仅一条街人
家,却有大批商贾小贩,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石头一面走一面道:“大爷,敢情咱们运气好,碰上此地庙
会罗?”  
  赵羽飞道:“石头,这不是什么庙会,是四乡赶集来的,所
以那么热闹。”  
  石头生长在乡下,当然知道赶集是怎么回事,当下点点头,
道:“既然是赶集,就必定有江湖卖艺的凑热闹,大爷,我们寻
寻看。”  
  赵羽飞也想趁此散散心,是以点头同意,两人就闹步走向那
街道中去。  
  果然,远远就听见锣鼓喧天,围了一大群人,确有人在那边
卖艺。  
  石头迫不及待。三步并两步就往那人堆赶去,等赵羽飞随后
到达时,石头已挤到人群前面,观看场中表演了。  
  这时场中正打完了一套拳脚,接着等待着换场,只听那名敲
锣的大汉,配着锣响叫道:“诸位看客老爷,适才班子里的小子
们几招花拳献了丑,咱这当家的不好向诸位交待,说不得由咱露
几手。”  
  他敲了一阵锣,又道:“咱让各位开个眼界,耍回戏法,替
诸位换换口味。”  
  那大汉话声甫落,场子中的同伙吆喝一声,很快的就有两名
帮手,抬出一个木箱来。  
  大汉指着那木箱道:“这木箱有个称呼,叫吃人箱。”  
  此言一出,场边看热闹的人,不由得窃窃私议,果然引起了
众人的兴趣,越发把脖子伸长了朝木箱子瞧望。  
  只听那大汉又道:“诸位看客老爷,木箱子是回人相赠,一
口气可吃三、五个人,皮肉不剩,滴血不留。不信,大家瞧。”  
  那大汉倒也干脆,不再啰嗦,用手势指指帮手,先将木箱子
打开,仰一仰叫四下的人看个清楚。  
  只见那木箱子与寻常装大件衣物的箱子并无不同,大家实在
瞧不出它如何能吃人。  
  那大汉展示了木箱子之后,招手叫来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
然后又道:“木箱子见人便吃,咱可担不起吃人命官司,说不得
只得叫舍妹牺牲。”  
  他说得如此严重,立刻引起场边一阵嗡嗡议论,有的人说他
胡诌,有的人讲他是真。  
  最后还是那大汉释了众人疑问,道:“诸位看客,咱虽是卖
艺糊口的江湖人物,但还未昧掉良心,再怎么样也晓得手足之
情,怎好叫妹子丧命。”  
  看热闹的人又是一阵议论,大汉又道:“可是适才咱海口夸
下,不叫木箱子吃人叫列位瞧,列位也容不得咱,这该怎么
办?”  
  赵羽飞站在人群外围,颇饶兴趣地背手而立,有意无意地打
量那位场主,和那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他身材高大,站在人群外
面,依然显得鹤立鸡群,颇为引人注意。  
  这时,一个冒失鬼看客大声叫道:“当家的,你既然不想昧
掉良心,不好叫你妹子丧命,而你适才已经夸下海口,总不能就
此罢了不成?要不就让箱子把你自己吃了也罢。”  
  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有不少人同声附和起哄。  
  大汉用一阵锣声,压下了起哄的人声,接着道:“诸位看客
老爷,木箱子如果把我吃了,这套回子戏法,岂不是没得玩
了?”  
  他脸上出现无可奈何的神色,一手拖了美貌女子走近吃人
箱,又道:“妹子,你说该怎办才好?”  
  那女子愁眉苦脸,绞扭着手上的手帕道:“哥哥,话已经说
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总不能让诸位看客老爷失望吧!”  
  大汉用锣锤搔搔脑袋道:“可是,妹子……”  
  女子接口道:“就算是妹子命苦吧,让吃人箱把妹子吃了,
妹子不怨你就是。”  
  大汉脸上有悲伤的表情,道:“妹子,只怪做哥哥的乱夸海
口,说不得只好让吃人箱把你吃了,不然诸位看客老爷饶不了咱
们,咱们在这一带就混不下去了。”  
  大汉举起锣一阵猛敲,向帮手道:“老七老八,箱子准备好
了没有?”  
  两个帮手同声应道:“当家的,早就准备好了。”  
  大汉不再啰嗦,锣锤一挥,在一阵震耳的锣声中,两个帮手
俐落地将美貌女子放入箱中,盖好箱盖,用一条大青布幔盖住了
吃人箱。  
  大汉止住锣声,目光扫过人群,在赵羽飞脸上停留片刻,又
落在石头身上。  
  石头傻傻地盯着那布幔盖住的吃人箱,招风耳直在抖,左看
看右看看,似乎想看着吃人箱是怎样吃人的。  
  当然,他看不出什么来,木箱子已经被布幔盖住了。  
  看热闹的人鸦雀无声,每一双眼睛皆向吃人箱集中。  
  赵羽飞的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一座小食摊前,喃喃自语
道:“他沿途有接应的人,我得小心些。”  
  他的目光回到大汉身上,心中疑云大起。  
  这个卖艺的当家,注视他的目光为何有敌意。  
  不但有敌意,而且有凌厉的杀气。  
  这些人是不是雷民兄妹的党羽?抑或是意在劫掳雷芙蓉的
人?  
  难道是文公柏的党羽?按理,文公柏的目标是赵羽飞,没有
打雷芙蓉主意的必要。  
  除非文公柏已看出雷民兄妹的端倪,或者要设法掳获雷芙
蓉,以胁迫陶森合作,用全力来逼他早日践五日之约,不然没有
跟来的必要。  
  一阵惊诧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原来场中布幔已经掀开
了,木箱盖也打开,两个帮手正将木箱半倾着,让看热闹的人看
到箱中的景物。  
  箱中,美貌的女子不见了,只剩下女子身上穿的衣裤,正如
大汉所说,皮骨不剩,滴血不流。  
  两个汉子抬掇吃人箱,当家大汉则带了一个小伙子,含笑着
向看热闹的人收赏钱。  
  忙乱中,大汉目光一转,发觉赵羽飞已经失了踪。  
  石头猛抓自己的光头,招风耳不住在抖,死瞪着那仅有衣物
不见有人的吃人箱,似乎想要找出那女子到底是不是真被箱子吃
掉了。  
  当家大汉向同伴打眼色,一面继续收钱,向给赏钱的看客道
谢。  
  站在兵器架后面的两名大汉,从后面挤出人丛。一个到了小
食摊前,向两名敞开衣襟的大汉打手式,一个沿街急走,寻觅失
踪了的赵羽飞。  
  卖艺的已在拾掇收场,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  
  只有一个人不走,那就是石头,不仅诧异地注视着两名大汉
收拾吃人箱,而且一步步接近箱子。  
  一个中年妇人在折叠布幔,走近石头善意地一笑,伸手拍拍
他的手臂笑道:“大爷,你在看什么?”  
  石头抓抓光头道:“怪事,这木箱真能吃人?”  
  中年妇人问道:“你不相信?”  
  石头直摇头,招风耳也在摇,道:“这是很普通的木箱呢,
可是,那位姑娘怎么不见了?真怪!”  
  几个大汉有意无意地挤进来,在他后面围成一道人墙,他成
了卖艺人中的一名帮手啦!  
  看热闹的人早就散了,街上的人还以为卖艺的人在收场子,
谁也没注意石头是不是卖艺人的帮手。  
  中年妇人打开箱盖道:“你要是不信,可以伸手进去找找
着。”  
  石头摇头道:“不行,那不是把我也吃掉吗?”  
  中年妇人狞笑道:“不会的,除非你整个人进去,一只手它
是不吃的,要吃整个的人。”  
  石头想了一想,俯身伸手去摸箱子里的衣物。  
  一股奇怪的味道,随着衣物的翻动而散出。  
  中年妇人向大汉们打眼色,一名大汉板起了揭在一边的箱
盖。  
  石头失望了,箱里面的东西都翻遍了,找不到一块肉一滴
血,讶然道:“奇怪,吃得这么干净……嗯……”  
  一名大汉快手快脚,把他往箱子里一按,他掉到箱子里去
了,闭上眼发出了鼾声。  
  箱盖合上了,谁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一个看热闹的人。  
  场子已收拾妥当,当家大汉神色有点儿不安,首先派人把吃
人箱抬走,向中年妇人低声道:“在外面的人,为何没发现他走
的?”  
  中年妇人也有点儿不安,惑然道:“依我看,怕是被姓文的
派人诱走了。”  
  大汉摇头道:“不可能,姓文的人已到前面布置去了。我们
赶快离开,须防姓赵的回来生事。”  
  中年妇人道:“他回来不是正好吗?”  
  大汉哼了一声道:“他回来发现浑小子失踪,咱们吃不消得
兜着走。”中年妇人撇撇嘴,哼了一声道:“怕什么?入已经送
走了,无凭无据的,他又能怎样?他敢空口说白话和咱们打人命
官司不成?”  
  挟起兵器包道:“话不是这样说,防着些也是好的。”  
  市集南端有一间小客栈,当家大汉带了五六名同伴,兴高采
烈回到客栈。  
  一名大汉在店门口相迎,低声禀报道:“人已经送上船,咱
们要不要动身?”  
  当家大汉点点头道:“赶快结帐,咱们也走。”  
  一行六男二女,挑了卖艺家当,离开市集走上了西行的大
道,扬长而去。  
  码头上,一艘小舟也缓缓离开了码头。那是一艘小乌篷船,
舱门关得紧紧地,橹声伊呀,顺水顺流向下流行驶,两个舟子状
极悠闲。  
  后面半里地,一艘小客船不徐不疾地跟来。  
  舟行三、四里,小乌篷舱门开处,先前被吃人箱吃掉的美貌
女子,将头伸出舱外,向后艄掌格的舟子问道:“老六,到了什
么地方啦?”  
  舟子淡淡一笑道:“离镇不到四、五里,早着呢!”  
  前首舱面的另一名舟子道:“我记得前面好像是濂村,河道
改向北,不久便可以驶入七里河去了。咱们还没离开荆溪呢!”  
  美貌女子手搭凉棚向前远眺,向舟子道:“在镜村北面两里
地的河湾靠岸,到了地头我会告诉你们。”  
  前面的舟子讶然问道:“不是直接到丹阳?”  
  美貌女子退入舱内道:“你们不要管,只管听命行事错不
了。”  
  船在河湾靠岸,两个舟子留在船上,美貌女子带了两名大
汉,抬了大木箱到了路旁的一座小村落,叫开了一家农舍的大
门。  
  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站在门内,笑道:“周姑娘,怎么好像
是从河上来?”  
  他的目光落在木箱上,又问:“怎么把吃人箱也拖来了?”  
  周姑娘挥手示意,命两大汉把箱子抬进去,她自己也跟着进
门,随手把门掩上道:“是从河上来,箱子里吃了一个人。哦,
陈霸,能派人去请长上来吗?”  
  陈霸点点头,道:“可以,周姑娘要……”  
  周姑娘接口道:“无意中捉了一条小鱼,小鱼可以引来大
鱼。赶快派人去把长上请来,这件事很重要。”  
  陈霸欠身道:“属下这就派人前往禀告长上。”  
  周姑娘在木箱上坐下,道:“请长上赶快来,好拟定计谋对
策。那些来历不明的人,调查清楚了没有?”  
  陈霸摇头答道:“尚无眉目,据西路的弟子禀报,猜想可能
是拜火教的人。怪的是他们眼睁睁目送雷家的船过去,却没有动
手的企图,好像有所顾忌似的。”  
  周姑娘挥手道:“你去派人禀报长上,回来时留意附近的动
静。”  
  陈霸拉开水门道:“属下遵命。”  
  陈霸带上门,出了小巷,进入转角处的一座小院子,在推开
虚掩着的院门时,眼角看到对面小巷口有人经过,他并未在意,
径自进门入内。  
  不久,一个年纪四十上下的村夫,匆匆外出而去。  
  陈霸也在半刻后外出,回到自己的农舍。  
  约半个时辰左右,一个魁梧的年轻人,带着两个健仆,到陈
霸的农舍外,健仆发出三声轻咳。  
  木门拉开了,里面不见有人。  
  年轻人走入门内,在厢壁角闪出周姑娘,恭敬地行礼,兴奋
地禀道:“属下拜见长上。”  
  年轻人伸手环抱住她的腰肢,笑道:“你一个人来的?他们
呢?”  
  周姑娘甜甜的娇笑,媚态横生,道:“他们跟下去了。属下
无意中捉来了一个重要的人。”  
  年轻人一怔,问道:“谁?文公柏的人?”  
  周姑娘指着木箱道:“赵羽飞的随从,浑人石头。他两人在
看咱们耍回子戏法,被咱们用吃人箱把他弄来了。”  
  年轻人吃惊道:“时机未至,你们怎可胡来。赵羽飞如果找
来,谁能挡得住他?”  
  周姑娘道:“不会的,我从河上把人带走,绝对没有人怀疑
或跟踪而来。”  
  年轻人不以为然,摇头道:“你不要轻估了赵羽飞,他这个
人聪明机警,诡计多端,很不容易对付。”  
  周姑娘道:“长上,属下曾经仔细打量过那位赵羽飞,怎么
看也不像一个身怀绝技的人。”  
  年轻人哼了一声,冷笑道:“我本来也不信,但他三招之内
击伤了陶森。要不是法主功力深厚,用六阳回天手替他疏通淤塞
的经脉,陶森恐怕至今还起不了床呢。”  
  年轻人粗眉深锁,吸入一口长气又道:“我总有点儿放心不
下,得请示江香主如何处置这个傻小子。这里到镇江远得很,将
人解送给法主风险太大,谁敢保证沿途不会发生意外。”  
  周姑娘不敢再表示意见,问道:“江香主不是已经先走了?
还是用船运走吧!”  
  年轻人向外走,摇头道:“不行,我得向江香主请示,他还
没走。这里的事,你千万小心。”  
  周姑娘道:“属下必定小心,长上不必挂念。”  
  年轻人带着随从出门而去,直出村西。  
  村西南的树林里,一名村农打扮的人,从南面进入,在一株
大树后找到一个蒙面人,抱拳行礼道:“那些人都在,在下这就
领路。”  
  蒙面人将一个长布卷挟在胁下,摇手道:“不必了,区区自
己可以找得到。请转告咱们的人,千万不可妄动,除了传递消
息,任何事也不可以插手,以免发生意外。”  
  南面三、四里外,大道西端有一座小村落。蒙面人到了一间
大宅前,径自上前叩门。  
  屋角人影一闪,一个粗壮的大汉拦住去路,喝问:“你是什
么人?蒙着脸见不得人是不是?”  
  蒙商人冷哼一声道:“不才生得相貌丑陋,的确见不得
人。”  
  大汉巨手一伸,闪电似的去抓蒙面巾。  
  蒙面人右手一翻,扣住了大汉的脉门,扭身一带,大笑道:
“哈哈,五体投地。”  
  大汉冲倒在地,灰头上脸,鼻子嘴巴撞得鲜血林漓,狼狈万
分,勉强爬起。  
  蒙面人劈胞将大汉抓住,笑道:“不才是传信来的,有件重
要的事,要你禀告你的主人。”  
  大汉昏天黑地,含含糊糊问道:“是……是什么事……”  
  蒙面人道:“北面三、四里的流村,村东第一家农舍里,躲
着陶森的一批党羽,擒住了赵羽飞的随从石头。你们如果去晚
了,他便不需与你们共同胁迫赵羽飞践约。”  
  大汉来不及回答,巨大的推力冲击,砰一声被推倒在门阶
下。  
  蒙面人在哈哈大笑声中,突然消失不见。  
  大门开处,抢出两个村妇,一个伸手扶起昏头转向的大汉,
急问道:“甘五,怎么跌倒了?”  
  大汉甘五抚摸着后脑,后脑碰在门阶上肿起一个大疱,惶然
答道:“有个蒙面人将我打倒了。”  
  村妇急问:“蒙面人,人呢?”  
  大汉向东面一指,道:“往东面走了。”  
  另一名村妇包头青帕下缘,露出金色的发根,肌肤白皙,眸
子映出绿芒,过来问道:“看出是何来路?他为何而来?”  
  大汉不住摇头,道:“看不出来路,目光锐利,身材高
大。”  
  金发女子沉思片刻,问道:“他可曾说明来意?为何打
你?”  
  大汉将经过说了,又前:“他一定知道咱们的底细,四姑
娘,要不要马上派人去禀告二爷?——  
  金发四姑娘将另一村妇拉至一旁,神色凝重,道:“七妹,
这人不知是敌是友,必须慎重处理。”  
  七妹苦笑道:“四姐,唯一可做之事,是交由二哥处理,那
人如果是敌,并无将此事相告之必要,如若是友,为何故作神
秘,而且将看门的人打倒?”  
  四姑娘跨进大门道:“好,我这就派人去禀告二哥。”  
  且说石头昏昏糊糊地醒来,张口便大声道:“大爷,你在何
处?”  
  当然,他记得自己在看卖艺的玩回子把戏,也记得自己去看
那古怪的吃人箱,以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而这里像是一处厅堂,这家人一定很穷苦,四壁萧条,除了
一桌两凳之外,别无长物。门是闭上的,窗子很小,厅里光线不
足,阴沉沉地。  
  厅门推开,跨入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手摇折扇,斯斯文
文,含笑问道:“你不是石头吗?不才认识你。”  
  石头傻笑,抖抖把风耳,道:“可是我记不起来了。公子爷
认得我家大爷?”  
  书生在对面的长凳坐下道:“你家大爷不是赵大侠赵羽飞
吗?不才当然认识。”  
  石头说:“那敢情好,公子爷可知道我家大爷现在何处?”  
  书生摇头道:“不知道,你家大爷带你出来,要往何处
去!”  
  石头道:“不知道,大爷从来不说,我也不问。”  
  书生点头道:“你家大爷要去的地方,我知道。”  
  石头马上露出兴奋的神色,搔搔光头道:“公子爷带我去好
不好?”  
  书生收起折扇道:“也好,晚上我来带你去找,不要出去乱
跑。”  
  石头道:“我记得我家大爷的船在码头上。  
  书生笑道:“这里没有码头,也没有船,那码头很远,晚上
才能带你去,你好好在此地等。”  
  书生拉开门外出,顺手带上门。门外站着两名大汉,书生低
声道:“傻小子混混沌沌,不会知道赵羽飞为何而来,不用问
了,好好看住他。傻小子只能骗哄,不可动粗。”  
  一名大汉欠身道:“属下遵命,香主但请放心。”  
  书生道:“晚上本座来带他走。回去之后,本座立即派人禀
报法主,法主会派人通知陶森,就没有我们的事了。”  
  书生的目光落在屋侧的小巷子,又道:“你告诉乔大成,把
他手下的人打发走,办正事要紧。这次他擅自把傻小子捉来,要
受到处分的。”  
  小巷口出现一个村姑,媚眼流波,笑意撩人袅袅娜娜而来,
笑道:“公子爷,我家四姑娘有请。”  
  书生一怔,道:“姑娘,你家四姑娘是谁,不才认识吗?”  
  村姑已到了书生身旁,信手取下腰巾轻拭红艳艳的樱桃小
口,道:“哦,也许四姑娘认错人了,公子爷贵姓大名呀?”  
  书生眼中有戒心,道:“不才姓江,名斌。你家四姑
娘……”  
  村姑抢着接口道:“那就对了,公子不必多问,届时自
知。”  
  书生突然打一冷战,沉声道:“好利害的子午断魂香,你在
班门弄斧。”  
  唰一声轻响,江香主抖开折扇信手一挥。  
  村姑疾退八尺之外,媚笑道:“当然瞒不了行家,但尊驾所
中的却不是子午断魂香,你不信可以运气试试看。”  
  江香哼了一声道:“任何天下奇毒,对不才也毫无作用。”  
  村姑点头道:“尊驾也许真是辨毒圣手,用毒更是宇内无
双,连大名鼎鼎的蒲毒农,也解不了陶森所下之毒。”  
  江香主傲然道:“你知道就好。”  
  村姑噗嗤一笑道:“因此,妾身所用之物,绝不是毒药,却
有毒药之效,你相信吗?”  
  江香主冷笑道:“一派胡言,你知道我刚才那一扇,发出何
种毒物?你也可以运气检查经脉。”  
  村姑道:“不必了,妾身有备而来,尊驾扇一动,妾身已远
出扇风所及处,未沾丝毫毒物。”  
  江香主收起折扇道:“你既然不相信,不才不再多说,反正
半个时辰之后,死的不是区区在下,你可以走了。”  
  村姑神色略动,但泰然道:“尊驾也不相信妾身的药物,半
个时辰后,妾身再来送你归西。”  
  江香主淡淡一笑道:“那就半个时辰后见,但愿姑娘真能
来。”  
  村姑目不转瞬留意江香主的眼神变化,可是她失望了。那是
一张平板的脸,看不出阴晴喜怒现于辞色的脸,眼神阴森不带感
情,她无法从这双眼中看出任何先兆,更难看出形诸于外的心意
变化。  
  她有失败的感觉,退了两步强笑道:“妾身告辞。”  
  江香主冷然伸手虚引道:“区区不送了。”  
  村姑向小巷口举步,在巷口转首回顾。  
  江香主向相反方向泰然而行,手摇折扇状极悠闲,脚下从容
不迫,真像一位怡然自得的书生。  
  村姑注视着江香主逐渐远去的背影,自语道:“这人阴险机
诈,冷酷无情,恐怕二爷也对付不了他,但不知他的话是真是
假?”  
  她不再走动,倚在墙角运气检查经脉。  
  一般练内家先天真气的人,必定先检查任督二脉。  
  气上天突穴,她脸色大变,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
她的咽喉,真气返走,呼吸困难。  
  她赶快散去真气,出了一身冷汗。  
  她打一冷战,忖道:“我真的中了他的毒,这怎么可能?”  
  死亡的阴影盖住了她,她惊恐地转首向江香主看去。  
  江香主已远出三四十步外,站在路当中,正缓缓止步,慢慢
转过身来,脸色铁青,沉声道:“去叫文公柏来,区区在村外的
大树下等他。”  
  当江香主与村姑在门外打交道时,两名把门的大汉守着反扣
的大门,防止屋内的石头外出。  
  石头并未外出,招风耳贴在门缝上,留心倾听门外人的对
话。  
  门外已经没有声息,石头的耳朵依然贴在门缝上。  
  一个人影出现在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石头吃了一惊,转头一看,叫道:“大爷!”  
  赵羽飞伸手掩住他的嘴,低声道:“小声些,门外有人。”  
  石头放低声音道:“大爷是怎样进来的?吓了我一跳。”  
  赵羽飞向后面一指,道:“从后门进来的,点倒了两个把守
的人。”  
  石头道:“大爷,我们就走?”  
  赵羽飞道:“你不必走,我要知道他们带你到什么地方,现
在你把他们问你的话,一字不漏说给我听。”  
  石头把醒来后的经过—一说了。  
  赵羽飞低头沉思,问道:“外面那人就是江香主了,他们的
法主姓甚名谁?”  
  石头摇头道:“那个江香主只说禀报法主,并未说出姓
名。”  
  赵羽飞忖道:“在雷家那假雷远声之口的主上,不知是何人
物?目下又有法主、香主。以陶森的功力来说,已经是数一数二
的高手了,而假扮雷远声姓骆的,居然说陶森尚未列入本教门
墙,可知该教的法主香主等等,可能比陶林高明些。我得好好打
听,哪一种教竟敢狂妄得称为主上的。”  
  他不便向石头说明,拍拍石头的肩膀低声道:“我进来的
事,千万不可对他们说。”  
  石头拍拍胸膛道:“大爷要我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赵羽飞点头道:“对,以后他们的人再问你,你可以如此这
般……”  
  赵羽飞面接机宜,然后从后门走了。  
  后门两个看守的大汉,倚在门旁瞪眼张嘴像是石人。赵羽飞
在两人的后脑各拍了一掌,急急离开。  
  两大汉片刻方行醒来,迷迷糊糊不知曾经发生了变故,守住
门寸步不离。  
  不久,江香主带了两名大汉,出现在村外的大树下,手摇折
扇外表显得泰然自若,其实心中不安,脸色一直不曾恢复红润。  
  两名大汉佩了刀,满脸横肉相貌凶猛。  
  村姑偕同金发碧眼的四姑娘,从南面的荒野接近。  
  江香主哼了一声问道:“文公柏为何不来?”  
  金发四姑娘站在丈外,冷冷一笑道:“文爷远在镇江,陶森
为何不来?”  
  江香主傲然道:“陶森也在镇江,即使他来了,也管不了江
某的事,不才的行事,与他无关。”  
  金发四姑娘冷笑道:“你们的一举一动,皆在本姑娘的监视
下。那陶森本来要到太湖帮寻仇的,但却不敢深入,鬼鬼祟祟在
湖滨各地活动。杨家帮的人散去后,他才动身离开。”  
  江香主也冷笑道:“文公柏也是偷偷来到太湖的,不才也知
道他的行踪。如果他不来,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四姑娘道:“目前这里的事,由本姑娘负责。”  
  江香主道:“你还不配与江某谈。”  
  四姑娘向后退,冷笑道:“既然你不想活,本姑娘不谈了。
你还有片刻可活,谈不谈在你。”  
  江香主跨出一步,折扇向前一指,沉声道:“江某要擒下你
们。”  
  四姑娘格格娇笑道:“就凭你那唬人的五毒阴风吗?你试试
看!”  
  江香主手一抖,折扇张开,道:“五毒阴风,乃是天下九大
奇功之一,既然你已经知道,应该明白利害,怎敢在江某面前逞
强。”  
  四姑娘从怀中抖出一条香罗帕,道:“五毒阴风威力不及一
丈,对付早有提防的人,并无多大用处。”  
  她指指脸色苍白的女伴,又道:“我这位待女,有眼不识泰
山,不知尊驾是身怀歹毒绝学的高人,所以上了你的大当。尊驾
也由于傲狂自大,也中了她的暗算。一命换一命,你的命比她重
要的多,想想看吧,值得吗?”  
  江香主哼了一声道:“不才一生中,经年累月与毒物为伍,
已至万毒不侵境界,何所惧哉?”  
  四姑娘道:“本门所用之药物并非毒药,相信尊驾该已发现
体内气机有异了,不必本姑娘多解释。”  
  四姑娘稍顿,罗巾轻拂,又道:“也许尊驾本身确具辟毒功
能,但仅能令药性稍慢发作而已,也许可多加活片刻,如无本门
独门解药,万无幸理。尊驾如若坚持己见,不愿商谈,本姑娘再
加重药物份量,后果如何,务请三思。”  
  江香主冷冷一笑,不再作势迫进。  
  他早已发觉体内的变化,气机一动,便感到胸口发闷,有恶
心的感觉,丹田发生了急变,这是内腑受到控制之象,与受到毒
物伤害完全不同。  
  他是个行家,当然知道利害,对各种毒性十分了解,可是就
不知所受的暗算如何可解。  
  这就是他不急于动手,隐忍不发的原因所在。  
  四姑娘口气虽然强硬,但行动却显出心中顾忌。五毒阴风是
九大奇功之一,并非全凭毒物致人于死,而是凭本身的精纯内家
其力,将毒物以阴柔劲道迫透人体,真力可及一丈左右,而毒物
更可随余劲再向外扩散,假使恰好碰上顺风,散及两、三丈外方
向飘坠。  
  因此,她接近处是上风,在江香主的折扇有所举动时,立即
退出丈外不敢接近。  
  而且,她有盼望谈判解决的意图。  
  江香主尚未不及回答,四姑娘又道:“本姑娘并非定要和你
交手,因为你活的机会并不多,尊驾为我这侍女陪死,太抬举她
了,何不平心静气,彼此商量解决之道?”  
  江香主仍然摆出拒人于千里外的神情,道:“不才想不起有
商量什么解决之道的必要。”  
  四姑娘道:“双方交出解药,不必伤了和气。”  
  江香主冷笑道:“姑娘似乎相当珍惜侍女的生命呢!”  
  四姑娘道:“此乃人之常情,并不足怪。”  
  江香主道:“江某看不出你有多少诚意,你也无法证明江某
所给的是不是解药。”  
  四姑娘笑道:“目下双方皆有同伴在场,任何一方的人交出
的不是真解药,必将掀起双方互相残杀的局面,我相信谁也不希
望这种结果,江爷以为如何?”  
  江香主道:“你倒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四姑娘道:“不敢当江爷谬赞。”  
  江香主道:“不才答应你的条件。”  
  四姑娘取出一小包药物,走近一株小树,放下道:“请江爷
将解药放在脚下,然后双方易位取药。”  
  双方换毕,四姑娘道:“请问江爷,陶森在贵门的地位,可
否明告?”  
  江香主冷笑道:“姑娘所问,未免太过浅薄了。”  
  四姑娘道:“江爷当然不能说,也不敢说。”  
  江香主道:“你明知不该问而问,不是愚蠢便是无知。”  
  四姑娘不以为符,笑道:“那么,就请教可以答复的话好
了。”  
  江香主轻摇着折扇,爱理不理地信口道:“不才从不答复废
话。”  
  四姑娘道:“有关赵羽飞的事,绝非废话。”  
  江香主脸色一变,问道:“这与赵羽飞何干?”  
  四姑娘道:“陶森与文爷文公柏好像曾经有过协议。”  
  江香主道:“听说而已,不才也不知其详。”  
  四姑娘冷笑道:“你心中明白,江爷是否打算破坏双方的协
议。”  
  江香主问道:“什么协议被破坏了?”  
  四姑娘道:“江爷派人把赵羽飞的随从石头掳来,是何道
理?”  
  江香主冷笑道:“文公柏派了一个叫孙玉如的女子,不择手
段阴谋劫持石头,又有何道理?”  
  四姑娘神色略变,问道:“文爷手下没有叫孙玉如的女子,
江爷由何处听到这种无稽谣言?”  
  江香主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四姑娘道:“江爷口说无凭,可有真凭实据?”  
  江香主道:“你的话可笑之至,不才没有答复的必要。”  
  说完转身向两名大汉举手一挥,又道:“咱们走。如再发现
有人入村,杀无赦。”  
  四姑娘急道:“江爷慢走……”  
  江香主脚下一紧,三两闪便远出七、八丈外。  
  囚禁石头的地方静悄悄,门外两个把守的人,躺在地上七孔
流血,已经身死多时。  
  江香主大吃一惊,上前察看,惊道:“是被人从身后接近,
出其不意用歹毒的重掌震断了心脉致死的。”  
  一名大汉解门扣推门而入,看到石头坐在长凳上,双手枕着
额面,伏在桌上呼呼大睡。  
  江香主推醒了石头,石头如大梦初醒,喜悦地问:“公子爷
回来了?带我去看我家大爷吗?”  
  江香主目不转瞬地打量着石头,要想从石头的神色上发现些
什么。  
  但他失望了,石头那丑陋的脸容上,只可看到单纯的笑意,
笑得傻傻地,笑得毫无机心。  
  江香主口中不说,心中忖道:“果真是一个浑人,赵羽飞怎
么会带一个浑人做随从?难道他是假装的?”  
  石头拍拍自己的光头,招风耳随着抖动,追问道:“公子爷
不知道我家大爷在何处吧?”  
  江香主脸一沉,道:“我当然知道,晚上我就带你去找他。
刚才你听到门外有声息吗?”  
  石头愣愣地摇头道:“不知道,我睡着了。什么声息?”  
  江香主手一伸,扣住石头的右肩,大拇指深深扣入肩并穴,
厉声道:“你不要装糊涂,说不说?”  
  石头龇牙咧嘴,身子向下沉,叫道:“哎唷,你……你的手
指,比大爷的手指更利害,我好痛好麻,放手……”  
  江香主冷笑道:“你说不说?不说打死你。”  
  石头哀求道:“我不要死,不要……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香主放了手,摇头道:“我不要你死,我是你大爷的好朋
友。”  
  石头揉动着肩头道:“我不相信,大爷的朋友很多,都对我
好。”  
  江香主道:“不骗你,为了怕你出了意外,所以我要派人保
护你。现在门外的两个人都被人杀死了,你在屋子里怎能不知
道?”  
  石头不住摇头道:“我睡着了,真的不知道。”  
  到后门察看的一名大汉回来了,神色慌张急道:“不好了,
后门的人也死了。”  
  江香主骇然道:“对方必定来了许多高手。怎样死的?”  
  大汉道:“胸口被重拳震毁内腑,好像是面对被击中的,附
近没有打斗的痕迹,两人的兵刃皆未动过。”  
  石头突然接口道:“我记起来了。”  
  江香主急问:“石头,你记起什么了?”  
  石头道:“在我睡熟之前,好像听到后面有人说话,又有女
子的笑声。”  
  江香主大怒道:“是文公柏的人,乔装村妇谋杀了他们。”  
  大汉悚然道:“香主,恐怕她们已在附近等候我们了。”  
  江香主冷笑道:“无妨,去房内挖开木壁从隔邻脱身,先将
石头带走,回头再找她们算帐。”  
  当他们撬破板壁,钻入邻屋脱身的同时,已有两名村姑冲入
厅堂,来晚了一步。  
  不久,他们走上了北行的小径,除了江香主与石头之外,还
有五名男女,走得甚是匆忙。  
  穿越一片田野,前面的路旁树丛中,踱出两位姑娘,一个是
金发的四姑娘,一个是穿了宝蓝色衣裙的绝色美女,拦在路中似
有所待。  
  石头眼中露出惊讶,不住抓搔光秃秃的脑袋。  
  江香主折扇轻拂,冷笑道:“你不死心是不是?”  
  四姑娘脸色难看已极,碧眼中有狠毒的火焰,一双柔若无骨
的纤纤玉手不住伸屈,沉声道:“你好恶毒的心肠,本姑娘要找
你算帐。”  
  江香主也愤怒地作势扑出,恨声道:“彼此彼此,江某也正
要找你还我公道。”  
  四姑娘道:“你不该乘本姑娘找你理论时,派人杀了本姑娘
两位同伴。”  
  江香主也冷笑道:“你更不该利用谈判的机会,派人杀了江
某四个人。”  
  四姑娘冷叱道:“狂徒胡说。”  
  江香主也怒声道:“你敢否认?江某何曾派人袭击你们的住
处,你想借机掩饰你的罪行?”  
  四姑娘道:“事实棋在,不容你狡赖。看来,今天只有拼个
死活方能了断了。”  
  江香主举步迈出,怒声道:“不才也认为只有如此方能解
决。”  
  穿宝蓝衫裙的女子向石头招手,甜笑道:“石头,要打起来
了,你赶快过来,他们对你不怀好意,那个姓江的人,是你大爷
的死对头。”  
  石头抖动着招风耳,满脸困惑问道:“你到底是秦姑娘还是
孙姑娘?”  
  原来这美貌女子,就是诱骗石头极像秦美姬的孙玉如,不要
说石头弄不清是秦是孙,恐怕连赵羽飞也不易分辨。她们不但身
材相貌完全相同,声音和多变的眼神也完全相同。  
  女子噗嗤一笑,道:“我是秦美姬呀!”  
  石头道:“秦姑娘的腿不能走路了。”  
  秦美姬笑道:“你真笨,我请郎中治好了呢!”  
  石头拍手笑道:“真的?你真是秦姑娘?”  
  秦美姬道:“真的,我真是秦美姬呀,你不是对我很好吗,
你曾经抱着坐在凳里的我去游灵隐寺,记得吗?”  
  石头傻傻地点头道:“记得记得。那个金头发的女子,对你
很不好。”  
  秦美姬道:“这就是了,你对我很好,我该报答你的,你过
来吧,他们要害你。”  
  石头摇头道:“你知道我对你好,可是,你的妹妹却要害
我,要捉我交给你的什么二哥,而这位公子爷虽然对我并不算太
好,但却要带我找我家大爷。秦姑娘,我不相信你的话。”  
  孙玉如脸上出现楚楚可怜的神情,声调也变得柔弱,一双美
眸有怯生生神色,道:“石头,我哪有什么妹妹?莫非你不再对
我好了?我感到好难过。”  
  石头道:“那是大爷说的,大爷的话绝不会错。你的妹妹捉
不住我,反而被大爷擒住了,后来她又跑掉啦!”  
  江香主冷笑道:“你不要装模作样来骗人了,石头不会再上
当的,他虽然是个浑人,但记性不差。他不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
了。那位叫孙玉如的女子,大概相貌与你相同,那晚雷家所发生
的变故,不才一清二楚,以往还不敢深信,今天由石头口中说
出,江某已深信不疑了。”  
  四姑娘道:“你深信什么?”  
  江香主道:“文公柏表面上与陶森合作,骨子里却包藏祸
心,利用陶森胁迫赵羽飞就范,最后想掳走石头,进一步胁迫赵
羽飞,不错吧?”  
  四姑娘道:“胡说八道。你骗走石头,却是眼见的事实。”  
  江香主眼中杀机怒涌,折扇张开,一股无形的杀气向四姑娘
压去,气势十分浑雄猛烈,道:“杀了你们,就没有什么事实可
见了。”  
  四姑娘双掌徐徐挥动,冷笑道:“本姑娘已从你的解药中,
找出抗御五毒阴风的药物,你已经占不了丝毫上风。”  
  江香主冷笑道:“不才也从你的药中,找出了抗毒的药物。
江某要在三招之内,使你血溅当场。”  
  他的气势已控制了四姑娘,只要出手攻击,四姑娘绝难逃出
他的拆扇下,无法抗拒他的强大气势。  
  但四姑娘却出奇地沉稳,在对方强大气势的压迫下,闭锁了
全部形之于外的喜怒哀乐表情,心神内敛,形成一道攻不破冲不
散的防御网,抗拒对方气势所发的强大压力,真力聚于双手的十
个指尖,蓄劲储锐随时准备抓住空隙致命一击。  
  一声沉叱,江香主发动抢攻,一扇拍出,透骨澈肤的阴柔劲
道,以无比威势向四姑娘涌去。  
  四姑娘在可怕的压力下退了两步,突然抗力迸发,右手一
伸,尖利的指甲像猫爪般伸张,闪电惊雷似地向拍来的折扇抓
去。  
  双方的武功皆十分高强,出手快如电闪,嗤一声怪响,四姑
娘的中指爪甲刺穿了折扇。  
  江香主的手掌,已在接触的瞬间拍向四姑娘的右肋。  
  四姑娘退了三步,脸色一变。  
  江香主也叫了一惊,斜退两步,瞥了折扇出现的指甲孔一
眼,冷笑道:“江某看出你的底细了,冷魂爪算不了武林绝
学。”  
  四姑娘十指伸屈不定,也冷笑道:“五毒阴风,也算不了武
林秘技。”  
  江香主飞扑面上,折扇点打挥拍连攻两扇。  
  四姑娘向侧一闪,十指抓啄拂弹回敬四爪。正当她闪到江香
主身后,第五爪刚伸出,抓向江香主的腰肋。  
  江香主一声长笑,折扇以惊电似的奇速向后一挥。  
  四姑娘惊叫一声,飞退丈外。  
  江香主扭身反扑,如影随形。  
  四姑娘一跃三丈,喝道:“以后再说。”  
  孙玉如喝声“打!”,暗器向江香主射去,随着四姑娘退入
树林。  
  江香主用扇拍飞暗器,被阻了一阻,晚一步跟去,入林五六
步,突然大叫一声,倒地昏厥。  
  跟踪追来的两名大汉吃了一惊,止步不追。  
  一名大汉目送两女子的身影消失,举步上前想救江香主。  
  石头突然大叫道:“大爷,去不得。”  
  大汉一怔,扭头问道:“怎么去不得?”  
  石头道:“在灵隐寺,那位秦姑娘建了一间小房,我家大爷
说走近一定有危险,不能直走。”  
  大汉问道:“要怎样走?”  
  石头一面沉思,一面信口道:“要右走十步,再右走二十
步,又左走五步,又左走十步.再中走五步,就可以把他从原路
拖出来了。”  
  一个少女接口道:“石头说的一定是他大爷所讲的破阵法,
听他的话,进去把香主背出来。”  
  大汉对少女颇为恭顺,应诺一声,依言按部就班,把昏迷了
的江香主拖出来了,由另一名大汉以药物施救,久久江香主方才
苏醒。  
  少女向石头甜甜一笑,问道:“石头,你也懂得阵法?”  
  石头茫然问道:“什么叫阵法?”  
  少女黛眉一轩,问道:“你不懂阵法?”  
  石头例嘴傻笑,摇摇招风耳道:“不懂,什么叫阵法?姑
娘,我真听不懂你的话?”  
  少女哭笑不得,问道:“你怎么知道怎样走进去?”  
  石头道:“上次在灵隐寺,秦姑娘建了一间木屋,我以为她
是鬼。后来我家大爷去见她,就是这样七转八折走近的。”  
  江香主挺身坐起,咬牙切齿很道:“不杀这两个践妇,誓不
为人。”  
  少女摇头苦笑道:“江香主,再走下去,麻烦更多。”  
  江香主目光阴晴不定,道:“对,她们一定在前面设下埋伏
等候,以后碰上的强敌,恐怕不会是三个五个了,依姑娘之
见……”  
  少女生得清丽绝俗,年约十六、七,水汪汪的媚目光彩四
射,隆胸细腰身材动人,佩了支剑,那一身水湖绿衫裙质料俱
佳,笑起来颊旁各有一个笑涡儿,与江香主的书生打扮十分匹
配。  
  怪的是她不像是江香主的属下,江香主在神色间,似乎对她
相当的尊敬。  
  少女脸上出现动人的微笑,道:“问题是香主是否想和她们
了断?”  
  江香主欠身道:“姑娘意下如何?”  
  少女微笑道:“如果香主决定召集人手与她们了断,我可以
带石头到河边等船。”  
  江香主迟疑难决,呐呐地欲言又止,道:“敌……敌势
不……不明,本……本座无必胜……”  
  少女笑道:“这不是很明显吗?你既然缺乏信心,何不暂避
为上,她的武功比你差不了多少,而她的阵法你却一窍不通。”  
  江香主吐出一口长气,道:“好吧,那就由河上走,到河边
去等船。”  
  石头接口道:“船上很烦人,我宁可走路。”  
  少女笑道:“乘船去追你家大爷,你不去?”  
  石头咧嘴一笑,道:“去追我家大爷,当然去。”  
  他们找小路到达河边,不久,有几艘船经过,但江香主并未
开口唤船靠岸。  
  这条水路平时往来船只甚多,俗称金坛运河,是博船的主要
河道,规模并不比常州的运河小。自城北至荆溪,贯通丹阳的七
里河而会合大运河。  
  不久,南面驶来一艘乌篷船。  
  江香主发出一声低啸,乌篷船缓缓靠上了河岸。  
  同一期间,赵羽飞在南面上游里余,也登上了雇来的小乌篷
船。  
  这艘小乌篷船名义上是他从太湖雇来的,骨子里却是杨帮主
派给他的接应船,四名船夫外表都是朴实的人,其实有两名是深
藏不露的少林弟子,另两名是杨家帮水性高明的高手。  
  杨帮主与各地群雄既然诚心推举赵羽飞为领导人,当然会全
力支持他,这条路上不仅有他预先布置的少林弟子,也有听约束
返回镇江的白道群雄,信息不断传出,暗中钉梢接应的人数量可
观。  
  当然这些人已经得到他的指示,如非十万火急的意外发生,
绝不可管闲事出头暴露身份。  
  他已经发现先走的雷家兄妹,雇了船走的这条路,不但不急
于赶回镇江,而且边走边停,甚至有故意张扬之嫌,显然别有图
谋。  
  而沿途不时发现不少黑道人物的踪迹,水陆两途皆有不三不
四形迹可疑的人活动,似乎皆以雷家兄妹为目标,大有候机下手
劫掳雷芙蓉的意图。  
  他已经布下了罗网,等候鱼儿进入。  
  末发现陶森和文公柏的踪迹,这两个主脑人物神出鬼没,的
确不易对付。  
  至少,他已发觉诱捕石头的人,不是文公柏的党羽已无疑
问,因为拦截的两个女子,他已认出她们的身份。  
  那位四姑娘,确是在灵隐寺江边,藏身衣内用冷魂爪暗算他
的金发美人。  
  那位秦美姬他更不陌生,可惜他只能远远地隐起身形监视,
相距太远,无法确定这女子是秦美姬呢,或是孙玉如?  
  如果是秦美姬,那么,文公柏必定已找到他们据说已经去世
的老师父,治好了秦美姬被轮回椅毁了的双腿。  
  如果是孙玉如,证明文公柏已知奸谋败露,不得不接受他约
定顺延的条件,暂时不会出面与陶森联合迫他践约的要求。  
  至于诱骗石头的人,听口气的确像是陶森的党羽。  
  不管这两批人是否果真如他所料,至少他挑起两批人火拼的
目的是达到了。  
  四姑娘铩羽而去,江香主带人转趋江边,他便知这些人必定
舍陆就舟远走高飞,因此他早一步登上等候自己的小舟,由江上
跟踪这些人的去向。  
  至于石头的安全,他并不担心。石头是个言行皆显得笨拙可
爱的人,这些家伙除了诱取口供之外,不会对石头采取重大伤害
的激烈行动。  
  而石头却是一个可靠的人,这点他深具自信。  
  河宽不过十丈左右,往来的船只不少。他躲在舱内,不至引
起别人的疑心。  
  薄暮时分,江香主的船到达一处小村,舟泊上码头,舱里的
人告未露面。  
  赵羽飞的船,在右首泊舟,两船中间,隔着四艘作为短短代
步的小船。  
  一个黑衣大汉大踏步到了码头,瞥了附近二十余艘泊妥的小
舟一眼,然后目光停在赵羽飞的小船上,缓缓走近盯着坐在舱面
的舟子问道:“舟子,货船上可有一位姓江名斌的客人?”  
  舟子插头道:“没有姓江的。”  
  大汉又问:“你船上有几个水客?”  
  舟子伸出两个指头道:“两个,也许一个。”  
  大汉失望地走开了,到了江香主的船旁,向舟子问:“你船
上有没有姓江的客人?”  
  其实舟子早就留了神,答道:“你找姓江的有何责干?”  
  大汉怪眼一转,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道:“如果有,他的同
伴有书信给他。”  
  舟子站起走上跳板,怪眼炯炯问道:“爷台贵姓大名?谁写
的书信?”  
  大汉泰然道:“区区只是个跑腿的,半两银子送一封信,不
必通名道姓的,写信的人,是个姓周的女子。”  
  大汉将信扬了扬,又道:“如果贵船没有姓江名斌的人,何
必啰嗦?”  
  舟子看清了收信人的大名,点头道:“不错,江爷就在船
上。”  
  大汉将信递过道:“那就烦交江爷了。”  
  舟子道:“不面交?不等回音?”  
  大汉道:“不必了。酒资已付,不需回音,信封后面已经写
得一清二楚。”  
  大汉走了,舟子钻入舱中,将信奉交早已在内偷听的江香
主。  
  江香主拆信,脸色大变,脱口叫道:“不好,有大麻烦。”  
  少女倚船窗而坐,问道:“信上说些什么,有何麻烦?”  
  江香主将信递过道:“乔大成三个人,落在仇家手上了。信
是乔大成手下的周秀春姑娘写来的,他三人未能赶上卖艺的班
子。”  
  信上写着:“乔、周、卓同入虎口,盼来援手。三更整村西
五通神祠见,迟来泉下相见。”  
  少女眉心紧锁,问道:“附近能否在近一个时辰内召集一些
人?”  
  江香主道:“不可能将南路三香主召来,但十几个香堂弟子
尚可派上些用场。”  
  少女低声道:“派人去将他们召来,同时派人通知法主。今
晚把石头也带去,我判断他们志在交换。”  
  江香主也低声道:“可是,石头如果交给他们,恐怕……”  
  少女冷冷地低声道:“你们并未奉命摇动石头,就因为石头
而惹来了不少风波,人交出去,对我们并无损失,文公柏那些人
反而没有借口,我们更可以向他们大张挞伐。”  
  江香主颇为忧虑道:“可是,他们可用石头来胁迫赵羽
飞。”  
  少女哼了一声道:“当初是文公柏要求陶森合作,而出面订
约的主人是陶森,赵羽飞是个千金一诺的人,他岂会失信于陶
森?在群雄筵中下毒,是陶森而不是文公柏,这点你都不明
白?”  
  江香主道:“据我所知,赵羽飞是向两人当面允诺的。”  
  少女道:“任何事也有主从之分,赵羽飞不是不辨主从的糊
涂人。放心啦,一切有我做主。”  
  江香主道:“这我就放心了。法主相距尚有四十里,恐
怕……”  
  少女抢着接口道:“你只是派人将此事的经过禀明而已。即
使法主能赶来,他也不会来的,他不会把正事丢下来过问这件
事。”  
  他们交头接耳话低声交谈,以为在舱角打瞌睡的石头绝难听
到。  
  却不知石头平时白天绝不睡觉,耳目之灵.连赵羽飞也大感
佩服,人长得丑陋笨拙,记性却十分惊人。  
  所有的话,几乎全被石头听得清清楚楚。  
  江香主似乎并未将问题想通,问道:“姑娘似无与他们一拼
的意图,那又何必把香堂弟子召来?香堂弟子中虽然也有些高
手,但比起他们仍然差了一大截,至少还找不出可以抗拒冷魂爪
的人。”  
  少女微笑道:“多几个人可壮声势,以免对方小看了我们。
你去办事好了,我先到五通神祠去熟悉附近地势。”  
  不久,少女换穿了一身天蓝色衣裙,佩了剑,神态悠闲走向
村西的五通神祠。  
  晚霞满天,村中炊烟四起,倦鸟归巢,游人返家,村外已很
少发现有人走动。  
  五通神祠只是一座两进殿的小庙,距村仅两百步左右,前殿
供的是五神通,后一进住了两个老庙祝。附近平坦,仅庙前庙后
生长着一、二十株大树,天一黑,这里便显得神秘阴森,仿佛五
通妖神出现,村民皆不敢接近。  
  少女的出现,吸引了村口一个黑衣人的注意,立即闪在一处
屋角隐起身形,留意少女的举动。  
  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隐身的屋角另一侧,早已有一个
蒙面人潜伏。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庙前的树丛中。  
  黑衣人冷笑一声,现身离开隐身的屋角,紧了紧腰间的单
刀,举步走向小径。  
  身后,突然传来洪钟似的语音:“阁下监视的技巧不差,是
否想回去报信?”  
  黑衣人吃了一惊,反应相当迅疾,侧跨一步便转过身来,手
已按在刀把上。  
  蒙面人站在他身后不足八尺,高大健壮,只露出神光炯炯的
双目,在暮色朦胧下,的确令人感到神秘莫测,阴森诡异气势慑
人心魄。  
  蒙面人双手抱在胸前,笑道:“区区不会暗算你的,区区也
不伤害你。”  
  黑衣人的手离开刀靶,冷然问:“你说这些有何用意?”  
  蒙面人道:“这是十分简单明了的事。如果区区有意暗算
你,那就表示你尚可动用,你的命便可保全,区区绝不会伤害
你,只是利用你而已。”  
  语音一顿,蒙面人放下双手,又道:“区区如果堂堂正正与
你见面,那就表示你如果抗拒,老命难保。”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这表示你是个白道侠义英雄人物
了。”  
  蒙面人笑道:“区区有点儿受之有愧。”  
  黑衣人沉声问:“阁下掩去本来面目,难道也算是侠义英雄
人物?你不是自欺欺人吗?”  
  蒙面人道:“掩去本来面目,这表示区区不想取你的性命,
让你活着,以免暴露区区的身份。”  
  蒙面巾后传出轻笑,蒙面人的手伸至蒙面巾上方,作势拉下
蒙面巾,又道:“你要看区区的本来面目吗,区区听候吩咐。”  
  黑衣人脸色一变,迟疑难决。  
  要下决定相当不易,蒙面人的口气不仅饱含威胁性,而且含
义一明二白,绝非虚言恫吓。  
  不看本来面目,虽有危险,但性命可以保全。  
  看了本来面目,对方必定杀人灭口,死定了。  
  除非自信自己武功高强,绝不会败在蒙面人手下。  
  蒙面人武功如何?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找出答案。  
  一声刀啸,黑衣人拔刀出鞘,一阵无形的杀气,浪潮般汹
涌,向蒙面人压去,抢得了机先。  
  蒙面人不再拉下蒙面巾,在对方虎视眈眈下无所畏惧。  
  黑衣人蓄劲待发,冷笑道:“亮名号,鬼鬼祟祟蹑在身后有
何阴谋?”  
  蒙面人道:“阁下气势之威猛,凌厉万分。”  
  黑衣人单刀一项,随时皆可攻出,再次沉叱道:“亮名号。
你已在区区的刀势控制下。”  
  蒙面人点头道:“不错,不才任何移动,皆可诱发阁下雷霆
一击,但阁下可曾想到,不才反击之烈,也将是石破天惊,阁下
是否能避免伤害?”  
  黑衣人心中一震,气势略挫。  
  蒙面人又道:“区区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绝不至于给你拔
刀抢制机先的机会?”  
  黑衣人道:“阁下有何图谋,何不明说?”  
  蒙面人道:“区区意欲一见贵长上,相烦引见。”  
  黑衣人哼了一声道:“你凭什么?为何要见敝长上?”  
  蒙面人道:“不凭什么,只想请教贵长上,掳劫区区的手下
为人质,指地约会有何用意。”  
  黑衣人道:“原来你是姓江的手下,是派来探道的眼线,在
下高估你了。来得好,在下正要捉几个眼线讨消息。”  
  蒙面人笑道:“正好,区区也要从阁下口中讨口供。”  
  黑衣人一声沉叱,刀气迸发,刀光闪电似的攻向蒙面人,凶
狠泼辣锐不可挡,控制了蒙面人的活动空间。  
  蒙面人身形连闪,眼看单刀及体,蓦地人影已杳,脱出单刀
的笼罩,反而出现在黑衣人的身侧。  
  黑衣人一招走空,移位转身又是一刀,这一刀更辛辣更霸
道,攻势空前猛烈。  
  可是,蒙面人闪避的身法太快了,第二刀仍然劳而无功,连
蒙面人的衣袂也没沾上。  
  黑衣人不死心,一声沉叱,第三刀光临对方的顶门,刀光疾
落。  
  蒙面人像滑溜的蛇,一扭两扭反而贴近了黑衣人的右侧,右
手一伸,搭住了黑衣人握刀的右手腕脉,一声轻笑,手一旋一振
一掀。  
  砰一声大震,黑衣人前空翻背部着地,被掼得骨松肉弛,晕
头转向不知人间何世。  
  这是少林绝学迷踪三十六手的一招,鬼神莫测威力奇大,如
果加上一分劲,必定毁了手臂,损裂内腑。  
  黑衣人武功不差,居然支撑得住,并未昏厥,滚转身子便待
跃起。  
  可是,已经晚了一步,蒙面人一脚踏住他握刀的手腕,一手
扣住了他的咽喉,五指像大铁钩般扣住气管,冷笑道:“要想咽
喉碎裂,你就挣扎好了。”  
  黑衣人完全崩溃了,首先松手丢掉刀,如果想逞强挣扎,气
管必定被扣断裂送掉老命。  
  蒙面人略松一成劲,问道:“阁下,你肯合作吗?”  
  黑衣人痛得冷汗直冒,但口气仍然强硬,咬牙道:“要命,
你拿去,要口供,没有。”  
  蒙面人道:“你很顽强,但区区必须得到口供。”  
  黑衣人道:“你想怎样?”  
  蒙面人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区区是光明正大赤手搏刀,
空手入白刃擒住你的,有权任意处置你,生死在我一念之间。”  
  黑衣人长叹一声道:“你要知道些什么?”  
  蒙面人问道:“你贵姓大名?”  
  黑衣人道:“在下叶克定。”  
  蒙面人一怔,手上又松了一分劲,讶然问道:“你就是北地
大河两岸,大名鼎鼎的白道高手,人称乾坤一刀的叶克定吗?”  
  叶克定又是失声叹道:“罢了,叶某手中刀竟然成了废物,
乾坤一刀的绰号,令后一笔勾销。”  
  蒙面人道:“怪事,阁下到江南来活动,而且鬼鬼祟祟,有
何图谋?怎么做出掳人胁迫,武林所不齿的黑道人物行径来了?
为了什么?”  
  叶克定苦笑道:“听口气,尊驾想必曾经到过大河北岸
了?”  
  蒙面人道:“不错,区区曾在此地住了许久,年来方游踪江
南。”  
  叶克定道:“半年来,北地江湖局面一片混乱,不论黑白皆
是受到无情打击,稍具名望的人,皆被威迫利诱屈服于人下,或
者亡命他乡另谋生路。叶某不才,身入牢笼脱身不得。”  
  蒙面人释放叶克定,站在一旁,道:“叶兄,能详加说明
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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