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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访疑踪孤身斗群小
 
 
  回到三江镖局,大厅中人声嘈杂,气氛不寻常。李总镖师与
谭山健,以及几名镖师,似乎被来人逼得招架不住,见到赵羽
飞,如同看到了救星,愁容顿解。  
  李镇急急道:“赵大侠来得正好,这件事你看该怎么才
好?”  
  客座上坐着两个体面的中年人,各带了一名健仆,面色阴
沉,并不离座迎客,仅冷冷地瞥了赵羽飞一眼,大马金刀般安坐
不动,态度颇为傲慢。  
  赵羽飞泰然落坐,问道:“总镖师,到底为了何事?”  
  上首的中年人冷冷一笑接口道:“不才有一批绸缎,要交保
运赴京师,走运河北上,而大名鼎鼎首屈一指的三江镖局,居然
将财神往外推,拒绝保这一趟镖,真是岂有此理。”  
  另一名中年人也接口道:“不才姓展名君实,本府四大盐商
之一,奉谕运送三千八百担官盐至湖广。本号的官盐,以往皆由
三江镖局保运,今天李总镖师竟然推称人手不够,一口拒绝保
运,是何道理?要是不保我这趟镖,对不起,在下要报官查封你
这家镖局。”  
  赵羽飞陪笑道:“展东主,三江镖局已经向外界宣布停业十
天半月,目前确是抽不出人手,十分抱歉。”  
  展君实冷笑道:“看样子,贵镖局大概已打算永久停业
了。”  
  赵羽飞耐下性子道:“展东主,三江镖局是否永久停业,并
不影响贵号的买卖。镖局近来多事,委实抽不出人手,展东主不
希望出事,敝局也希望贵号人货手安,因此,两位东主还是稍待
一些时日,或者请另一家镖局保送,岂不甚好?”  
  展东主毫不让步,沉声道:“贵局是本府第一大镖局,怎能
拒绝老主顾,货期是不能延误的,这趟镖贵局非保不可。”  
  赵羽飞心中疑云大起,这位展东主似乎有所为而来,态度不
合情理,此中大有问题。  
  他略一思量,将李镇请至花厅,问清了有关的资料,然后出
厅向展君实笑道:“展东主的盐货,是大引还是小引?启运期是
何时?”  
  展君实不假思索答道:“大引盐,三天后启运。”  
  赵羽飞再问道:“盐是否已经装船?”  
  展君实道:“早已装妥,十天前已办妥转运手续。”  
  赵羽飞转向李镇道:“运盐船皆使用两百石货船,总镖师,
那得派多少人押送?”  
  李镇道:“下江水道甚少凶险,运盐的船只通常用五百只
船。”  
  赵羽飞道:“那么,也得二十艘以上了。”  
  大引盐一引是四百斤,小引盐二百斤。  
  李镇道:“不错,每船最少得派两个人照应,所以……”  
  赵羽飞道:“不要紧,我去找人。”  
  他装模作样屈指盘算,又道:“运送织造局的绸缎北上,需
二十位弟兄押应,加上至湖广的四十余位,局里的人手缺乏一倍
以上,我负责找人,我两笔买卖都接下了,总不能让老主顾失
望。”  
  李镇惊道:“赵大侠,派出去的人,来回要两、三个月
呢。”  
  赵羽飞笑道:“不要紧,这件事我会办妥的。”  
  他向展君实浅浅一笑,又道:“展东主请放心好了,明天敝
局就派人登船验货,劳驾贵号的押货管理到场,船东也请到场提
出运契,盐课司的转运凭证亦请一并带来。”  
  展君实脸色一变,呆了一呆。  
  赵羽飞转向另一位东主笑道:“贵号的货物,想必亦已装
妥,明天一并按规矩办理,最主要的是验货。”  
  他拍拍李镇的肩膀,又道:“总镖师,你就与两位东主书凭
收款好了,明天出动所有的入手,仔细查验货物是否相符。”  
  他冷冷一笑,目光掠过两位东主脸上,又道:“这笔买卖数
目甚大,万一出了维漏,三江镖局就得关门,因此绝不可疏忽,
如果发现数量不符,立即派人至县衙报案。同时,现在立即派人
至盐课司与织造局,查证这两笔货物是否手续齐全,这件事由谭
老师办理,半天工夫尽够了。”  
  展君实脸色大变,急声道:“李总镖师,敝号是贵局多年的
老主顾,从来没有查验货物的先例,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羽飞明白了七八分,脸一沉,冷笑道:“展东主,查不查
货物,乃是镖局的事,这不是保珍宝的暗缥,保暗镖镖局当然不
能先看红货。运大宗的货物,镖局必须查验,万一船上装的是稻
草,船到中流放上一把火,谁负其责?三江镖局难道将稻草以盐
的价钱赔镖?这笔帐怎么算?贵号既然心中无愧,还怕查?”  
  他向谭山健挥手,又道:“谭老师,你先去办事,带几个人
跑盐课司和织造局,明天在下要亲自登船查验货物。”  
  谭山位离座欠身道:“兄弟这就带人前往。”  
  展君实愤然离座,大声道:“贵局以这种态度对待老主顾,
未免太不够意思。哼,镇江的镖局,不止你三江镖局一家,这件
买卖不谈也罢,告辞。”  
  赵羽飞伸手虚拦,冷笑道:“展东主,船上载的真是盐?”  
  展君实哼了一声道:“当然是盐,但你我已没有谈的必要
下,让路。”  
  赵羽飞脸一沉,道:“生意不成仁义在,阁下何必情急拂袖
而去?”  
  展君实厉声道:“是贵局自绝于人,今后敝号绝不与贵局往
来。”  
  赵羽飞哼了一声,冷笑道:“姓展的,是谁授意贵号用这种
无耻手段,来陷害三江镖局的?你两位东主如不从实把供,
哼!”  
  展君实打一冷战,色厉内荏道:“岂有此埋。你敢对在下如
此无礼?”  
  赵羽飞手一伸,劈空抓住展君实的胸襟,将人抵在墙上,双
脚离地,冷笑道:“你如果不招供,晚上将你丢入江底喂王八,
你招不招?说!”  
  展君实脸如土色,狂叫道:“放手,放……放手……”  
  赵羽飞左手又伸,观指点在展君实的眼皮上,厉声道:“再
不招,在下先挖出你一双眼珠来。”  
  展君实完全崩溃了,哀叫道:“放手,我……我招……”  
  赵羽飞不放手,问道:“是谁授意的?船上有些什么货
物?”  
  展君实惨然道:“是……是一个姓柳的姑娘,带了三个年轻
貌美的少女,掳走了拙荆做人质,要我准备二十艘船,来找贵局
保镖,为了何故我就不知道了。”  
  赵羽飞恍然道:“柳百灵,水仙宫小五艳。”  
  他放了展君实,问道:“姓柳的姑娘现在何处?”  
  展君实好半天方回过气来,愁眉苦脸道:“不知道,她说成
功与否,她自会知道。”  
  赵羽飞转向另一名东主问:“阁下,你所运的绸缎是真是
假?”  
  那位东主早就吓软了,惨然道:“不必问了,在下的妻子也
落在姓柳的姑娘手中了,事如办不成,在下的妻子死定了。”  
  赵羽飞长叹一声道:“你两人回去吧,回去告诉贵号的人,
说三江镖局已经接下了这趟镖。以后的事,只好听候上苍的安排
了,当然我会尽力援救被掳去的人质。”  
  李镇送走了客人,回厅向赵羽飞苦笑道:“赵大侠,你怎么
看出是陷阱的?”  
  赵羽飞道:“展君实的神情委实令人起疑,货物的数量也不
合情理。再就是那五艘怪船的神秘离去,触动了我的灵机。”  
  李镇道:“那位姓柳的姑娘,真是水仙宫的人?”  
  赵羽飞道:“很可能是。由于有江南群雄相助,我的消息十
分灵通,因此他们改用釜底抽薪的毒计,要将镖局的人手引出镇
江,在途中算计你们,以便孤立在下。如果不出我所料,他们将
全力相拼了,江湖上将有重大的变故发生,他们已失去耐性
了。”  
  谈说间,蒲毒农匆匆入厅,神色不安,眉梢眼角似有重优。  
  赵羽飞一惊,急问:“前辈心事重重,碰上棘手之事I?”  
  蒲毒农坐下苦笑道:“查三姑娘三个人,恐怕已经遭到不幸
了。”  
  赵羽飞道:“他们已将辟邪灯弄到手,恐怕已经远离镇江,
去无极岛找地骨去了。”  
  蒲毒农摇头道:“我碰上一位朋友,早些天他亲见查三姑娘
三个人,被一个老人和一位少女,押至一艘小舟便失去踪迹。你
借给他们的辟邪灯,便在那位少女手中。”  
  赵羽飞惊道:“难道说,她们三人已落在水仙宫的人手中
了?”  
  蒲毒农道:“可能,难怪这几天始终查不出他们的下落。再
就是今天我在运河西岸窥探,被一个高年老道无缘无故打了一
掌,右肩骨至今仍然感到隐痛,要不是我机警脱身,恐怕尸骨早
寒了。”  
  赵羽飞道:“前辈知道那老道的来历吗?”  
  蒲毒农摇头道:“我从没见过这个人,武功似乎比我高得
多。哦,你的消息怎样了?”  
  赵羽飞道:“已经有了些头绪,可惜仍嫌消息不够。”  
  蒲毒农问道:“陶森可有消息?”  
  赵羽飞道:“他已离开了荷香池,目前行踪不明。晚辈猜
测,明天他会前来践约,也许会与文公柏一同前来壮胆。”  
  蒲毒农苦笑道:“我看靠不住,这家伙初出道便挨了你一
掌,脸上无光,怎肯受你摆布?哦,今后你有何打算?”  
  赵羽飞道:“老前辈今晚有事吗?”  
  蒲毒农问道:“有事用得着我?查三姑娘三个人已经失踪,
不易追查,反正无事可为,我打算和你在走在一起,有事彼此或
许可以商量商量对策。”  
  赵羽飞道:“今晚希望前辈相助,同至雷府一探究竟。”  
  蒲毒农拍拍胸膛道:“赵老弟,算我一份好了。”  
  二更天,两个戴头罩的人,接近了雷府的侧门外,青灰色的
夜行衣走动时声息俱无。  
  雷府灯火全无,似乎已无人迹。  
  两人飞越院墙,闪在院子的暗影处凝神倾听,花木丛中虫声
卿卿,而黑暗的房舍中鬼影俱无,毫无动静。  
  蒲毒农疑云大起,附耳低声道:“老弟,我们来晚了,人都
撤走啦!”  
  赵羽飞却提高了警觉,道:“前辈,恐怕我们已陷入重
围。”  
  对面一株月挂下,突然传来一声栖厉的鬼啸。  
  蒲毒农一惊,本能地伸手握住了剑柄。  
  雷府的宅院甚大,房舍甚多,平时不论昼夜皆有人走动,但
今晚全宅灯火全无,像是一座空宅,各处毫无声息传出,益显得
阴森可怖。  
  鬼啸声传自丹桂树下,不见有人影出现。  
  赵羽飞拉住了蒲毒农,低声道:“不可乱动,我们已身入遁
甲奇阵。”  
  蒲毒农打了一冷战,焦灼地注视着四周,问道:“看不出异
处呢,雷府找来了两次,目前的景物,与上两次并无不同。如果
是遁甲奇阵,大事不妙,我不懂这鬼玩意。”  
  赵羽飞道:“不要紧,晚辈懂得阵法,这些小玩意无奈我
何。”  
  蒲毒农问道:“是些什么人?你知道他们的来路?”  
  赵羽飞道:“是文公柏的人,可能是他主子老师父来了,这
件事晚辈大感意外。”  
  蒲毒农道:“为何感到意外?他们的主子老师父又是谁?”  
  赵羽飞道:“依往昔的情势变化估计,文公柏与陶森绝不是
同路人,只是互相利用各怀心机的临时伙伴而已。这里是陶森的
老巢,文公柏为何鸠占鹊巢占据了雷府?陶森与他的主子怎肯将
花了不少心血,好不容易据为己有的老巢,恭手奉送给文公伯?
可知这期间,情势已有了重大变化。”  
  他低头沉思片刻,又道:“文公柏的主子老师父是谁,晚辈
还毫无所知,只知这家伙阴险严厉,以船为家,似与水仙宫有牵
连,奇门遁甲术颇为高明。”  
  蒲毒农心中稍宽,问道:“他们是否已发动袭击了?”  
  赵羽飞道:“不,我们正位于阵边缘,他们在设法诱我们入
阵,在阵外他们知道讨不了好。”  
  蒲毒农道:“小兄弟,我们该怎办?”  
  赵羽飞附耳道:“黑夜中破阵相当凶险,而且他们派有人主
阵,威力倍增,主阵的人武功如何无从得悉,因此,我们必须从
右首的门子住处脱身。”  
  蒲毒农道:“小兄弟之意是撤走?右首空旷不易隐身呢!”  
  赵羽飞道:“不是撤走,而是摆脱阵势。空旷处也有阵法布
置,而且变化甚大,对手就希望我们往该处闯。但我们以快速的
行动突破该地,让他们空欢喜一场。之后,前辈可如此这
般……”  
  他面授机宜,蒲毒农欣然道:“放心啦,区区误不了事。”  
  两人向左并肩跃出两丈左右,再由右后方斜退十步,进入一
处花圃,距走道不足一丈。  
  蓦地风云变色,景物一变,似乎四面八方鬼影幢幢,所有的
花树景物皆像是可幻化的鬼物。  
  蒲毒农大惊失色,张口欧呼。  
  赵羽飞及时抓住了蒲毒农的右肘,附耳低喝道:“定下心
神,神意皆集中在运功上,走!”  
  蒲毒农说声渐愧,定下心随他左转右折,脚下如蜻蜓点水,
起落如飞,瞬间便跃登门子的住处,再向前一窜,到达了高大的
院墙头。  
  景物又变,视界清明,头顶上空繁星在天,下面广大的院子
花木依旧,房舍亭台历历在目,点尘不惊,似乎从未发生过任何
变化。  
  蒲毒农倒抽一口凉气,悚然惊道:“小兄弟,这究竟是真是
假?我像是作了一场恶梦,似乎好几次有鬼物攫住我的手脚脱身
不得,一头撞入嘈杂的地狱里,难道这一切皆是幻觉?”  
  赵羽飞放开蒲毒农的手,低声道:“前辈是玩毒的宗师,该
知道可令人产生幻觉,神智昏迷胡思乱想的药物。我们沾到一些
布下的药雾,药量小所以威胁不大,但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心
神,再加上心中疑神疑鬼,那就心神丧失,任由他们摆布了。”  
  蒲毒农苦笑道:“利害,这些人可怕极了。”  
  赵羽飞道:“再不走他们便会扩张阵势了,分头办事,
走。”  
  两人跳落邻居的瓦面,向下一伏,分左右斜窜而出,眨眼间
形影棋消。  
  不久,蒲毒农出现在东院的房舍上,脚下放置了五、六块海
碗大的石头。发出一阵震天狂笑,将石头逐一向各处屋顶全力投
出。  
  五头击破屋瓦的响声,在夜静更阑中听得十分真切,声势甚
雄。  
  五头投罢,蒲毒农大笑道:“雷远声,你这鬼宅的确有了不
少玄虚,你再龟缩不出,老夫下一步就是放火,把你们这些兔崽
子熏出来,不信且拭目以待。”  
  一个黑影出现在下面的墙根,一鹤冲天升上了瓦面,喝道:
“该死的东西,站住!”  
  蒲毒农飞掠而走,向对街的瓦面如飞而遁。  
  黑影追了两栋楼房,止步自语道:“这个自称老夫的人,是
何来路?”  
  后面的屋脊上,徐徐升起一个人影,接口道:“他是阁下要
等的人,总算将阁下引出来了。”  
  黑影大吃一惊,火速转身沉声问道:“尊驾贵姓大名?你认
识区区在下?”  
  人影叉腰而立,泰然道:“区区赵羽飞,袁通,他们怎么竟
然派你出来追人?你的武功有限得很,未免太冒险了?”  
  袁通欠身施礼道:“赵大侠午夜光临,有何见教?”  
  赵羽飞道:“在下要见雷大爷。”  
  袁通摇头道:“抱歉,大爷在秘室养病,病势不轻,已吩咐
下来,不接见任何人。赵大侠是知道这件事的,在下岂敢违
命?”  
  赵羽飞道:“袁总管,院子里布下的奇门遁甲阵,出于何人
之手?”  
  袁通惶然道:“什么奇门遁甲?院子里什么都没有,赵爷如
果不信,何不随在下前往瞧瞧?在下这就领路。”  
  赵羽飞心中冷笑,忖道:“这可恶的东西来软的了,妄想引
我入陷阱呢。”  
  他徐徐走近,笑道:“也许是在下看错了,这件事在下会查
出来的。袁总管,雷民兄妹可曾返家省父?”  
  袁通泰然道:“大少爷在西南投师学艺,近期不会返家,大
爷也没派人前往通知少爷返回。”  
  推得一干二净,而且理由充分。  
  赵羽飞不以为怪,问道:“托庇在黄叶寺中的雷芙蓉姑娘,
的确是失踪了,但在下已经发现她的下落。”  
  袁通欣然道:“赵大侠,家小姐现在何处?”  
  赵羽飞道:“在北固山,在下带你前往看着真假。袁总管,
你认得雷芙蓉姑娘吧?”  
  袁通道:“当然认得,在下是眼看小姐长大的。”  
  赵羽飞道:“阁下追随雷老爷子一、二十年,雷老爷子待你
不薄,你该替他尽一分心力吧?”  
  袁通呆了一呆,道:“雷老爷子待我恩重如山,我对雷府也
是忠心耿耿,天日可表。”  
  赵羽飞道:“那就好。雷姑娘可能有危险,黑道群雄皆已知
道她的隐身处,在下领作前往,把雷姑娘送至安全所在躲藏,阁
下可否立即动身?”  
  袁通迟疑半晌,嗫嚅道:“这个……这个……”  
  赵羽飞进一步相逼,冷笑道:“看来,袁总管是不愿替雷老
爷子分忧了。不错,阁下对雷府是忠心耿耿的,上次你夜探黄叶
寺,查探雷姑娘失踪的真象,就是替主人分忧的忠心表现。如果
今晚作不愿随在下前往,那你对雷府的忠诚,难免令人怀疑。”  
  袁通一咬牙,道:“好,在下即随赵大侠前往,但行前须下
去招呼下人一声,交代他们小心防范意外之事。”  
  袁通作势退走,即被赵羽飞伸手拦住了。  
  袁通惊骇地退了两步,有点儿不知所措。  
  赵羽飞已阻住去路,淡淡一笑道:“雷姑娘不在,不会有人
前来打扰。”  
  袁通大声道:“可是,刚才那位夜行人……”  
  蒲毒农出现在三丈外,接口道:“老夫是赵老弟的朋友,刚
才闯院内奇阵的人,正是老夫与赵老弟。”  
  袁通打一冷战,骇然道:“是……是你们?你……你
是……”  
  蒲毒农道:“是来察看雷府的戒备情形,试试袁总管对雷府
的忠诚程度。阁下,该走了吧?”  
  袁通侧移一步,将有所举动,心虚溢于言表,已看出大事不
妙。  
  蒲毒农哼了一声道:“阁下心虚了,任你舌底翻花,也掩不
住你卖主求荣的可耻罪行。”  
  袁通突然向下一伏,奋身急滚。  
  蒲毒农一声冷笑,一闪即至,举脚疾追。  
  同一瞬间,赵羽飞大喝一声,一掌拍出。  
  扑来的人影快速如电,剑芒即将接触蒲毒农的腿部。蒲毒农
如想踢中伏倒脱身滚逸的袁通,必将赔上一条腿,两败俱伤。  
  四方接触,变化快逾电光石火。  
  赵羽飞那一掌,是向扑来的人影劈出的。  
  剑距蒲毒农的腿不足半寸,突然后撤,有人惊叫:“哎……
呀……”  
  蒲毒农收腿急退,惊出一身冷汗。  
  人影与袁通几乎同时滚至檐前,向下一闪不见。  
  赵羽飞扶住了蒲毒农,急问:“前辈受伤了?这人好快的身
手。”  
  蒲毒农苦笑道:“千钧一发,好险。要不是你救应及时,我
这条腿算是完了,谢谢你,小老弟。”  
  赵羽飞放手叹口气道:“这人比文公柏高明得多,我一记金
佛手仅击伤他自己,可惜被他逃掉了。”  
  蒲毒农道:“是不是你所说的老师父?”  
  赵羽飞摇头道:“不,是一个年轻人。前辈认识天涯浪客乐
一申?”  
  蒲毒农道:“你是说陶森的师父?闻名而已,从未谋面。”  
  赵羽飞突然大声道:“哪边屋脊后面,躲着一个青袍人,很
可能是天涯浪客,他在等候机会出手偷袭呢。以乐一申的为人来
说,偷袭暗算是他的拿手本领。”  
  左手四五丈外屋脊后面,站起一个穿青袍的黑影,发出一阵
枭啼似的怪笑,笑完道:“小辈牙尖嘴利,竟会背后损人。”  
  赵羽飞哈哈大笑道:“阁下,区区说的话,你不是听得一清
二楚吗?本人先指出你的藏匿处,再公然大声说话,怎算得背后
损人?除非你不是天涯浪客乐一申。”  
  黑影逐步接近,傲然道:“老夫正是乐一申,你就是众所周
知的赵羽飞了。”  
  赵羽飞暗中戒备,笑道:“正是区区在下,令徒定然藏身在
雷府了,可否叫他出来说话?”  
  乐一申已接近至丈内,沉声道:“小徒不在雷府,老夫是偶
然经过此地的。哼,是你胁迫小徒订定明日之约?”  
  赵羽飞泰然道:“令徒胁迫赵某在先,在下是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而已。赵某是宽大的,虽说是迫他订约,但也救了
他一条命,按理他该感谢在下救命之恩。阎卜是不是想与赵某取
消令徒之约?你就不必枉费心机了。”  
  乐一申狞笑道:“如果你死了,约当然也不存在了,不错
吧?”  
  赵羽飞道:“不错,可借你杀不了我。”  
  乐一申伸手道:“你死不死立见分晓。”  
  声出掌到,拍向赵羽飞的前胸,力道山涌。  
  赵羽飞左掌一拂化把,右掌奇快地反击对方的左肩,贴身进
搏无所畏惧。  
  两人一照面间,各攻了十余招,出招化招捷逾电闪,似乎势
均力敌。  
  又攻了十余招,赵羽飞手上一紧,用上了迷踪三十六手,一
声闷响,他已欺身深入,一击便中,不轻不重地击中对方的右
胸。  
  乐一申飞退丈外,摇摇欲倒。  
  赵羽飞并未跟进,冷笑道:“你比令徒高明不了多少,令徒
被赵某三招击伤,你只比令徒多接了十余招而已。你天涯浪客到
处骗艺,出手阴狠毒辣,赵某已早有提防,不可能用突下杀手的
卑鄙手段得逞了。”  
  乐一申大不甘心,咬牙道:“老夫就用绝学让你开开眼
界。”  
  声落人到,左爪右指勇猛进招,左爪攻出,右指虚空连点三
指,指风罩住了赵羽飞胸间的期门、玄机、心坎三大要穴,气势
空前凌厉,鹰爪功夫罡指全用上了。  
  赵羽飞双掌连拂,爪指皆无法近身,蓦地大喝一声,右掌排
空而入,一掌按在乐一申的左胸上,真力骤吐,力道千钧,金佛
手无双绝学果然不凡。  
  乐一申大叫一声,摔倒在丈外,骨碌碌向下滚去。  
  下面暗影中闪出一个人影,恰好接住了跌下瓦面的乐一申,
向壁角一窜,如飞而遁。  
  赵羽飞向蒲毒农打手式,一闪不见。  
  蒲毒农向西走了,走时脚下故意发出踏屋瓦的声音,指出撤
走的去向。  
  雷府依然灯光全无,静悄悄如同鬼域。  
  久久,书房的窗缝中透出了一线灯光。  
  书房中一灯如豆,人的脸貌仅可依稀分辨。  
  身已古稀的乐一申仰躺在书案上,上衣已脱下,赤裸的上身
瘦骨鳞峋,右胸红肿掌痕清晰可辨,左胸泛青,但并未浮肿。  
  假雷远声姓骆的老人,站在案旁双掌不住揉动,正替乐一申
推拿活血,不时沾些药油助力。  
  除了两名健仆听候使唤之外,还有两个人。  
  陶森不住来回走动,显得六神无主。  
  袁通脸色苍白,余悸犹存,坐立不安。  
  骆老在掌心倒了一些药油,摇头道:“乐兄,幸亏未伤到心
坎,再低一寸,你的老命恐怕已保不住了。”  
  乐一申不住喘息,咬牙道:“我没料到那小子如此高明,兄
弟是栽到家了。”  
  骆老道:“连汪老的阵法也困不住他,可知那小辈确是不
凡,难怪主上一再叮咛,不可与他死拼。”  
  乐一申道:“骆老难道也收拾不了他?”  
  骆老不否认也不承认,道:“主上会收拾他的,那小辈不
死,祸患不止,他是个祸胎,不除去他,恐将影响大局。”  
  乐一申道:“骆老今后有何打算?”  
  骆老道:“兄弟已接到主上的谕帖,及早撤离镇江。”  
  乐一申道:“这里的事,如何善后?”  
  骆老眼中杀机怒确,冷笑道:“把地窖里的人杀了,一走了
之。”  
  乐一申道:“小徒入教的事,如何……”  
  骆老接口道:“镇江收取群雄的事,仅成功了一半,令徒的
表现不佳,仅差强人意而已。因此,这件事兄弟不好在主上面前
晋言,乐兄尚清忍耐一些时日。”  
  乐一申脸上有怒意,大声道:“骆兄,贵主上到底有何用
意?老实说,贵教的一些法主、香主,兄弟见过不少,具有真才
实学的人,不客气地说,比小徒武功了得的人并不多。我天涯浪
客在江湖,论武功论声望,皆可列入高手之林,贵主上如此忽
视,似乎说不过去吧?”  
  骆老苦笑道:“乐兄,并不是兄弟不尽力,而是本教吸收人
才,不是凭武功高下而决定的,而是以受考验的人成就如何,与
及对本教的忠诚程度而取舍,升迁也按资历而决定。令徒目前是
受考验期间,这件事是急不来的。”  
  乐一申挺身坐起,大概推拿已毕,一面穿衣一面盯着骆老冷
笑道:“看来,贵教要的是奴才而不是人才。要不是兄弟恰好赶
来碰上这场盛会,还不知小徒迄今仍未蒙贵教正式列入门墙呢,
罢了。”  
  验老变色问道:“乐兄弦外之音,令兄弟惶恐,乐兄有何打
算?  
  乐一申跳下地,冷笑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不
信我天涯浪客调教出来的得意门人,竟然没有人欢迎。我不信小
徒陶森这么没出息,会没有人收容。哼,兄弟带他回家,多练些
防身功夫,再叫他出来闯天下。”  
  验老脸色一变,沉声道:“乐兄,令徒已参予行动,知道本
教不少机密,你怎能带他走?”  
  乐一申沉下脸道:“如果小徒通不过贵教的考验,结果如
何?”  
  骆老庄严地沉声道:“乐兄是知道本教底细的,令徒必须通
过考验。”  
  吱呀两声,窗门被拉开了,穿了夜行衣戴了头罩的赵羽飞一
跃而入,笑道:“如果通不过,死路一条。”  
  他举步接近,目光落在陶森的脸上,又造:“陶兄,即使你
能通过,又能怎样?你一无功绩,二元资历,了不起入教做一名
教友或小香主,千辛万苦向上爬,多久才能飞黄腾达?陶兄,你
的梦该醒了。”  
  骆老吃了一惊,叱道:“住口。混帐东西,你是谁?你怎敢
在此胡说八道?真是不知死活了。”  
  赵羽飞拉掉头罩纳入怀中,冷笑道:“本人赵羽飞,你不要
说不认识我吧?你又是谁?我不信你是雷府的主人雷远声?”  
  骆老哼了一声道:“老夫正是雷远声,与令师于刚交情不
薄,算来该是你的长辈,你怎敢目无尊长,在此胡说八道?哼,
还不与我执子侄礼拜见?”  
  赵羽飞哈哈大笑道:“阁下,你露出马脚了。”  
  骆老冷然问道:“露什么马脚?无礼!”  
  赵羽飞道:“昼间在北固山,在下就向假雷民暗示,要他证
实身份,两个办法中,就有一件要他说出在下与雷府的渊源,他
根本说不出所以然来,你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骆老冷笑道:“老夫从未犯过错误。”  
  赵现飞大笑道:“雷老爷子与家师根本谈不上交情,他是在
下的同门师弟无意中所救的人,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派敝师弟
救雷老爷子的人正是家师。事后,雷老爷子当面答应家师,日后
如有所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你说,这是什么交情?在下该
不该向雷老爷子执子侄礼?”  
  他的目光,落在袁通身上,又道:“那天在下具帖登门拜
望,这位袁总管竟然挡驾。如果赵某真是雷老爷子的晚辈,雷老
爷子如有一口气在,也不会拒绝接见的,你说是不是?”  
  袁通脸无人色,期期艾文道:“大爷的……的确说他是与
交……交情深厚,与少林诸高僧皆……皆有往……往来……”  
  赵羽飞摇头道:“你们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硬着头皮睁
着眼睛死硬嘴说瞎话,真是可怜。”  
  骆老举手一挥,大喝道:“来人哪,把他拿下。”  
  赵羽飞仰天狂笑,笑完道:“阁下,不必发威了,你那些在
院子里布阵的狐群狗党,已早片刻从后门撤走了。厢房内睡觉的
十几个皆被蒲毒农全部毒死啦,目下,只剩下你们几个人,只有
你,是唯一不曾与赵某交过手的人,你不亲自出手,谁还会听你
的?”  
  书房门砰然而开,蒲毒农当门而立,将两具尸体向内一丢,
怪笑道:“这是外面的两位警哨,尸体快僵了。老夫的毒药天下
无双,他们死得毫无痛苦。”  
  赵羽飞向骆老招手,笑道:“你的六阳回天手火候不差,名
列宇内九大奇功之一,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陶森复原得那么快,
目下乐一申也在你的推拿下复原。来吧,你不会是无名小卒,通
报你的真名号,死也要死得光荣些,我赵羽飞先领教你的六阳回
天手绝学。”  
  蒲毒农接口道:“那些在院子里设奇门大阵的人,鬼精灵逃
得真快,如果晚走片刻,老夫的奇毒保证他们快活。目下书房外
面四周,皆布了奇毒,谁要是妄想逃走,出房一步必死无生,勿
谓老夫言之不预。”  
  赵羽飞踢开沉重的书案,道:“书房宽阔,正好动手。现
在,一切靠你们自己了。”  
  骆老嘿嘿狞笑,向陶森道:“陶森,这是你最后立功的机
会,还不快上?将这狂小辈毙了。”  
  陶森打一冷战,硬着头皮作势欺进。  
  赵羽飞瞥了陶森一眼,正色道:“陶兄,难道你还至死不
悟,仍然听任他摆布?”  
  乐一申脸色苍白,大声道:“陶森,退下。”  
  骆老大怒道:“乐兄,你忘了兄弟刚才救你的情谊了?”  
  乐一申向壁角退去,冷笑道:“骆兄,你忘了在下为谁而受
伤的了?”  
  骆老大声道:“乐兄,你知道后果吗?”  
  乐一申厉声道:“阁下刚才那番话,在下已经知道结果了。
不要吓唬我,我天涯浪客是不怕吓唬的。”  
  天涯浪客是个阴狠毒辣的人,也是见风转舵的能手,本来心
里就对骆老不满,目下情势恶劣,怎肯再受骆老的驱策?  
  他这人极端重视利害,见机脱身事外。  
  骆者仍不死心,沉声道:“本教弟子遍天下,目下又与势力
空前庞大的人合作,你师徒两人如果临危反叛,后果你自己去想
好了。”  
  乐一申冷笑道:“我天涯浪客逃避天下各门派的追杀,已有
不少漫长时日,依然活得好好地,多你们些乌合之众追杀,也算
不了什么大事。”  
  骆老知道绝无望,咬牙道:“姓乐的,日后……”  
  乐一申接口道:“姓骆的,你如果再说狠话,休怪乐某反脸
不认人,立即向你讨还公道,你信是不信?”  
  骆老切齿道:“好吧,你我之间,从现在起,情义断绝,恩
怨两消。”  
  乐一由向陶森招手道:“你过来,退至一旁,不再插手管他
们的事。”  
  陶森默默地退近,不理会骆老投送过来的凶狠目光。  
  袁通也是一个聪明人,惶然退至另一角落。  
  赵羽飞淡淡一笑道:“姓骆的,你已众叛亲离,别无指望
了。”  
  骆老举手一挥,两个健仆如受催眠,同时拔刀出鞘,一声沉
喝,分左右猛扑面上。  
  赵羽飞以奇快的手法掣刀在手,一声低叱,刀气山涌,但见
刀光一闪,人影倏止。  
  好快的刀法,刀发无情。  
  两健仆仰面便倒,扔掉刀捧腹哀号。  
  骆老心胆俱寒,张目四顾。  
  书房仅一门一窗,门有蒲毒农堵住,赵羽飞身后是窗,逃生
的路已绝。  
  蒲毒农武功有限,夺门而出该无困难。  
  但赵羽飞所立处,已近书房中心,夺门必将受到赵羽飞截
击,显然此路不通。  
  除非能击败赵羽飞,否则脱身无望。  
  面对可怕的强敌,老家伙胆怯了,沉声道:“赵羽飞,从今
而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赵羽飞道:“如果你肯合作招供,在下放你一条生路。”  
  骆老打一冷战,悚然道:“老夫如果泄露机密,同样性命难
保。”  
  赵羽飞冷笑道:“抱歉,在下不能对你太仁慈。”  
  骆老拔剑道:“老夫只有与你生死一拼了。”  
  剑出鞘冷电四射,剑气澈骨奇寒,强大的威势向外进发,无
形的杀气向赵羽飞迫去。  
  赵羽飞已立下门户,刀气以更强烈、更威猛的声势,向对方
无情地逼去。  
  他的刀势已控制了对方的举动,双方的压力不住增涨,任何
变动皆可触发石破天惊的致命一击。  
  骆老脸色苍白,剑气的威势渐弱,被赵羽飞的慑人气势所
迫,意志已发生动摇。  
  赵羽飞威风八面,迈进一步。  
  骆老退了一步,嗓音变了,道:“阁下,犯不着两败俱
伤。”  
  赵羽飞淡淡一笑,又迫进一步。  
  骆老忍不住了,被对方的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不得不
发动争取优势,大喝一声,抢制机先点出一剑,霎时风雷俱发,
潜劲源源而出,势如排山倒海。  
  赵羽飞也同一瞬间发招抢攻,铮一声崩开剑欺身切入,宝刀
如流光逸电乘虚削出。  
  骆老左拦右托,接了三刀,回敬了两剑。  
  两人各展所学,你来我往舍死忘生进招,用的全是凶狠的招
式,拼个你死我活。  
  片刻间,骆者便被迫至壁间死角。  
  赵羽飞加紧压迫,连攻五、六招,杀招如长江大海滚滚而
出,主宰了全局。  
  骆老勉强接了数招,最后终于手忙脚乱,一剑封出后,背部
触及墙壁,不由大吃一惊。  
  刀光一闪,锋尖无情地掠过骆老的右肩。  
  一声刀啸,赵羽飞打落了骆老的剑。  
  骆老右上臂血如泉涌,左手间不容发地掠过赵羽飞的右肋,
几乎得手。  
  赵羽飞并未继续挥刀,退后两步横刀而立,刀势已控制了骆
老,沉声道:“阁下,你愿不愿招供?”  
  只要骆老稍有异动,便将引发他凶猛无情的袭击,刀一出骆
老必无幸理,无形的迫人杀气已令骆老心胆俱寒,已完全失去抗
拒之力。  
  骆者威风全失,脸色灰白气喘如牛,贴在墙上移动困难,摆
脱不了刀势的控制,眼中涌起绝望的神色,强抑心头恐怖问道:
“你……你要知道些什么?”  
  赵羽飞的刀随时可以将骆老置于死地,气势依然凌厉,并不
因骆老的屈服而松懈,沉声问道:“雷老爷子现在何处?”  
  骆老完全崩溃了,道:“他一家老小囚在地窟,袁通知道地
窟的所在。”  
  赵羽飞再问道:“贵教何名?主上姓甚名谁、”  
  骆老打一冷战,迟迟不答。  
  赵羽飞迫进一步,厉声道:“说,在下不希望杀死你……”  
  蒲毒农突然大叫道:“小心身后……”  
  赵羽飞背后是窗,警觉地向下一伏。  
  三枚暗器掠背部上空而过,危机间不容发。  
  一声怒啸,赵羽飞回身飞跃而起,宝刀发如雷霆,划出一道
快速绝伦的慑人雷虹。  
  随暗器扑入的人,做梦也没料到他反应如此迅疾,跃入窗仅
三尺左右,双脚尚未沾地,百忙中举刀急架,但已晚了一刹那,
刀挥出电虹已经及体。  
  蒲毒农急叫道:“留活口……完了!”  
  刀光一闪即没,扑入的人腰断了一半,重重地摔倒,手脚不
住挣扎。  
  赵羽飞收刀转身,靠在墙上的骆老刚好倒下,三枚暗器全部
入体,已说不出话来了。  
  蒲毒农奔近,拖起骆老的上身,略一察看,苦笑道:“伤中
要害,神仙也救不了他。”  
  赵羽飞懊丧万分,道:“好不容易弄到一个重要的人质,却
不小心被他们下毒手灭了口,功亏一篑,可惜。”  
  蒲毒农道:“暗器是射你的,这家伙却做了枉死鬼。”  
  赵羽飞点头道:“是的,他们志在杀我,却把自己人打死
了。”  
  他的目光落在陶森身上,又道:“陶兄,抱歉,在下要在你
口中讨消息。”  
  陶森哼了一声道:“在下奉家师之命,投奔这死鬼骆天成,
除了知道他是某教的法主之外,便是听他的差遣办事,其他一无
所知,连教名也未弄清,骆天成口风紧得很,神秘万分。至于这
几天他差遣我办了些什么事,我告诉你好了。”  
  赵羽飞道:“我信任你,你说吧。”  
  陶森道:“第一是要我与文公柏合作,用毒逼你就范,这件
事我办成了。”  
  赵羽飞道:“他们准备要在下替你们办何要事?”  
  陶森道:“要你跑一趟无极岛,取回传说中的至宝地骨。”  
  赵羽飞追问道:“无极岛在何处?”  
  陶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听骆法主说,远在东海之外,
船已经准备妥当了。”  
  赵羽飞道:“文公柏要办的事又是什么?”  
  陶森道:“我也不知道,据他说只要你上了船,不怕你不受
他摆布。”  
  赵羽飞冷笑道:“你们的安排的确恶毒,我一上船,岂不要
远离国境永无返回之期了?”  
  陶森道:“他们正有此打算,可惜失败了。第二件事是跟踪
雷芙蓉,怪的是骆法主又不许我们动手袭击其他跟踪的人,不知
他有何用意?第三件事是要我胁迫杨家帮投降,这件事因你的介
入而失败了。”  
  赵羽飞道:“如此说来,你们是早已在镇江部署了。”  
  陶森道:“不错,在你出现镇江之前,骆老便带了不少高手
前来办事了,先出其不意占据了雷府,再派一位姑娘冒充雷芙
蓉,带了雷远声的亲笔函至黄叶寺避祸,以便进入太湖杨家帮的
心腹重地。”  
  陶森一挺胸膛,又道:“在下所知道的事,都说完了,在下
要与家师动身远走高飞,要杀我你就动手吧。”  
  师徒俩大踏步向书房门走去,不理会虎视眈眈的赵羽飞,也
不怕蒲毒农动手相阻。  
  蒲毒农冷笑道:“老夫不叫你们走,你们谁也走不了。”  
  乐一申哼了一声道:“蒲毒农,你还不配拦阻老夫。”  
  蒲毒农不以为什,笑道:“论武功,老夫甘拜下风,但阁下
有信心可以平安越过老夫布下的撒毒区?”  
  乐一申悚然止步,色厉内荏问道:“姓蒲的,不要欺人太
甚,你想怎样?”  
  赵羽飞向蒲毒农道:“前辈,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仅是被
愚弄的人,杀之不武。”  
  蒲毒农对赵羽飞甚是敬服,不再留难,指着窗口道:“赵老
弟的来路是安全的,跳窗走。”  
  师徒俩一跃出窗,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袁通难得好机会,向窗口飞纵逃命。  
  赵羽飞横截而出,手一伸,便扣住了袁通的右脚踝,信手一
扔,笑道:“你想逃命?这辈子休想。”  
  袁通摔倒在壁根下,跌了个晕头转向,狂叫道:“不要杀
我,我……我是被迫的。”  
  赵羽飞道:“你是雷府的人,如何处治你,那是雷老爷子的
事。快领路到地窖,走!”  
  破晓时分,赵羽飞最后独自返回三江镖局。  
  已牌左右,八名大汉在柯万成的率领下,气势汹汹进入三江
镖局。  
  迎接来客的人,是精明干练的谭山健,还有两位气概不凡的
中年人。  
  宽大的厅堂静悄悄,两名店伙计懒洋洋地张罗店务,与往昔
客人往来不绝的盛况完全不同。看光景,镇江这间最大的镖局,
真到了快要关门大吉的日薄崦嵫晚境了。  
  谭山健请客入厅,陪笑道:“在下谭山健,本局的镖师。请
问客官贵姓大名,光临敝局不知有何见教?”  
  柯万成用洪钟似的大嗓门道:“区区姓柯,柯万成,有事与
贵局李总镖师面商,并请赵羽飞大侠一晤。”  
  谭山健不动声色,笑道:“原来是柯兄,幸会幸会。柯兄来
得真不巧,李总镖师已和赵大侠到太湖去了。”  
  柯万成一怔,问道:“到太湖?昨天他还在。”  
  谭山健道:“今早走的。昨晚赵大侠办妥了雷府的事,接着
发现在本城兴风作浪的武林人,纷纷神秘离开了。赵大侠接到太
湖杨家帮杨帮主的手书,说是太湖发现不少神秘人物出没,要赵
大侠前往看看动静。”  
  柯万成道:“看来,柯某是晚来一步了。”  
  谭山健道:“柯兄确是来晚了,但不知柯兄为了何事。”  
  柯万成冷笑道:“在下要与赵羽飞决斗,谭兄最好派人去请
他返回镇江了断。”  
  谭山健道:“抱歉之至,赵大侠的行踪,在下无从得悉。”  
  柯万成冷笑道:“赵羽飞在贵局落脚,在下唯贵局是问。三
天后,在下再来讨回音,他不能把雷芙蓉带走而不交代明白。”  
  谭山健沉声道:“如果三天后仍无消息,阁下又如何?”  
  柯万成傲然道:“届时休怪柯某得罪,贵局将有飞来横
祸。”  
  一位中年人哼了一声,冷笑道:“姓柯的,在下等你来。”  
  柯万成颇感意外,怒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等我?”  
  中年人沉下脸道:“在下鲁均,镇江府一级巡检。这些天
来,镇江被你们这些歹徒闹得乌烟瘴气,杀人放火、掳人勒赎无
所不为,正要抓几个人来杀鸡警猴以做效尤。”  
  柯万成大怒,倏然离座,迫进两步沉声问道:“姓鲁的,你
敢威胁在下。”  
  鲁均原势不动,像是突然离座平飞而出,右手一抄,一把扣
住了柯万成的右手脉门,冷笑道:“凭你那练了三、五天的小天
罗大定真气,居然敢在本府撒野,未免太不知自量了。柯万成,
替鲁某带口信给化名为夏深的主子,叫他给我安份些小心些。”  
  柯万成大骇,想挣扎,但全身都软了,脉门被扣处,似乎被
一只火热的巨钳所咬实,不痛不麻,但像已失去知觉,手不像是
属于他的了。  
  想运功抗拒,可是真气无法汇聚,大事休矣。只惊得脸色泛
灰,成了待决之囚。  
  夏深二字入耳,柯万成更是心中发冷,骇然道:“你……你
说什么?”  
  鲁均哼了一声道:“说什么你心中明白,替在下把话带到就
是。”  
  柯万成咬牙道:“你要我带什么回信?”  
  鲁均放了扣住脉门的手,沉声道:“告诉他,你们从大河来
到江北,潜伏在徐扬一带鬼混,竟然不知足混到江南来,难道真
认为江南无人吗?近来有大批黑道亡命徒混迹本府,暗中招兵买
马图谋不轨,闹得太不像话。你们如果有罪证落在鲁某手中。
哼,警某如不将你们送上法场,就不配称江南第一名捕。”  
  柯万成硬着头皮道:“柯某必定将话带到。”  
  鲁均威风八面叱道:“那你还不带着党羽滚蛋?难道要人送
你不成?鲁某罗网已经布妥,希望你自爱些,不要进网入罗。”  
  柯万成威风尽失,带了八名爪牙狼狈而遁。  
  客人一走,另一位中年人苦笑道:“赵老弟,你这一着相当
冒险,八爪牙无一庸手,万一动起手来,岂不露出马脚?”  
  这人是蒲毒农假扮,摇摇头又道:“这姓柯的武功比陶森高
明得多,太过大意毫无反抗余地,可把他吓惨了。”  
  化装为鲁均的人是赵羽飞,取下假须惑然道:“柯万成对区
区甚有好感,为何突然改变态度,登门公然寻衅?其中必有可怕
的阴谋。”  
  蒲毒农道:“老弟怀疑他被陶森那些人收买了?”  
  赵羽飞沉吟片刻,道:“也许是文公柏的人,更可能是柳百
灵。我得走,跟踪他们相机行事,也许可查出内情来。”  
  柯万成带了八爪牙,垂头丧气狼狈而走,不久到了一座大
宅,进入厅堂。  
  厅堂中高坐着冷凤和一名花甲老人,两名侍女打扮的美艳少
女。  
  冷凤看出柯万成的神色不对,讶然问道:“柯爷,是否发生
了变故?”  
  柯万成脸红耳赤,愤然道:“大事不妙,情势控制不住。”  
  冷凤道:“有何不妙?败在赵羽飞……”  
  柯万成急急接口道:“与赵羽飞无关,而是官府已经插手
了。”  
  他将经过一一道出,又道:“姑娘请回报贵长上,在下也将
经过禀裴爷,官府已布下天罗地网,下一步行动姑娘请向裴爷明
示。”  
  冷凤眉心紧锁,显得忧心忡忡,道:“本姑娘即动身返报,
诸位暂且潜伏候命行动。”  
  她带了两待女,从后门匆匆溜走。  
  柯万成也向花甲老人道:“包老,此地不宜久留,早走为
上。”  
  花甲老人点头道:“不错,恐怕附近已有官府的眼线监视
了,可由邻宅的边门脱身,走。”  
  后门是一条小巷,右邻也有一条小巷。赵羽飞未料到对方撤
走得那么快,刚站在对街察看四周的形势,等绕至小巷察看,柯
万成一群人已悄然溜走了。  
  他等了一盏热茶时分,忍不住便上前叩门。  
  右邻是一家酱园,一名站在门外的店伙笑道:“客官,宅内
没有人,门是从里面上闩的,后门加了铁将军,不必叩门了。”  
  赵羽飞一怔,道:“后门该怎么走?人怎么不在家?”  
  店伙向右一指,笑道:“由那条巷子往里走,左折那条小
巷,就是这几家的后门。宅主人邓大爷,已在上月举家迁到南京
去了。”  
  赵羽飞苦笑一声,失望地离开,一面沿街返回三江镖局,一
面低头沉思。  
  柯万成态度的转变,到底为了何事?有关雷芙蓉宝藏的秘
密,凌晨已经由三江镖局传出,柯万成难道不曾听到消息?  
  该找他的人甚多,像骆法主那个神秘的教派、拜火教、文公
柏等等,最不该找他的是柯万成,而柯万成竟然找上了他,岂不
奇怪?  
  他到达镇江,替江南群雄带来了危机,目下雷府已经恢复宁
静,江南群雄的危机,也因为陶森师徒的出走而告解除,他该继
续追踪那艘怪船了。  
  他决定一旦得到有关怪船的消息,立即动身追踪。  
  关键人物文公柏的下落不明,也许真的随船走了,可能吗?
文公柏将他诱来镇江,就这样一走了之?  
  接近三江镖局,蒲毒农恰好匆匆外出,把手叫道:“小老
弟,快,带上兵刃。”  
  他急步走近,问道:“谭老师的眼线有消息传来,探出文公
柏的下落了,已领了石头先走一步看是否看错了人,咱们赶往行
事。”  
  两人扑奔城南,出南关沿小径到了运河旁。  
  前面,石头爬伏在一座小山坡顶端,向他们招手示意。一名
镖局的眼线,则躲在树后向山坡的那一边凝视。  
  两人急步上坡,在石头身旁伏下。  
  石头向下一指,道:“大爷,我看到了秦姑娘。”  
  坡下是一座建在藏密修林中的茅舍,由于屋前有一片菜畦,
因此居高临下,可看到茅屋柴门外的动静。  
  赵羽飞大喜道:“你真的看到了秦美姬?”  
  石头摸摸光头,抖动着招风耳,嗫嚅道:“也……也许是
孙……孙姑娘,反正两个都差不多,准是其中的一个。”  
  赵羽飞道:“人呢?还有谁?”  
  石头道:“在屋里,孙姑娘出来了两次,没看见其他的人出
入,但隐约可以听到人声。”  
  眼线接口道:“赵大侠,的确是文公柏,带了一个船夫,小
的是从河旁的小店发现他们,跟到此地来的。”  
  赵羽飞打量茅舍片刻,向蒲毒农道:“前辈,我们由前门进
去,行动要快。”  
  蒲毒农道:“屋后竹林浓密,脱身甚易。”  
  赵羽飞道:“石头在上面监视,发觉有人从后门逃走,可发
声招呼,他们走不了的。”  
  蒲毒农道:“这样吧,我先走一步,先用毒封锁后门,你再
从前门进去。”  
  赵羽飞道:“好,前辈一百数够了吗?”  
  蒲毒农向前爬行,道:“不够,两百数好了。”  
  赵羽飞道:“好,两百数……”  
  数至五十,蒲毒农已爬过坡下的茅草地。  
  数迄两百,已看不见蒲毒农。  
  赵羽飞拍拍石头的背,道:“小心监视,留意发声通知。”  
  他向下大踏步而走,不久便出现在茅舍前。  
  柴门紧闭,他上前叩门,叫道:“文公柏,千万不要从后门
逃走,那一带布下了可怕的剧毒,逃出去有死无生。屋四周布有
奇门阵,这是你最大的失策。”  
  没有人回答,像是空屋。  
  他用耳贴门倾听片刻,大声道:“文公柏,躲不住的,我知
道你在里面,你不会是坐在轮回椅上吧?怎不出来迎客?”  
  仍然没有动静,他正打算破门而入,屋角奔出蒲毒农,伸手
相阻急叫道:“不可鲁莽,屋内凶险。”  
  他收回手退了两步,问道:“人确在内,屋小不怕偷袭,有
何凶险?”  
  蒲毒农道:“屋内布有奇毒,进去恐怕就出不来了,我已检
查过后门,从门缝中嗅出了毒物。”  
  赵羽飞道:“这家伙的确善用毒物,前辈有解药吗?”  
  蒲毒农道:“天下的毒物,何止万千?各种奇毒性质各异,
没有独门的解药最好不要逞能冒险。”  
  赵羽飞道:“他们躲在里面不出来,相当棘手。”  
  蒲毒农哼了一声道:“老夫略施手段,屋内连老鼠都躲不
住,不然就不配称蒲毒农。”  
  赵羽飞笑道:“哦,前辈打算以毒攻毒?”  
  蒲毒农找来一段树枝,走近柴门道:“只要把门打破一个小
洞,老夫便可将化血毒丸弹人,毒一阵即化气扩散,片刻间里面
凡是有血之物,皆会血不归心等死。”  
  赵羽飞道:“前辈请稍退,破门之事晚辈代劳。”  
  柴门悄然而开,文公柏当门而立,笑道:“大名鼎鼎的赵大
侠,居然要效宵小所为破门入室,是否有失身份?”  
  赵羽飞呵呵大笑道:“阁下又何必浪费口舌,用身份约束区
区。阁下龟缩不出,赵某就名正言顺可以公然破门而入。”  
  文公柏冷笑道:“阁下是践约而来的?”  
  赵羽飞道:“不错,赵某是个重视信诺的人,你不来找我,
我只好来找你了。”  
  他瞥了屋内一眼,小厅堂内不见有人,又道:“欠约有如欠
债,不还清心中难免牵肠挂肚不自在。阁下,把陶森叫出来吧,
三方订约缺一不可,陶森是正主,他如果不在场,阁下,今天你
我之间,恐怕将是一番难了之局。”  
  文公柏脸色一变,道:“陶森不在此地,五天之后,在下当
借陶兄至三江镖局,与阁下了断。”  
  赵羽飞笑道:“抱歉,你作不了主,你与陶兄各有主张,彼
此避不见面互相推诿,长久拖下去,不是了局,有关践约的事,
看来今天仍然谈不成了。”  
  文公柏沉声道:“在下并未请你来,不谈你可以走。”  
  赵羽飞呵呵一笑,道:“不谈践约的事,那就了断你我之间
的私人恩怨是非,你不反对吧?”  
  文公柏心中狂跳,哼了一声道:“你我之间,没有什么私人
恩怨,而且在下忙着呢,想不奉陪。”  
  赵羽飞哈哈大笑,笑完道:“文兄,你这人未免太奇怪,你
口口声声以道义相指责,要在下守信践约,而你自己却无所不为
不受拘束,天下的便宜都被你占尽了。在杭州你一而再暗算我,
一而再率人向在下围攻,你我之间,生死对头的敌对情势,永远
不会更改,今天,任你舌底翻花,也阻止不了在下与你结算的情
势。”  
  文公柏本能地按住月牙刀的刀靶,又不敢拔出,沉声道:
“阁下,你想杀我毁约?你不怕天下人唾骂?”  
  赵羽飞脸一沉,冷笑道:“搬出江湖道义与武林戒律,皆可
证明赵某的行为至当,你那些歪理,连小孩都骗不住。阁下,你
的行径真不像个男人,快把你的人全叫出来,在下再给你一次围
攻的机会,不然你必须缴兵刃投降。阁下,赵某是个侠义英雄,
不会将投降的人置于死地,投降是你唯一的生路。”  
  蒲毒农嘿嘿冷笑道:“赵老弟,你把他看成大男人,那就大
错特错了。这厮整天在女人堆里鬼混,几个师妹都是美艳绝伦的
姑娘,耳濡目染,他怎能不变性。你看他那扭扭捏捏推推拉拉的
烂劲,哪有半点儿男人气概,恶心之至。”  
  文公柏气怒交加,火冒三千丈,怒叱道:“住四,蒲毒农,
你是什么东西。有种你与在下见个真章,在下要在三招之内,要
你溅血刀下命丧当场。”  
  赵羽飞冷笑道:“阁下,你我的帐未了,你不配再向任何人
叫阵,在下可要动手了。”  
  蒲毒农火上加油,大声道:“赵老弟,自古英雄无不好色,
与他交手,千万小心他的媚功。”  
  文公柏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纵向蒲毒农。  
  文公柏的武功,与陶森相去不远。而蒲毒农比起查三姑娘、
铁冠老道、厉英三个人,彼此相较在伯仲之间。陶森以一比三,
仍可击败查三姑娘的三人联手,可知真才实学,要比蒲毒农高出
甚多,只不过蒲毒农的毒相当可怕而已。”  
  赵羽飞当然不许文公柏袭击蒲毒农,截住劈出一掌沉喝道:
“阁下休想如意。”  
  这一掌极为快速辛辣,恰好阻住去向,文公柏如想强行攻击
蒲毒农,必须冒被一掌末实之险。  
  文公柏知道利害,及时收势大喝一声,伸手拔刀,想乘机用
兵刃偷袭。  
  可惜横差一着,缚手缚脚,赵羽飞不等掌势使完,右手已掣
宝刀亮招,森森刀气已然发出。  
  文公柏月牙刀出鞘一半,僵住了,脸色泛灰。  
  赵羽飞已完成出招准备,刀势已将文公柏控制住,随时可将
刀挥出,把文公柏罩在刀势内。  
  蒲毒农抚须冷笑道:“拔出刀来呀,这是阁下唯一的机
会。”  
  文公柏恨死了蒲毒农,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文公柏所立处,距门约有三、四步,赵羽飞身右侧对
着正大开的柴门。  
  门内人影一闪,船夫打扮的大汉,悄然挺刀扑出,刀光似
电,猛扑门外的赵羽飞。  
  赵羽飞懒得理会,宝刀信手向右挥出,目光仍然盯紧文公
柏,强大的气势仍然落在文公柏身上。  
  大汉刀势未落,握刀的右手齐腕而折,刀随手拿下坠,一声
惨叫,身子仍然向前冲去。  
  赵羽飞宝刀一顺,信手反拂,刀背拍在大汉的左肩,大汉横
摔出文外,跌在地下哀号不止。  
  文公柏总算抓住拔刀的机会了,一声刀啸,月牙刀完全出
鞘。  
  赵羽飞宝刀一闪,人刀俱进,叱道:“丢刀,在下不想要你
死。”  
  文公柏胆裂魂飞,像是麻木了。  
  赵羽飞的刀尖,顶在文公柏的咽喉上,只要轻轻往前一送,
刀尖必可贯喉而入。  
  文公柏刚拔出鞘的月牙刀身,位于赵羽飞伸出的宝刀左下
方,想出刀拼个两败俱伤也势不可能。  
  蒲毒农向门内招手,叫道:“屋内那位姑娘,为何不同时冲
出?出来吧!”  
  门内站着秦美姬,脸色苍白气色甚差,似是大病刚愈,而且
病了一段时日。  
  文公柏一咬牙,不丢刀沉声道:“赵羽飞,你敢杀我?”  
  赵羽飞道:“如果你拒绝听命,大概会的。”  
  文公柏道:“在下观察你已有不少时日,以你的为人来说,
你不至于下毒手杀我。”  
  赵羽飞瞥了门内的秦美姬一眼,心中电转。  
  秦美姬神色凄然,楚楚动人,似已看出处境凶险,绝望的神
色涌上脸面。  
  赵羽飞淡淡一笑道:“文公柏,你似乎颇为自信呢,你认为
在下不敢杀。你?凭什么你有这大胆的念头?”  
  文公柏傲然道:“凭在下有你迫切需要的消息,这消息关
乎……”  
  赵羽飞宝刀一伸,刀尖无情地贯入文公柏的咽喉,收刀疾退
数步,迎门则立,而对惊怖万状的秦美姬,一字一吐沉声问:
“秦姑娘,你是否也料定在下不敢杀你?”  
  文公柏仰面倒地,手脚猛烈地作垂死的挣扎。  
  秦美姬惊的血都快凝住了,脸无人色惶然道:“妾……妾身
不……不敢。”  
  赵羽飞冷笑道:“你总算不愚蠢。我能毫不迟疑地将你推入
轮回椅,当然会毫不迟疑地杀死你。我已经饶了你一次,不会有
第二次了,除非你能招供。”  
  秦美姬打一冷战,惊怖地问道:“你……你要问……问什
么?我……我所知有限。”  
  赵羽飞道:“有限并不是没有,把你所知道的招出来便可。
说,你们是不是水仙宫的人?”  
  秦美姬道:“不……不是的。”  
  赵羽飞问道:“上次文公柏带你去找你们的老师父,解救你
所中的轮回椅奇毒,你已经复原,当然已见过老师父了,老师父
是什么人?”  
  秦美姬猛地一震,脸上恐惧的神色更深,惶然道:“他……
他是家师,姓……姓汪。”  
  赵羽飞并不感到意外,问道:“老师父躲在船上?是不是泊
在京口渡,昨天驶离的一艘?”  
  秦美姬道:“正是,他要我们到应天府候命。”  
  赵羽飞道:“你们为何不一起走?”  
  秦美姬道:“上次你在四姐面前,嫁祸我和文二哥,师父不
再信任我们,要我们多留数日再动身。”  
  赵羽飞冷笑道:“原来如此,想不到在下的离间妙计居然有
了收获。刚才文公柏说有我迫切需要的消息,你得说出来听。”  
  秦美姬道:“我不知道,只知文二哥前天应大哥之命,返回
时欣然色喜,说已有制你死命的办法了。我曾经问过他,他警告
我不许多问。你杀了他,只有找大师兄才知详情了。”  
  赵羽飞懊丧不已,后悔不迭,本以为秦美姬该知道文公柏所
知的消息,真不该杀了文公柏以威胁秦美姬吐实。  
  后海已来不及了,他继续问道:“你们的大师兄姓甚名谁?
现在何处?”  
  秦美班道:“姓华名斌,他出没如神龙,行踪如谜,神出鬼
没,极少与我们同行,事实上我们几个师兄妹,对他十分畏惧,
谁也不知道他的底细,他比师父还要神秘,师父有时好像还要听
他的。”  
  赵羽飞道:“在下隐居灵隐寺,你们是怎样打听出来的?”  
  秦美姬道:“我不知道,连二哥也只是奉命行事,至于二哥
是受何人差遣,我毫无所知,很可能是受大师兄之命,也可能是
老师父所差,谁也不敢问。”  
  赵羽飞问道:“你们其他的人呢?还有那位相貌与你相同的
孙玉如,目下怎样了?”  
  秦美姬道:“皆随师父的船走了。”  
  赵羽飞又问道:“你那位叫华斌的大师兄也走了?”  
  秦美姬摇头道:“不知道,昨天好像听二哥说,他与一个极
美的女郎,在北固山现过踪。”  
  问不出多少头绪,赵羽飞颇感失望,最后道:“那华斌的相
貌说来听听,也许我见过这个人。”  
  秦美姬道:“他身材高大,玉面朱唇相貌堂堂,年约二十四
五,喜爱书生打扮,喜怒无常,我只知道这些。”  
  赵羽飞向后退,向蒲毒农打手式,两人飞掠而走。  
  秦美姬先是一怔,最后匆匆入内,带了一只小包裹,出门急
急逃离茅舍。  
  赵羽飞与蒲毒农回到石头的藏身处,蒲毒农道:“赵老弟,
你认为小女人的口供,有多少可信?”  
  赵羽飞道:“半真半假,有一半可信。”  
  蒲毒农道:“哪一半可信?”  
  赵羽飞笑道:“有关她大师兄的事。她久处大师兄的严厉控
制下,恐惧过深即生怨恨,在我的威迫下,不自觉地透露出心中
恨念,她的神色瞒不了我。”  
  蒲毒农道:“老弟思路精密,条理分明,分析十分合理。其
他的话,为何不可信?”  
  赵羽飞道:“我们应付的敌人,不但组织严密,而且人才济
济,计划周详,相信所有的人,事先皆曾受到严格的训练,在被
擒时该招出那些口供以防意外。”  
  他低头沉思片刻,又道:“口供中有真有假,可诱使问口供
的人上当。她说老师父走了,前辈认为如何?”  
  蒲毒农道:“依老弟之见,在何处可将老师父诱出?”  
  赵羽飞语气十分肯定,道:“不必诱,他自己会来,除非晚
辈料错了。”  
  蒲毒农道:“老弟似乎甚有把握,在何处?”  
  赵羽飞道:“前辈记得陶森的口供吗?”  
  蒲毒农一愣,讶道:“记得什么?怎会与陶林有关?”  
  赵羽飞道:“在晚辈到达镇江之前,骆法主已先带了人到达
镇江布置了。晚辈到达后,陶森为何要与文公柏合作?他两人合
作是合作了,但貌合神离各怀机心,定然是双方的主事人,事先
并未取得协调,也没料到我的行动不受他们控制。最近的情势估
计,他们的主事人终于被我迫得出面合作,全力来对付我,他们
胁迫杨家帮投降的阴谋,是不会半途而废的,因为控制了杨家
帮,就可以控制江南群雄。既然他们真正合作了,最可靠的隐身
处该是雷府。”  
  蒲毒农摇头道:“占据雷府的事已经失败了,他们还敢
去?”  
  赵羽飞道:“他们就希望我们有此想法,只要控制了雷老爷
子的家小,就不怕雷老爷子不就范。上次他们袭击时,雷老爷子
不幸受了重伤,所以他们只好派骆法主假扮雷老爷子出面,埋下
了失败的伏线。这次他们全力以赴,雷老爷子绝难侥幸。”  
  蒲毒农不住点头,问道:“老弟又有何打算?”  
  赵羽飞道:“已摸清文公柏与陶森的企图,主动已控制在我
手中,秦美姬的口供,更坚定了我的信心。前辈可在此地化装易
容,带石头到龙冈大院附近亮相,故意潜伏监视龙冈大院,尽量
避免与人接触,以免被人看出破绽。”  
  蒲毒农笑道:“我扮你已不是第一次,再扮一次又何妨。”  
  赵羽飞道:“天一黑,前辈务必与石头摆脱监视的眼线,赶
回雷府见面,晚辈还得借重前辈的鼎力,以竟全功。”  
  蒲毒农笑道:“放心啦,误不了事。”  
  赵羽飞神色肃穆,手抚刀鞘,杀气出现在眉梢眼角,道:
“这将是决定性的一战,隐身幕后的人势必登场,希望我的估计
正确,不然江南武林同道今后将永无宁日,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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