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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不速之客
     
    束子凯翻了一个身,觉得身子无比的困倦!
    他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盏昏暗的灯光,耳边可以清晰的听见外面淙淙的流水之声,
似乎也感觉到自己是睡在一张冰硬的床板之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
    想着,他猛然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鼻端立刻接触到一股清冷冷的夜风,敢情天已经
黑了。
    经过冷风一吹,他似乎已经醒了很多,慢慢的,他也记起了是怎么一回子事了。
    “可是,我怎么又会到了这里,莫非那女人已经……”
    这么一想,他不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慌不迭的跃身下地,目光所触,四周是青色
的石壁,一只三脚的小香炉之内,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石壁上,悬着一具极为古雅的筝。
    束子凯蓦然想到了他的那匹马,正要夺门而出,一个略嫌嘶哑的声音,似乎憋着气
道:“小伙子,沉着气!”
    束子凯吃了一惊,他还不知道,这间室内,另外还有一个人!
    当下急忙转过身来,果然他看见了一个人!
    就在墙角,有一个大蒲团,蒲团之上,骑马单裆的站着一个矮小大头的老人。
    这老人乱发如云,正中头顶,似乎挽有一个道髻,上身穿着一件麻制的上衣,下身
却穿着一种细草编成的短裤,裤边都毛破了,露出了一双其瘦如柴,其上满生黑毛的瘦
腿!
    这老人似乎正在练一种功夫,他两只手盘在胸前,正在滚动着一枚西瓜般大小的铁
球。
    那枚铁球或许因为他长年抚弄的缘故,已经变得黑光闪闪,光可鉴人!
    老人头上身上,都已见了汗,可是他仍然不停手的在盘弄着。
    束子凯不由皱了一下眉道:“老人家,你……我怎会来到这里?”
    这老人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道:“贫道为了救你,险些毁了我几十年
的道基,已然吃了大亏了!”
    束子凯更是不解,惊道:“你可以说清楚一点么?”
    老道人鼻中哼了一声,他手上本是在玩弄着大铁球的,这时突然嘿了一声!
    就见他两只手向上一推,那枚大铁球霍地飞了出去。束子凯心中方自惊愕,却见那
大铁球起势虽猛,落势却是极其缓慢,飘飘然,就像是一枚纸球似的,落在了一个石格
之内。
    看起来,那大铁球就好像是为人轻轻托住了放下来一般!
    这一手功夫,束子凯不由深为折服!
    他本人也是内家高手,这种以气拱托的功夫,名叫“千手拱壁”,是一种极难练的
功夫。
    想不到这荒山野地,竟然有如此奇人。
    当下,他抱拳道:“道长这一手‘千手拱壁’的功夫,实在是令人折服,在下失敬
了!”
    道人不由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我一见到你,
就知道你来历不凡,果然是不错的了!”
    说着步下了蒲团,一面坐了下来,一面冷笑道:“莫怪那妮子会看上了你!”
    束子凯忽然想起前情,“啊”了一声,面色微微发红道:“道长说的那女子,可是
舒修文……姑娘?”
    道人望着他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小寒山二女之一的玉鹰舒修文。”
    叹息了一声,又道:“只是,此时的玉鹰和当年的玉鹰,却是有雪泥之别,我真为
这孩子可惜!”
    束子凯怔了一怔,回忆着道:“我只记得她用一块红色的帕子……”
    道人摇了一下手,道:“那是‘冷香雾’,是春心公子戚文君的玩意,若非是贫道
适时救你,你此刻只怕已不可收拾!”
    束子凯不由脸色大红,痴痴的道:“真想不到,她竟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道人冷冷的道:“可是,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她救你,那桃花毒瘴的解
药,倒是难寻得很,只怕你这一命,早已不在了!”
    束子凯愧然的点了点头,道:“这一点,我永生不会忘记!”
    这矮老道喟然长叹了一声,道:“这笔账,你们怎么个了法啊!”
    束子凯向道人深深一拜道:“道长保全在下性命名誉,恩同再造,请受后辈一礼。”
    果然深深的拜了下去,这老道倒也不避不让,实实地受了他一个礼,柬子凯拜罢恭
敬的问道:“尚未请教前辈的大名?在哪一处道观修仙?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道人一笑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说着站起来,向前踱了一步,道:“贫道赤云子,原是在天台山的白云观修真,只
为躲避一个厉害的仇家,才来到此地,在此青城结蓬已有十数年了!”
    束子凯闻言点了点头,赤云子一笑道:“少年,你姓甚名谁?来到这青城山,只怕
并非是偶然的吧?”
    柬子凯叹了一声道:“后辈姓束名子凯,来青城是为查访一个人的下落,只是苦寻
了一日,竟是不见踪影!”
    赤云子一笑道:“少年人,你不要急,你要找的人,我知道在哪里,等过两天我带
你去!”
    束子凯吃了一惊,微微苦笑道:“我要找的人,道长你怎会知道?”
    道人嘿嘿一笑,在脸上摸了一把,道:“大家的心意都是一样的,你想要的,也就
是我想要的,小伙子,我且问你,你要找的那个人,可是一个妇人?一个厉害的妇人?”
    束子凯不由退后了一步,道:“这个……你……”
    道人哈哈一笑道:“其实这已经不能算是秘密了,江湖上已经有不少的人知道了这
件事,也有不少人到青城山来过,可是……”
    束子凯不由急迫的问:“可是怎么样?”
    道人冷冷一笑,道:“就从来没有一个人成功过!小伙子,你也是白来一趟,最后
也定是铩羽而归!”
    束子凯呆了一呆,道:“道长,你说的是谁?”
    赤云子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冷冷笑道:“风火道人的第八小妾,阴素裳。”
    束子凯不由面色一红,赤云子哈哈一笑道:“是也不是?”
    束子凯知道瞒他不过,只得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道长,你也在找她么?”
    赤云子鼻中哼了一声,道:“我早已找到了她,我只是在等机会……”
    说到此,向着束子凯瞟了一眼,一笑道:“可能我们是找同一样东西!”
    束子凯心中惊震,但表面上却不显露出来,他淡淡一笑,道:“道长所指又是何物?”
    赤云子嘻嘻一笑,道:“我们还是心照不宣的好!不过,小伙子,你倒是错过了一
个机会!”
    束子凯翻了一下眼皮,不明其故,赤云子冷笑道:“你可知那阴素裳的情形么?”
    束子凯又摇了摇头,道人笑道:“小伙子,不瞒你说,那阴素裳正是玉鹰舒修文的
结拜姐妹,二人同住在一起,当初你如果结交了舒修文,倒不愁见不着那阴素裳了!”
    束于凯更是大吃了一惊,道:“这是真的,她又怎会同阴素裳搅在了一块?”
    道人嘻嘻笑道:“这就不清楚了,小伙子,现在你先在我这里住下,过几天,我就
带你去,我们来一个君子协定如何?”
    他一面说着,一双瞳子,却在对方身上转着,可以想象出这个矮道人,是一个相当
工于心计的人。
    听了他这几句话,束子凯心内不由动了一下,冷然道:“什么君子协定?”
    赤云子嘿嘿一笑道:“我在此鹄守那阴素裳已有数年,对她的行动、根底,了若指
掌,即使她的住室内外,也是清楚得很,你却是什么也不知道!”
    束子凯道:“既如此,你为何还不下手,取你所要的东西?”
    道人闻言面色一红,鼻中哼了一声,道:“正因为有困难,所以我才要跟你谈这个
协定,你可愿意听下去?”
    束子凯点了点头,道人冷冷一笑道:“你说得不错,我本来是可以早把东西取到手
中的,只是……”
    说着低头紧紧咬了一下牙,道:“你应该知道,我们修道人,最忌讳的是什么!那
阴素裳所练的功夫,也正是我们道家最大的克星……”
    束子凯一怔道:“这么说,那玉鹰莫非也是……”
    道人点了点头道:“不错,她现在与阴素裳及春心公子为伍,中毒已深,我方才说
过,今天的玉鹰已非昔日可比了!”
    说到此,抬头看了柬子凯一眼又道:“我还没有说完呢,小伙子,我可以供给你有
关那阴素裳的一切消息,以及她的起居作息时间,然后由你待机下手,也许你能够除去
她,取得你所要的东西!”
    束子凯一怔,冷冷一笑道:“这么说,道长,你岂不是要落空了?”
    赤云子一笑道:“不然,东西到手之后,你先要借我一个时期,以半年为限,至时
我必定双手奉上,你以为如何?”
    束子凯摇头微笑道:“这事情行不通的!”
    道人面色一沉,冷然道:“我为你受了伤,救了你一条性命,莫非你连这一点牺牲
也不愿意么?”
    束子凯略一思忖,站起身来,叹息了一声,道:“好吧,只是,我们何时下手呢?”
    赤云子见他竟然答应下来,不由甚为高兴,当时点了点头道:“此事不忙,我还要
看一看你的武功如何,要知道那阴素裳非比等闲,玉鹰舒修文也不是她的对手呢!”
    束子凯冷冷一笑道:“方才我是无心,才会被那舒修文迷倒,否则,她是不会得手
的!”
    道人一拍手道:“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这事情你却是急不得,尤其是她二人背
后,还有一个厉害的戚文君!”
    戚文君这个人束子凯是久仰了,当下冷笑了一声,道:“此人在江湖上声名狼藉,
却不曾想到,竟然也来了青城山,我倒要见识他一下!”
    赤云子冷笑了一声,道:“他三人此刻朋比为奸,正在从事创立‘彩虹会’,预备
广招弟子,一旦此会创成,江湖势将大乱了,不过小伙子,我们志在取物,不在树敌,
你却要小心了!”
    说到此,他忽然沉静了一下,道:“小伙子,当今江湖上盛传有一个叫‘红灯盗’
的年轻人,你可曾听说过?”
    束子凯道:“此人我是久仰大名了,听说此人武技独树一帜,高不可测,道长忽然
问起这个人又为了什么?”
    赤云道人鼻中哼了一声道:“这个人你有他的下落没有?”
    束子凯摇了摇头道:“自从他大闹天下,劫狱杀差,已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后
来又听人说,在浣花溪他结识了一竿老人,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赤云道人点了点头道:“这就不错了,这个人,我们必须要找到才行!”
    束子凯想问个明白,道人却又把话岔了开去,他内心不由微微一怔,暗忖道:“那
阴素裳拥有风火道人一十四张图谱,倒无足贵,最重要的是‘白牛堡’的一张地图,有
了那张地图之后,最后一步,就该是那枚‘两相环’了!”
    想着,他不禁眸子一亮,微笑道:“其实,两相环在红灯盗手中,已是天下尽知的
事了,你又何必不说!”
    赤云道人一怔,微觉失望的道:“这么说,你也知道了!”
    束子凯冷笑了一声道:“道长,你莫非还想从红灯盗手中,把那两相环取过来不成?”
    赤云子冷笑了一声,道:“这是以后的事了,谁知道呢!”
    说罢站起身来,走过去把灯拨亮了一些,灯光照映着这间石室,照映着这个丑陋的
道人,只见他大头刺发,凸目如珠,由外貌上看来,此人是可怕极了。
    束子凯危难之中,幸得此人援手,保全了自己一世英名,就此而论,他对这赤云道
人是不胜感激的,可是赤云道人并不能因此就算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因为世上一切
的事,事先都是无法估计的!
    在灯火之下,柬子凯想到这些,他不时的翻着眸子,向赤云道人打量着。
    赤云道人看了一下窗外,用手向一边指了一下道:“天不早了,老弟,你也该睡了!”
    说着他就走向那个大蒲团坐了下来,双目垂帘,不再言语。
    束子凯一日疲劳,也有些倦了,当时就倒身床上,他脑子里很乱,东想,西想,不
一刻也就入睡了。
    第二天,他的精力显然是恢复了。
    这个大头道人赤云子,却是一意的在练一种功力——滚弄那只大铁球。
    束子凯自是不知道他因走漏了元炁,正以本身内家真火,重新生炉,推动那只铁球,
乃是为了促进他体内的热力之故!
    这种情形束子凯看了很不耐烦,他本来可以作别而去的,只是已和赤云子有了那个
约定,不便反悔。
    山居无聊,吃山芋、首乌,饮冰冷的泉水,束子凯困闷了一天。
    他有好几次,都想去找赤云子谈谈,可是这个道人,竟是整天不发一语,只是苦苦
的运动那个铁球。
    晚饭后,束子凯步出室外。
    青城山上红雾弥漫,白云来去,立在峰头上,山风猎猎的吹动着他那袭薄衫,有些
“高处不胜寒”之感!
    忽然,他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也看见他了。
    那是一个长发披肩的老人,乍然看去那样子就像是一个女人,只是哪里会有如此丑
陋的女人!
    他那披肩的长发,其白似雪,在夕阳下闪闪发光,那张脸,看过去就好像是一个未
曾剥了皮的荔枝一样,红得可怕,皮肉都好似翻过来一样。
    这个人周身上下,看起来几乎没有四两肉,他虽然穿着一件雪白的绸子衣服,却好
像那件衣服是挂在一个衣架上那么的空虚单薄。
    束子凯暗暗吃了一惊,不由自主由崖上飘身而下。
    他轻功超人,落地无声。
    那老人一只手上原本拿着一个草帽,这时见状拿起来遮住眼前直射的阳光,向束子
凯点了点头道:“年轻人,功夫不错!”
    束子凯近看这老人,一双细小的眸子,几乎全都陷在了目眶之内,闪闪放射着精芒。
他不由又吃了一惊,当下立定了脚步,抱拳道:“这位老丈请了!”
    那老人嘻嘻一笑,由石头上站了起来道:“老丈我是来自关中,是专为游赏青城来
的,不想走到这里,竟然会迷了路!”
    束子凯点了点头道:“老人家,你要下山是么?”
    老人含笑点头,面上的肉都叠在了一起,他咳了一声道:“小友,我还要向你打听
一个人,你可知道么?”
    束子凯皱了一下眉道:“你要问的是哪一个?”
    白衣老人桀桀一笑道:“小友,有一个姓舒的姑娘,住在此山,你可知道她的住处
么?”
    束子凯闻言又是一惊,道:“你说的可是那位玉鹰姑娘么?”
    老人立时面色大喜,点头道:“不错,正是她,小友,你可知她住在何处么?”
    束子凯打量了他一眼道:“我不太清楚,你是她的什么人?”
    老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然笑道:“我是她的一个堂伯,你知道该由哪条路去找
她么?”
    束子凯正要答话,忽闻得身后赤云道长笑道:“束老弟,有客来访了么?”
    束子凯闻言忙自转身,却见赤云道长正由崖上走下来,忙道:“道长,你来得正好,
这位老丈……”
    说着又转回身子,不由怔了一下道:“咦……人呢?”
    赤云道人已来到了近前,鼻中应了一声道:“朋友来访,何故躲躲藏藏,岂不令人
失望了!”
    可是他的话说完了,并没有一点反应,束子凯皱了一下眉道:“这人好快的身法!”
    赤云道人暗中使了一个眼色,道:“既如此,我们就回去吧!”
    说着,他猛然身形一伏,双手向地上一按,倏地一个转身,抡掌发出极大的两股内
力,直向附近一株大树扑去。
    掌风过处,枝飞叶扬,只听得“喀喳”一声大响,那棵大树的上半截,竟为他的掌
力震得完全断落了下来。
    只是树身倒下,却不曾看见一个人影。
    赤云道人脸色不由一红,束子凯怔道:“他已经走了,道长何必如此!”
    赤云道长尚未说话,忽听得身旁不远的一座大石之后,传出了一声哑笑道:“道人,
你这是何苦?”
    二人不由大吃一惊,赤云道人足一点,蓦地腾身而起,一掌向石后打去。
    一声长笑,紧跟着,一条疾劲的白影,由石后窜了起来。
    赤云道人那么快的身手,依然是连这人的衣角也没有挨着。
    眼看着那条白影,如同星丸跳掷似的,一路倏起倏落的直向岭下驰去!
    以束子凯和赤云道人的目力,竟看不出他使的是何种身法!
    赤云道人赶上了一步,大吼道:“相好的,打!”
    这“打”字一出口,就见他手腕子猛地一抖,自掌心内“嗖”地一声,飞出了一支
“蛇头白羽箭”,只一闪,已到了那白衣老人身后。
    那白衣老人狂笑了一声道:“谢了!”
    他那飞驰着的身子,并未停下来,只是整个的身子,如同风车似的一个疾转,雪白
的衫袖只微微的一拂,已把那支蛇头白羽箭,震向了一边。
    紧跟着,这个怪异陌生老人,发出了儿啼似的一声怪笑,身形再转,有如云端白鸥,
只几闪几纵,已没了踪影。
    束子凯不由喃喃的道:“这人好快的身法!”
    赤云道人这时面色通红,双手紧紧扭在一起,半天才叹了一声,道:“太快了,想
不到此人竟有如此身手,太令人惊异了!”
    束子凯奇怪的道:“道长莫非认识这个人么?”
    赤云道人喟然一叹道:“我虽不识此人,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只怕他不会就此
罢手!”说着双眉紧皱,一脸忧虑之色。
    束子凯不由摇了摇头道:“我看并不尽然,这人并不是来找道长你的,他是在问那
个玉鹰的下落。”
    赤云子惊道:“真的?他说些什么?”
    束子凯就把方才白衣老人所说的话说了一遍,赤云子听了之后,冷冷一笑道:“这
就不错了,束老弟,看来,他们要提前动手了,我们必须抢先出手,迟了只怕东西就到
不了手了!”
    束子凯不由心中也吃了一惊,赤云子咬了一下牙,道:“事不宜迟,今夜我们就动
手,方才来的那个老人,必非善与之辈。”
    说着眉头深皱,转向束子凯道:“这人长相如何,你可曾看清楚了?”
    束子凯就把那白衣老人的形象,详细说了一遍,赤云子低头沉思了片刻。
    当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却带出一种恐惧之色,呐呐的道:“照你这么说,我
倒想起了一个人,如果是此人来到的话,你我万难与其一争短长!”
    这几句话,使得束子凯也不由怔了一下,道:“道长以为他是何人?”
    赤云道人鼻中哼了一声,道:“你也许年岁尚轻,这件事你不知道,你可知道在数
十年前,为天残老人管青衣所制服的一名巨盗,姓莫名环,人称‘鬼见愁’的人么?”
    束子凯不由“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道:“道长所说的这个人,听先师说过,似乎
已经死了,怎会在此出现,太不可能了!”
    赤云子摇头苦笑道:“你哪里知道,这鬼见愁莫环并没有死,近闻传言,此人已二
度出世了!”
    束子凯剑眉微轩,道:“此人如果仍在人世,只怕年在百龄以上了,道长何以见得
方才那老人就是他呢!”
    赤云子自从方才失手于白衣老人之后,似乎已减了豪气,显得很是沮丧。
    闻言,他冷冷一笑道:“你方才所说,正与传说中的莫环相似,再者别的人,也不
会有此功力,这人为管青衣关闭在绝谷石壁间,有数十年之久,二次出世,其功力只怕
当今再无一人能抵挡的了!”
    束子凯闻言冷笑道:“道长也太多虑了,你我既和他无冤无仇,他怎会一再找我们
麻烦?我们不去招惹他也就是了!”
    赤云子叹了一声道:“莫非你还不明白,他也是为阴素裳而来么?”
    束子凯剑眉一扬道:“既如此,我们今晚就下手如何?”
    道人慨叹道:“我本意是想恢复了体力之后再出手的,如此看来,事不宜迟,我们
就在今夜下手吧。来,你随我回去!”
    说着身形一跃,已攀上悬崖,几个起落,便到了所住的岩洞门前。
    束子凯跟踪而至,赤云子进得洞室后,面色沉重地道:“阴素裳其人,你也许尚未
见过,不可轻敌,今夜你对敌时,可要特别注意!”
    束子凯点了点头,赤云子遂自一个长圆的葫芦之内,取出了两粒红色扁长的丹药,
递给束子凯道:“你小心收着!”
    束子凯皱眉道:“这药丸有何用处。”
    道人冷然道:“那妇人一身媚骨,淫荡无比,其人虽丑,但所习销魂媚术,却非一
般人所可抵挡,这也正是多少年来,许多人丧身在她手下的道理,这两粒丸药,乃是我
采集本山的乌风草所炼成的护魂丹!”
    接着又嘱咐束子凯道:“这两粒药丸,虽不能抵抗那妇人及玉鹰等人的媚术,可是
却能抵挡她们的销魄帕,有一粒含在口内,也能给你增加一分镇定,只可惜乌风草有限,
多年来我只不过采了百株,勉强炼成了十粒丹药,以前又用去了数粒,如今只剩下了四
粒,你我每人两粒,到时含于口中,就不致为她们的香帕迷倒了!”
    说着,他又取过了一个用竹根做的大笔筒,道:“至于那阴素裳石室内有些机关布
置,这多年以来,我暗中观察的结果,这张图样……”
    他说罢,遂伸出一只手,向笔筒之内摸去,面色倏地一变道:“哦……糟了!”
    连连摇动那竹根笔筒,哪里还有任何东西在内!赤云道长骇然退后了一步,喃喃的
道:“我们太疏忽了,此事必系方才那人所为!”
    说到此,重重地跺了一脚,道:“我多年来的心血,竟为他垂手得去,岂能令我甘
心?哼!我倒要见识见识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竟敢如此欺人!”
    又退后一步,一跤坐倒。
    柬子凯不由连忙上前道:“你怎么了?”
    赤云道人叹了一声道:“阴素裳房内各处设有机关,系当年风火道人为她设计的,
其中有几种很厉害,不知道的人极易着其道儿,不死即伤!”
    束子凯心中一惊道:“那张图上莫非都已注明了?”
    赤云道人恨恨的道:“虽不能说全部,也有十之七八。唉!”
    束子凯冷笑了一声道:“这人太卑鄙了,莫非道长自己所绘的也记不得了?”
    赤云道人仔细想了半天,道:“大概还有个印象,今夜我们非得冒险一试了,否则
可就难免为他捷足先登了!”
    于是赤云道人,又大概地把阴素裳以及春心公子等的武功门路说了一遍。
    整整的一天,二人都在养精蓄锐之中,好不容易,黑夜终于到了。
    束子凯把自己装束一番,又去门外看了看他那匹沙漠豹,赤云子由室内走出来,见
情却道:“不必骑马了,你随我来!”
    说罢身形腾起,直向岭下扑去,束子凯紧随其后,二人一路纵跃如飞,一时之间,
已奔行了约有数里之遥!
    未几来到了一片石峰面前,脚下却有一道断崖相隔,赤云子指了一下峰上道:“我
们所走的乃是一条捷径,如是正面走近,必为他们发现,这样走是危险了一点,你自信
轻功可以过得去么?”
    束子凯一笑道:“道长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话落足下一点,整个身子平着纵了出去,捷比飞猿似的,已把身子贴在了壁石之上。
    只见他双掌如同豹爪似的,一阵急爬,转眼升上了数丈,赤云子见状不由呆了一呆!
    老实说,他自救下束子凯之后,始终并不知道对方功力如何。
    这时,他才恍然有所悟,原来对方这个少年人,竟身负如此奇异功夫,倒是出乎他
意料之外,心中也不禁微微有点喜欢。
    当下身形微晃,也向着陡壁之上纵去。
    这个道人所施展的功夫,是轻功中的“壁虎游墙”,和束子凯的“豹掌功”,显然
有些差别。
    百十丈高的陡岩峭壁,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二人已先后爬到了顶端。
    赤云子微微喘息着,道:“小伙子,你这身功夫不坏,我确是小看你了!”
    束子凯十根手指,已为这百十丈的石壁磨得火辣辣的,几乎都发麻了,赤云子小声
道:“你往下看,我们要去的地方已经到了!”
    束子凯顺其手指处一望,果见峭壁之下,生有一片花树,十分整齐美雅,像是人工
栽种的一般。
    月光正映照着一片静水,水面平明如镜,天上的星月都现于水底,湖水四周,堆叠
着一些奇怪的山石。
    束子凯自高处下望,直似面临着一个奇美的琼瑶世界,美极了!
    赤云子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们现在下去,要注意,不可带出一点声音来!”
    说罢他身子反转过,向石壁上一贴,慢慢地直向壁下游去,束子凯也依法炮制。
    他强自提起一口真气,一直游到了壁底才敢喘出这口气,内心不由暗自吃惊,设非
自己内功轻功不弱,只这座峭壁就无法降落,更遑论其它了。
    赤云道人见他下来了,轻声道:“好功夫,现在,你注意着!”
    接着,他用手指着正前面一座山峰道:“那地方就是她们的洞府,内里装置表面无
奇,其实却处处藏着凶险,不可大意!”
    说完,向束子凯比了个手势,陡然拔身而起,直向那平滑的石峰前扑去。
    束子凯也展出“八步凌波”的功夫,几个起落已来到了近前。
    这时赤云道人,却把脸轻轻贴在石壁之上,一路听下去,束子凯悄悄跟着他,忽见
道人立住了脚步,点了点头,轻声道:“是这里了!”
    语毕双掌平伸而出,向石壁两边用力一按,口中却急促的道了一声:“退!”
    就见他身子如同狂风似的反窜了起来,直向一片怪石之上落去,束子凯闻声忙也紧
跟着腾身而起。
    就在他身形方自腾起的刹那之间,只听“叮叮”两声脆响,自石壁两侧,同时飞出
了两口飞刀。
    这两口飞刀像是为机簧弹射而出,劲道极大,设非二人即时退身,只怕难以避开,
此刻飞刀没有刺中人身,双双都击在石壁之上,反弹而出,像是两颗流星似的,全都落
于池水之中!
    束子凯不解,为何山壁上竟然会射出暗器?
    可是意念未完,就见石壁之上,缓缓的张开了一扇大门,门内透出彩色的灯光,照
着门内纯白色的玉阶!
    束子凯暗自吃惊,赤云道长拉了他一下道,“快进去,门就要关上了!”
    果然话声未落,那扇大石门,又缓缓的往回关,二人慌不迭的各自腾身扑上前去,
闪身而入,身方入内,那扇大石门已关了个严密不透!
    赤云道人悄声道:“这是那阴素裳平日坐息的石室,我二人入内,必定会惊动她们,
不过,不要紧,由我来抵挡她们,你可以下去取东西,要快!”
    束子凯点了点头道:“好,只是如何下去呢?”
    赤云子用手在第一级石阶处一推,只听一阵“丝丝”之声,地上竟开了一个方形的
梯口,现出了一个黝黑的大窟窿。
    时间已相当急迫,束子凯也顾不了许多,顿时飘身而下,梯口即又合上了。
    赤云子正要转身推开大石门,忽听一声尖笑道:“原来是你这个道人,只怕你是来
得去不得了!”
    赤云子猛然转身,就见廊道尽头,出现了一个苍白枯瘦的妇人,正是阴素裳。
    她穿着一袭黑色的肥大长衣,袖口卷起,露出一双瘦白的腕子。
    赤云道人冷笑道:“阴素裳,你已恶贯满盈,贫道今日取你性命来了!”
    说着右手一翻,“崩”一声,一支蛇头白羽箭,直向阴素裳面门打去。
    阴素裳怪笑了一声,双手交叉着,向空中一抓,已把这支白羽箭接到了手中,双手
一折,折为两断。
    赤云道人之所以匆匆出手,实在是怕她又施出媚功淫术,自己一个修道之人,最害
怕的就是这个!
    当下足尖一点,扑到了阴素裳面前,右手一翻,一口冷森森的长剑,已掣到了手中。
    阴素裳怪笑了一声道:“你是找死!”
    说着后退了一步,右手倏地打出一个红团,像是一团薄绢,射向赤云子面门,忽然
“啪”一声,炸了开来,散出了一股异香。
    可是赤云道人,口中早已预先含有乌风草炼成的护魂丹,是以香帕飘过,他仍然无
恙。
    阴素裳见状大怒,狞笑了一声,道:“无知的道人,你妄自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却
是不知轻重!”
    秀眉一剔,伸出一只瘦手,指着赤云子又道:“以你这一点道力,竟敢与我相争,
太不知自量了,真是令人可笑!”
    赤云子一抖手中剑,足尖飞点,再次扑出,掌中剑扫出了一片寒光,直向阴素裳腰
上斩去。
    阴素裳右手一晃,瘦同鸟爪的手掌,抓向赤云子胸口,媚声唤道:“妹子你来,你
报仇的时候到了!”
    随即便见另一扇石门推开,玉鹰舒修文娇笑而出,向赤云子看了一眼,道:“又是
你这个道人!道人,你抢了我的人,今日又来作甚?”
    赤云子不知怎么,一见玉鹰出面,他就禁不住有些心惊肉跳。
    实因舒修文人本聪慧,这些时日以来,与戚文君、阴素裳苦心习练左道媚术,以其
天生丽质,冰肌玉骨,时间虽不太长,已然学成了令人想象不到的功力!
    全真道人赤云子,乍然见她出现,自然要禁不住心头大动了。
    当下他怒叱了一声,道:“无耻的姑娘,还不退下,莫非竟敢助纣为虐不成?”
    玉鹰媚笑着,晃了一下身子道:“道人,姑娘功力初成,今天正好拿你来试试身手,
你且看来!”
    说着香肩一晃,上身那一袭粉纱汗衫已自脱落,露出了一抹酥胸,赤云子大吼了一
声道:“好个贱人!”
    只见他长剑一挥,真力贯入剑锋上,划出一道银虹,直向舒修文身上卷来。
    可是一边的阴素裳却怪笑了一声道:“不要假正经了!”
    说着右手忽地一挥,长袖蓦地抖开,如同一条怪蛇般的,向着赤云子剑上卷去。
    同时她口中曼吟了一声道:“妹子,你得拿出点劲儿来,放心,有老姐姐我在旁边,
他伤不了你一根汗毛!”
    赤云子这时才知自己已陷在了两个女人的魔阵之中,一个不好,只怕自己数十年苦
练的道基,都要坏在这两个女人手下。
    想到此,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当下他再也不敢与二女纠缠,倏地一个转身,左掌平推而出,掌力充沛,“轰”的
一声,直向石壁上击去!
    他原以为,以自己这么沉实的功力,必定能把石门打开,可是掌风过处,只不过发
出了极大的一声闷响,石门并未震开。
    赤云子这时真是乱发怒张,大吼了一声,猛地又转过了身子,掌中剑“长虹贯日”,
猛地挥出,直向阴素裳颈上挥去。
    阴素裳格格一笑,瘦躯忽然荡起,贴上了室顶,赤云子剑势走空。
    他目光扫处,却见舒修文这时竟狂舞了起来。同时由她口中发出一片乱人心神的歌
声。
    赤云子不由又打了一个寒战,退后了一步,冷汗涔涔而下。
    阴素裳见状,娇声笑道:“道人,你的道力也不过如此!”
    狂笑了一声,又道:“妹子,来吧!”
    说罢就见她瘦躯一摇,身上那袭黑纱衣服,竟滑落而下,露出了她一条赤裸的胴体!
    赤云子厉吼一声道:“无耻的妇人,你以为我就怕了你这不要脸的女人不成!”
    叱声中,但见玉鹰纤腰微扭,亦已把一条长裙脱了下来,露出了一双玉腿。
    在丰腴的玉股之上,不过是横遮着一条黑色的薄纱,赤云子一见之下,忽的面色大
变。
    发自二人口中的冶荡歌声,这时更是惑人,但见玉鹰轻灵的舞姿、纤腰、玉股及粉
颈酥胸,交织成一片肉色的影子。
    赤云子忽然“啊呀”一声,伸出一只手,在顶门重重拍了一掌,并盘膝坐了下来。
    阴素裳见状,发出了一阵浪笑,猛地身形倒立起来,两只手在地上交互挪动旋舞着,
其快如风。
    玉鹰更是臀波如浪,纤腰似蛇,玉腿翻飞,动人心魄。
    赤云子忽地双目大睁,大吼了一声。
    他身子一阵疾抖,但觉一阵恍惚,一点元阳,已突破精关,走失无踪。
    这时的赤云子,就像是一尊蜡像似的,坐在当地一动也不动了,他那张焦黄面皮,
现出无限枯萎之色,阴素裳一声怪笑道:“行了,妹子!我们给他留一口气吧!”
    玉鹰站住了身子,道:“大姐,他是怎么了?”
    阴素裳冷冷一笑,道:“我们已然破了他的道基,此刻他元精走失,人已陷于昏迷
之中,在半个时辰之内,当可醒转,那时我们再来问他好了!”
    说着打了个哈欠道:“我们还是睡觉去吧!”
    玉鹰舒修文微微呆了一下,似乎有点于心不忍,道:“大姐,依我看,还是开了门,
放这道人去吧!”
    阴素裳冷笑道:“现在放他也已经晚了……”她的话方自出口,目光忽然一冷。
    这时玉鹰已穿好了衣裤,正要转身进屋,一听阴素裳话音有异,猛地转过身来,吓
得她面色一白,道:“你……你……”
    暗影里,一个白发蓬乱,长可披肩的白衣老人,正以一双慑人心魂的眸子,向她逼
视着。
    由这白衣老人的眉目之间,可以看出来,他是在如何的怒忿之中。
    阴素裳呆了一下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说着匆匆穿上她那袭黑衣服,灯光之下,她看见了白衣老人那一张脸,简直是奇丑
无比。
    只见他面色白红相间,有如半熟的荔枝皮一样的颜色,肉似乎是翻出来的,两颧高
耸,双眉呈八字形,向两边垂下,之下是那双老得几乎睁都睁不开来的眼睛!
    玉鹰这时猛地靠近阴素裳,道:“大姐,他就是莫……”
    白衣老人一声怪笑道:“丫头!你骗得我好苦!”
    玉鹰这时脸都吓白了,她极为害怕的道:“莫老师……我没有……我……”
    白衣老人狂笑了一声,目光一凌道:“不要给我来这一套,快拿来!”
    阴素裳乍闻此人就是传说中的古墓老人,不由一惊,遂笑道:“失敬了,请进去说
话吧!”
    莫环哈哈一笑道:“阴素裳,你先站在一边,等一会老夫还有事情与你商量,现在
不要多口!”
    阴素裳不由冷笑了一声道:“莫环,不要欺人太甚,别人怕你,我阴素裳可不怕你,
你还是快快出去的好!”
    莫环这时一双瞳子,直直地盯视着玉鹰,狞笑了一声,道:“玉鹰,你竟敢不听我
的话么?”
    说着慢慢的向前逼近,玉鹰对这个人,可是怕到了极点,见状呐呐的道:“那戒指,
我已给了……给了……”
    说至此,眼睛向着阴素裳望去,莫环忽然站住脚步,目光向着阴素裳移去,冷然道:
“原来已落在你的手中,阴素裳,你乖乖的还我,还有那风火道人的二十四张坐功图,
以及白牛堡的地图,少一样也不行!”
    阴素裳尖笑了一声,道:“这些东西本是属于我的,你凭什么索取?真正是恬不知
耻!”
    莫环桀桀一笑,道:“这么说,你是不想活了?”
    阴素裳猛地右手一振,打出了一张彩帕,在莫环脸前“波”地一声轻炸,散出了一
些彩色的烟丝。
    莫环怪笑了一声道:“区区小术,也敢在老夫面前玩弄,老夫不给你一些厉害,谅
你是不会甘心的!”
    话落右手一抬一晃,自他五指尖上,发出了一股极大的劲力,有如一柄无形的钢钩,
直向阴素裳身上抓来。
    阴素裳就地一滚,已到了莫环足前。
    只听她怪啸了一声,全身一个疾挺,猛地由地上翻了起来,一双鬼爪交叉着,直向
莫环两处肋骨上插去,其快如风!
    “噗”一声,竟为她抓了个正着。
    可是阴素裳却只觉得对方枯瘦的身体上,竟是较之棉花还要软上许多。
    她那一双手,直似整个都要陷了进去,这才猛然觉出不好!
    顿时向后一仰,双足用力的一踹,身子倒窜了回来,可是当她倒窜的身子尚未站稳
的当儿,长发披肩的莫环已来到了她的面前。
    只见他脸色极为狰狞,一双箕盘大手,自两边猛抓了过来,掌风劲疾,势不可当。
    阴素裳右腕一分,只觉得对方力重万钧,这才知道不好了,性命交关之下,她猛然
一口咬碎舌尖。
    随即血口猛的一张,“噗”地喷出了一口血雨,直向着莫环整个头面之上罩了过去。
    莫环满操胜算正在得意,怎么也不曾想到,对方竟有如此一手!
    他虽然很明白内家高手这种所谓“碧血箭”的厉害,可是由于相隔的距离太近的缘
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逃得开了。
    当下只好双目一闭,运气于面,实实地受了对方这一口血雨!
    这千百点血雨,每一粒都贯注了阴素裳的内力,不亚于铁豆金砂!
    只听得“噗”一声,全数都击在了莫环那张奇大的丑脸之上!
    莫环虽说是功力奇高,可是这种硬接硬受的情形,焉有不痛之理,只痛得他怪啸了
一声。
    顿时就见他仰面倒了下去,除了双目之外,那张丑陋的脸上,就像是开了一朵血花,
鲜血就像是喷出的雨似的,急涌而出。
    阴素裳侥幸得手,却有自知之明。
    她很明白,自己的功力,远非是莫环的对手,如不乘机而逃,势必要丧生在莫环掌
下无疑!
    当时,也顾不得再招呼玉鹰逃命,双足一顿,猛地向石门扑去!
    她双手在石壁之上一击,触动机钮,现出了石门,怪笑了一声道:“姓莫的,老娘
不奉陪了!”
    足尖飞点,如同箭矢似的,向洞外投射而出!
    负痛狂啸的莫环见状,牙齿错得直响,一声大吼道:“阴素裳,你纳命来!”
    吼声中,右臂一摇,使出了多年苦练的“玄阴鬼掌”,五只手指尖上,射出了五道
锐风。
    只一捞,就抓住了阴素裳的一只右腕!
    遂听他一声狂笑道:“你还要跑么?”
    右手一拧,“喳”一声,一只手臂,竟为他生生地扭了下来。
    阴素裳惨叫了一声,顿时向前一栽,昏死了过去。
    也许是她命不该绝,就在这时,一条奇快的人影,自前方一窜而至,双手向前一伸,
接住了她的身子。
    来人正是春心公子戚文君,可是他眼见莫环如此厉害,哪里还敢出手!
    阴素裳昏厥倒地,他拼死现身抱住,他心里实在惦记的是玉鹰舒修文,但却已没有
勇气去救她。
    当下他一咬银牙,抱着阴素裳流满鲜血的身子,回身打出了一掌“枣核镖”。
    这一掌喂有奇毒的“枣核镖”,夹着一片疾啸之声,直向身后的莫环全身上下打去,
同时口中大声叫道:“还不藏于暗室之内,更待何时!”
    这一句话,他是说给玉鹰听的,立时生了效果。
    舒修文正感走投无路,闻言不由生出一线希望!
    她猛然扑到了玉阶前,用力的一推,一阵丝丝声中,现出了一个黝黑的洞口。
    舒修文这时也顾不了许多,一闭双眼,猛地跃身而下,身子方启落下,莫环己追扑
而至。
    他骤然发现这处暗室,不由长啸了一声,掌力过处,玉阶被震碎了大半,发出了
“哗啦”的一声大响,莫环的身子,也直落了下去!
    玉鹰舒修文自是轻车熟路,身子落入暗室之内,立刻向前扑去。
    可是莫环也随后赶到,他发出忿怒的啸声,道:“舒修文,你还想跑么?”
    一掌劈出,暗室里就像是响起了一声雷似的大震。
    在这无匹的掌风之下,玉鹰身子被震得整个栽了出去,莫环狞笑了一声,他是习惯
于暗中视物的,当时向前一纵,就到了玉鹰身后,正要下毒手把她毙于掌下。
    玉鹰发出了一声娇呼,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忽然由壁角处,探出一只手。
    这只手先是微微一扬,打出了一把金钱镖,向莫环全身上下射去,继而一把抓住了
玉鹰一只手腕,向内一带,玉鹰就被拉了进去。
    惊魂未定的舒修文,不禁更是大吃了一惊。
    她猛然扬起左掌,向这个人脸上打去,可是却为这人把她这只手也拉住了。
    她听得耳边一个男人的声音道:“想活命就不要出声,我是束子凯。”
    玉鹰为之一呆,只觉得身子被束子凯一路拖进了一间暗室,她不由又惊又喜,道: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束子凯轻轻一嘘,道:“不要作声,这个老怪物太可怕了!”
    莫环昔日山涧囚禁期间,练成了一双夜眼,故此暗室内一桌一椅,他都看得很清楚。
    当他正要找寻玉鹰的时候,忽然他看见了另一个人,这个人吸引了他的兴趣!
    他看见一个人的背影,缓缓的靠近墙边,这个人正是方才的那个道人赤云子。
    赤云道人原本是静坐在外面的,想必是后来醒了过来,在混乱中偷偷的潜下了地下
室!
    莫环已杀红了眼,当时正要猛下杀手,可是当他看见道人那种鬼鬼祟祟的样子时,
不由心中微微动了一下,把已伸出的手,缓缓的又收了回去。
    他看见这个道人,正两只手交换着,在壁上摸索着,不由暗忖道:“莫非这道人知
道阴素裳那些东西的放处不成?”
    一念及此,赤云子似乎已摸到了窍门。
    就见他右手在那块方形的壁石角上,用力的推按了几下,石壁上现出了一个高有六
尺宽有三尺的长方形洞门,赤云子面上立时现出喜色来。
    莫环不由也随着一喜,他悄悄的行进,见赤云子潜入门洞之内,过了甚久,才见他
又悄悄的走出来。
    在他的手上,已多了一个黑色的木盒子,莫环忽然横过身来,拦在了他的面前,冷
森森的笑了一声道:“还是你聪明,老夫倒要向你致谢了!”
    说着一把就向赤云子手上的漆盒之上抓去,赤云子为阴素裳与玉鹰二人之“诸天淫
魔大法”破了数十年坐练的道基,前功尽弃,只是他身上的武功,仍然还未全消。
    他本可以乘乱逃得活命,只因一时动了贪心,竟又潜入地室,想把阴素裳所藏的地
图等物盗走。
    他这一目的,果然达到了,而且更令他出乎意料的是那只梦寐难求的“两相环”,
居然也在阴素裳的手上,这是他事先所未曾想到的!
    赤云子这时欣悦的程度,真连自己身上所受的伤都忘了。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莫环这个老魔头,竟是早已看清了他的一切!
    这时闻言,赤云子不由呆了一下,他猛然向后退了一步,右手用“金豹露掌”的招
式,照准莫环当胸一掌打了过去。
    可是他的掌力过处,空自发出了一声大震,却连对方的衣边也没有沾着,非但如此,
就是对方的人影也没有看见!
    这一惊,赤云子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他立刻觉出了不妙,足尖用力的一点,想把身子纵出去!
    可就在这时候,他领受到了一股他生平从未领受过的奇异风力,向自己背心逼了过
来。
    顿时他感到一阵心慌,嘴里一阵发甜,“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身子也随着向前
一栽,死于非命。
    莫环狂笑一声,拾起了那黑木盒子,打开看了看,其中是一叠图画和那枚两相环,
另有一个用蜡封着的桑皮纸信封。
    莫环高兴得狂笑了一声,匆匆盖上盒盖!
    这是多么奇妙的一种安排与设置,阴素裳总算为她自己报了仇了。
    就在那漆木的盒盖一合上的刹那,只听“刷”的一声,竟由木匣的四角,蓦地射出
了一大片细若牛毛的钢针。
    莫环要想闪躲,是怎么也来不及了。
    匆忙间,他猛提丹田真气,“噗”地一口喷了出去。
    可是那飞来的钢针,是如此的多,如此的细,要想全部闪过,是不可能的事情。
    莫环只觉得双目一阵发麻,顿时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足下一跄,差一点坐倒地上!
    可是他的双手,却仍用力的抱着那个匣子,凭着他数十年暗中生活的经验,向前走
了几步。
    然后他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冷笑道:“舒修文,老夫去了,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
也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说罢他凭着直觉与敏感,走出了地下室,潜行到树林中!
    从此,他将是一个双目失明的老人,可是这件事,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一个人知
道。
    这位武技惊人,心地阴险的老魔头,显然也知道双目失明的后果,因此在今后的十
年之间他将不再出现武林,他要凭着所得到的两相环和那张前往“白牛堡”的地图,去
从事一次大的冒险尝试。
    一切都安静之后,束子凯才叹了一声道:“姑娘,我们可以出去了!”
    玉鹰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要不是你来,我这条命,只怕已经死在莫环手中了……
真太可怕了!”
    接着,他二人由暗室中走出来,玉鹰亮起了火折子,把附近的灯点着了一盏,照了
照眼前的情景。
    她走过去,用脚翻了一下赤云子的尸体道:“这道人死得好惨!”
    束子凯内心一阵难受,紧紧的咬着牙,道:“这个姓莫的,手段也太毒了,早晚有
一天,我要报此仇!”
    “真的,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来到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束子凯叹了一声,苦笑了笑道:“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这道人对我有恩,我要把
他埋了!”
    说着抱起了赤云子的尸体,向上面行去!
    玉鹰跟了出来,见好好一座洞府,被打了个乱七八糟,地上还留着阴素裳的一只断
臂,惨不忍睹。
    舒修文到底是一个本性不恶的女孩子,想到了这些日子来的相处之情,也不禁有些
黯然!
    这时束子凯在附近地上挖了一个坑,把赤云子的尸身掩埋了起来。
    玉鹰一直看着他把这些做好,才笑着道:“你同我一起找我姐姐去吧!”
    束子凯怔然道:“谁是你姐姐?”
    玉鹰笑道:“阴素裳呀,她和戚文君在一起,我知道那个地方,我们就去如何?”
    束子凯冷冷一笑道:“我不去!”
    看了玉鹰一眼,冷然又道:“你若非当初救我,今日我也不会救你,其实以你的行
为,真是死有余辜!”
    舒修文不由玉面一红,正要发作,却又开颜一笑道:“你也不能怪我,我也是没有
办法的呀!”
    束子凯这时与她近谈,愈觉其美艳无比,不由心神微荡,不忍再去责备她。
    当下叹了一声道:“那戚文君、阴素裳都是人间败类,姑娘与他们交往,只怕‘近
墨者黑’,还能学得什么好来?不如现在就离开他们的好!”
    舒修文中恶已深,自非束子凯片语所能改正。
    她闻言格格一笑,道:“你这个人真是的!我又怎么坏来了?你倒是说说看!”
    束子凯痴痴的望着她,道:“姑娘如不听我好言相劝,只怕日后会后悔莫及……”
    才说到此,玉鹰已媚笑了一声,道:“不要再说了好不好?我听你的就是了!”
    说着把上身微微向束子凯怀内倚了倚,束子凯不由心神又为之一荡。
    当下用力一掌把她身子推了开去,冷笑道:“你还想用媚术诱我不成?姑娘,你可
是看错人了!”
    玉鹰曼吟了一声,道:“你真是我的小冤家!”
    一只玉腕,忽然搭在了束子凯肩上,那双妩媚的眸子,向束子凯微微一瞟,束子凯
顿时只觉得心神震撼,不由地直着双眼,向玉鹰望去!
    舒修文勾魂媚术,如今已不在那阴素裳之下!
    束子凯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如何能承受得住?
    这时敌人既去,冷月似霜,夜凉如水,眼前一池清水,就像镜子一般的平滑明亮,
被月光反映成一池银光,情景如此富有诗意,身边的人儿,更是眉如柳,眼波如水,哪
消几番施展,那束子凯已入其彀中。
    玉鹰把整个的身子,都投在了束子凯的怀内,只见她樱唇半启,秀发蓬松,一颦一
笑,无不美到了极点!
    束子凯此刻是玉人在怀,吹气如兰,真有“乐不思蜀”的感觉。
    他那原本如钢铁一般的意志,在玉鹰的眼波之下,渐渐地瓦解崩溃了,只觉得眼前
一片茫然!
    玉鹰这时,也使出了混身的解数。
    明月镜波,相映成趣,池边的一双人儿,更是相偎相依,鸳鸯交颈,一个翩翩少年,
一个绮年艳女,眼看将要……
    蓦然,岭头上出现了一个长身少年。
    这少年二十三四的年岁,身着一袭黑绸长衫,猿臂蜂腰,剑眉星目,一副神威不可
侵犯之态。
    他蓦然来到,无异是对情人石上这双男女的一记棒喝!
    两个人蓦地分了开来,长身少年呆了一下,旋即冷冷一笑道:“打搅了!”
    束子凯大窘之下,猛然跃至一边,道:“你是谁?”
    黑衣少年冷冷一笑道:“我姓冷,是来找她的。”
    说着,向玉鹰指了一下,舒修文这时仔细的向这人看了一眼,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
道:“冷红溪……”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冷红溪不是被烧死了么?而且是她亲眼看见的!
    这一发现,真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当时大叫一声道:“鬼!打鬼!”
    束子凯本就有点心虚,闻言后更是不辩虚实,当下一声怒吼,双掌一沉,用“排山
运掌”的重家手法,“呯”一声,击了过去。
    掌力过处,黑衣少年不过是身上的衣服飘动了一下,可是他立着的双足,却是寸分
也没有移动。
    束子凯吓得退后了一步,今夜的怪事之多,真令他疑在梦中,他真不敢相信目前这
个黑衣少年,是一个活着的人,因为活人岂能有这么大的功夫?
    想到此,他不由感到头皮一阵发炸!
    当下探手豹皮囊内,摸出了一双“瓦面透风镖”,叱了一声:“打!”
    手腕子一扬,已把这一双钢镖打了出去,二镖一上一下,直向黑衣少年冷红溪胸腹
两处射去。
    眼看着双镖一闪而至,黑衣少年鼻子里哼了一声,只以手指向空指了两下。
    那飞来的一双钢镖,竟“当”一声落了下来。
    束子凯不由又后退了一步,吓得有点发傻,他身边的玉鹰这时也打出了一把金钱镖。
    少年冷红溪又哼了一声,右手连袖向空中一挥,一片叮咚之声,那一把金钱镖全数
都落在了地上,竟没有一枚伤着了他。
    舒修文一见不妙,转身就逃。
    她足步方动,却见那冷红溪又挡在了面前,冷笑道:“姑娘,还我戒指来!”
    舒修文打了一个哆嗦,道:“你……你的戒指已为莫环拿去了。”
    冷红溪不由剑眉一挑,只见他右掌平空一挥,玉鹰就只觉得耳边如同是响了一声焦
雷似的,顿时一跤栽倒在地,大声叫道:“我不骗你,是真的!”
    说着又猛地由地上跳起来,两只手就像是两把钩子似的,直向冷红溪面上抓去。
    冷红溪身形一闪,右手虚空一指,用“隔空点穴”的手法,一指点在了玉鹰的肩井
穴上。
    舒修文身子一软,又倒下地来。
    冷红溪望着她冷笑了一声,正要猛下毒手,忽见束子凯猛地扑上来道:“且慢!”
    冷红溪回头冷冷的道:“你还不服气么?”
    束子凯叹了一声,道:“你的武功太高,我不是你的对手,你与她有什么仇,我也
不便多问,只是有一点我却要为她证明—下!”
    冷红溪哼了一声,道:“证明什么?”
    束子凯慨然道:“那两相环以及白牛堡的地图,全为莫环拿走了,这是真的!”
    冷红溪不由面色一沉,冷冷的道:“你亲眼所见么?”
    束子凯点头道:“当然。”
    冷红溪不由叹了一声,紧紧咬牙道:“这么说,我是晚来了一步……”
    束子凯道:“他走了不久,也许追上去还来得及。”
    冷红溪冷冷一笑道:“莫环是何等角色,怎还能追上?”
    说罢目光一扫地上的玉鹰,剑眉一挑,道:“此女见利忘义,留她何用?”
    话落一掌打去,束子凯忽然以身相挡,冷红溪大吃了一惊,骤然收掌,奇怪的望着
他道:“你这是为什么?”
    束子凯脸色一红,呐呐地道:“此女对我有恩,足下要杀她,不如先杀了我,请快
快下手吧!”
    冷红溪喟然长叹了一声,向束子凯望了一眼道:“你这人少年性刚,一脸正直,如
此多情,只怕日后会受此女之害……”说到此,又冷笑了一声道:“你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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