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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古道热肠
     
    长长地喟叹了一声,郭飞鸿默默忖思道:“这些年来萍聚风散真是够了!”
    他更想到自己像是一株没有根的树,又像是蒲公英的花种一般,随着风到处飘荡,
真是无味极了。
    思维很自然地又转到了冷剑铁蛾身上,他那双剑也似的双眉,禁不住又皱在了一起,
真怪事,虽然他对自己曾说过千次万次,不再想她,可是不由自主地总会联想到她身上,
她那明媚的眼睛,无情如冰也似的目光,虽是冷漠无情的象征,可是郭飞鸿却似能独具
慧心,领略到她内心的真情。
    他想:“她是一个寂寞的人!”
    这一点似可认定,因为大凡一个个性怪异,脾气暴躁的人,他的内心也是空虚的,
需要友情的滋润。可是铁蛾是那么的拘束着她自己,她固执得近乎绝情,而且任性得叫
人无法亲近……
    残烛的光蕊摇曳着,有些闪闪欲熄的样子。
    郭飞鸿越想越是黯然,内心好似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为了便于行走,他伪装成一个
送丧的苦主,两个老怪物在被点过“心经大穴”之后,双双送到了棺材之内,伪装成一
双尸身的模样!
    这个主意的确是出得妙,而且可以省却一些不必要的顾虑,花明、石秀郎被关在棺
材之中,自然是听话老实多了!
    郭飞鸿在室内走了几步,吹灭了灯,室内立时陷入一片黑暗,然后他又推开了一扇
窗,遥遥向着当空那弯上弦月望去。
    他喜欢独自看月,因为他觉得月亮是世界上一个最能慰藉寂寞人的伴侣,它虽然高
高在上,可却要对每一个寂寞者都施以温情!
    今夜,郭飞鸿遥遥地注视着它,益发觉得它洁若冰铸,说不出的那么可人,在气质
上来说,那狠心的铁蛾,倒是与它有几分相似。
    “铁蛾!铁蛾!”他喃喃道:“你到哪里去了?”
    思虑不由自主地又集结到铁蛾身上,真是想一阵伤心一阵,叹息一阵,由铁蛾又想
到唐霜青,郭飞鸿更是不胜悲伤,到如今他才知道,原来唐霜青对自己竟是如此痴情。
    飞鸿长叹了一声,他犹记得烈女盛冰告诉自己的那些话,看来那唐霜青的确是把自
己当作心目中的情人,只看她在得悉自己与铁蛾结识后那种失望的神情就可以知道了。
    如今,她也走了,也不知她到哪里去了!
    眼前浮动着唐霜青那种娇柔凄寒的玉姿,这和当年在“宝华班”的娇艳风仪,大是
不同了!
    郭飞鸿想着想着,不禁有些着起迷来。
    窗外袭来了一阵寒风,使他打了一个寒战,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深深地觉得自己
幼稚可怜,如今事过境迁,万念俱灰的当儿,还想这些干什么?
    他走到棺材旁边,双手托起了一具棺盖,棺内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那是病书生花
明,在灯光下面若白纸,那样子真像死了一般。
    飞鸿伸手在他鼻下试了试,感觉出有极为轻微的呼吸,当下忙把棺盖放下来,又转
到了另一具棺前,打开了棺盖,却见石秀郎睁着双眼,龇牙咧嘴的样子甚为可怕,飞鸿
不由吓了一跳,当时伸出手在他心前摸了摸,不想手方触上,石秀郎突地坐了起来。
    郭飞鸿为之大吃了惊,倏地退后一步,道:“你……”
    可是目光着处,那石秀郎尸身仍然是僵若石刻,一动不动,只是脸皮上却似抽筋一
般地抽动着,飞鸿看了看才略为放心,他知道是自己无意触到了他心经左脉,才使得他
有如此现象,并非是他醒过来。当时上前一步,双手重重地在石秀郎肩上一拍,石秀郎
“通”一声又倒了下去。
    飞鸿吁了口气,受了一场虚惊,心想果真他二人之一苏醒了过来,那情形可就不堪
设想了!
    他想着自己此行押着如此两个老怪物,真要是有了闪失,那情形不但糟,说不定就
有杀身之祸。想到此益发觉得要早一日把这两个祸害送到龟山,那时自己才算能脱了肩
负。
     
    ※               ※                 ※
     
    江南的天气阴湿多雨,已是细雨绵绵的梅子熟时,到处飘飞着黄梅细雨,泥泞道上
一蓑一笠,点缀出一幅江南雨景图!
    郭飞鸿实不敢指望,这种雨天到什么时候才能放晴。由于雷火道人限期四十九日,
如果在四十九日之内不能赶到龟山,可就保不住此二人会醒转过来。
    虽然说四十九日限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是却也不能多作不必要的逗留,无可奈
何之下,飞鸿只有起程了!
    在细雨蒙蒙的泥泞道上,他那一辆特制的丧车,缓缓地前行着。
    这一辆特制的送丧车子,车蓬宽而长,由一匹健骡拖着,人坐蓬下,可以防止直落
而下的雨珠,但由于风吹雨斜,郭飞鸿虽是披蓑戴笠,仍然弄得遍身水湿。
    他的车子顺着江宁驿道直行而下,到了当晚,已经来至皖省的“太平府”当涂县境。
    这地方距离“蓝湖”很近,而且眼前已可见滚滚的江水,奔流而下,甚是壮观。
    郭飞鸿在泥雨道上行了一日,甚是疲惫,尤其是全身上下,早已为雨水侵淋得透湿,
无论如何是需要找一家客栈,吃一顿好饭,再换上一套干衣服了。
    “当涂县”侧临江水,是皖省一个大县分,商客如云。蓬车来到了大街上,车轮溅
起的泥水,使得行人纷纷回避,当路人看清是一辆送灵的丧车,也都为之气消,而自动
闪开一旁。
    郭飞鸿车子行过最热闹的“刘守子大街”,道左是一家包子铺,几个伙计正在高声
喧喊着招客人,飞鸿把车子停在这家食堂前,两个伙计都望着车子发怔。
    飞鸿跳下车来,抖了一下身上的雨珠,低头走进门内,不意却为一个伙计伸手拦住
道:“喂,朋友,你要干什么?”
    飞鸿寒声道:“吃饭!”
    那伙计龇牙道:“对不起,你不能来这里吃,你的车子在咱们大门口一停,谁还进
来呀!你老请到别的地方去吧!”
    飞鸿不由剑眉一挑,可是立刻又想到这也怪不得人家,哪一个饭店愿意门口停棺材
呢!
    想到这里忍下一口气,冷冷道:“好吧!那么我买十个包子在路上吃好了!”
    伙计咳了一声道:“我们也不能卖给你,朋友你还是上别家去吧!”
    飞鸿不由冷笑道:“为什么不卖给我,我的钱不是钱吗?”
    那伙计见飞鸿一身庄稼汉打扮,不禁轻视三分,嘿嘿一笑,右手向前当胸一掌,直
向飞鸿胸上推来,口中道:“去!去!去!不卖就是不卖,少噜嗦!”
    飞鸿左手一翻,冷笑道:“你还差得远呢!”
    不过是二指一敲,那伙计便“啊唷”一声,立时蹲下身去,脸上现出猪肝一样的颜
色!
    郭飞鸿倒也不想惹事,冷冷一笑,正要退身,却忽见饭店内步出一个四十左右的瘦
高汉子,这汉子身着宝蓝长衫,头戴便帽,衣着很是考究,只是面色黝黑,带着很重的
风尘之色!
    这人一出来,像是和事佬一样,对着其他伙计摆手道:“算了,算了,没有事,没
有事,给我来二十个包子,另外再弄只鸡!”
    说罢,笑向飞鸿道:“这位朋友不必气恼,请等我一下如何?”
    飞鸿看了看此人,面像甚生,并不认识,可是他好意地招呼自己,却也不便不理,
当时就站住脚道:“有事情吩咐吗?”
    那汉子这时已付了钱,拿过了买的食物,快步走过来,笑道:“大家都是过路的人,
这店内伙计,狗眼看人,太是不该,来,老弟,这是你要买的包子,还有一只油淋乳鸡,
乃是此处的名菜,老兄你就将就着吃一顿吧!”
    飞鸿不由窘道:“萍水相逢,怎好……”
    那汉子摆手笑道:“哪里话!四海之内皆兄弟,这点吃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老弟,
你快趁热吃吧!”
    一面说,那双闪烁的眸子,却在飞鸿全身上下望着,飞鸿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
接过来,点头道:“还没请教兄台贵姓?”
    那人左右看了一眼,哈哈笑道:“在这里妨碍人家做生意,来,我们到车上谈去,
边走边说!”
    飞鸿一怔道:“老兄莫非要坐我这辆丧车?”
    那人嘻嘻一笑道:“对了,在下正想搭兄弟你一个便车。老弟,行么?”
    此人说话一口浓重的北方官话,在说话时一双眉尖时时掀动着,看上去像是一个相
当猾的人,只是他的行为动作,却又现出北地男儿的激昂慷慨!
    飞鸿想了想,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就点头道:“好吧,兄台要是不嫌脏,就请上车
吧!”
    言罢,郭飞鸿就先出门上了车,那人随后而上,就坐在飞鸿身边,回头向着棺材看
了一眼,嘻嘻笑道:“老弟是送丧吗?”
    飞鸿哼了一声,一面已抖动缰绳,骡车向前走动。这时店前已围满了人在看热闹,
方才那个被飞鸿打了的伙计,更在门口哇啦哇啦大叫不已。
    坐在飞鸿身边这人嘻嘻一笑道:“老弟,你那一手‘点金砖’的功夫真厉害,差一
点把那小子的手给废了。”
    飞鸿心中一动,当时摇摇头道:“我可不知道什么叫点金砖,他推我,我就搪他一
下,谁知那家伙那么不济,老兄你说笑了!”
    说时打开油纸包,一面吃着包子,在迎面的冷风里,只觉得无比的香!
    那汉子嘿嘿一笑,道:“老弟,你也别装了,光棍眼睛里揉不进砂子呀!”
    语毕一双眸子,又朝那双棺材扫了一下,微微一笑,不再多言,飞鸿被他说破,并
不在意,当时侧顾道:“老哥你贵姓?”
    “报!报应的报!”
    飞鸿笑着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报兄,失敬!”
    那姓报的嘻嘻一笑,反问:“老弟你呢?”
    飞鸿直爽地道:“郭!”
    “啊!郭兄弟,老弟你这是要上哪里去?”
    飞鸿眯着双目含蓄地道:“我要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明天早晨再设法上船!”
    姓报的嘿嘿一笑道:“兄弟,你是说要住店?”
    飞鸿点点头,姓报的哈哈一笑道:“老弟,你这江湖真算是白跑了,莫非不知道
‘马房不宿白木客’这句话吗?”
    “什么叫‘马房不宿白木客’?”
    姓报的又哈哈一笑,回头指了一下那两具棺材道:“白木客就是这东西,请恕我多
口,这寿材里装的是老弟你什么人?”
    飞鸿微微一笑道:“仍是敝友双亲!”
    姓报的点头道:“这就是了,我们安徽有这规矩,老弟,你还是死了住店的这条心
吧,哪里也不会留你的!”
    飞鸿皱了一下眉道:“这么说我就无处可宿了?”
    姓报的咳了一声,慢吞吞道:“可以这么说!”
    飞鸿不由双目一瞪,姓报的见风转舵,在飞鸿背上拍了一下,嘻嘻笑道:“老弟,
你先别急,今天你遇见了我,还能叫兄弟你露天而宿吗?”
    飞鸿皱了一下眉,姓报的嘻嘻一笑又接道:“兄弟,南洼子口有一间岳王庙,后面
禅室都空着,兄弟你在那禅房里凑合一个晚上,把二位老人家寿材放在前面殿里,你看
好不好?”
    飞鸿想了想,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多谢老兄!”
    姓报的哈哈一笑道:“这算什么!谁叫我们一见如故呢!我们就快去吧!来,我带
路!”
    说着由飞鸿手上接过了缰绳,口中“得儿窝”一叫,挺利落地就把车子带着如飞向
前走去!
    飞鸿细看这个人长长的一双眸子,眉毛很稀,黄黄的,一时确也想不透这个人是干
什么的。
    骡车在斜风细雨中,来到了一个荒坡下,最后在一处鲜见人迹荒地里停下来,姓报
的用手指了一下道,“兄弟,你可看见了?就是这里!”
    飞鸿顺其手指处望去,果见一座高大的庙宇耸立眼前,那庙附近,生着很多竹子,
看上去甚是宏伟。有此栖身处,总比冒雨夜行好多了,飞鸿点头道:“报兄辛苦了,请
自便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姓报的汉子呵呵笑道:“兄弟,你我一见如故,这么吧,我索兴再陪兄弟你住上一
夜,待明天我给你雇好一条船,然后你我再分手,你看可好?”
    飞鸿怔了一下道:“这就不敢当了!”
    姓报的跳下车子,一面拉着骡子,一面笑道:“得啦老弟,不是老哥哥我说一句,
凭你这个样子,带着两个棺材,你连船也雇不着,有我在就不同了,我认识的人多!”
    飞鸿叹了声道:“好吧,既然如此,一切就烦你了,报兄大名是……”
    姓报的笑道:“不敢,在下报平安!”
    “啊”飞鸿笑了笑道:“好名字,平安兄,真是太劳累你了!”
    报平安这时已把骡车拉到了庙前,一身漂亮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他却满不在
乎,只是频频回头打量着那两具棺材!
    飞鸿虽觉得此人过于热心,可是却也想不到他会对两个死人打什么主意,心中想了
想也就算了!
    报平安在庙前停下车,微微笑道:“兄弟,下来吧!”
    飞鸿下了车,把蓑衣竹笠脱下来,现出了青色的长衣服,报平安望着他胸前那口短
剑,似乎呆了呆,嘿嘿一笑道:“我一眼已可看出老弟不是平常人,果然不错!哈,我
这双眼睛到底是没有花吧!”
    飞鸿微笑不语,看了看这庙前形势,只见细石铺就的碎石子路上,为车轮子压成了
两道浅沟,可见这庙内时常是有江湖人来此打尖的。
    报平安已推开庙门,亮着了火,把里面两盏油灯点着,灯光下,可见殿内很宽敞!
    飞鸿解下了骡子,拴在庙廊子下面,由车后把牲口粮食袋子拿下来喂骡子,报平安
笑道:“兄弟这两口灵柩还拿下来吗?我看不必了!”
    飞鸿想了想道:“不,要拿下来!”
    报平安伸手道:“来,我帮你!”
    飞鸿抢上去道:“不必,我自己来!”
    说着小心地把两口棺木搬了下来,报平安在侧神秘地笑了笑,打量着棺材道:“棺
材上还加锁,这倒是奇事儿!”
    飞鸿不由脸上一红,这原是自己小心过分,生恐两个老怪物跑了,这时只好含糊地
道:“小心点总是好的!”
    报平安摸着下巴连声道:“是!是!”
    飞鸿对这两口棺材,可真比两箱子元宝还重视,当下自己小心翼翼地又把棺材搬进
殿内,报平安看得惊心,因为两口巨棺,就算是空的,也都在千斤左右,可是,郭飞鸿
搬来搬去,看来满不当一回事儿,由此推论,郭飞鸿的武功也可想知个八成了!
    二人进了后院禅房,这庙到是真空,只有一个又聋又老的和尚在看门。
    报平安找着了这个和尚,要了房间,二人一人一间,床虽然是木板床,可是倒也洁
净清爽。
    经过了一日的疲累,飞鸿在床上不久就睡着了。
    午夜,一条急快的影子来到了大殿上。
    这人只是两个起落,已扑到了两口棺木前面,他用双手搬了搬棺材,觉得很沉,再
想开棺盖,却觉出棺盖上加着锁。
    这人用手掂了掂,想把它弄开,却又有些怕弄出声音来,犹豫了一会儿,他才悄悄
地把佛殿门打开,门前那辆骡车早已上好,这人费了半天劲,才把两个棺材弄到了车上。
    当空乌云密集,泼墨般的云块之间,只有一丝月光,空气甚是静穆。
    夜行人只带出极为轻微的声音,把骡车直驰了出去,他好像对附近地势了若指掌,
骡车在山道上几个拐弯,已在一片林地边停了下来。
    然后他匆匆转到了骡车后座,亮着了火摺子,闪闪火光中,照见了夜行人——报平
安,那张贪婪喜极的脸!
    他把火摺子高高举起,目光注视着那两口棺材,内心的喜悦,真是难以形容,他认
为自己活该发这笔财,他判断棺材里,装的是金银财宝,而郭飞鸿,乃是一个负责运货
的镖师。
    在江湖上混久了的人,一双眼睛能体察入微,报平安深深相信自己没有猜错,天下
岂有棺材还加锁的道理!
    报平安高举着火摺子,闪烁着目光,右手却由身侧取出了一口寒光闪烁的匕首,猛
然向着棺盖锁上一撩,只听得“呛啷”一声,火星冒处,竟被他把锁棺材的链子一挥为
二。
    报平安的兴奋程度也达到极点,当时放下了匕首和火摺子,双手用力一掀棺盖,只
听得“咔”一声,棺盖大启。
    在报平安的想像中,棺材内定必是奇光耀目,谁知棺盖一启,其内却实实在在躺着
一具男尸。
    诸君皆知,这棺材内所躺的正是那位面若僵尸的冻水石秀郎,这位老先生平素就带
着七分死相,何堪如此这么一装扮?
    报平安作梦也没有想到棺内竟然真的是一具死尸,不由吓得面色一变,口中“啊”
了一声,倏地后退一步,双后一松,把棺盖放了下去!
    这一声大震,使得整个的骤车都跳了起来,报平安退立一边,目瞪口呆,呐呐道:
“我居然会看走了眼?”
    失望之余,他收起了匕首,慢慢转过身子,正要跳下车辕……
    就在这一霎那间,忽然那棺材内,发出了晤的一声哼,报平安倏地转过身去,大吃
了一惊,因为他似乎听得声音是发自棺内。
    “晤……晤……”连续地又响了几声。
    报平安一惊,禁不住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坐了下来,他喉中半天才抖出声音道:
“什……么人?”
    棺材内“晤晤”又响了几声,那合上了的棺盖,竟然慢慢启了开来,报平安吓得
“啊呀”一声,全身抖成了一团!
    他匆匆抽出了那口匕首,大声道:“你是什么人?快说。”
    棺盖“当”一声摔了下来,棺内的死者竟然慢慢坐了起来。
    报平安生平阅人虽多,可是像棺材内这样怪状的老人,却是第一次见到,虽说是人
是鬼还分不清,就算是一个人,而如此的一个人,也够他害怕的了。
    只见棺内这个老人,枯瘦的身躯,宛若一付骨架,穿在身上的白色长衣,就好像是
挂在身上一般的单薄,最怪的是老者满头白发,又平又短,平平地贴在头顶上,眉、睫,
也和头发一般,全作银白,紧紧压在深洼的目眶上!
    这老人徐徐地坐起来,全身颤抖着,像是经过一阵紧张的痛苦挣扎,随后一只灰白
的手探出了棺外,才算把身子坐了起来!
    报平安这时已吓得声音都变了,他打着哆嗦道:“你……你是什么人?是人还是鬼?”
    老人一双瞳子眨了半天,才睁了开来,报平安这时全身抖动得更厉害,一只手紧握
着匕首,怪声道:“你是鬼还是人?快说!”
    棺内的石秀郎一咧嘴,“哧”的喷出一股冷风,报平安吓得啊呀一声又坐在了地上。
    就见棺中那老怪物,慢慢动着嘴唇,半天才冷嗖嗖地道:“不看在你对我有恩,我
就一口气吹死你!”
    报平安吓得又怪叫了一声,满头头发根根直立,颤声道。“快说,你是人是鬼?快
说!”
    石秀郎一声冷笑道:“当然是人,怎说是鬼?”
    报平安抖颤着站立而起,猛一转身,正要纵身下车,忽觉背后又是一股冷风,吓得
他猛然又转过身去、却见棺内老人冷笑道:“救人要彻底,小子你想跑吗?”
    报平安打着哆嗦道:“你……你……”
    老人森森笑道:“放心,我不是鬼,你看过我这个样的鬼吗?小子,你过来!”
    报平安呐呐道:“要我过……过来?”
    老人点点头,报平安心中一怔,忖道:“看样子这老儿,倒真不是个鬼,莫非是死
而复活不成?”
    想到此,大着胆子向前走了一步,苦笑道:“老人家你不要误会,既然你没有死,
我就赶快去把那位郭兄弟找来……”
    老人阴笑了一声道:“郭飞鸿,他在哪里?”
    报平安害怕地道:“就在山下的庙里,我去叫他去!”
    瘦老人嘿嘿笑道:“你只要敢动一步,我就要你的命,你听见没有?”
    报平安虽说是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功夫,可是一身武功也过得去,索日在这皖省
地方,很叫得开,外县人称“黑虎”,大家都叫他“黑虎报”,打得一手好暗器,是黑
道上一个专门走单帮的独行盗,手下很作过一些案子,却没有料到今日竟然会遇见了如
此厉害的对头,也算他报应到了!
    黑虎报平安闻言眨了一下眸子道:“老人家,你莫非不愿见那位郭兄弟吗?”
    瘦老人冷笑道:“什么郭兄弟,他是我的仇人……我不久就会要他的命!”
    报平安惊吓地望着他,奇怪他为什么不走出棺来,正要问,石秀郎已冷笑道:“你
过来!”
    报平安忽然心一狠,暗想看此老怪这副半死的样子,他还能有什么本事?不如给他
一个干脆,送他回西天算了。
    想到此身子向前一靠,猛然打了个箭步,大声道:“老鬼,你少吓唬人,还是躺下
吧!”
    掌中匕首“嗖”一声,划出了一道寒光,直向着石秀郎面上扎去!
    冻水石秀郎木塑般的脸上,带出了一丝冷笑,只见他一只僵硬的手向上一抬,报平
安“啊唷”一声,掌中刀“当”地落地,石秀郎那只瘦手向下一落,已拿在了报平安手
腕子上,报平安一触对方手掌,觉出冷如寒冰,不由吓得“啊唷”一声骇呼。
    他用力地一挣,却是纹丝未动,再挣了一下,仍然还是原样,这一来可把他吓傻了,
当时左手一抡,正要照定老怪物头上击下!
    这时候石秀郎忽然冷森森地道:“你敢!”
    报平安果然就不敢动了,吓得头上直冒汗,哆嗦着道:“老……老前辈饶命。”
    石秀郎哼道:“哪一个要你的命,你只要听话,我就放过你!”
    报平安连连点头道:“老前辈有何吩咐?弟子一定遵命!”
    石秀郎冷笑道:“你也配称是我老人家的弟子?要在平日,像你这种窝囊废,给我
老人家提鞋我都不要!”
    报平安脸涨得赤红,连声道:“是、是,老人家你要我作什么呢?请吩咐吧,要是
那姓郭的找来了,我们都不得好!”
    这句话似乎发生了点作用,就见棺内的石秀郎眼眉频眨道:“你说得不错,那郭飞
鸿虽是后生小辈,可是像你这种角色,百儿八十个也不是他的对手,我老人家现在身子
不方便,也打他不过……”
    “这样吧……”他说着低下头,作出一副思索的样子,报平安却像雷打鸭子一样地
抖得更厉害了,他说:“什么……那姓郭的就是郭飞鸿!大剑客郭飞鸿就是他?”
    石秀郎冷笑道:“屁剑客!只有你们这些脓包才会怕他!”
    黑虎报平安一听那姓郭的竟是郭飞鸿,早已吓傻了,昔日郭飞鸿在凤阳府花旗楚家
那种声威,早已传得妇孺皆知,报平安焉能没有个耳闻?这时一听那姓郭的是郭飞鸿,
怎不心惊胆战?
    这时他听老者如此说,不免疑惑地道:“老前辈,你……你老又是谁呢?”
    石秀郎哼了声道:“不必多问,现在你一切照我吩咐做,听见没有?”
    报平安一只手尚在对方掌握中,哪敢不听指挥,只得点了点头,石秀郎面上立时现
出一丝阴笑,颔首道:“如果你听我的话,事后我会重重谢你,否则我虽不便于行动,
要取你性命,却是易如反掌!”
    报平安倒是真相信他这句话,因为他扣着自己的那一只手,真比冰还硬还冷,而且
在他每一挣扎时,就可感觉出有一丝的冷气透体而入,好像五脏六腑都为之冻结了!
    这样一个可怕的老怪物所说的,他岂敢不听?
    当时报平安呐呐道:“你老人家要我干什么,请快吩咐吧,要是郭飞鸿来了,你老
不怕,我可是怕他,求求你快一点吧!”
    “好吧!”石秀郎冷森森地道:“你先把我抱起来再说!”
    报平安呆了呆道:“抱起来?你老莫非自己不会走?”
    “少废话!快抱我起来!”
    报平安只得答应了声,小心翼翼地双手把他抱了起来,只觉得对方虽是瘦若人灯一
般,可是分量却是很沉,压得一双膀子都酸了。
    他吃力地道:“抱到哪……儿去呀?”
    石秀郎左右望了一眼,目光注定在另一口棺材上,冷森森笑道:“花子呀花子,到
了此时我也顾不了你了,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
    报平安怔道:“你老跟谁说话?”
    石秀郎呐呐道:“不关你的事,我们现在下车去,你听我的话做,不许多说话。”
    报平安叹了一声,半哭道,“只要你老说话算话就行了……我真后悔死了……唉!
走吧!”
    言罢飘身下车,天空中兀自落着牛毛般的细雨,他又问:“我们上哪里去?”
    石秀郎冷哼道:“那郭飞鸿小儿必定会赶来,走大路你跑不赢他。”
    报平安道:“是!是!我们还是走小路吧!”
    石秀郎冷笑道:“走小路更危险,你以为那小子是好骗的吗?”
    报平安呆苦木鸡:“那可怎么是好?”
    石秀郎正要说话,忽然头一偏,面上变色道:“他已经来了!”
    报平安吓得拔腿就跑,石秀郎沉声道:“蠢才,站住!”
    这一声果然把报平安吓得站住了,他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石秀郎冷冷道:“你不要急!”
    说罢抬头看了一下,面露喜色道:“你看见这棵大树没有?你快抱我上树去!”
    一言提醒了报平安,当时赶忙抱着石秀郎纵身腾上树梢。那是一棵高可参天的大古
树,枝叶伸展出数丈远近,人藏其上,当真是不容易发现。
    报平安抱着石秀郎在枝叶浓深处藏好了身子,石秀郎沉声哼道:“不许出声,姓郭
的来啦!”
    一言未完,只听“唰”一声细响,一条人影快若飘风似地已来在了树下。
    这人身形一现,树上的报平安,立刻认出了来人正是郭飞鸿,如非是石秀郎觉察入
微,报平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听得出来的。
    石秀郎这时几乎把整个半边脸都贴在了报平安的脸上,他二人俱是一样,连大气也
不敢出!
    树下的郭飞鸿这时已发现了眼前的骡车,只见他一杀腰,箭矢一般地已腾身上了蓬
车,身躯再一翻,已进入车蓬之内。
    他这种轻灵的身手,直把树上的报平安看得心胆俱碎,这时才知怀中老怪所言不假,
凭自己这点能耐,要想去对付这姓郭的,真是无异以卵击石!
    他二人藏身之处,居高临下,清晰地看见车内一切,因为车内燃点着火摺,更可看
得清楚。
    郭飞鸿进得车后,立时发现出那具开启了的棺材,不由呆了一呆,他重重地跺了一
脚,身形再闪,却如长烟一缕,又飘身没入黑暗之中!
    报平安长长吁了口气,正要说话,却为怀中老怪一口咬着了耳朵,心知有异,赶忙
闭口。
    他方闭口,只见人影再闪,郭飞鸿去而复还,伟岸地立在车蓬之上,向四面张望着。
    他好似已听见了报平安那声长吁,一双精光四射的瞳子不住左右扫视着。
    报平安一只左耳为石秀郎咬在口中,好似意在警戒他不许作声。其实报平安就是有
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出声,过了半天,郭飞鸿才又跳上车辕,匆匆把骡车赶走了!
    甚久之后,石秀郎才松开了口,凌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我这一条命差一点毁在
了你的手中!”
    报平安害怕地道:“我……我不知道他还会回来,现在我可以放下你了吧!”
    石秀郎森森笑道:“你是作梦!”
    报平安呐呐道:“作梦?莫非你要我抱你老一辈子?我的手都酸了!”
    石秀郎阴沉地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实话,也许你还不认识我……我现在告诉你,
我姓石叫秀郎,数十年前江湖上送了我一个“冻水”的绰号,你可知道这个人吗?”
    报平安面如白纸一般地道:“你老莫非是有‘大荒二老’之称的其中一位?”
    石秀郎点点头道:“难得你还有此见识!”
    报平安吓得牙关打战道:“那么另一口棺材中应该就是花明花老前辈了?”
    石秀郎点点头,凌声道:“我二人誓不两立,这一次我原可救他,可是一想到他素
日心胸,还不如假手敌人把他除去的好!”
    报平安张大了眸子道:“你们二老如此大的本事,又怎会落在了郭飞鸿一个少年手
中?”
    石秀郎冷笑道:“凭他一个小辈,自是无此能耐,这其中还有一段经过,你也不必
知道,我只告诉你,我二人为这小辈点中了心脉中枢,全身僵硬,要四十九天才能恢复
行动,那小辈为此作出运灵的奇想,把我二人装入棺中,为的是路途上的平安。”
    报平安点点头道:“可是你老怎会又醒转了过来呢?”
    石秀郎咧嘴一笑道:“这就要谢你方才一摔棺盖之力了!”黑虎报平安瞠目不解,
只呆呆地望着他,心中对这个老怪物却是怕极了,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他,生怕他会骤
然下了毒手。可是显然的,石秀郎眼前需要他,并没有要他死的念头。
    黑虎报平安满打算棺材内放的是金银珠宝,而郭飞鸿乃是一个负责保暗镖的镖师,
自己这一票作成了,就可以洗手江湖以得来的财物享受一生,可是事情竟然会是如此的
一个意外结果,棺材内非但没有钱财,竟然隐藏着如此一个要命的煞星,报平安偷鸡不
成蚀把米,心情好不懊丧!
    他怀抱着石秀郎枯瘦的身躯,真有无限感慨。石秀郎这时继续言道:“现在我想可
以下去了,动作要轻!”
    报平安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当时答应一声,自树上飘身而下,萎丧地道:
“我们去哪里呢?”
    石秀郎看了左右一下道:“这地方叫什么名字?”
    报平安呐呐应道:“这里叫‘青木关’!”
    石秀郎嘻嘻一笑道:“小子,先找个地方把我老人家放下来,弄点吃的,我已好几
天没吃饭了!”
    说罢他发出了一声怪笑,声音刺耳,一双瘦手在空中舞了舞,怪声道:“郭飞鸿小
辈一心打的好算盘,这一次可是想不到,早晚要他知道我石秀郎的厉害!”
    报平安皱眉道:“你老人家要怎么报这仇呢,我听说他明天一大早,就要雇船走水
路入湘去了!”
    石秀郎点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好个小辈!”
    说话之间,报平安已抱着他走出了这片树林,石秀郎冷冷哼道:“你这样抱着我不
成个样子,还是背着我吧,我们先找一个店住下来再说!”
    报平安点头答应着,心中却不禁兴出了逃走之念!
    前行来到了一个石台附近,他试探地问道:“老前辈你真的一步也不能走?”
    石秀郎冷冷道:“只不过暂时而已,明日你去为我抓几种药,我就能很快地复原!”
    报平安心中一动,暗想他此刻既是寸步难行,我如不设法逃走,要是等他身体复原,
再想逃走,岂不更加难了。
    心中这么想着,口中道:“那我就背着你老吧!”
    说着就把石秀郎放在了石台上,趁势身子猛地一低,转身就纵,身法之快也着实惊
人,可是石秀郎好似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着。
    报平安身子方自扑出一半,耳闻身后的石秀郎一声怪笑道:“小子,你跑得了吗?”
    话声一落,报平安就觉得脖子后面冷风蓦地袭来,他赶忙身子向下一伏,可是那股
袭来的冷风,好似有知觉一般,竟然也随着他的身子向下一塌,报平安就觉得肩上一阵
发麻,顿时打了个冷战,怪叫了声,就站住了脚!
    石秀郎望着他嘻嘻一笑道:“好小子,你还能跑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报平安只觉得上身发冷,牙关战抖格格有声,只以为石秀郎在自己身上下了毒手,
哪里还敢多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痛哭失声道:“老前辈饶命!”
    石秀郎嘻嘻笑道:“你可死了这条心吗?”
    报平安涕泪交流道:“你老人家手下开恩,我再也不敢了!”
    石秀郎冷森森地一笑道:“好,那么你过来!”
    报平安慢慢爬了过来,石秀郎冷笑道:“你已为我点了大枇杷筋,这是我独家手法,
非我本人解救不了,我且问你,你是想死想活?”
    黑虎报平安这时一点威风也没有了!
    他全身战抖道:“老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石秀郎冷笑道:“想死很容易,我只要不为你解穴,你活不了一个对时,便心裂肝
碎而死!”
    报平安打了个寒战道:“想活……想活呢?”
    石秀郎目光眯成一线道:“这就更容易了,从现在起,你得听我命令,在我复原之
前,要始终忠心不贰,这样我就可以饶你不死!”
    报平安叩头如捣蒜道:“老前辈请放心,以后我再也不敢逃了,你老还是为我解了
穴吧!”
    石秀郎点头道:“很好,那么你站起来!”
    报平安磕了个头,慢慢站起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石秀郎道:“下次要是再有这
种情形,我必不会再对你留情!”
    一双瘦手缓缓抬起来,又落在报平安肩上,只微微一抖,报平安打了个冷战,身形
一晃才拿桩站定!
    石秀郎眯目道:“小子,好些了没有?”
    报平安哭丧着脸道:“左胸前还有点疼!”
    石秀郎点头道:“这就是了,我告诉你,我虽解了你的大穴,但‘心脉暗穴’,却
又为我点了,小子,你更得乖乖的了!”
    报平安这才知道自己又着了这老儿更厉害的道儿,石秀郎这时森森一笑道:“这心
脉暗穴中人发作必死,除我本人以外,再无第二个人可以解开,你只要对我忠诚,听我
驱使,日后或许还有你的好处,否则就听凭你自生自灭了。”
    报平安咬了咬牙,面上发黑道:“你老人家何必如此?”
    低头叹息了一声,又点头道:“好吧,我就背你找个地方去吧!”
    石秀郎得意笑道:“我本来可以不必如此,谁叫你起了黑心要抛下我而去!”
    说着一双瘦手交叉地抱住了报平安的颈项,把整个身子压在报平安背上,报平安双
手后背,触到了石秀郎后背,才知他原来还是个驼子。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暂时屈服在石秀郎身边,为他随心所欲地驱使听用。
    黑虎报平安背着石秀郎一直来到了太平府,在大街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栈名
“小太平”。
    住定后,报平安又为石秀郎叫了些吃的,半夜三更把店家给忙死了,紧跟着石秀郎
又开了一个药方,报平安当夜又去为他配药,忙了一整夜,到天亮,报平安累倒了,石
秀郎也睡着了。
    白昼的光,映着石秀即那张又长又白的脸,看上去真是一点血色也没有!
    黑虎报平安在石秀郎睡觉时,却是睁着双瞳,内心甚是苦闷,他虽有机会逃走,可
是石秀郎的手段他是尝过了,而且现在你就是请他走,他也不敢了!
    石秀郎就如此在这个“小太平”客栈里住下来。在第七天的时候,黑虎报平安见石
秀郎已能扶着墙壁慢慢行走,样子很焦灼,就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急待办理,而这七天在
报平安来说,也就好像过了七年一样的长久,他真闷坏了,看看石秀郎已这种样子,他
就问:“老爷子,我们该走了吧?”
    石秀郎冷冷一笑道:“我要你去为我找的松木枝,你可找来了?”
    报平安忙从门后面取出一根松木递上道:“这一根可行?”
    石秀郎接过来看了看,点头道:“勉强凑合,这就是我的兵刃,有了这东西,我谁
也不怕了!”
    说完又问报平安要了一把刀,用刀一刀刀地削着木头,他眸子里充满着仇恨的火焰,
一面削木头,一面对报平安道:“这七天虽然我身子仍未能完全复元,可是我已经等不
及了,你现在就去雇一艘船,我们今夜就上船,吩咐船家直开洞庭!”
    报平安口中答应了一声,心中着实纳罕,也弄不清这老怪物又在搞什么鬼名堂,只
是他所吩咐的话,却又不能不遵,只得依言在河边去找船!
    等到他找好了船,回来之后,石秀郎已把那根松树枝削成了一口像样的木剑!
    报平安不由明白过来,心中却不禁暗笑,因为一旦对起了兵刃,一口木剑又当得何
用?其实他哪里知道石秀郎所练“青灵真气”,乃属木性,所以他一辈子都喜用木剑为
兵刃,这口木剑如果配合着他的“青灵真气”施展,可生无穷威力,又岂是平常铁刃可
以比拟!
    原来石秀郎那口“青竹剑”在对付雷火道人时,遗落洞内,无法取回,现在他不得
不找一口适合自己的兵刃,此处已无法再能觅到太湖斑竹,只得以松木代之。
    为了恢复原来样子,石秀郎又命报平安,去为他买了一顶大草帽,因为他畏惧阳光,
甚至于就连白昼的强光他也不太适应!
    一切就绪之后,报平安才扶着这位老爷子出了客栈,直向江边行去!
    报平安见他方才削的那口木剑,竟自用来为杖,这样倒省了自己不少力气!
    二人来到了江边,习习的江风,把石秀郎那顶大草帽吹得荷叶似地卷了起来,尤其
是他那肥大的一身衣服,包裹着他那枯瘦的身躯,看上去更是异样的可怖。
    驶船的是一个大头麻脸汉子,姓褚,人家都称他褚七,在这当涂地面上,是一个极
为刁顽的无赖汉,报平安怎会选上了他的船,真是奇怪,这当然不是偶然的事!
    原来黑虎报平安有心要报私仇,才约好了褚七,共谋中途下手,他当然知道自己生
命,此刻仍控制在石秀郎手中,可是万一石秀郎不履行诺言,为自己解开穴道,说不得
他也只有一拼。
    褚七放下了跳板,石秀郎同报平安一起登舟,上得船后,石秀郎背阳在船蓬下落坐。
    他目视前方,俨然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
    褚七跑过来请了个安道:“老爷子,何时开船?”
    石秀郎手指江上,喃喃道:“日落张帆,日出收帆,现在先弄一席菜,来一坛绍兴
好酒!”
    褚七答应了一声,退至一边,向报平安吐了一下舌头道:“弄一席菜!他把这地方
当成了大饭庄子了!”
    报平安冷笑道:“一切听他的!快去办!”
    褚七嘿嘿一笑道:“报爷,我看你是被这老头吓破了胆了!”
    报平安脸色一红,冷笑道:“往后瞧吧!”
    褚七又皱眉道:“这位老爷子说的话我还弄不懂,怎么叫做日落张帆,日出收帆呢?
莫非天黑开船,天亮了就休息吗?”
    报平安点点头道:“一点不错,这老儿怕光成性,你一切依着他,钱我照给,一毫
也少不了你的!”
    褚七答应了一声,摇着头走下船去。
    石秀郎在船头咳了声道:“报平安!”
    报平安猛吃了一惊,连忙答应一声跑过来赔笑道:“你老有什么吩咐?”
    石秀郎冷然道:“我性喜静,你告诉那个开船的,除了开饭以外,不得走近船头。
此去洞庭要多少日子?”
    报平安道:“大概要半个月的时间!”
    石秀郎略合双目点头道:“很好,有半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说罢挥了挥手,遂闭目不语!
    报平安转过身来,走到了船尾,心中愈发的不自在,正望着江水发怔的当儿,忽然
看见身后岸边来了一个全身白衣的少女!
    因为这姑娘长得太美了,报平安是以一望之下,就呆住了。
    只见对方一张清水瓜子脸儿,满头秀发用一枚金箍箍着,露出半截粉颈,其色如玉,
那样子真是美极了!
    报平安平素本就好色如命,哪里能见得如此美色,一时直看得瞠目结舌,如呆如痴!
    白衣少女,年岁约在二十二三,长身玉立,腰扎同色丝绦,看上去全身上下是一尘
不染。
    少女这时已上得花船,一双剪水瞳子有意无意地向着这边看了一眼,目光正和报平
安对了个正着!
    报平安若非心中尚存着几分警惕,早已原形毕露丑态尽现了。
    自衣女目光一转,遂潜身进入船舱,报平安心中甚是失望,他那双目光,滴滴溜溜
地仍在小花船身上转着,暗想怪呀!怎么这条小船我刚才没有看到呢!
    想着越发地留意那条小船,更发现小船上的船夫原来也是个女的,这种小船平时只
供游客乘坐游湖,很少见其行驶于长江大河之内,那么这条船来此又是为了什么呢?
    报平安见色心动,脑子里胡乱地想着,不久褚七返回船上,带来了大批的酒菜,并
带了两个人来,为报平安介绍道:“这是上河楼的大师傅,那位老爷子要酒席,我只有
请他们两个来帮帮忙!”
    报平安点点头,乘机用手指了一下后面的花船道:“这小花船是哪里的,你可知道?”
    褚七看了一眼,怔怔道:“怪呀!这是哪里来的?”
    说完又看了看,突然噗嗤一笑道:“我明白了!这大概是堂子里的姑娘,到江上兜
生意来了,怎么样,报爷还有意思么?”
    报平安一笑,也不做声,他倒是动了心了!
    接着大船上起了灶,开始炒起菜来。摆了一大桌子酒菜,石秀郎食量甚是惊人,一
个人的食量,足足可以比得上三个壮汉,饭后他由报平安扶着又回到了船头。
    不久船上掌了灯,石秀郎吩咐起锚开船,报平安依依不舍地望了那小花船一眼,大
船就慢慢向前行进。
    船行渐快,报平安悄悄来至船前,见石秀郎伫立船头,状如呆偶,不时仰首当空,
向着那轮皓月长长地吁气,也不知他是在练一种什么功夫!
    对这个老东西,报平安实在是摸不清他的底细,他似乎慢慢地复元了!
    报平安生怕走得太近,被石秀郎听出来,只远远地看了看,就转过身来,可是身形
一转的当儿,却为他发现了一件新鲜事儿。
    原来先时见的那一艘小花船,这时却赫然又在眼前,报平安跨上了几步,瞪大了眼
睛望了望,一点都不错,正是那艘小花船!
    这时那掌船的褚七也跑过来笑道:“喂!报爷!那小娘几们又来了!”
    话声方毕,果见小船上湘帘一挑,白日所见的那个白衣少女已迈步而出,报平安只
觉眼前一亮,方脱口喝好,可是嘴才一张,忽觉得面前人影一闪,再一定神,直吓得他
面色苍白,“啊”了一声。
    原来他所见小船上的白衣女,赫然己立在自己眼前,二船距离,往近处言,少说也
有三四丈远,尤其可异的是,根本就没有看见少女是如何施展身法,她竟然已来到了大
船之上!
    报平安面无人色,后退了好几步,呐呐道:“姑娘你……”
    少女一声冷笑道:“你既然要看,我就让你看个够,看呀!”
    身子一闪,又到了报平安面前。
    黑虎报平安眼珠连转,忽地一扬手,直向白衣女面门打去,口中叱道:“哪来的野
丫头!”
    一掌过去,只见那白衣少女娇躯轻轻一闪,报平安一掌竟然打了个空,这么一来,
他才知道对方这个少女果然大有来头,忙向前一杀腰,霍地拧过身来准备溜!
    就在他身子一拧的当儿,白衣女一声冷笑道:“先歇会吧!”
    玉指微探,报平安口中“吭”一声,顿时全身笔直地立在当地不动了。
    一旁的船夫褚七见状早已吓得魂飞九天,拔腿就跑,足步方移,就听得白衣女轻叱
道:“你也站住!”
    玉指一分,褚七身子一跄,亦呆若木偶般地不动了。
    白衣女毫不费事便把二人制住,可是她来此的目的,显然并不是在对付如此二人,
娇躯微拧,正要向船桅上腾身。
    这时候,忽然前面传出了一声冷笑道:“好本事,铁姑娘别来无恙?”
    白衣女身子一顿,月光之下,只见船头上,立着一个枯瘦的老人影子,被月光拉得
极为瘦长!
    白衣女微一注视,冷冷笑道:“石秀郎,我正是来拜访你的!”
    石秀郎双手拄剑,状极消遥地道:“铁姑娘,我候你甚久了,你如再不来,我还要
派他们请你去呢!”
    白衣女一怔道:“你找我做什么?”
    石秀郎呐呐道:“铁娥,你当我不知道吗?自我住进‘小太平’客栈,你已跟上我
了,你还当我不知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你跟着我又是为了什么?”
    白衣少女冷冷地道:“原来你早已知道了,那就更好了,石秀郎,我对你并无恶意,
否则在太平客栈,已不会留你活命了!”
    石秀郎鼻中哼了一声,慢吞吞地道:“你以为我身子不便就可欺不成,铁娥,你想
错了!”
    他扬了一下手上的木剑,轻蔑地笑道:“你可以来试一试看,就知我的话不错了!”
    铁娥瞳子里闪烁着精光,上前几步道:“我只是来问你,你是否上洞庭去?”
    石秀郎道:“正是!”
    “是去害那个云海老和尚?”
    石秀郎嘿嘿一笑道:“你说错了,是云海害我,不是我害他,现在我去找他,只不
过是结算一下彼此的旧账而已!”
    铁蛾冷笑道:“你这话太无耻了,云海老人此刻半身不遂,无异废人,你去找他,
这不是趁人之危吗?这件事当初只怪我一念之差为你利用,我绝不能眼看你再下手去杀
害他!”
    石秀郎嘿嘿一笑道:“小姑娘,你好大的口气,你大概是忘了此刻是在对谁说话了!”
    铁娥后退一步,右手微启,一口冷光如电的短剑已撤在了手中,她眸子里充满了怒
火,冷冷笑道:“为此我特来请教!”
    石秀郎冷冷一笑道:“你要跟我打?”
    铁娥目放精光道:“你应该知道你此刻身子不便,真要打起来,我看你未见得是我
的敌手!”
    石秀郎呐呐道:“小姑娘,我是不愿意与你动手的,你不要迫我出手!”
    铁娥冷冷地道:“除非你此刻改了主意,打消前去洞庭的念头,否则……哼!”
    石秀郎面色一沉不悦道:“我已忍之再三,铁姑娘,我是念在昔日你对我的一点小
惠……”
    右手一翻,手中木剑霍地划出去,江面上哗的一声大响,激起了一大片水柱,水珠
子洒了满天都是,石秀郎面带不屑道:“你自信有此功力吗?”
    石秀郎身子一闪,掌中木剑就势向外一磕,“呛啷”一声震响,足履踉跄间,差一
点坐倒在地!
    可是这一震之力,铁娥只觉得手臂上一阵酸麻,差一点宝剑脱手,她身子转侧之间,
已到了石秀郎背后,掌中剑霍地向外一吐,剑尖上爆出了一点寒星,反向石秀郎背后第
二十骨节上点去!
    石秀郎身子向前一倒,掌中木剑以“金鸡抖翎”的招式霍地磕出,木剑上挟着极为
冽凛的寒风,直向着铁娥面门上劈来。
    铁娥立刻体会出对方剑上威力不可力敌,她双手微分,用“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
技,实实地把身子拔起了一丈五六,落在了正面的船蓬之上。
    这种身法,在铁娥施展起来是那么轻快如意,也错非铁娥如此身手才逃得开石秀郎
这背后一剑!
    站在船蓬上的铁娥,兀自免不了一阵心惊肉跳,心中忖道:“好险呀!”
    可是当她目光向石秀郎望去时,却又不禁精神一振。
    原来石秀郎行动不便,本来只能扶墙而行,一旦动上手,虽然功力无匹,可是下盘
动作迟缓,一剑翻出之后,身躯却已倒翻在地。
    他身子就地一滚,用木剑在地面上使劲地一弹,身子斜飞出去,只是落地不轻,
“嘭”一声,直撞在船舱木门之上。
    铁娥呆了呆道:“石秀郎,你的行动已大不如前了!”
    石秀郎背门而立,脸上带出了几分不自在,森森笑道:“小姑娘,你有杰出的身手,
此刻正可取我性命……只是你未必胜得过我!”
    铁娥一声冷笑,娇躯再次一掠,落在石秀郎面前,她鼻中哼了一声道:“石秀郎,
你愿意知道一件事吗?”
    石秀郎呐呐道:“什么事?”
    铁娥目光一凛道:“铁娥虽是一介女流,但生平行事深明大义,利己损人之事,从
不屑为……”
    轻叹了一声,粉颈低垂,慢吞吞地接道:“可是,洞庭湖那件事,我作得太不光彩
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说到最后,语气渐渐低微,似有无限愧恨。
    石秀郎眉角一挑,冷冷地道:“此事你又何必自责,云海老人多行不义,这也是他
应有的报应!”
    铁娥眸子里泛出奇光,在石秀郎面上一转,切齿凌声道:“这都是受了你的指使,
我真是一时湖涂,竟会作出此事……每想到这件事,我就恨死了你!”
    石秀郎鼻中哼道:“这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又不是我勉强你,再说我还传授了你几
手功夫!”
    铁娥长叹一声道:“所以说我心里很惭愧,今夜我来找你,一来是劝你不可趁人之
危,第二,是问你索讨解除云海身上所中白腊虫针的解药!”
    石秀郎呐呐道:“世上没有可以解除此针的解药!”
    铁娥冷冷一笑道:“那我也只有取你性命了!”
    石秀郎忽地双掌一扬,带着一股极大的风力,直向铁娥身上劈来。
    可是铁娥身法灵活,他掌力一到,铁娥早已跃出了一丈以外,反倒是他自己掌力过
大,下盘不便,止不住身子又大大地晃动起来。
    铁娥看在眼中,不由微微冷笑道:“石秀郎,你看,你伤体未复,今日无论如何也
不是我的敌手了!”
    石秀郎单手一按,身子平掠而出,他虽是下盘未曾复元,可是功力实在惊人,掌中
木剑起手之间,但听得“哗啦”一声大响,整个船蓬竟吃他凌空的剑力砍下了一半,一
时蓬倒木摧,发出了极大的声音!
    接着他身子一转,第二剑又平空划出,木剑上发出一股凌人的风力,向铁娥立身之
处削来!
    铁娥不得不特别小心,她虽然知道对方下盘不便,可是功力仍然未减,此老早已练
成了“混元功”,百步之内可吐气伤人,更何况相距如此之近,真要为他剑上风力所沾,
定是不死必伤。
    木剑上风力一到,铁娥就地一滚,她这次对敌,是看准了对方的弱点,安心要以灵
活的身手取胜对方!
    就见她一滚之后,身躯腾空而起。
    石秀郎一声哼道:“着!”
    木剑向空中一指,剑尖上再次发出一股劲力,可是冷剑铁娥身手也着实了得,半空
中的身子就势一折,已如同一片云般地飘到石秀郎身后。
    石秀郎连忙转身,铁娥却施展出“小六乘移挪身法”,但见她纤纤身影,忽前忽后,
忽左忽右,竟是一会儿也不停留!
    这一套紧密的身法,果然为石秀郎带来了极大的困扰,要是在平时,他根本不会在
乎,甚至于他能以不变制万变。
    可是现在情形不同了,因为他下盘已失灵活。
    铁娥这“小六乘”身法一经展开,环绕在石秀郎前后左右,全是飞舞的人影,石秀
郎也就像磨盘似地,不得不跟着转动了起来!
    如此相峙了甚长的一段时间,石秀郎自是吃不消,感到了极大的困窘!
    忽然他一声狂啸,身子一歪,倒在了船板之上,铁娥身子向前一掠,已迫到了他身
边。
    石秀郎倒在地上的身子,霍地一拧,反手一剑,铁娥“噢”一声惊叫,双手一振,
腾身飘起半尺长短的一缕秀发,随着石秀郎剑风过处断落了下来。
    这一剑真可说险到了极点,只要有分毫之差,可就伤着了她的面门!
    铁娥银牙一咬,娇躯一挺,再向前一窜,有如狸猫般地又到了石秀郎左侧!
    石秀郎由于用力过猛,那僵硬的下半个身子,这时奇疼不堪,哪还能再移动?
    铁娥身子向下一落,掌中剑“拨草寻蛇”,已点在了石秀郎左肋下方,只要再向前
微一推送,石秀郎这条命也就完了!
    石秀郎身子一阵急抖,忽地哼了一声。
    铁娥本待推出的剑,却不知如何,竟是推不出手,她冷冷一笑道:“石秀郎,你还
不服吗?”
    石秀郎那双银色的眉毛一阵抖动,喟然一声长叹道:“你下手吧!”
    铁娥哼道:“只要你交出解药来,我就饶你一命!”
    石秀郎的脸上,带出了两道冷峻的笑纹,喃喃道:“没有解药!”
    铁娥一抖剑身,正要刺下,石秀郎突又道:“小姑娘,你且住手!”
    铁娥止住剑身,冷笑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石秀郎枯瘦的脸上毫无表情,道:“你如果杀了我,此生将更加后悔了!”
    铁娥冷笑道:“似你如此恶人,杀了你怎会后悔?”
    石秀郎道:“你莫非不知今日胜得不武吗?小姑娘,如果不是我下盘失灵,只怕你
连我的身边也近不了呢!”
    铁娥一时无言以对,正不知如何是好,石秀郎见她如此,遂又冷冷一笑道:“如果
你不服气,错过今夜,明年此时,我们再决一胜负如何?”
    铁娥冷冷笑道:“哪一个再上你的当!”
    言罢一咬玉齿,就要举剑刺下,可是看见石秀郎那皓银白发,却又不由心中一软,
剑尖一转,点在了石秀郎“尾椎骨穴”上。
    石秀郎顿时打了个冷战道:“你……”
    铁娥收剑退身,一声冷笑道:“这样一来,你大概和龟山上那个老和尚差不多了,
你再去找他也无妨了!”
    石秀郎下盘本就不灵,不意此刻又为铁娥剑尖点破气关,走了中气,整个身子只觉
麻软不堪,除了双手尚能如意活动以外,竟连站立行走也是困难了!
    他身子战抖着道:“好丫头,你……这样还不如杀了我好些!”
    铁娥冷冷一笑道:“我对你已是十分留情了,以你功力,重聚真力,也不过是一年
两年的事情,那时如果不服,再来找我就是!”
    身子一转,已到了船尾,在报平安与褚七二人背心上各击了一掌,二人相继痛呼一
声,吐了一口浊痰,清醒了过来,铁娥手指船头道:“那个老怪物已不能动弹了,我看
你们还是随便送他到一个地方,让他自去吧。大概他是不会再去洞庭了!”
    报平安打了个寒颤道:“小姐你……你贵姓?”
    铁娥细眉一挑,道:“瞎了你的狗眼,竟连我冷剑铁娥也认不出来,岂非是自讨苦
吃!”
    报平安吓得脸一阵白,心中却暗想,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江湖上难缠的几个人,
都叫我一个人碰上了?
    他忽然又想到自己被石秀郎点了心经穴,看来石秀郎是自身难保,也不会再顾到他
了,不如求求这姑娘,看看她是否有办法为自己解了此穴?
    想到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痛哭道:“女侠客,你行好行到底,救救我吧!”
    铁娥冷冷笑道:“我已为你解开穴道,还哭什么?”
    报平安才痛哭流涕地说出自己被石秀郎点了心经穴的经过。
    当然这其中不免提到了“郭飞鸿”三字,这三个字,却像是三根针,突然地刺痛了
铁娥,使得这个冷面绝情的姑娘神色一变!
    她打断了报平安的话,道:“郭飞鸿?你遇见了他?”
    报平安至此,哪里还敢有所隐瞒,于是一五一十把经过说了个清楚,铁娥听完之后,
低头想了想,遂道:“好吧,既如此,我就为你设法就是!”
    报平安大喜过望,叩了个头道:“谢谢姑娘!”
    不想头方抬起,但见冷芒一闪,连“啊呀”两字都没能喊出,便已身首异处!
    一旁的褚七,吓得鬼叫了一声,叩头如捣蒜一般,连连道:“女英雄饶命,女英雄
饶命”
    铁娥收回了剑,喃喃向空中说道:“鸿哥!我总算为你出了一口气……”
    粉颈微垂,落下了一串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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