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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高唐神女人影一晃,“铮”一声,铿锵的金铁交鸣,双剑相交,人影疾分,这鬼女
人旋身,拔剑、出招、攻敌,一气呵成,急如电闪,奇快无匹,端的令人咋舌。
    “好啊!老杂毛,你得死!”高唐神女用似笑非笑,语利却声柔的口吻昵声叫唤,
但见银星飞射,剑气慑人,身剑合一猛袭栖霞子。
    接着是一连串的易进暴退,剑芒如万道金蛇吞吐不已,人影难分,分不清剑招,辨
不清人影的生死狠斗。
    高唐神女的剑势,不但辛辣霸道,而且诡异绝伦,全是不走正轨的杀着,明明是向
上化招,乘势下掠取敌的招势,却变成侧射上绞的奇异狠招,把雄峙武林盛誉江湖的武
当“八卦剑法”,反衬得得出奇的平庸无用。
    栖霞子乃是武当的元老中,功力超人的高手之一,江湖能接下他六十四剑的人,屈
指可数,可是今天他暗暗叫苦,奇奥泼辣的八卦剑法竟然攻不出招式,对方的诡异剑术
令他捉襟见肘,应付大感吃力,不由凛然而惊。
    反之高唐神女出奇地活泼,奇绝的剑势宛若长江大河,怪招迭出,步步抢攻十分凌
厉,主宰了全局,但见剑气飞腾,银铃似的轻笑时起。
    两对绝顶高手生死相拼,全凭真本事硬功夫,桃花仙子已夸下了海口,说要让他们
死得心服口服,故而不用邪门奇功置他们于死地,所以更为精彩。
    旁观的武当少林人,全倒抽了一口凉气,六大门派的绝学雄峙武林,今天算是受到
     
    三五十招一过,优劣将判。
    般若大师胜在沉稳凝实,桃花仙子则诡谲泼辣,起初老和尚以静制动的策略确是大
为见效,但时间一久,桃花仙子的怪招迭现,那可以直透内家气功的阴阳玄玉掌,劲道
逐步增加,老和尚那已臻化境的护身菩提禅功,可反震外力的旷世绝学也难以禁受,真
气渐惭逸散。
    般若大师愈打愈心惊,额上见汗,百步神泉固然可以与阴阳玄玉掌分庭抗礼,可是
最耗真力,一兴二衰三竭,不耐久战,想得到老和尚要糟。
    一旁的逸云,凝神体会他俩拼搏,尤其注意桃花仙子那刚柔并济,可破内家真气的
阴阳玄玉掌,脑中灵光屡现,便心无旁鹜,参悟一种奇异的绝学。
    梵音掌,乃是至刚至猛刚多于柔的纯阳奇学,可惜梵音一起,对方便有所警惕,稍
弱的高手固然会心血下沉,无法抗拒,可是功力已臻上乘的人,亦知所趋避,或者闻声
远离,一溜了之,长处也成为短处了。
    自从服下了龙貅丹黄,阳极阴生,经九幽界人一点醒,他己能控制梵音的发敛,力
道也突增,功力更增加了三成左右。
    自得到玄阴寒玉功的心诀后,他虽然不想练这种半人半鬼半仙的无上绝学,但经碧
芸一提醒,他口中不言可是心中不时盘算,无日或忘,另创奇学的念头,不时在脑海中
萦绕,阴极阳生,相克相生的至理,他经常在不断思索,有意无意间他已在暗练玄阴寒
玉功。
    可是他一时还没悟出应如何格两种极端相反的奇功,取长补短揉合成一种无上绝学,
直至天心大师坐化之前,传了他以柔聚力,以刚发劲的罕见奇学天心指,他智灵之钥已
经打开了智慧之门。
    他不时在想,假使能时阴时阳交替行动,以练天心指的心诀调和经脉,分聚之际以
至柔之力行功,定能避免玄门最惧的走火入魔,即内家高手所谓的真气走岔,岂不有利
无害?何况自己任督已通,已有一半功力,还怕什么?
    桃花仙子的阴阳玄玉掌一出,时刚时柔时阴时阳,变化随心,劲道奇猛,在旁人看
来,仅觉凛然心惊而已,在他,不啻醍醐灌顶,智珠在握,困扰在心的死结突被解开来,
灵智一清,豁然贯通。
    他悟力超人,不由狂喜,一面注意两人攻招化招,一面以天心指心诀聚运真气,先
运阳刚,再变阴柔,两种不同的旷世绝学,间歇地运行全身。
    他身躯腾起阵阵淡雾,俊面上时红时白,一双虎掌时屈时伸,时而就指平举。
    所有的人,都将心提到了口腔,探身淌汗注视这对绝顶高手生死相搏,谁也没留意
他的变化。
    只有一旁的碧芸,她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一颗芳心全关注着她的云弟弟,天塌下
来也不关云弟弟以外的事。
    她在逸云行功到紧要关头之际,发觉了他奇异的举动,和令她心悸的神色,突然讶
然低声问道:“云弟弟,你……你怎么了?你……”
    逸云正在紧要关头,两种神功将合流,在生死玄关作猛烈的升沉,作生死须臾的缠
结,假使姑娘要不知利害推动他的身躯,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的声浪虽低,但一旁的如意道婆和亡命花子皆听得真切,闻声转首望去,不由大
惊失色叫着。
    姑娘不见逸云答话,心中大惊,跨前一步,惶急地伸掌想去挽他,纤掌距肩不过半
寸。
    突然,人彤一闪,如意道婆一闪而至,在一发千钧中抓住她的手,将地带开一旁说
道:“你一劝他,我们全得死在桃花谷。”
    老花子一横杖,挡在逸云身前变色地说道:“这孩子,好不知厉害,竟然在这种危
机重重之际行功,实在叫人忽死。”
    巫山怪姥也到了,她向众人叫道:“结阵自卫,千万别让人碰触他。”
    人影疚闪,纷纷掣剑结成圆阵,将逸云圈住。
    桃花仙子和般若大师,正以绝学舍死相搏,罡风内劲直荡五六丈外,逐渐向这儿靠
近。
    天魔夫人和众女一结阵,少林武当一众门下全都一惊,弄不清发生了什么变故,人
群一阵骚动,掣兵刃之声不绝于耳。哗动起来。
    如霞八女全都是明艳照人,美似天仙的大姑娘,虽没有桃花谷的少女们穿得那样少,
但罗衫儿薄,浑身曲线玲珑透露,玉肌隐约,粉面含春,孕育着万种春情,十分惹火,
她们出现在这淫窟之中,怎不令人起疑?
    那些被救醒来的两派弟子们,本已不明就理,先前没有师门长辈的令偷,不敢安动,
这时见众女拔剑一团,认为她们也是桃花谷的妖女,要抢先发制人的机会呢。
    有人在大叫道:“先毙了她们!”
    “阿弥陀佛!毙了她们!”叫的人更多了。
    众人中突然窜出八名老道五名和尚,还有三名俗家弟子,向前掣兵力一拥,怒叫着
攻上。“”
    如霞尖叱一声,与两侧的杜少春,如雯,舞起朵朵银花,首先截住五名和尚。
    密谈大师突然回头大喝道:“退下!谁叫你们妄动?”
    五名和尚向后急撤,怔住了。
    同一瞬间,激斗中的桃花仙子发出一声娇啸。
    桃花瘴里突然响起咚咚鼓声,刹时浑天合仪大周天奇阵,三人一组仅披纱巾的少女,
突然涌出阵外,数量不下二十组之多,她们右手舞剑,左手剑诀中挟起一根绯色小管,
每一组三方分立徐徐舞近,形成合围。
    在舞动之际,由粉肩垂下围在腰问的桃色轻纱巾,迎风飘摇,妙处时隐时现;令人
看了绮念横生,欲火骤升。
    这一群天魔女一出现,除了修为高深的弟子以外,绝大多数的人,全都双目喷火,
如痴如狂不克自持。
    “南无阿弥陀佛!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佛慈悲!”
    苦行大师突以佛门狮子吼禅功,发出了撼人神智的禅唱,果然将大部分行将入魔的
弟子惊醒了。
    也在这一瞬间,突变已生。
    桃花仙子只道少林武当的弟子,迁怒于逸云,所以暗中加害她心目中可佩的俏郎君,
更要袭击护卫逸云的八女。
    她与若般大师较量,柑距十来丈,看不清这儿的真实情形,但逸云那奇异的失神景
况她可看到了,只道他已受伤,不然何以呆立不动,反而要夫魔夫人和八女护卫于他?
    她心中狂怒,故而传谕进攻,由于这一闹,般若大师首先遭殃。
    般若大师力拼百招,气血逐渐衰竭,拳风仅能发至一丈左右,大汗直冒,身法己现
迟滞之状了。
    “你们这群卑劣的家伙,接招!”桃花仙子怒吼,双掌突然加了三成劲,身形转疾,
狂风暴雨似的挟忿猛扑。
    只一刹那问,她攻出八掌挥扫五腿,攻破阵阵令人窒息的拳风,贴身猛扑,劲烈而
力可推山的拳劲,全被她一一化去,她那神奇的阴阳玄玉掌,排山倒海而至。
    般若大师骇然倒退,连捣八拳却退了三丈。
    霖烈的内家暗劲,已经接近逸云,挡在前面的老花子和如意道婆,一只玉如意和一
根花子杖不住以内家真力向前急震,将迫近冲到的潜劲一一震散。
    可是袭来的暗劲潜流,愈来愈猛烈,如意道婆和老花子额上见汗,暗暗叫苦不迭。
    “送你归西!”桃花仙子娇叱,双掌一分化去般若大师攻来的一招“渔阳三挝”,
抢进五步攻出一招“上下交征”。
    般若大师哼了一声,三拳落空他也霍然心惊,招到,他左掌下拨由下拍来的一掌,
兜心又连捣三拳。
    岂知桃花仙子已横了心,左手一圈变拍为托,将刚猛的掌风向上震催,乘势突然反
掌向前随身猛吐,右手仍然不收招,吸引老和尚的右掌。
    她身形快逾电射,在双掌相接的瞬间,左足疾飞,快得令人肉眼难辨。
    “砰!”“啪”!“噗”!三声同起,“砰”是掌劲拳道相接,“啪”是双掌相扑,
“噗”是她莲足小靴前的钢尖儿,踢中老和尚左手肘关节,菩提护体禅功,竟然挡不住
她那怪异的一足尖。
    老和尚大吼一声,竟被震飞两丈,肘骨血流如注,可能肉绽骨折了,要不是他禅功
够火候,不但臂飞,人恐怕也被一点一端之奇招将胸肋踹穿。
    他身形一定,摇摇欲倒,正要跌入如意道婆的身前。
    老道婆百忙中伸手去抓,岂知被巨大的潜力一撞,竟然站立不牢,向后面的逸云倒
冲了过去。
    碧芸大惊失色,尖叫一声双手一伸,向老道婆侧方肩上猛然冲去,她已用了全力。
    她这一冲,恰是时候,两人向侧一冲闯,在逸云右侧擦衣而过,一发之差,几乎撞
了逸云倒下。
    同一瞬间,亡命花子一低头,将左肩向老和尚一撞,巨大的潜劲将他硬生生反震三
步,总算将老和尚的倒势止住了。
    震天大吼突然响起,苦行大师和大悲僧双双枪出,禅杖和方便铲一拦;同声念:
“阿弥陀佛,女擅越不可赶尽……”
    “秃头,你们上!”桃花仙子怒叱,青芒一闪,一把青芒电射的宝剑神奇地到了手
中,两面一张,一招“平分秋色”分袭两人,身形仍向前直射,她想走近逸云察看他的
伤势。
    两僧只道她要追袭般若大师,怎能让她如意?杖铲罡风怒号,一绞一点劲道如狂风
既倒。
    响起一声龙吟,人影三下里一分,各退三步。
    “不愧少林掌门!接招!”桃花仙子怒极,桃腮泛白,“贴地盘龙”飞抢苦行大师
的下盘。
    “打!”大悲僧一声暴喝,踏前三步斜视里一铲挥出。
    另一面,高唐神女已经刺倒了栖霞子,正与那两位丰满美艳的少妇,三剑合壁来去
如电,和武当的三剑追魂与八名老道生死相拼。
    而正面的武当少林众弟子,正被那群裸女将他们追逐引入阵中,有些被迫得逐步后
撤,渐退到天魔夫人这一面。
    所有的裸女无一庸手,尤其那挑红色的小管儿,飘出极为诱人的浓香,配合那无双
迭荡粉脔雪股的荡劲儿,所有的高手们神智大乱,似乎力道尽失。
    惨号之声此起彼落,杀声如雷。
    天魔夫人十五名男女结成的阵势,渐被人潮冲动,情势殆危,他们不能将近身的两
派门人杀源,不杀又无法止住他们往这儿冲撞,真是苦也,
    而桃花瘴内那一群裸女,由崔嗌率领,也载舞栽行杀出,将两派的几名首要围住了,
两派的人,首尾不能兼顾。
    正在千钧一发间,两侧梅林中,杀出金眼龙龙成一群少林俗家弟子,和江湖浪子等
一群武当俗家英雄,近五十名高手一加入,情势略稳;
    但麻烦也来了,竟然有人向逸云这一面攻到,一言不发便放手枪攻。
    金眼龙在大珠台,被逸云一招毁了两节金枪,衔恨切齿永铭心头,他怒吼一声,用
新接好了的金枪扑到。
    首当其冲的是如云,她娇叱一声挥出一剑。
    “铮”一声响,妞儿斜退三步,金眼龙手腕一紧,金芒如电猛地兜心便刺。
    碧芸吃了一惊,赶忙侧扑而上,娇叱一声,光华飞旋。
    金眼龙知道龙渊剑的利害,无暇收始如云,身形疾闪,顺手挥枪横扫碧芸双足。
    这时,逸云刚刚将两种神功溶合,浑身的薄雾已敛,生死玄关中,两股回异的奇功,
齐头并进向奇经百脉缓缓流行循环不止,他玉面上泛上绯色,俊目中异彩闪烁,双掌微
动之际,澈骨寒流和炙热如焚的气流,向四面八方逸荡,而他的口角,泛起了令女孩子
心荡的微笑,长吁一口气由无我的境界中回归现实。
    这一瞬间,金眼龙一枪迫退碧芸,快逾闪电掠到,一枪向逸云肋下扎到。
    姑娘惊骇地尖叫一声,身剑合一舍命猛扑。
    金眼龙志在逸云,羞愤之心,蒙蔽了他的灵智,以一个武林声望极隆的名门大派高
手,竟会向失神屹立一动不动的一个后生晚辈,一声不吭突下杀手,这确是前所未有的
事,不可原谅的过错。
    由于逸云不言不动,像是视而不见,金眼龙似乎一怔,一抖手枪尖略偏,想由逸云
胸肌上扎入。
    突然,他只觉手上一震,便看也没看清,枪尖已被逸云抓住,接着,他只感到手中
金枪像是烧红了的铁条,烫得掌心皮肉若焦,气血立时涣散。
    他吓了个胆裂魂飞,立时撒手丢枪,向下一伏,贴地掠出丈外,恰好躲过姑娘一剑,
实在好险!
    逸云将金枪徐徐摇动,喜悦地叫道:“金眼龙,你迟了?”
    金眼龙刚站起,姑娘已惊喜万分地向逸芸说:“云,你太好了,真把人急得上天无
路,你怎样了?”
    “芸姐,等会儿向你说。”
    他面向金眼龙,含笑道:“你心地虽可恶,但仍不至于无药可救,念你当时偏枪之
举,在下不再追究,还你。”
    说完,将枪抛出,金眼龙不得不接,极不情愿地抓住,用奇异而恐怖灼眼神,死盯
着他。
    两截金枪每节长三尺六寸,算上中间可以旋转的两个巧妙金环,全长七尺六,而那
炙热的火流,竟然由枪尖传至掌心,委实是骇人听闻令人难信之事,金眼龙怎能不骇然?
    这时,场中成了混战,各自为营,不能兼顾。
    碧眼行者被崔荑和两名裸体少女,以手中桃色小管的迷魂暗香弄得狼狈非常,这仅
次于桃花春雾的歹毒玩意,可以迷人神智,要不是少林弟子早已先服下避邪丹,恐怕早
就先了。
    可是时间一久,迷魂暗香愈来愈烈,避邪丹药力渐微,加上三女的功力也是顶尖儿
高手,碧眼行者岌岌可危。
    负责掩护碧眼行者的佛光上人,也被三名裸女缠住,脱身不得,也自顾不暇。
    崔荑英勇如雌虎,三剑飞腾,每一剑都诡异莫测,碧眼行者的方便铲自保甚难,在
头晕目眩中挨了两剑,鲜血染透了左臂和右小腿,眼看性命在呼吸之间。
    天魔夫人脱口叫道:“云侄,接应法净大师。”
    逸云仰天长啸,声如怒海龙吟,似乎天地为动,声震耳膜,谷壁传来的回声,殷雷
似地狂鸣着。
    在啸声中,他一闪而出。
    崔荑刚一剑点到碧眼行者的后心,半分之差即将贯肌而入,她感到手中一轻,长剑
已经失踪,接着“嗤嗤”两声,另两名少女的长剑蓦地齐中而断。
    她一惊之下,还没弄清什么回事,只觉浑身一软,已被逸云挟在肋下了,她不知是
谁,温热的巨大虎掌,正按在她右乳之上,挟包裹似的挟在肋下,她骇然一惊,仅能活
动的右手,猛地一肘扔出。“噗”一声响,撞在逸云的小腹之上,像撞在棉花团一般,
毫无感觉。
    “你最好别动,不然点你的穴道。”
    崔荑一听就知道是谁,她酥软软地娇唤:“好人,这多叫人难受?天!你挤扁了我
的胸骨了啦。”
    逸云放了她,笑道:“乖乖叫你们的人先撤下,不然……”
    她喘过一口气,揉着半裸的酥胸,噘起小嘴儿,春情洋溢似嗔非嗔撒娇道:“你……
你毛手毛脚,唉!也不是好人,你向宫主说去。”
    逸云只听了一半,扔下她已经无踪,到了桃花仙子之前,将苦行大师和大悲憎阻住
大叫着说道:“仙子前辈,叫他们先撤。”
    “咦!你没伤?不可多管闲事。”说话间一剑点出,青芒电射,万千剑影飞旋。
    “有何不可?”逸云问道,瞬时间剑已飞至手中,怎样拔剑,谁也没看到。
    “叮叮呼当当当”桃花仙子青芒银光闪烁的宝剑,被宝刃伤不了的伽蓝剑震开。
    褐影飞舞,双剑相交寒光四射,杀得难解难分,两人在眨眼间各攻五招之多,桃花
仙子退出了十余尺。
    逸云说道:“仙子前辈,这次该撤了吧!”
    桃花仙子无可奈何答道:“云哥儿,也罢。”
    金钟鸣声,双方各后退了十余丈。
    地上景象,尸横遍野,目不忍睹,躺着已经死去或重伤的,仍在呻吟的大概伤得不
轻。
    大多数的人,皆神情黯然,或者互相包扎服药,或者行功调息,全都狼狈非常,垂
头丧气。
    逸云一阵惨然,叫道:“我倘若能够救死扶伤,也许尚可一尽人力。”
    桃花仙子冷冷地说道:“哼!早晚是死,云哥儿,你何必替他们苟延残喘?”
    迎云大眼睛一瞪,怒声道:“你太残忍了,想不到你竟有如许毒辣的心肠。”
    “毒辣?哼!这算得了什么?你如到我桃花宫内地底逍遥宫一看,管教你吓散了三
魂七魄。让他们死在刀剑之下,也是本仙子的慈悲呢。”
    逸云心中一霖,也怒火渐生,先前同情她的遭遇,所发的同情心一扫而光。
    这时,就只有桃花仙子和高唐神女两人在场,先前那一排裸体少女,已经退入桃花
瘴内去了。
    桃花瘴缓缓飘荡流转,不时隐现仅披轻纱巾的少女群,隐约如仙女驾着彩云,不时
隐现。
    所有的少林弟子,在右方结成阵势,伤者在中,死者堆积在一旁。
    武当的门下,则在左方结成阵势,严阵以待,两派的剑阵,在武林大名鼎鼎,刚才
要不是他们自乱章法,断无如此沉重的死伤,真是天意。
    中间靠北浑天合仪大周天奇阵之前,是天魔夫人等十四人,加上一个老花子共十五
名,也四面戒备结成阵势。
    与桃花仙子高唐神女对峙的人,计有逸云、苦行大师、三剑追魂、密谛大师、全真
子,共有五名。
    逸云虎目中异彩倏现倏敛,朗声道:“仙子前辈,为人不可做得太绝,你当真要赶
尽杀绝么?”
    桃花仙子冷冰冰地说道:“除你这一群十六人之外,全都得死,但我可答应你,绝
不凌虐他们。”
    “华逸云不能眼见惨事再发生,你未免太残忍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这样做确是
未免太绝了。”
    “哼!这些秃驴杂毛,大举倾巢来犯,我不杀绝他们,岂不惹火焚身,进我桃花谷,
断然无活着离开之理,他们够狠辣,难道不许我狠辣?哼!”
    “无量道院,前辈惨杀武当五道,七盘湾夜掳少林门人中原狂生,凌虐半月以上,
韩前辈,扪心自问,请自思量,是你狠辣在前,怎能怪他们呢?”
    “废话,他们是罪行应得,尤其是武当门下更是该死,早些时在巴陵就杀了我两个
姐妹,错在他们而不在我。”
    “江湖之上,武林道义首忌淫戒,前辈可想到,他们是为了维护武林道义而出此的?”
    “呸!他们还敢奢言道义?在他们看来,武林道义不值半文谈,七盘湾之事,本仙
子曾派人在旁采探跟踪,武当的道士明若观火,嚣张到何种程度,毋庸再说,你道本仙
子不知么?没话说今天也叫他们一尝倚众群殴的滋味,你还是快走吧,你我的两场较量
也免了。”
    “对不起,华逸云还不想苟免全身。”
    “你想怎样?”桃花仙子桃腮微泛薄怒,语气益冷。
    “义之所在,赴汤蹈火义无反顾。”
    “凭你,哼!也是死路一条,你再噜苏,后悔无及。”
    苦行大师跨前一步,向逸云沉重地说道:“华少侠,你还是走吧!老朽和妖女一拼,
相信少林门人还不至于束手就死,少侠云天高义,老朽代表本门弟子,致上至高敬意,
愿檀越福泽绵长阿弥陀佛!”
    “老和尚,多念几句佛号,准备超升吧!”高唐神女显得十分狂妄地说着,且不住
的在吃吃发奖。
    “大师且等晚辈说完不迟。”逸云恭敬地说。
    接着又向桃花仙子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华逸云要没有三两手三脚猫功夫,怎敢
公然进入桃花谷虎穴龙潭?前辈,你小看华某了,要不,我们各以绝学,下注赌赛,不
知你可敢赌?要不敢,这就拉倒。”
    “不敢?本仙子一生从未想到不敢两字,如何赌法,小畜生你说。”
    桃花仙子自命非凡,连武林北斗的少林掌门她还不看在眼下,怎受得起逸云一激,
确是激怒了。
    逸云参悟的奇学初成,刚才就以新奇绝学运剑,立生奇效,心中已稳操胜算,仍然
笑道:“我们赌三场,一比拳。脚,二较内力,三斗兵刃,三场输二,即告落败,高手
过招,点到即止,但我们可以任意施为,比兵刃可以施暗器,谁先死,当然算输……”
    桃花仙子抢着说道:“好办法,可是……”
    逸云含笑摇手阻住她往下说,截住话头道:“且忍耐片刻,听我说完,我的暗器不
登大雅之堂,绝不使用;你大可放心,如果你输了……”
    “怎样?你敢奈何得了我这桃花宫?哼!”
    “一切瘴毒和奇门生克之学,难不倒我华逸云,这些玩意我仍是一句老话,不足恃,
如果你输了,请送我们大伙儿出谷。”
    “如果你输了呢?”
    “华逸云敢夸海口,自割头颅双手奉送,尸首仍不会倒,算是多管闲事的惩罚,其
他后事,悉听尊便。”
    “哼!我不要你的人头,我要整个的人,你得陪我一辈子,如何?”
    “那我不是太便宜了么?你是桃花谷的一代宗师,一言九鼎,华逸云一百为定,就
请两位掌门作一见证。”
    碧芸惨然地叫道:“云弟弟!你……你……”
    “菩姐,我有把握可稳操胜算,刚才我试过她的功力了,我新参悟的奇妙武学足以
胜她。”
    逸云转面用传音入密之术,向姑娘保证,并微笑令她安心。
    姑娘心中忐忑,正待开口,桃花仙子已向她冷然发话了:“丫头,你要舍不得他,
可以留下,我善待你就是。”
    又对逸云道:“三场印证我答应了,你可敢一试我的天魔大阵?”
    “目下恕不奉陪,日后有机会,定然领教。”
    逸云知道,目下危机重重,惟有早早出谷,方是最紧要之事,所以不愿答允,又道:
“你是主人,又是前辈,不会今晚辈失望吧?”
    桃花仙子知道这小后生心思灵巧,不会避轻就重,便不再套他,身形曼妙地向前一
滑,轻飘飘地掠出,笑道:“以后亦无不可。来吧!第一场。”
    逸云大踏步向前,往下首一站,躬身行礼道:“晚辈放肆了!”
    “请!按规矩,让你三招。”桃花仙子若无其事似地说。
    逸云足踏四平,说声“有僭”,身形蓦地抡进,右手虎按,左手后发先至,“佛手
擒龙”屈指倏伸,一屈一伸之间,已到了右粉肩之旁,好快!
    “咦!出手就是绝招哩!”桃花仙子向后一错肩,小腰一扭,不退反进,由逸云右
侧轻灵地掠过。这一错一掠之间,身法和部位之准,恰到好处,保是在对方手下滑出,
     
    逸云当然是存心试招,既名之为试,自不能轻松,自然也不能太紧张,右足一点,
突向后斜退,右掌后扔,头也不回,紧随她身后信手便点。
    这一手确是冒险,两人像同时一闪,而那一指信手反点,虽未回头,认穴却是奇准,
只差半分儿,便点上了她肋侧凝脂也似的肌肤,直取章门穴。
    印证拳脚,不能用内力伤人,故而险招选出,每一指一掌,都是相差毫厘,令人提
心吊胆,目不暇接。
    让招绝不能回手,更不能远远地左奔右逃,那算什么?逸云放胆出手,心中有数,
如影附形盯紧大胆出招。
    指一到,桃花仙子向左一扭水蛇腰,却又向后急退,一发之差避过一指。
    “嘻嘻!差点儿……喝!厉害!”她突然向上一升。
    她刚说到“儿”字,逸云身形突停突闪,右足“勾藤被蔓”,突然一勾一拨,身形
贴地飞抢猛攻她的鹿皮小短靴。
    桃花仙子没想到他身形骤退之际,竟然能攻势疾进,而且快得惊人,出招捷如电闪,
一照面间,三招一气呵成,要不是她功臻化境,这三招势必出丑。
    双脚疾逾闪电,一勾一拨几乎令人难觉,但她确是了得,就在这一瞬间凌空疾升,
躲过一招。
    与妇女动拳脚,忌讳极多,不可攻击胸部,更不许在腹部下手,掳,抱,挑,挽,
全不行,请教,还有多少地方可以下手?
    逸云一勾一拨,如果对方是男人,他只消左足略点,拨出的右脚乘势上挑,准有好
看,可是他不能,那不像话。
    桃花仙子也许早看出他不敢,所以一升之际,立即展开反击,身形凌空下扑,那双
令人心动种摇的赤裸玉腿,像一双肉剪劈面攻到。
    这简直是要老命,这种泼辣大胆的招式,似不可能出自妇女的身上,尤其是几乎裸
体的桃花仙子,但她竟然用上了,明明是不怀好意吗?
    逸云转身侧闪,左手反钩她的右小臂,右手掌一抽出,迳取她左肩后琵琶骨。
    桃花仙子一声轻笑,“回眸反顾”转身双掌齐挥。
    两人身形越来越迅疾,在电光石火似的乍合回旋中,各攻出十余招,不但招式难分,
而且人影亦不易辨。
    两人各展绝学,出奇地迅捷,出招化招之间,无一不是生死须臾,间不容发的险招
危局。
    半盏茶时,换了近两百招,兢兢业业小心应付,只消被对方手脚沾身,厦毫之差就
有生死之判。
    在鬼魅似的淡淡人影中,突然人影分飞。
    桃花仙子在丈外屹立,桃腮泛笑,粉面含春,她徐徐举起一角衣袂儿,向逸云媚笑。
    逸云的手中,掌心搁着一把长仅三寸,寒芒闪闪的奇形小剑,像柳叶镖,也像回风
奔电录,只是缩小而已。
    他也是嘴角含笑,突然将小剑抛给她,哈哈一笑道:“一瞬之差,我输了。”
    桃花仙子接住小剑,插回左足靴口插缝内,笑说:“你客气,干吗啪模我的腿?嘻
嘻!活该!”
    迎云玉面飞红,本来他可以一掌拍中她的大腿,却临时缩手,向下一滑戟两指取了
她的靴口小剑,高手过招,分厘之差足以抱恨终身,他竞然在千钧一发中转念变招,端
的活该!他讪讪地说:“晚辈学艺不精,输得心服口服。”
    “第二场比内力,请划道。”桃花仙子知道他脸皮薄,不再挤他。
    “前辈请见示,强宾不压主。”
    “第一场你既然认输,该你划下道来。”
    “前辈的阴阳玄玉掌,乃是旷世绝学,专破内家气功,可以隔墙腐物,晚辈斗胆,
请先换三掌再隔物传功。”
    桃花仙子脸色一变,正色道:“你……你不想活?请教,你的先天真气练了多少年
了?”
    “蚂蚁尚且偷生,我为何不想活?先天真气吗,仅练了十二年,六岁筑基,小有成
就,仙子前辈但请全力施为,晚辈自信还不致落败。”
    “哼!世间竟有你这种愚蠢之人,也没有你这种狂妄之徒,以十二年的修为,敢与
本仙子一甲子苦修的阴阳玄玉掌拼内力。”
    “百岁老牛,力不可架犁,仙子何必自恃……”
    “小畜生,你将我比牛?”桃花仙子火啦。
    “不敢,借口胡言,前辈海涵,我出掌了。”
    “本仙子等着哩。”
    两人相距只一丈左右,各自运气行功,脚下不丁不八,双掌上提,按规矩,由逸云
先发第一掌。
    逸云掌缘雪白,掌心寸径却红似丹朱,桃花仙子掌面全乌光闪闪,微泛红潮。
    “打!”逸云叱喝一声,一掌登出,蓦地理风怒吼,轰然狂震,如山暗劲一涌,声
势骇人听闻。
    桃花仙子脸色如常,左掌一圈一震,罡风暗劲在身前三尺,便已消散于无形。
    逸云故意沮丧地说:“以柔克刚,无往不利,果然不错。”
    “看我的!”桃花仙子娇喝,轻描淡写地一掌拍出。
    “打!”逸云也一掌猛扔,掌风如雷,仍是一记阳刚之掌。
    “噗”一声响,逸云上身猛幌,罡风锐啸刺耳,四面怒进,他像是不支,但双足仍
不动分毫,桃花仙子屹立如岳峙渊亭,没事人一般。
    “最后一掌!”他叫,一掌拍出。
    这一次,罡风如巨雷乍响,排山倒海似的压去。
    桃花仙子右掌一登,似同无物。
    这一次可挡不住了,怒啸着的罡风似被无形之物阻了一阻,突然“轰然”一声,以
更强的力道向前一涌。
    桃花仙子面包一变,身躯向后一仰,像是使铁板桥绝技,背脊几乎贴地,但双足仍
钉实地面,这撩人的画面,几乎让人神经爆烈,欲火骤升。
    她倏然挺起恢复原势,惊奇地轻呼:“咦!你这种刚阳之劲有异,是什么奇功?你,
不像是仅练了十二年的毛孩子。”
    “我也不知是什么功,练了十二年确是不假,三掌拉平,该较量隔物传功了。”他
纵至桃林边折下一株桃花,往桃花仙子身前一站,说:“就借此花传力。”
    桃花仙子心小一凛,但仍泰然伸掌。
    异种桃花花大如拳,这一株中共有五朵花,全径大有一尺左右,两人的掌搁花相抵,
各自运功向对方攻去。
    远远观战的金眼龙,突然自语道:“这小于该完蛋了!”
    苦行大师凛然问道:“师弟你说他要完蛋?”
    “是的,他用的奇异功力,像是玄门的‘纯阳真火’,桃花一见到火,岂不立焦,
准输没赢啦!”
    密谛大师接口道:“只怕未必,请拭目以待。”
    娇嫩的桃花,不但纹丝未动,花瓣儿也末损分毫,在双掌之间静静地散发着清香。
    逸云先前以阳刚之力发掌,就是令对方错觉他练的是纯刚之功,这时他用上了新参
悟的奇学阳极阴生,二阴相辅,力道何止强了十倍?
    拼内力,与对掌不同,掌劲一发仅有一击之力,脚步移动便算输,挡不住可以借劲
而退,虽落败也不致命。
    但拼内力,没有任何取巧之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内力绵绵而出,差一分厘就无
可挽救了,势必被对方将内腑全行震腐,除非对方已练至收发由心,而又不愿将人置之
死地,不然准有一方伤亡。
    桃花仙子只觉一道其冷如万载寒冰,直令心脉凝结的绵绵暗劲,自花瓣儿传至掌心,
直透心脉,不由大吃一惊,她也是练的阴柔阳刚合运之奇功,可是与逸云一比,差得太
远了,她怎想到阳刚之力猛烈无伦的小逸云,竟然有神奇而不可置信的阴寒绝学呢?
    只半晌,她黑色的掌面乌光渐黯,桃腮泛白,鬃角已现汗珠,那半裸的酥胸起伏差
距甚大,高耸如山的玉乳轻微地颤动。
    逸云宝像庄严,浑身腾起了阵阵轻雾。
    四周寂静如死,观战的人全像是摒住了呼吸,张目结舌汗下如雨,空气像是凝住了。
    碧菩面色死灰,恐怖的阴影令她心胆俱裂,娇躯颤抖,无助地倒在地煞夫人怀中,
香汗湿透了薄裳,浑身肌肉绷得死紧。
    逸云已输了一场,小命儿已经去了一半,她怎能不心如火烧?简直像千万毒虫在她
心中里残酷地爬行咬着,她感到身躯正向万丈深渊乎问下决沉,冉疾沉。
    她凤目圆睁,死盯着两人。
    逸云和桃花仙子谁也不敢分心,谁也不敢一顾身外物,两双靴子缓缓向下沉,半寸,
一寸,两寸,终于超过了脚踝。
    不久,桃花仙子脸色泛灰,娇躯微颤,浑身大汗映日生光,伸出的右掌微屈并抖动,
与掌接触的那一朵巨大桃花,突然飘落了一片花瓣儿。
    少林武当的高手们,突然吁出一口长气。
    碧苫姑娘只觉心神一懈,浑身瘫软倒入乃母怀中。
    片刻,与桃花仙子手掌接触的那朵桃花,终于化成碎瓣掉落,她的手也缓缓收回了。
    假如是生死相搏,她算是死了一次,逸云的内劲收发自如,极有分寸,他知道,要
是毙了桃花仙子,能否闯出谷中仍是未定之天,他自己无妨,但众人可虞。
    两人徐徐收掌,桃花仙子拔出陷入地中近尺的双足,退出五尺外,说道:“这一场
你赢了,本仙子估计错误,想不到你的功力已经超越五气朝元之境,深厚得令人难信,
难怪你有恃无恐了。”
    逸云谦虚地答道:“承让了,那是晚辈侥幸。”
    桃花仙子调息了片刻,功力一复,说道:“第三场本来不用比了,刚才你攻我五招,
将本仙子迫退了一丈,事实上你已经胜我一筹,但我仍须领教你的剑术,一试你的真才
实学,你准备了吗?”
    逸云掣下伽蓝剑,上前献剑,说道:“仙子请包涵,晚辈衷诚请益。”
    桃花仙子可不敢托大了,一声龙吟,青芒如电,欺身滑进点出三朵剑花,剑气迫人
肤发,虚幻莫测。
    逸云神色肃穆,踏出一步,由“朝天一柱”突化“星飞电射”,万千褐影倏吐。
    两人一接上手,剑势不徐不疾,潇洒从容,身形飘逸,似若行云流水,但见青芒似
电,褐影纵横,那时急时缓的化招出招,令人心弦为之绷得死紧,进招时急逾电闪,狂
飚骤起,静止时如岳峙渊停,点尘不惊。
    一个字内女魔,艺惊武林,一个是新近崛起的一代奇才,盖世的后起之秀,攻招化
招之间,不但是变化诡奇,威力骇人听闻,五丈内无人敢于接近,而那以意使神,以神
驭剑的革革风范,庄严而倜傥的气度,令人心折,确已得到剑道的神髓。
    在凝如化石,击似雷霆的乍合乍分中,但见青芒电射,褐影飞族,慑人心魄的剑气,
不时爆发出气流的锐啸,尖厉刺耳,令人闻之毛骨悚然,血脉似要凝固。
    各显其学,换了近五十招,桃花仙子愈来愈心惊,也逐渐心中浮躁,论功力,她相
差甚多,论创术,她似乎略胜半筹,因为逸云攻少守多,她的宝剑乃是可以洞壁穿铜的
神物,却不能将伽蓝木剑削断,她有点气忿和不服。
    在一招奇奥的猛烈袭击中,两人迅疾地分开,万千剑影突发突敛,丝丝剑气锐啸仍
在长空震荡,两人已经相距丈余定下身形。
    桃花仙子神色凝重,鬃角见汗,酥胸起伏不定,青芒闪缩的宝剑徐徐上升,她用那
似是来自遥远天边的声音说道:
    “你的通玄剑术值得骄傲,为了保持令名,我将行雷霆一击,能在我这招‘万点春
红’中逃生的人,世所罕见,接招!”
    招字一落,身剑合一向前一闪,剑尖微扬,近至六尺时,突然身躯一升一沉,万千
寒星飞旋急射,中有无数剑花的幻影,也有无数寒星直射,不知那一道幻影是真的创,
那一颗寒星是致命的剑尖,她的人影,也在一升一沉中化成淡淡的虚影,迎面扑来。
    逸云早将她的神奇剑法摸清,这时已不作谦让,“伏魔慧剑”的绝学突出,反守为
攻,绝招“万有俱寂”出手。
    但见六尺大的褐影,形成一个半斜面似实犹虚的剑幕,向万朵剑花无数寒星中罩去,
双方一接触,剑气破空的劲啸突然静止,褐影突然向四面八方飞射。
    剑花和寒星飞退,再飞退,褐影漫天彻地涌进,再涌进,奔腾扑击矢矫如无数飞龙,
狂舞着要吞没那万千青芒。
    这一瞬间,人影模糊,迅捷如电,不知是人是鬼,似是鬼魅幻形。
    “嗡”一声清越剑啸,青色光华一敛,褐影突止,不再进袭,人影重现。
    桃花仙子退抵桃花瘴旁,白嫩的粉脸泛灰,大汗在颔下一申串掉下酥胸,宝剑下垂,
握剑的右手颤抖。
    她粉腿外侧,共有四处殷红的剑痕,虽末伤肌肉,仅淤血清晰可见,右臂外侧,粉
肩两旁,甚至小腰深陷的脐侧,共有十二处淤血凝积,她头上的宫髻已经被打散,那乌
光鉴人的齐腰秀发在后面披散下垂。
    逸云仗剑屹立在她丈余之外,额上也现汗珠,但神定气闲,神色肃穆,他徐徐收剑,
抱拳躬身行礼道:“承让!请恕晚辈放肆。”
    桃花仙子用奇异的目光,凝视了他许久,手一动,宝剑迅捷地归鞘,叹口气幽幽地
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我老了!你,剑道通玄,足以荣登天下第一剑宝座。”
    那一声“我老了!”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惆怅与叹息,似在惋惜往日的光荣岁月,叹
岁月之悠悠。
    “前辈过奖了,华逸云愧不敢当。”
    “你比那些倚仗门派欺世盗名之徒,不知强了多少千万倍。”她冷峻地看了少林武
当的僧道俗一眼,他们的脸上涌起了迷惘困惑,而骇异莫名的神色,死盯着逸云的背影
发呆,似末将她的话听清。
    她冷哼一声,将冷峻的目光收回,又道:“你们可以走了!下次相逢,哼!希望没
有下次了。”
    她这话不知是对谁说的,再凝注逸云一眼,灾然幽灵似的消失在桃花瘴内。
    桃花瘴一阵翻涌,隐约的缥缈的美女们突然全部隐去。
    在烟瘴弥漫中,突然响起一声响彻行云的金钟震鸣,随之传出桃花仙子的娇呼:
“二妹,送客!”
    “叭达”一声,降龙僧的尸体突由桃花瘴内飞出。
    挥天合仪大周天奇阵之前,神奇地出现了刚退入桃花瘴中的高唐神女武娟娟,显然,
桃花宫下面定然有地道相通,不然她怎能出现在众人之后。
    高唐神女向逸云一招手,甜甜一笑道:“云哥儿,来,携着我的手,出谷。”
    逸云向众人说声“走!”走近碧芸携着她的纤手,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做出亲热
的举动,只深情而无限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她苍白而冷汗淋漓的粉脸,泛起了疲劳而十
分高兴的神色,两人并肩领先,向高唐神女走去。
    “唷!竟然带着保镖了,嘻嘻!”高唐神女放肆地媚笑,等他走近突将她的左膀挽
住,三人齐向阵内进入。
    天魔地煞等一行十四人,鱼贯跟入,后面,是神色沮丧扶伤背死的少林武当门人。
    武当掌门三剑追魂玄同,突然用传音入密之术,向腕肘受伤的般若大师说道:“大
师请听贫道一言,这女妖倚仗桃花奇阵瘴毒,将少林武当门下凌辱屠杀,仇深似海,且
丢开这笔血债不谈,站在侠义门人理当除暴安良之地依来说,如不除去这女妖,武林道
义何在?”
    般若大师也用传音入密术说:“道兄不必多说了,日后再议,是否由贵派与敝派同
传玉柬佛帖,邀集天下侠义门人共诛此妖,不是轻举妄动所能解决的。”
    三剑追魂不再言语,阴阴一笑举步而行。
    在烟瘴弥漫中,高唐神女带领他们出了阵,由山洞另一条密径出谷,向逸云殷殷道
别。
    逸云也洒脱地向她含笑道别,各奔前程。
    一行人到了管道,已近末牌时分,逸云突然止步,迎着苦行大师行礼,取出佛道同
源像,神色庄严地说道:“大师此行甚是凑巧,免了晚辈一番跋涉,请问大师可记得龙
吟尊者么?”
    苫行大师一怔,合掌道:“他老人家与檀越有何渊源?尚请见告。”
    “乃是晚辈思师。”
    他这一说,所有少林武当的弟子,全吃了一惊!
    金眼龙虎目一瞪,说道:“阁下不是自称是四海狂客的弟子么?”
    “不错,在下第一恩师确是姜公,龙吟尊者也确是在下的恩师,信与不信,悉从尊
便,目下华某不是因师门之事,与贵派攀交情。”
    他将佛道同源像在掌上摊开,续往下说道:“家师将这尊佛道同源金像……”
    三剑追魂不悦地说道:“华施主,你难道也想愚弄我们么?”
    逸云轻瞥他一眼,没理他,续往下说道:“瞩在下亲赴少林,亲交掌门大师之手,
以了结这桩公案,今五派门人安心,这像关系武林祸福,在下行前曾浸以水银,以防不
测,果然被同门的花和尚,以诡计夺去,要不是曾浸水银,恐已惹起轩然大波,今两位
掌门皆在,华某即将此像归还,只稍一经火,金像即恢复原状,请大师一验真假。”
    他将佛像交在苦行大师手中,大踏步转身。
    等苦行大师和三剑追魂验出真迹时,逸云和一行众女早已走了。
    少林武当一众弟子商量许久,接着由苦行大师携走金像,分道扬镳,珍重而别。
    三剑追魂不回武当,径奔常德府。
    十天后,武当的湖广高手云集常德,准备了大量烟火硝石,乘夜抵达桃花谷正东高
崖之上,投下了大量引火之物和硝石,把桃花谷烧了个七零八落,他们却偷偷撤走了。
    由于逸云触发了桃花仙子心中的隐痛,而且更以绝世神功惊醒了她的迷梦,而他那
绝世的风华,再将她闹了个神魂颠倒,渐渐地,逸云的音容笑貌,成了挥不去抹不掉的
幽灵,缠扰了她的精神和理智,令她情难自已。
    在逸云走后的第四天,她终于一病奄奄,缠绵床第,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精
神萎顿,软弱不起而已。
    这一来,谷中警卫顿疏,谷外也无人四出走动,终于被武当的数十名高手所乘,将
大部分异种桃林付之一炬,大周天奇阵也几乎全毁,幸而未波及桃花宫。
    桃花仙子勃然大怒,发誓要找出纵火之人,便重新安排秘窟,安顿手下的众女,独
自率高唐神女和崔荑,重出江湖。
    这次她有两个心愿,一是找出纵火之人是谁,这并不难,向少林和武当的弟子下手
准没错儿。
    第二是她对逸云念念不忘,爱入骨髓,已至刻骨相思势在必得,甚至不惜为情而死
的境地,她非找到他不可,即使不择手段亦在所不惜。
    可是她失望了,茫茫人海,竟然失去了逸云的踪迹,而天魔夫人等一行,也如泥牛
入海音讯全无。
    在爱恨交织中,再加上她先天上仇恨男人的本性,两相调和的结果,江湖中掀起了
轩然大波了。
    艳踪所至,血案丛生,尤其是少林和武当的门下,更是惨祸白天而降。
    凡是遭劫之人,定是被完全吸尽元阳,失去头颅而死,胸前也必定留下一朵桃花形
的伤痕。
    第一桩血案是发生在岳州府,为这座湖口的第一名城,笼罩上一层恐怖的阴云,武
林大为震动起来。
    在以往,桃花仙子行踪所至,飘忽如烟,只闻有壮男失踪之事,而找不到尸体。
    江湖中但闻桃花仙子之名,而抓不到她的为害确证。
    即使是前些时湖口扁山之上,武当的弟子格杀了两名淫娃,救出几名壮男,除了找
到一瓶“桃花春雾”之外,根本无法断定她们是桃花仙子的手下。
    这一次,血案又公然出现在岳州府。
    这一天,是七月初旬,烈日高张,炎暑迫人,一叶轻舟由洞庭沏悄悄地滑向西门岳
阳楼下,老船公跳上码头盘缆,架上跳板,重行上船。
    不久,船舱中缓步走出三名眉目如画,温文俊逸的少年相公,手摇彩绢折扇相继上
了岸。
    喝!这三位相公真教人爱煞,端的貌如子都重生,齿白唇红桃腮带笑,一双水汪汪
的大眼加上梳羽一般的光亮长睫毛,那点漆双眼令女孩子芳心狂跳。
    天!恐怕不是男人哩!男人哪有这么标致的?见鬼!
    走在中间那位身材略高,一身墨绿丝袍,儒巾旁飘带轻荡,潇洒地含笑前行。
    后两人身材略矮,同样穿着打扮。
    三人在城外举目打量矗耸城上的岳阳楼,大个儿说道:
    “滕子京重修此楼,至今转瞬数百年已经老态龙钟了,大明的岳州知府们太懒啦!”
    右首相公接口笑道:“楼虽巍峨,毫无所用,以民脂民膏成此伟楼,不关国计不利
民生;张道济被称为唐代大手笔,文名满天下,俗到建造这座怪楼,显然也是欺世盗名
之辈。”
    左首那人也笑道:“张道济钓名沽誉于前,滕子京劳民伤财于后,连范仲淹也英名
奇妙,为这楼作起记来了。”
    大个儿接口道:“咦!看你们的口气,都对那些大贤们不满哩!为什么?二弟,你
说说看好了。”
    右首那位是工弟,他说道:“大哥,这楼是大官名流附庸风雅宴乐吟咏之所,百姓
小民是不许涉足其间的,试想,这座崇楼与百姓小民何关?该怪谁?”
    左首那位相公接口说道:“嘻嘻!怪我们是升斗小民,不然大可登楼一看范仲淹的
大手笔,也题壁涂鸦几句名传千古。”
    三人说说笑笑,泰然入城。
    当天晚上,城东郊东茂岭下,山阴之麓一座村庄中,靠西一间大宅院里灯火辉煌。
    这是岳州府最有名气的关家村,武当大名鼎鼎的俗家门人,三湘大侠关敬宇的府第,
也算是岳州府首富之家。
    三湘大侠不但名重乡里,而且侠名四播,手中一把剑,威镇三湘,连知府大人也慕
名折节下交,可见他在地方上的名望。
    原来这天是东茂岭玉真观,举行三天祭天大典刚结束的最后一日,三湘剑客是地方
首善,忙了这二天,可算得功德完满,可是也够吃力的。
    晚间,关敬宇整治家宴,与三五知己及至戚道劳,盛筵刚上第四道菜。
    大厅中人不多,主客两人,一是玉真观的观主玄极,一是洞庭君山的断魂刀朱国泰,
另两位是族中父老,贸是陪客,外客还有两位,名头都不小,一是岳州府双环铁胆于志
高,一叫子母金梭杨超凡。
    主人当然是三湘大侠关敬宇,执礼是他的族弟关敬洪。
    八仙桌上八个人,服侍的仆人不下十六名,还不算里里外外执役的下人,和供奔走
的稚环小厮,富贵人家,端的不同凡响。
    八个人正在兴高彩烈轰饮中,大门外进来了一名家丁,手捧大红漆金拜帖双手至上
主人面前。
    三湘太快向众人告便,展开拜帖,一阵幽香中人欲醉,由拜帖中散逸在整个空间里。
    拜帖上写着:“武林后学尹天香、尹天凤、尹天荑,顿首百拜。”
    三湘大侠一怔,向家丁问道:“是怎样的人?怎么三更半夜前来投帖?”
    家丁躬身答道;“是三个身穿墨绿劲装,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据她们说,姐妹三人
浪迹江湖跑马卖解,不料途经洞庭芦洲附近,被一伙强人劫走了全部家当,仅她三人逃
得性命,不得已兼程赶来投帖拜庄,欲恳求主人做主。”
    三湘太快一皱剑眉,向族弟关敬洪问道:“洪弟,芦洲不是谭家八寇的地盘么?”
    “正是,可是他们已经死在辰州府大珠台。”
     
    “还没听说过,也许是谭家八寇的手下所为,芦洲隶属沉江,该由沉江古老爷子过
问。”
    三湘大侠沉吟半响,向家丁挥手道:“且带她们到西院将息,明日教她们到沉江找
古老爷子。”
    “禀老爷,她们说不管老爷是否过问,以一片至诚先请拜见老爷……”
    “告诉她们目下有客,明日再说。”
    “是!老爷。”家丁应唠着出厅而去。
    一进院门便是庭院,商条回廓分别进入东西跨院;靠后一进是客房,踏入院门,厅
外明亮的灯笼,可将来人看得一清二楚。
    相距那么远,三个美绝尘寰的小姑娘一道门,厅上的人全看到了,连三湘太快也回
转头来注视。
    三湘大快突然说道:“叫她们先来这儿。”
    应声窜出一个仆人,奔向前院,不久,厅中一亮,香风微荡,整个大厅生色不少。
    三个女人真是美,尤其走在前面个儿稍大的大姑娘,墨绿绣小朵腊梅乳黄如意花边
的劲装,浑身玲珑透凸,万分惹火,一头秀美青丝梳了个盘龙髻,表示她不是一个黄花
闺女,其实看那身惹火曲线,像个倒头葫芦,光景也绝不是一个大闺女,一把长剑斜扎
背后,翠绿丝条在胸前打了一个蝴蝶结,显得高耸的乳峰更为撩人。
    另两位身材稍矮,一色儿装束,头上梳了三丫髻,都未包绣帕,翠玉耳坠儿轻荡闪
闪生光照人。
    美!真是美,桃腮嫩脸,眉目如画,五官无一不是神仙的杰作,令人目为之眩。
    三女一进厅,秋波流转,却又秀眉微颦,另有一番处处可怜的迷人风韵,灯光下,
八个德高望重的英雄们眼都直了,连玉真观主那位有道全真,竟也不例外。
    三女先自报姓名,稍高那位自称尹天香,第二位叫尹天凤,最小而羞答答不敢抬头
的是五妹尹天英。
    在尹天香的率领下,三女向首座众人深深万福,然后在三湘大侠身前盈盈拜倒。
    尹天香用令人浑身舒烫的媚人娇嗓,娇滴滴地说道:
    “难女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尚望关爷仗义援手,盼予成全。”
    三湘大侠含笑虚抬,却又一正容色说道:“尹姑娘请起,些许小事,关某理当效劳,
今晚夜已深,明日当与姑娘详谈,旅途劳顿,姑娘如果方便,请小饮三杯,关某先为诸
位压惊,来人啊!看座。”
    一桌已经满了八人,按名望和规矩,应该另设一席方是道理,那年头,女人上桌只
有两种人,一是内厅女眷自设的内宴,那儿没有男人参加,一是娼优之流,看酒陪待不
当人子。
    武林人物比较豁达,登堂设宴男女不禁,可是仍须另行设席,尤其是少女,更应另
行设席的。
    可是三湘大侠似听说他们是跑马卖解的江湖女,也许是她们太美了,故而没加考虑,
竟然在桌边加了三把椅子,要她们入席。
    三女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入席,尹天香就坐在三湘大侠的下首,毫不忸怩。
    八个人一个个神采飞扬,经三湘大侠一引见,姑娘们一敬酒,大姐大方,三妹羞怩,
二妹则介于二者之间,媚笑如花。
    三湘大侠一再向她们拍胸脯保证,替她们到芦洲夺回家当,酒酣耳热之际,渐渐地
放浪形骸起来,尹天香简直要挤在三湘大侠的怀中了。
    第二天,岳州府传出了骇人听闻前消息,三湘大侠关敬宇,和玉真观主玄极,一共
六名有头有面的人物,竟然被人杀死在后园中,死状极惨。
    八个人头颅失踪,下体仍在流清液,但元精尽竭,身后肾门穴和脐下丹田穴,有被
点的迹象,点的手法异于常人,不知是武林中哪一门派的奇学。
    而那三个跑江湖的卖解女郎尹氏姐妹,早已鸿飞杳杳。她们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
突然。
    出现在岳州府的那三个少年相公,第二天己随舟下放。
    玉真观主是武当派驻节湖广洞庭湖的首脑,三湘大侠更是俗家弟子中极有名望的高
手,这事一发生,不但武当门下赫,然震怒,江湖也大为震动,群起追踪尹氏三姐妹的
踪迹,但江湖中根本就没有她们这一号人物。
    第二次血案发生在嘉鱼,当地大得人望的武林高手,先后共有十七名死于非命,死
状都是相同。
    而在前些时日里,荆州府也发生了令人变色的消息,原来。有两个祖孙女人,突然
出现江湖,由荆州抄陆路向东走潜江汉川,也向武昌府缓缓而来。
    这一老一小两个女人,不但功力奇高,而手段之辣,端的令人谈之色变,心黑手辣
四字,形容得确末过火。
    而这两老小,据说无人认得,老的身材中等,年约百龄,似乎双目已盲,可是杀起
人来比有眼的更凶,小的娇小玲珑,美得令人目眩神移,而且举动似乎有点放荡,妄杀
了许多登徒子,她带着一把似锦囊盛着的长剑,杀人时但见紫虹一闪,对方淮没命。
    据旁观的人说,那宝剑极像扫云山庄的传家至宝紫电剑,可是小妮儿却不是九天王
凤周如黛,九天玉凤在郑州大闹群英台,认得她的人不算少。
    且说逸云和天魔地煞一行人的下落。
    逸云完成了归还佛道同源像,了却第一件心愿,他不管金像以后的命运如何,反正
当着少林武当两位掌门,和数十名两派门人之顶,金像已亲交少林掌门苦行大师之手,
还会出纰漏么?所以他放了心。
    为了追寻如黛,他将金像在途中交还,到头来仍是出了纰漏,实非他始料所及。
    当天晚上,他们赶到了桃源落店,在这儿,接到了四面八方各地昭桩传来的汛息。
    一是祁连阴魔确已西上,二是朗月禅师曾在荆州逗留,尔后行纵不明,三是陕西太
白山庄己公开招纳亡命,伏牛五霸花花太岁死后,己和太白山庄互相呼应。
    最重要的消息是荆州府那两位老少女人,目前仍在荆州,似有向潜江方向移动的迹
象,至于那少女的可疑宝剑,仍末查出是否就是紫电,而荆州的眼线从未见过如黛的真
面月,不知这少女是不是她。
    当晚,逸云根据各地传来的讯息,一一详加分析,果断地加以安排。
    一是天魔夫人一行,抄汉江潜赴伏牛山左近布置一切,部置一网打尽伏牛四霸的万
全计划,务必保证极端秘密,免得他们闻风远离。
    二是由他带同碧芸,暗地里到荆州寻访如黛的消息,由长江下武昌府,以乱贼人耳
目,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松懈他们的戒备心。
    最主要的是,他必须找到如黛的讯息,唯一的线索是紫电剑,剑在,找人不会太困
难。
    双方约定好,八月中秋之前,大家在伏牛山庄东面一座小山城李青店聚会。
    第二天一早,互道珍重分道扬镳。
    天魔夫人一行众女,等待后面的十二星宿和侍女们,分为三拨易装前往伏牛,每拨
相距一里缓缓秘密启程。
    逸云改装一袭天青色两截裤褂,村夫不像村夫,商旅不像商旅,黑漆照人的丝发用
发结绑住,腰悬伽蓝剑,爬山虎快靴,背了一个大包裹,倒像个保暗镖的镖师。
    碧芸也易了装,翠帕包住头上的三丫髻,黛绿的窄袖短衫,同色的长裤,小腰上佩
着龙渊剑,小蛮靴前面镶着有钢尖儿,背着一个小包裹。
    两人这一打扮,像一双落魄江湖的武林小混混,可是他俩的面容和风标,却与衣着
大相径庭十分不调和。
    他们的脚程真快,急如星火,快步向北前赶,当天入暮时分便赶到了荆州府。
    南关外的夜市末开,两人进了城,找了一间客店要了间内有内间的上房,洗漱毕外
出打听消息。
    碧芸带着他找到在荆州府隐伏的暗桩,一问之下,大失所望,但也有了一线希望。
    原来那一老一小两个古怪女人,已在前天离开了荆州,那暗桩倒也机警聪明,将十
来天中发生的故事打听得一清二楚,一从头说出。
    这一老一少,少女果是如黛,她不是已经横剑自尽了么?怎会是她?
    她认为已经失身于贼,痛不欲生,不顾一切后果,竟然横剑自绝,正当她举剑临喉,
间不容发之瞬间,一只枯老的手恰好伸到她的剑柄上,好险!
    紫电剑的冷焰一触她的粉颈,她的神智全昏,只感到天地茫茫人事不省,向后便倒。
    不久,一只温暖的手在她天灵益上轻轻地抚动,她在虚无缥缈中缓缓醒来,神智渐
清。
    “孩子,好死不如恶活,天地茫茫,何必难为了自己?”一个苍凉的口音,突在她
耳畔响起。
    她探身脱力,生意全无,有气无力地说道:“是的,天地苍茫,我已无脸活下去了,
你是谁?何必在鬼门关上救我回来?总之,你白费心力了,我下次还是要死的,我已没
活下去的理由存在了。”
    “胡说!你年纪轻轻,不会活腻了的。”
    “活着,我会痛苦一生,活下去毫无意思,死了,在我是一大解脱,比活着快乐太
多了。”
    “黄泉道路崎呕难行,除非是非走不可,不然比阳世的折磨更要悲惨,假如我是你,
绝不会出此下策自寻绝路。”
    “假如是你,相信你也会的。”
    “你想错了,任何悲惨的境遇我都经历过了,可是我仍活着,看那些给我惨痛折磨
的人,早已毛发化泥,骨肉喂了蛆虫,而我却活得好好的;”
    “你真受了无穷的痛苦么?你是谁?”
    “我在近万个无尽的黑夜,与苍凉的寂寞黄昏中,度过了漫长的凄凉岁月,但我并
未倒下,仍坚强地活着,虽然仍有无尽的哀伤,但夺不去我的生机,你问我是谁?我也
记不起我是谁了,世上仍有极少的人叫我天涯孤姥。”
    姑娘蓦地睁开风目,讶然地问道:“前辈真是易婆婆?真的?”
    “是与不是,你自去参详,起来,看看我。”
    姑娘在易婆婆怀中撑起,转身一看。
    身后,是一个鸡皮鹤发,眼皮深垂的老婆婆,一身粗布灰裤褂,身旁搁着一棍赤红
如火的寿星杖。
    看她下搭的眼皮,和赤红的寿星杖,正是她爷爷忘我山人曾经说及的天涯孤姥易婆
婆。
    论辈份,天涯孤老比她爷爷还高一辈,论年岁,她已有两甲子以上的年纪。
    这位老婆婆,有一段可歌可泣的人生遇合,年方及笈便闯荡江湖,早年也曾饱受折
磨,历尽艰辛,好不容易得了归宿,相夫敬子安度余年,岂知早年的对头放她不过,在
八十年的突然厄远光临,不但夫死子亡,险些她也做了刀下之鬼,从此,她奔走天涯二
十年,冤冤相报快意诛仇,然后失去了踪迹。
    在二十年奔走天涯海角中,她自称天涯孤姥,老一辈的人,还有些记得这个心黑手
辣的古怪老太婆。
    忘我山人出道之时,也正是天涯孤姥开始归隐的时候,所以不算太陌生,小姑娘也
在爷爷口中略知端倪。
    其实老婆婆并末安居名山纳福,她历遍天下名山大泽,以排遣老怀,江湖上的事她
并不陌生,只不愿过问而已,这次她走遍了武陵山由青龙岭而下,恰好碰上小姑娘横剑
自绝,她怎能不管呢?
    姑娘打量老婆婆半晌,木然地跪在她面前,泣道:“婆婆,你让我走自己的道路吧!”
    天涯孤姥将她揽入怀中,慈爱地说道:“为什么?孩子,把委屈说给婆婆听吧,那
对你要好过些。”
    姑娘怎能说?她哭了个哀哀欲绝。
    天涯孤姥等她哭够,方为她拭净泪痕说道:“好了,别再伤心了,跟我走啦,要设
法排遗你心中的哀伤,只有如此了,你有一把好创,我传你一些小玩意吧!”
    十天之后,官道中出现了天涯孤姥,和高梳盘龙髻,一身云裳,美似天仙的如黛姑
娘。
    姑娘的性情似乎大变,喜怒无常,但举动轻浮,每至一地,必将引来一大批登徒子,
她媚目流转,荡笑撩人,一眼一销魂,一笑一魂销。
    她们出现的第一个大城,就是荆州府。
    荆州府,是江汉之问第一座大城,人姻辐辏,商旅云集,且当水陆要冲,早年是兵
家必争之要地。
    这天午牌初,东门市集一家杏花村酒楼,店门口突然光临了一个像是瞎了眼的老婆
婆,和一个美艳超尘的云裳仙子。
    不知她们是否想进酒楼,反正恰好到了店门外,酒楼上人多,猜拳吆喝之声直达店
外,突然店中数声大笑,三个人跌跌撞搜冲出帘子外,突和小姑娘打一照面。
    姑娘正是如黛,她一身曲线毕露,雾样纱衫薄得撩人,媚笑中绽起的笑涡儿爱煞人,
长裙下不时隐现的绯色小小莲瓣喜煞人,那双水汪汪的星眸儿瞟呀瞟,直令人神魂飘荡,
真要命。
    她只胜一握的小蛮腰,旁挂着一根紫缎长囊,不知是什么家伙,反正相当沉重。
    她挽扶着天涯孤姥,老太婆眼帘往下落,象是瞎子,她一手换住姑娘的小臂,一手
点着寿星杖缓缓走到店门。
    三个酒鬼一撞出门帘,刚好和姑娘照了面。
    看一老一少的打扮,不三不四不起眼,大户人家断不至于这么抛头露面,小家碧玉
又不会有如此华丽的打扮,要说她们是风尘中打滚的娟优,却又没带有管弦乐器。
    三醉汉全是膊胳上可以跑马,拳头上可以站人的粗壮英雄,俗语说:英雄难过美人
关,英雄和美人是二而一的事,他们是英雄,看了美人腿却软啦!可惜如黛今天穿的不
是石榴裙,不然他们真要拜倒石榴裙下,要将石榴咬上一口哩!
    三醉汉瞪着大牛眼一排站开,酒醒了一半,却又被色迷了一大半,瞧!他们不是迷
了么?
    中间那位爷伸手将同伴一拦,打着酒呢怪叫道:“咦!好个花不溜丢小娘们。喝!
比花花解语,呃……呃……比玉……呃……玉生香。呃呃……二弟,看我问问她……是
谁人的……”
    他向前一颠,将酒气冲天的脑袋,直伸到姑娘的面前不到半尺之处,大牛眼不住乱
眨,短着舌头说道:“我说,娘子!你……你干什的?呃呃……我,呃……荆州府青竹
蛇佘如龙,娘子你的……呃呃……你的芳名是……呃……”
    奇怪,姑娘不但没生气,也不讨厌令人作呕的酒臭,竞媚态横生地微笑,娇滴滴甜
蜜蜜地说道:“哦!是荆州府的蛇(余)爷,失敬失敬!蛇又叫龙,龙蛇不分,难怪大
名鼎鼎。蛇爷,非亲非故,你问小女子的芳名,岂不太过鲁莽了么?”她掩口而笑,媚
态撩人。
    青竹蛇骨都酥了,他竟大胆到伸手按住姑娘的香肩,往怀里带,淫笑道:“小娘子,
武林人物没有鲁莽二字,开门见山,乃是英雄行径。呃呃……你……你不是本地人……
呃……佘爷喜欢你……”
    街上行人那么多,这小子竟然毛手毛脚。怪!行人都一个个仓惶远避,不敢走拢来。
    姑娘竞也伸出纤纤玉手,似羞似喜地抵住他的胸前,红霞上颊,掀起小嘴儿呢声说
道:“蛇爷,光天化日,怎可动手动脚?爷,尊府在哪儿?小女子途经贵地,还没拜谒
贵府的码头呢!晚间再到尊府拜谒,该多好?”
    “那敢情好。”另一个红眼醉鬼看出便宜,也踉跄上前一把握住姑娘粉臂,色迷迷
地又说笑道:“咱们的宅院在南街口,只消一问便知,这样吧,马上跟咱们走,明天,
咱们带你谒见荆州府的大爷,荆州之虎乌大爷。”
    姑娘反手拍拍他的肩膀,扑嗤一笑道:“小女子有事待理,目下不便,晚间定然趋
府请益,记住啊!晚上可要等着啊!”
    她挣开两人的手,向老太婆说道:“婆婆,我们上酒楼歇会儿。”
    两人进入店中,三个醉鬼直待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帘内,方打一踉跄,狂笑着走了。
    他们走了半条街,沿途鬼叫鬼闹,得意忘形,行人纷纷趋避,正把臂冲闯间,青竹
蛇连打王个酒呃,说道:“那小娘们,呢……真是天下少有。呃……天下少有,今晚咱
们得好好消受。呃呃……过几天再送给乌大哥……”
    他语声渐弱,脚一软,趴伏在地。
    曾经握住姑娘的粉臂的人,也短着舌头接口道:“大哥,呃呃……说得是……是……
别送去太早,呃……你怎样了?别高兴得爬回去啊!起来。”
    他蹒跚着去扶,人没扶起,他自己也趴下了,双脚伸了两下似在抽搐,瞬即静止不
动。
    最后那醉汉突然发觉同伴不见了,转头一看,喝!他们怎么都趴下了!他踉跄着回
头,一面说道:“只吃了十斤洞庭春,你们就醉得趴在街心了,丢人!还不滚起来?”
    他伸手先拖青竹蛇,触手冷冰冰,他心中一怔,拼命一拖,乖乖!眼前的景象令他
胆裂魂飞酒已醒了大半,他狂叫一声,拔腿就跑。
    青竹蛇和他那位同伴,静静地趴伏在地,面色青灰,地下各流了一滩鲜血,渐渐泛
上了紫色,那是出口中流出的心血,有些已凝结成团。
    杏花村酒楼之上,三五十名酒客占据在宽敞的二楼雅座,十二张八仙桌倒有十张有
人,只有两张靠壁处空着。
    老少两人占住一席,叫来几样佳肴,一壶好酒洞庭春,慢慢小酌。
    整楼的客,目光全往如黛这儿集中,目光灼灼,呆口张张,像要将她看煞,或者吞
下肚中,她成了众人下酒之物。
    姑娘仍媚笑如花,两杯酒下肚,她春潮上脸,女孩子微醉之时,那情调真叫人心痒
难熬,足以令男人发疯。
    那年头,敢在茶楼酒肆现身抛头露面的,也仅有两种人,一是走江湖的武林英雄,
一是卖唱的粉头,不是有刺的玫瑰,就是可供玩弄的小羔羊可怜虫。
    姑娘腰悬剑囊,招子亮的朋友一眼便可看出,她一定是不好惹的带刺玫瑰,但娇滴
滴腻酥酥的风流劲儿,可迷惑了不少名家。
    要说名家,荆州府乃是藏龙卧虎之地,荆州府每年秋后所举行的英雄会,吸引了附
近五府七县的高手,确是人才辈出尚武精神最高的圣地,名家高手多如牛毛。
    杏花村酒楼并没栽有杏花,在座的武林奇才却多的是,确有不少人才在这儿消遣,
内中当然有荆州的地头蛇。
    姑娘这一桌右手边,是一桌十二道菜的全席,山珍诲味杂陈,杯酒满台飞,客人共
有八个,都是肩宽膀圆了不起的英雄豪客。
    小姑娘性情大变,她竟然不知羞耻,一而和老婆婆低镊,一面不断向附近的人飞媚
眼儿。
    八大汉从姑娘上楼始,八双色迷迷的狗眼始终末离开她的上下,姑娘一暗送秋波,
他们灵魂儿一一飞走啦!
    上首那大汉红光满脸,穿着团花长袍,年约四十上下,鹰目大鼻,五岳朝天,傲态
迫人。
    姑娘知道他是首脑人物,纤纤玉手拿起酒杯,有意无意地向他照杯,秋波一转,却
又低声一笑,似有万种风情,却也有七分儿娇羞。
    她放下杯,对天涯孤姥俏生生地说道:“婆婆,荆州府乃是湖广首善之区,不知是
否有英雄人物,值得我们枉顾?”
    天涯孤姥脸上毫无表情,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说道:“谁说没有?只是不会有人
理会你我孤单老小而已,孩子,我们不必在荆州府逗留了。”
    姑娘扑嗤一笑,伸玉指向邻桌一指,笑道:“他们不是么?都是有头有脸的爷们吗!”
    为首大汉突然插口道:“小姑娘,你是说我们么?”
    姑娘笑盈盈地答道:“是啊!你们可是荆州府的英雄?唔!看气度风际,倒也不愧
是荆州府的豪杰。”
    “啪”一声响,左方一张桌面上,五个身穿劲装的人,突有一人站起,一掌拍在桌
上,杯盘震得满台乱跳。
    他哈哈一笑,向姑娘眨眨眼说道:“小姑娘,你说他们是豪杰么?不错,他们是荆
州府的地老鼠,谁不知道神偷束伯先?喏喏喏!就是那位仁兄。”说完,抱腹狂笑起来。
    姑娘眼角观见神偷变色而起,却慢慢站起,向说话的人娇媚地一笑,撇着樱桃小口,
突又说道:“那么,尊驾可是荆州府的英雄?小女子初履贵地,未能登门拜谒,失礼之
至,请问爷台尊号。”
    “哈哈!我乃是荆州三霸之一,神拳赵青是也。”
    对面的神愉束伯先阴阴一笑,向姑娘道:“小姑娘,赵老三是南关武馆的教师爷,
一拳可以打跑一条狗,确是英雄。”
    “怎么?赵老师可以一拳打跑一条狗?稀罕着哩!”姑娘轻笑着坐下了。
    她这一说,楼上的客人全都哗然大笑。
    神拳赵青勃然大怒,“叭”一声将椅子踢翻,气唬唬地往前一站,戟指向神偷大吼
道:“小偷儿,教师爷不但可将狗打跑,也能将你像狗一般打跑,你信是不信?”
    神偷右首一个大汉站起不怀好意地说道:“教师爷,你还是回南关抖威风吧,这儿
不成。”
    “你是小飞鱼郁定么?不服气你来。”神拳向他傲岸地招手,状极轻松。
    “神拳赵青,简直沾污了神拳二字,郁爷看你像土鸡瓦狗,今天教训你也好。”小
飞鱼一紧腰带,走出坐位。
    神拳赵青淡淡一笑,等他走近说道:“是否神拳,你会知道的。”
    小飞鱼一定近,神拳赵青突然急抢两步,兜胸就是一记狠招“黑虎偷心”,出手极
快。
    小飞鱼没想到教师爷会突然发难,楼上地方又窄小,对方来势又急,立时手忙脚乱,
百忙中一招“拨云见日”,想化招进袭。
    神拳已存心伤他,岂会让他如意?右拳原招不撤,左拳连环捣出一记“三星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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