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书屋 : 武侠 : 云中岳


 
九
     
    浪里蛇贪心一起,惹下了杀身之祸,不顾阴司恶煞的撤走啸声,伸手去抓姑娘的腰
中銮带。
    神剑蔡敬恒刚转向这儿,突见孙女儿仰倒地上,浪里蛇正向她伸手,焉不惊得顶门
飞走了三魂?他一声厉吼,挺剑向前飞扑,要抢救孙女儿,像头疯虎。
    岂知冲不了十来步,恰好经过毒婆婆泄出毒烟之处,只觉头一晕,“砰”一声向前
扑倒,要不是剑在前射出,几乎伏剑自毙。
    老花子也看到眼前景况,怒叫一声向林中一抄,想先截贼人退路,他不敢冲过草坪。
    浪里蛇的手,刚沾姑娘銮带,还来不及抓到手中,突然“嗯”了一声,跌倒在姑娘
身上。
    姑娘浑身麻木,灵智尚在,突被一个大男人压在身上,只感到羞愤交加,急得几乎
晕倒,想爬起,却又无法动弹,手足已不是她自己的了,想叫也叫不出大的声音了。
    在羞急中,她清晰地看到,贼人脑袋贯了一根三尺长树枝,粗如儿臂,左耳入右耳
出,耳轮早已不见了,偌大的树枝插入脑袋,耳轮早已飞掉啦,树枝一半在左一半在右,
血迹惊心动魄,她认得,那是山海之王用来做兵刃的树枝,一点不错。
    贼脑袋搁在她右胁下,有血的一段树枝,恰好搁在她的肘弯,两人横躺成一个大十
字,真绝。
    山海之王飞棍将碱人击毙,大踏步走近神剑蔡敬恒,皱着眉,冷笑道:“老家伙,
爬起来,你的孙女儿没死,紧什么?咦!这老鬼婆放了毒烟,这老不死该死!”
    他猛嗅几次,不知是何种奇毒,一把抓起蔡敬恒,说:“错怪你了,不知我能否救
你。”
    这时老花子已从林中掠出,山海之王叫:“老丈,看看那小丫头有啥毛病?不会死
吧?”
    老花子将贼人尸体抓起扔开,姑娘用蚊鸣也似的声音说:“花子伯伯,我……我不
行了,我爷爷……”
    老花子扶起她,看了她死灰的脸色,惊叫道:“糟,你也是中毒。小老弟,快来,
也许你能救她。”
    山海之王探囊取出两包药散,把蔡敬恒放下,倒一包入他口中,取过胁下水囊灌他
两口。再去救姑娘。他一面倒水入她口中,一面说:“你还能说话,不知是何种毒药,
能否救你们,看你们的造化。”
    姑娘一直盯视着他。目不稍瞬。他一接触她那神秘的目光,只觉一阵昏眩,手也开
始抖动,急急地甩动脑袋,水流了姑娘一头一脸,他烦躁地叫:“别用那种眼光瞪我,
别……”
    “噗”一声水壶从他手中落下,他恢然站起,以手猛烈地拭抹脸面,跟鲍着后退。
    老花子抓起水壶,关心地急问:“老弟,你……你怎么了?”
    这时,蔡敬恒已经翻身坐起,茫然地看着后退的山海之王。山海之王情绪逐渐稳定,
仍用手蒙面,说:“没什么,我怕她的眼光。”
    “为什么?老弟。”老花子站起问。
    “不为什么,我似乎曾经见过这种眼光,便感到烦躁和昏眩,甚至有迷乱之感,怪
事,”
    老花子大踏步走近,扣住他的手臂,沉声道:“你说过,你不知道你的身世,不知
三年前的事。老弟,想想看,也许你会想起了些什么。”
    山海之王摇头苦笑,说:“没有用,脑中太过混乱,刚才的迷乱已经消逝了。”
    老花子向地下的姑娘叫:“婉丫头,站起来,帮助他,用刚才的眼光瞪住他,也许
你能助他恢复记忆。”
    “花子伯伯,我站不起来,胁下和……仍有麻痹的感觉,也许是有暗器在内。爷爷,
请抚我起来好么?婉儿愿帮助他。”
    山海之王手一探,将老花子震开,叫道:“不!我不要任何人帮助。小丫头定是中
了老鬼婆的毒针,可用内力或磁石吸出。老丈,我们走,他们该到了。”说完,大踏步
转身走了。
    老花于转向神剑蔡敬桓说:“敬恒兄,等会儿最好不要直接向山海老弟递剑,不然
解围赠药之情义,将付流水。老花子虽深知山海之王老弟的为人,但有时碰上他迷乱,
亦无法可施,再见了。”
    “邝老哥,他真的不知自己身世?”
    “是的,早些天他方从仙海进入中原,对自己的事茫然无知,自认是野人,山海之
王的封号,就是山海的人叫出来的,仙海海心山的仙海人居,就是他赶跑的。我得走了,
珍重!”说完,一闪而逝。
    “这是个怪人,功力深不可测。”蔡敬恒摇头浩叹,向孙女儿走去。
    小姑娘侧身坐起,说:“爷爷,我们是否立即撤回?是否真和山海之王……”
    “撤回那是无可避免之事。”
    “他功力奇高,要是向我们下手……”
    “傻丫头,不可以离开他远些么?这人目秀神清,鼻正颊嫩,如果整发剃须,定是
个英俊的年青人,怎会是野人?真怪!”
    且搁下这面的事。天璇子一行人,终于闯过重重危机,出了密林,越过无常岭,降
下石龙谷的干涸河床。
    老道们伤亡近半,派来接应的人,几乎全葬送在无常岭,大援已失,不由他们不胆
战心惊。
    降下河床,满以为此行险阻当解除大半,对方在无常岭死伤惨重,该不会再来啦,
可是前面不见接应的人,后面传信的人也踪迹不见,看来他们已被遗忘在这危险旅送中
了。除了呵送他们的鬼神外,没有可资援手的人了。
    摇光子和崆峒气罡老道走在最先,刚通过河床,山轿也刚到了河床中间。
    “哈哈哈哈……”,一阵震天狂笑,在上游石丛中飞起,令人闻之心血下沉,汗毛
直竖。
    “亮阵!”天璇子亮剑沉喝。
    灰影连闪,路旁丛草中,飞出两条人影,以迅捷的身法,猛扑山轿,寒芒闪缩,向
两侧挥扫。
    左侧是天权子和崆峒气极道人,一声怒叱,长剑暴起千朵白莲,迎着灰影攻去。
    “铮铮!”四剑相错,两老道果然名不虚传。
    “哎……呀……”,两声令人心弦绷紧的惨叫,从灰影口中发出。两老道一招伤敌,
剑契入灰影左右胸,转腕顺势一跳,两灰影越轿顶,远出三丈外,“扑通通”水花飞溅,
落入潭水过流之中,瞬即不见。
    山轿停下了,死尸和伤者放下了,剑撤出了,二十余名高手列阵了;他们神色肃穆,
准备接受行将来到的惨烈撕杀,将命运交到剑上,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知道,这一次
的激斗,像是一次孤注一掷的豪赌,赌注是自己的血肉和生命,该到揭底牌的时候了。
    枭似的狂笑未绝,正北河床上游,突然响起清越的玉简声,接着传来宏亮的朗喝和
禅唱:“无量寿佛!”
    “南无阿弥陀佛!”
    本已陷人绝望境地的二十余名道俗。突然精神一振,雄心再起,生机转旺。天璇子
哈哈一笑,豪气飞扬地说:“快,清斗场。掌门仙驾与少林的道友来了。”
    人影疾闪,剑气飞腾,附近的草木和石块,立即折偃和飞走。
    同一时间,左前后三方,现出许多奇形怪状的老少男女,三方面合围。
    前面,是蓝衫隐士为首,人数稍少,金旗令主站在左首,右首是苍龙二老,后面是
六名精怪一般的高年男女。他们人数虽少,却是实力极强而可畏的一群。
    左方占主河谷的人最多,为首的正是黑道盟主,桐柏山山主摄魂鹰君太叔权,阴司
恶煞夫妇,老龙神鲍怀仁,左右二曲,还有天聋矮叟……一大群,其他十余名男女,全
是三山五岳的巨孽强豪,皆算得一流高手,无一弱者,这些人中,有一个体态丰盈,美
丽照人,穿了一身徘色劲装,令人见了心动神摇的少妇,特别引人注目。这女人年纪像
是二十来岁,实际上不止这么多,在江湖中,算起来名头也不小,提起了缥缈春鸿太叔
霓裳,凡是江湖朋友,大多耳熟,可是真正见到她的人不太多。
    太叔权本人绝非好色之徒,但在他创丛之初,行脚天下,在刀山剑海中拼生死,在
鬼蜮江湖里浮沉,偶或失意或心情苦闷之时,好不了有生理需要的调剂。有一年,他浪
迹福建建宁府,邂逅了一位建宁府名武师的爱女。那时,太叔权还未正式挤身黑暗,也
怀有满腔热血,在江湖行侠仗义,干些劫富济贫的勾当,人也年青,脸蛋也没有现在可
怕。两入一见钟情,情根深种,双双坠入爱河,便在老武师的主持下,两人完成婚礼。
    一住三年,小俩口十分思爱,鹣鹣鲽鲽羡煞了不少人,这是他俩一生中最辉煌灿烂,
最值得怀念回忆的三年。
    可是好景不长,世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欢乐短暂,怨恨却久长。当太叔权返回湖
广定省亲友途中,途经建昌府,打抱不平痛惩了建昌一霸周一豪,引起了弥天大祸。到
了南昌府,立即受到江西白道群雄的围攻,身中十二剑,肋背镖箭不下十枚,浑身浴血,
眼看要被剁成肉泥之际,天不绝人,来了一个凶魔救星。这人就是他后来的师父,天日
山荡魄天魔田炫。
    荡魄天魔为了尝杀而心狠手辣,一生行事全凭当时的喜恶而定,杀起人来人性泯灭,
但碰上他高兴时却是一个血性男儿,他眼看二三十个英雄豪杰,竟围攻一个垂死的少年
人,一时火起,大开杀戒,在他那古怪的摄魂剑下,宰掉了三分之二,救了太叔权,带
他回天日山,收他做唯一的传人。
    从此,太叔权整个人变了,变得阴沉险恶,心狠手辣,人性渐渐泯灭。
    三年后,他返回建宁探省岳家,想与爱妻小聚。岂知他不来倒好,来了心中像被人
截了千万个窟窿。就在他上天目山的当年,老武师被江西的白道英雄们活活迫死,他的
爱妻为了维护出生甫半岁的女儿,身中八刀惨死庭院之前,全家惨死。
    幸而在千钧一发间,恰逢隐修大姥山的一个老道婆,称为大姥仙婆的世外高人适时
经过,救下了唯一幸存的小生命,带上大姥山加以哺养。
    太叔权怀着一颗被毒蛇咬碎了的心,上了大姥山礼见大姥仙婆,叩谢老人家全后之
德,并请老人家收爱女为弟子,方凄然下山,重上天目山苦练十年。
    这期间,他每两年走一趟大姥山,看望大姥仙婆和爱女,每看一次,他必返回爱妻
的坟前,默默切齿暗祝,在坟前举剑发誓,他要与白道武林群雄一决,清算这笔家破人
亡的血债。
    终于时辰到了,荡魄天魔物化天目山,他也承受了师父的衣钵,下山正式自承为黑
道魔君,凭他的雄才大略和十三年的怨恨,游说黑道群豪,仗手中摄魂剑为超人的绝学,
苦心孤指结合黑道群豪成为一股庞大的凶猛巨流。
    在他追杀仇家的期间,结识了四海游龙柏青,奠定了深厚交情,柏青虽是闲云野鹤,
仍帮了他不少忙。
    直至太叔权爬上了黑道盟主的宝提,他仍不时到大姥山看望太姥仙婆和女儿。
    老道婆是个世外高人,武学造诣深不可测,她替爱徒取名霓裳,将她造就成一朵武
林奇硕。
    太叔权的所行所事,并未告诉女儿,女儿不无疑问,终于她跑了一趟桐柏山,方知
乃父是黑道盟主。起初,她不谅解乃父的行事,直到她迫乃父说出早年的血泪往事,她
不但原谅了父亲,她自己也变了,变得也残忍了。
    可是太叔权禁止她在江湖行走,也不许她跑桐柏山,他认为自己的一生是毁定了,
却不愿女儿也落个贼女儿的污名。
    太叔霓裳可不管这一套,大姥仙婆也不太管束她,每年善的骨肉,值得称道。
    太叔权不愿爱女卷入游涡,疾言厉色赶她回大姥山;但她一发牛脾气,撤起娇来任
何人也管不了她,太叔权对这位宝贝女儿,确是无可奈何。
    她跟来了,真人不露相,知道她轻功了得的人为数不少,但知道她剑上造诣超凡的
人太少了,连她的父亲太叔权,也仅知她的剑过得去而已。
    她今天穿了一身绯色劲装,浑身曲线玲成,人美,装也美,头上挽了个女冠髻,与
一般妇女不同,背上那古色斑斓的宝剑,也有点抢眼,总之,她站在后面,却夺去了全
场光彩。
    路北截断老道们退路的人,是七个鬼怪,那是南荒七煞,令人见之心中发毛。
    七煞是太叔权请来的,所以这儿共有三拨人。武当和崆峒是正主儿,算得一拨。太
叔权和七煞是一拔。苍龙二老蓝衫隐士等人是一拨。
    三方面的实力,以正主儿一拨为最弱。在两强之间,他们仍毫无惧意。
    太叔权掀须大笑,向天璇子发话道:“天璇子,好些年不见了,你好,哈哈!”
    天靛子屹立在路心,淡淡一笑道:“多承动问,贫道托施主洪福,很好很好。”
    “本盟主已势在必得,目下双方死伤累累,希望道长放明白些。”
    “贫道明白,本派也势在必得。断无放弃之理。”
    “道长可会冲量目下的局势么?”
    “别忘了,本派和少林的道友皆已赶到,崆峒的道友也仗义助拳,施主认为可稳操
胜券么?”
    “正是此意。”
    “施主既然如此认为,贫道等着,施主请来放手。”
    太叔权正欲举手众扑上,突然蓝衫一闪,蓝衫隐士飘然而出,用量天尺轻轻挥动,
在距老道列阵处三丈外站住了,微泛蓝光的脸上,现出阴森的微笑,说道:“且慢,你
们要先拼,离开这儿,别把山轿弄跌河中,我可不答应。”
    对面的七煞同发狂笑,追生大煞说:“姓段的,没你的事,你少打岔,咱们在思乡
城的过节还未了结呢!”
    “今天一起了结,正是时候。”蓝衫隐士笑答。
    “好,咱们先离开,在外面先斗斗。”追生大煞说完,大袖一挥,七个人向左一闪,
越过太叔权,奔向蓝衫隐士。
    后面的苍龙二老和金旗令主,同发清啸向前迎出。
    在罡风进发,剑啸刺耳声中,怪石丛林之后,出现了追魂三剑玄同,和少林长老宏
尊大师。四周,左是和尚,右是道土,两派的俗家门人在两翼排开,草木掩映,不知到
底来了多少人。
    宏尊大师是般若、密诺两人的师兄。也是少林掌门苦行大师的师叔,在少林派中,
辈份最尊,也是少数修得菩提掸功最高境界的元老,武林辈份,他比追魂三剑要高一辈,
所以他走在前面。
    所有的人全将贼人反围在中间,宏尊大师身穿僧袍,外拉大红袈裟,半闭着老眼,
双掌合十,缓缓向前举步。他左后方,是少林高僧碧眼行者法净,他手捧八宝禅杖,神
色肃穆紧随在后;他自己的沉重方便铲,则背在身后。
    追魂三剑玄同,全身配带整齐,大红法服,五针九服腰恳长剑,在宏尊大师右侧错
一肩举步。他的右后方是海散人清净,手捧武当信令玉简,徐步跟进。
    太叔权后面的人,皆已撤下兵刃戒备,老和尚要从此过,不会太容易。
    老和尚到了赋人面前,步履不变,只低首说:“诸位檀越请让路,阿弥陀佛。”
    没有人让开,迎面挡住去路的人,是两个鹰目勾鼻的老者,一支判官笔一把长剑,
向前斜指屹立不动。
    老和尚不管对方让是不让,向剑尖笔锋中撞到,似乎并未将杀人家伙看在眼中,也
许他真没有看呢!
    看看接近,使剑大汉手腕一沉,剑尖降下三寸,正在老和尚的双掌下,老和尚如果
再进,剑尖恰好刺入坎大穴,怎会有命?
    另一人的笔尖,也对正追魂三剑的胸膛。
    使剑老汉大喝道:“老和尚,退?此路不通,不容你们会合。”
    “檀越请让路。”老和尚说,再踏进一步,剑尖已与掌后缘即将接触了。
    老汉大吼一声,猛地踏出一步,将剑推出。
    “孽障敢尔!”老和尚眼皮一翻,抬头沉喝,双手一翻,信手向两旁分拨。
    老和尚的菩提禅功已练至化境,这佛门至高的降魔绝学,平时外魔不侵,发则无坚
不摧,老和尚大概已知今日如果慈悲,绝不能奢望活着离开了,双掌一翻之际,降魔至
宝倏发。剑似纸棉见火,齐锷变成碎屑,无匹的无声雄奇暗劲两面一分,使剑老者“嗯”
了一声,飞抛丈外,“砰”一声着地,数十年苦练的先天真气立散,气机亦毁,爬不起
啦!这一辈子他别想再练气舞刀了。
    同一瞬间,另一面亦倒了一人。
    追魂三剑为了洗雪桃花谷失败之耻,三年来痛下苦功,已将罡气练得更为精纯,威
力陡增。罡气乃是玄门至高无上绝学,一分苦功一分收获,绝无终南捷径可以一步登天,
他总算不务众望,练至炉火纯青之境了,三年的苦功没有白费。
    罡气乃是玄门中极为霸道的绝学,发则不可收拾,对方用一百斤力道攻来,将会被
两百斤力道所反震;如果修为未至发收由心之境,出手必定伤人。
    追魂三剑修为未至登峰造极之境,收发尚未能任意控制,挟忿出手,确是威猛绝伦。
    点到他胸前的判官笔,被他右手大袖一挥,笔向后反震,“嗤”一声响,笔柄贯入
持笔老者右胸,人立即倒了。
    两僧两道步履未变,不徐不疾向前走。
    天聋矮叟早已赶到,他一抖鸭舌枪,迎面截住喝道:“站着!你不想惹起咱们群殴
吧?”
    老和尚站住了,用佛门绝学向前发出一声巨吼,像深洞中响起一声焦雷,震得人心
血下沉,顶门如遭雷击。这佛门狮子吼出在宏尊大师之口,威力骇人听闻。
    激斗中的南荒七煞和蓝衫隐土,心中一凛各向后撤,追生大煞寒着脸说:“姓段的,
少林元老已出,实力大出意料之外,咱们何不联手?休便宜了他们。”
    苍龙二老同声说:“咱们要人,碎裂了那丫头,谁阻咱们,谁便是生死对头,没得
说的。”
    追生大煞举起左手,说:“我代表太叔权和你们订条件。”
    “说!”
    “人擒下之后,由太叔权问口供,迫她吐出武林三杰老匹夫的匿居处所,然后由你
们处治那丫头。”
    “咱们一言为定。”苍龙老大一杖追魂候如山沉声说。
    追生大煞收了黑色弧形刀,击掌三下说:“一言为定。”
    “你能负责?”候如山再问。
    “在我身上,我负全责。”
    侯如山插了鸠首杖,也击掌三下说:“一言为定,惟你是问。”
    “走!”追生大煞叫,十一个人直奔老和尚立身之处。
    这时,为天璇子众人交手的贼人,亦纷纷退出,双方结阵等待首脑们理论,候命动
手。
    老和尚等场中一静,沉声道:“请太叔盟主前来答话,老衲有事相商。”
    太叔权一声长笑,出现在老和尚面前。说道:“佛道五大派,今天三派光临,本盟
主感到三生有幸,得会少林派元老的法驾,请教大师有何见示?”
    老和尚躬身问讯,说:“老衲未能早期赶至,以致此段古道成了人间屠场,殊堪痛
惜。老衲有一不知进退之言,尚请檀越接受。”
    “大师请说。”太叔权冷笑着答。
    “武当道友此次押解九天玉凤返回武当,并非若置之死地而后已,而是要引武林三
杰出面,以了结三年前一段公案。诸位也是要找武林三杰之人,似不应阻止武当道友的
行事。如能由武当请出武林三杰,诸位又何必横加阻扰?依老衲之见,诸位请静待武林
三杰出面,这一场屠杀是不必要的,檀越认为对否?”
    太叔权大笑道:“由武当出面,乃是大失礼面之事,你们白道人物的声名行将扫地,
为世人所不齿。太叔权一生行事,从不计较名声,只求快意。替你们担持丑名,你们反
而不知感恩,真是自掘坟墓,未免太不值得了。”
    追魂三剑脸色一沉,说:“施主言中有物,意何所指?”
    太叔权也沉下脸,冷笑道:“事实明显之至,请教道长是真要找武林三杰么?”
    “千真万确。”
    “为何找他们?”
    “九天玉凤伤了我门下弟子不下百人之多,该由她的长辈偿还血债。”
    “哈哈哈……”太叔权狂笑起来,笑完说:“别忘了,九天玉凤目前的身份,仍是
华夫人。华逸云生前,对你们佛道五大派之德,恩重如山,你们却在他死后,凌辱他的
未亡人;道长,你何以向天下武林交待?何以解说此卑鄙事实?为何不自去按寻武林三
杰结算?”他说得声色俱厉,突然戟指向碧眼行者,厉声问:“你,碧眼行者法净,在
武林中侠名满天下,该记得华逸云救你们出桃花谷之事;大丈夫恩怨分明,论侠义你该
惭愧,你说!你是不是也要对九天玉凤华夫人如此妄想?你是否不悔此行?说!说呀!”
    碧眼行者神情木然,碧眼中神光已敛,捧在手中的八宝禅杖,微见颤动。
    太叔权朗朗而言,续往下说:“我太叔权一生中未受人恩惠,除了在下的先师。九
天玉凤夫妇两人,屠杀本盟主的友好,先后亦不下二三百人,本盟主找她算帐,名正言
顺。你们如出面,侠义之名尽付流水,你们将羞愧一生,万年遗臭。太叔权人虽险毒辣,
但还但当得起,所以要将人留下,让你们侠义门人交出入脱出于连,这是一番好意,听
与不听,悉从尊便,但本盟主此行,势在必得,将人交出,不但成全你们的侠名,并可
化干戈为玉帛;人如不放手,石龙谷河床,势将成人间地狱,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蓝衫隐士突然一声狂笑,翘起大拇指高叫道:“好:太叔权,你小子快人快话,咱
们动手,先毙了这些欺世盗名之徒,杀!”南荒七煞同时拔刀,用同声叫:“杀!咱们
为了凶狠残忍,以凶煞之名享誉江湖,名符其实,可不是欺世窃名之徒。”
    不由分说,立即冲出。
    刹那间,杀声震天,像狂风暴雨君临大地,片刻间,整个里余河床之间,同时展开
火杂杂的撕杀,惨叫声惊天动地,厉吼滚滚而来。
    混战中,一双人影跃上了巨石,正是山海之王和独眼狂乞。他俩居高临下,冷眼旁
观四周惨烈的正邪门人大决斗,注意力全放在百十丈外山轿左近的斗场,待机而动。
    巨石正在河床中间,四周的景况全列眼下。山海之王手中,支着一根长有穴尺,粗
如儿臂的木棍,脚下,是一堆五寸长的树枝,共有百十根之多。
    他两人身份不明,正邪双方的人,都不知他们是敌是友,除了几个凶魔,知道山海
之王的人太少了。
    追魂三剑与武当七老紧守住山轿,七星剑阵阻止了贼人狂野的攻势,地下已摆了十
余具尸体。
    山轿已移近河畔,任何人皆不易冲过七星剑阵接近山轿。除了从水面汹涌的涡流,
距岸只有三尺高,想接近亦非易事。
    山海之王左手支棍,右手握住三根小树枝,迎风卓立,摇首浩叹道:“经此一次大
屠杀,武林中将英材尽失,可叹!”
    老花子也叹道:“如果神剑伽蓝华大侠仍在人世,怎会有此惨祸?”
    河床中的草木,渐被罡风和刀剑所摧折,四周的激斗已可清晰入目了。
    山轿前一段,少林武当两派高手,正和蓝衫隐士南荒七煞太叔权等高手死拼,整段
二十丈河床沙石纷飞,罡气雷动,敌我双方人多混乱,最会玩毒的毒婆婆瘟盅七煞,皆
投鼠忌器不敢滥用。加以少林武当两派弟子,皆有万全准备,少林的八宝紫金夺命舟,
武当的舟龙虎金,皆名列武林三大至宝之一,对一般毒物皆有辟毒之功,不怕玩毒的人
捣鬼。
    双方舍死忘生狠拼,相持不下。
    山海之王已看清了苍龙二老和天聋矮叟,但他忍住了,反正以后会找到他们的,让
他们先拼一场再说。
    这时,左面一条绿影惭向石旁移。右面,一个粉红色的身影也向这儿移。
    绿影是小姑娘蔡婉,她和爷爷蔡敬恒联手,被四个凶猛大汉围攻,渐向石下退来。
蔡敬恒不愧神剑,剑出风雷俱发,招招辛辣。可是他得照顾孙女儿,未免分心,有点照
应不来,被迫得步步后退。
    山海之王将木根插入石中,左手分一根树枝交到右手,盯视着小姑娘的背影。
    姑娘毕竟年纪轻,经验不足,临敌不知蓄力,久斗不知养气,这时已有点手忙脚乱。
    她左方一名大汉吼一声,流星迫使吐,直射姑娘腰胁。姑娘刚接了右方大汉一剑,
还未站稳,百忙中一声娇叱,旋身一剑挥出。
    “当”一声响,流星追击中剑脊,剑向右一荡,姑娘跟随后退,绊着地下一条树干,
惊叫一声向后便倒。
    “哈哈……”两大汉同声狂笑,剑芒一闪即至,流星锤后半分,飞向姑娘小腹,捷
逾电闪。
    神剑蔡敬恒身在丈外,已被两大汉缠住,无法援救,只惊得魂飞魄散,几乎失手被
人乘机刺中。
    姑娘暗叫完了,拼命将剑退出,架住了点到胸部的长剑,却无法照顾急射腹部的流
星追啦!
    突然青影一闪击至,“噗”一声流星追突然折向,炼子上挨了树枝,突然反折而飞,
掠过姑娘腹上半寸,好险!
    接着是两声惨叫,两大汉脑袋全贯入一根树枝,奇大的冲力,将两人冲倒,落地砰
然有声。
    姑娘一跃而起,看清了贼子死状,扭头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了。她捧剑盈盈一拜,
向山海之王明媚地一笑。
    相距有五丈余,山海之王不怕她的眼睛了,他用手中重新拣起的树枝,向石下含笑
一摆,说:“歇会儿。记住蓄力养气,不然今日危矣!”
    小姑娘顿首一笑,娇唤道:“谢谢你,山海之王。”
    另两名大汉见同伴毙命,大吃一惊,有一人舍了蔡敬恒大吼一声,挺剑飞扑巨石顶
端。
    山海之王哈哈一笑,说:“慢来慢来,赏你一记。”说着,一捧扫出。
    棒起风雷俱发,疾逾电闪。大汉左足一沾石绿,棒也到了,他想沉身抢入,可是已
没有机会了,百忙中功行右臂,力贯剑身,一剑挥出硬接木棒。
    “噗”一声响,剑折棒亦中肩,大汉“哎”一声尖叫,飞跌三丈外,人未落地已经
气绝。
    尸体跌向蔡婉所立处,她不知大汉已死,人一晃长剑急挥,把大汉两条脚卸下了。
    这时,右面的淡红身影也到了石旁,正是缥缈春鸿太叔霓裳,她手中一把冷芒电射
的宝剑,八方飞旋,将两名老道迫得浑身大汉,额上青筋跳动,直往石下退。
    左面老道肩肋之下,皆冒出猩红血迹,显然受了伤,仍在死挣。他眼角已瞥见石上
的老花子,和山海之王一捧收拾一名贼人的景况,只道老花子侠义门人,定然是来助拳
的人。他已难支片刻,便打主意要老花子接下这妖妇,一面退一面叫道:“上面是邝前
辈么?请助我,这妖妇厉害。”
    老花子哈哈笑,说:“你上来,我拉你一把。”
    老道一看石高不过五丈,他虽受伤,仍可应付,突然腾身而起。
    缥缈春鸿一声娇叱,一剑刺入另一老道胸膛,拨剑腾身跟踪纵起,叫道:“哪儿走,
纳命……”
    老花子等老道上了巨石,突然一把夹背提起,乌竹杖一伸,点了老道的章门穴,狂
笑道:“哈哈,你先躺躺。”顺手一推,将老道推坠石下。
    这时俏妞儿纤足恰好沾石,见状一怔。
    不等她转念,山海之王抢到,木棒斜掠,朗声叫:“这是禁地,下去?”
    妞儿看木棒来势汹汹,吃了一惊,纤足再点,凌空跃起丈余,一声娇叱,身剑合一
向下俯冲,急点山海之王;剑气丝丝中,一朵碗大剑花迎头下罩。
    山海之王哈哈一笑,飞快地说:“好身法,剑法也不弱,打,”
    说打就打,人向右移,就是一记“庄家打狗”,斜劈奶儿左腰,一闪即至。
    妞儿但见下面人影一闪,即已变换了方向,心中暗凛,左手拍出一掌,人向右落。
    “噗”一声闻响,掌风击中木棒,木棒来势一缓,罡气四荡。山海之王叫:“咦!
你掌力大佳,下去!”
    棒一沉,身形左进,木棍兜胸便点。他可不懂武林规矩,竟向妞儿胸膛下手。
    缥缈春鸿大怒,只道这天神也似的大汉对她轻薄,足未沾地,人提气出掌下拍,向
右一拨,人像个乳燕翻云,一浮一旋,大转身外飘闪开,在八尺外又向石上落下,脸上
变了颜色。
    山海之王未料到她有如此神化的造诣,也感到火起,要让她落下,还象话?一声大
吼,闪电似的射到,再次扫出木.棒,喝道:“你非下去不可。”
    妞儿真气经多次折腾,已经无法再转折了,没有东西可以借力嘛!她银牙一咬,全
力一剑挥出。
    “得”一声响,剑砍人木棒半寸,一股奇大的反震力,将她震飞两丈外,她感到手
臂一阵麻木,大吃一惊,真气一空,坠落地面。足一点地,吸入一口气,怒叫一声,再
次腾身上扑。
    山海之王也吃了一惊,能砍入他注入神功的木棒半寸的人,极为罕见,即使是宝剑,
也不可能臻此。皆因试接了妞儿一记掌风,知道她了得,所以突然注入神功,要打她下
石,他不知怜香借玉,手下绝情,不想仍未能将她击倒,反被她一剑伤了木棍,心中一
惊,立时火起,叫:“这次你得死!”木棒前伸,迎着奶儿扑来的身影,正指向对方胸
膛。
    老花子见他又指向对方胸膛,脱口叫道:“使不得!”
    叫声中,山海之王一偏木棒,“噗”一声击中剑身,妞儿惊叫一声,又飞跃石下。
    “怎么使不得?”山海之王问。
    “不可向妇女胸腹下手。”老花子说。
    “为什么?”
    “这是规矩,也是忌讳。”
    “我记着了。”
    一旁的神剑蔡敬恒看了这奇奥危险的拼斗,惊得呆了,想不到这美艳如花的少妇,
竞有如许高深的造诣。“
    缥缈春鸿落下巨石,心中暗惊,略一调息,又待腾身上扑,她不信这花子能比她高
明。
    山海之王用棒向她一指,沉声道:“你再敢上来,必定杀你。”
    姐儿这才有机会向他打量,心中一震,心说:“这小子面上肌肤如玉,年岁不大,
怎有如许高深的内力修为?我非斗败他可?”便向上道:“你是谁?”
    “山海之王。”
    “什么?”
    “山海之王。”
    “你为谁助拳?”
    “谁也不为,我助我自己。”
    “你下来,本姑娘要戮你一百剑。”
    “目下不奉陪。要拼,上来。”
    “你敢让本姑娘先占一席地。”
    “这石顶目下是我的地盘。”
    “你敢换剑与本姑娘一拼?你我功力相当,木棒长了二尺,一寸长一寸强,不公平。
你敢是不敢?”
    山海之王大怒,这妞儿竟问他敢是不敢,岂不笑话?他将木棒放下,向下面的蔡敬
恒叫道:“老丈,给一把剑给我。”
    蔡婉突然将自己的剑向上一抛,说:“接剑。”
    山海之王向老花子叫:“老丈,让开,留意下面蔡家祖孙的安全。”又向下面叫:
“丫头,你上来,十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巨石顶宽约三丈余,他用脚将小树枝拔到一旁,老花于站到正北,山海之王站东面。
    缥缈春鸿轻灵地上了石面,在西首伸剑,神色一冷,心神合一准备进击。山海之王
神色肃穆,剑尖徐徐下降,在左右尖前停住了。身形前飘。
    老花子突然叫道:“老弟,你的剑式与神剑伽蓝一模一样。”
    山海之王不理他,徐徐前移,妞儿也侧身欺近,双方相距至八尺了。两人都不作寻
瑕踏隙的移动,是不折不扣的拼伤功架。
    妞儿的剑微发龙吟,电芒闪烁,好剑,
    山海之王的剑尖,这时现出了异象,间歇地腾起阵阵轻雾,乍起乍停。原来他注入
了神功。天气炎热,当剑尖炽热时,尖峰像在颤动而生虚影,当突然冰冷之际,热空气
一接触,便化成轻雾。
    九尺,八尺了,正是最佳的出剑机会。
    人影一闪,剑气飞闪,十百道电芒白光相错,发出摄人心魄的剑气撕裂激射声,裂
肤剑气进射,站在两丈外的老花子,鹑衣尾袂猎猎有声,有点立不住了。石小的小树枝
和罢棒,已在双方一接触之际,飞坠石下。
    纠缠为时极短,电芒白光突敛。俏妞儿退后两步,剑仍前指,她额角鬓脚微现汗渍,
呼吸特别悠长,凤月中神光电射,略现惊容。
    两人力拼一招,招尽后退,俏妞儿退了两步,略现惊容,她难相信这是事实,对方
的内力和神奇的剑招,皆胜她一筹,不由她不惊。
    山海之王屹立原处。俊目中异彩涌现,神定气闲,脸上涌现他那特有的微笑,剑尖
徐降,用极平静的嗓音说:“丫头,你值得骄傲,你练有一种极为诡异,属于玄门略似
罡气的奇功,不然你第一招便该失手。进招,还有九招,支持得下,你可平安离开。在
第七招之后,我将攻你三招奇奥剑招,是否接得下,看你的造化。你的剑术不凡,切记
蓄劲养气,不可急功心切,自陷危局。请!”
    四周十丈内,原有十余对高手死拼,突被石上奇异的剑啸所惊,情不自禁一一跃出
圈子,向石上注视。片刻间,双方各占一角,用奇怪的眼色,不稍瞬地看石上一双男女
的神异一搏。
    俏姑娘心中一震,依然而惊。她确是一开始便全力相搏,一陷危局便觉真力不继,
加以对方那时冷时热时刚时柔的神奇剑气,迫得她的护体神功湖有散逸之象,所以只攻
一招,便耗去不少真力。高手相搏,双方的护体真气或神柔势均力敌,唯一可恃的是久
成的耐力,直至双方真力消失净尽,护体神功渐散,谁支持多一分一秒,谁便可以制对
方于死命。故而功力相等的高手拼斗,最忌浮躁自大,急功过切;准没有好结果。
    她感到奇怪,怎会在死相搏中,指点对方应敌机契的?这人真怪得不可思议。她情
不自禁看了他一眼,心中又是一震。
    咦!这人不但健壮如狮,五官无一不美,略弯的眉毛,流露出三分书气;唯一讨厌
的是,他那浓黑尾端端上翘起八字胡子。面色红润,光彩在内流转,很不配他那花于爷
劲装束的身份。更怪的是背上还背了个不大不小的破烂包裹,可媲美独眼狂乞胁下的八
宝讨米袋。
    她只觉心弦一阵振颤,轻声说:“承教了,请!”
    她这一声温柔的轻唤,保全了她的性命,也因这一声轻唤,带给无穷的烦恼和忧伤。
    山海之王不是个穷凶恶极的人,别人对他凶,他以牙还牙,相反地对他友善,他也
以友善回报,有三分动物的天然反应本能,因为他与野兽相处得太久了。
    俏妞儿那一声毫无敌意的温柔轻唤,他立起反应,对她泛起了惺惺相惜的共鸣,不
再那么凶狠了也柔声说:“姑娘请!”
    声落,剑再发风雷,人影倏起,刺耳的剑气撕裂声暴起,千百道电芒飞旋腾扑,触
目惊心。
    粉红色的身影一再冲错,左右疾闪,没有双剑相击的朗吟,没有贴身相错的机会,
但看电芒与银蛇急剧地在两条淡淡人影左近出没,霎时人影又分。
    俏姑娘已退至石缘,大汗从鬓角滴下酥胸,脊心下胁下湿了一大片,呼吸有点不正
常了。
    山海之王额上略泛汁迹,他的剑尖徐徐下渐,缓缓后退,让出他已占据了地盘,如
果按情理,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再紧攻一招,俏姑娘不失手也将掉下巨石,但他没乘机进
击,反而退出地盘。
    他说过十招,应该一招招算;又怕不够光明。武林各脉中,招法的计算极为含糊,
一招有数剑至数十剑的变化皆有可能,因势所导,任意连运;有时机会在瞬间消失,攻
出半剑也算一招。但一般说来,出招以一气呵成直至势尽,即算一招,端着对方是否有
机会让你主宰全局,让你如意。
    俏妞儿心中又是一震,极钦佩他的名家风度,一面抱元守一连功,一面徐徐移进石
顶中心。
    “第三招!”山海之王沉喝,一重剑幕向前一罩。
    这次的进击,比第二招更也凶猛,在飞腾的剑影中,已经发出双剑交错撞击的剑吟,
电芒威力锐灭,反之,银白的剑影八面分张,淡红色的身影迅疾地飘动。
    在淡谈人影飘荡,风雷之声殷殷中,响起山海之王的沉喝:“第四招!”
    “铮铮”两声龙吟,人影倏分,俏姑娘左飘丈余,到了老花子身边,纤足踏在石缘
上,一阵晃动,差点儿跌下巨石,总算被稳住了。
    她脸色泛白,高耸的酥胸急剧起伏,胸衣已湿,手中宝剑下垂,微发剑吟。这一记
雷霆一击,竟未能将对方的长剑击毁,反而被展得右半身发麻,对方的剑锋掠过她的肩
旁,半分之差,几乎终生抱恨,那炎热如焚的若异剑气,令她的护体神功几乎瓦解。
    仅仅四招,她知道自己再难下接了,对方一招比一招凶猛,内力逐渐加强,往后的
几招……她不敢往下想。
    她吸入一口气,定神向以山海之王看,心中一懵。
    山海之王扭头向下望,她仅能看到他的侧面,他那俊目中,似乎喷出愤怒的火焰。
    “丫头接剑!”山海之王向下叫,脱手将剑反掷给蔡婉,突然仰天长啸,只一闪,
便在五丈外落下河床抄起一把遗落在那儿的一把长剑,在声震九霄的啸声中,闪电般扑
向下游激斗中的官道斗场。
    妞儿向下游看去,山轿已经不见,那儿正展开抢夺俘虏的剧斗,水山岸上都有人,
她父亲摄魂魔君太叔权,赫然显现在轿房。而山海之王那奔电射星似的淡淡身影,正以
全速向山轿。
    她大吃一惊,骨肉连心,已不容许她犹豫。也向那儿急掠而去。
    老花子也看清了那儿的景况,一声狂笑,像一头怒鹰,扑向下游。
    七星剑阵阻碍得大部分的人,却难以阻止蓝衫隐士等绝顶高手。激斗中,太叔权突
然发出一声长啸,转由侧方猛扑山轿,摄魂剑的奇异啸声,令人心魄下沉,来势汹汹。
这三年多的岁月里,他没有浪费光阴,功力精进多。
    南荒七煞立即四面一合,突人七星剑阵,七把刀凶猛狂野,进退如一,配合得天衣
无缝,果然牵制七星剑阵的神奥变化。
    金旗令主和蓝衫隐士,一旗一尺缠住了宏尊大师的八宝禅杖,五丈内无人敢近,近
则立被三人所发的神功震飞。
    苍龙二老困住了追魂三剑玄同,和崆峒的气极老道,占尽上风,步步进迫。
    其他各处战况激烈,尸首零星散处,血腥触鼻,吼叫之声动人心魄。
    太叔权率领五名高手,绕出西面沿河猛扑山轿。
    啸声一落,水面现出三道浪线,从东西两岸旁急射山轿停放之处,水上朋友出动了。
    太叔权抢近山轿,一名老道疾冲而出,一声叱喝,长剑兜心便点。
    “滚!”老魔大喝,一剑递出。“铮”一声剑鸣,老道向后挫退,一声大吼,重又
冲上。
    太叔权吃了一惊,老道不但功力不弱,对摄魂剑的啸声也不畏惧哩!
    另一名悍贼从侧方猛扑山轿,截出了神力天王葛如山,他大喝道:“慢来!有我
呢。”喝身中,铜人风雷俱动,连攻三记,把悍贼迫退八尺。最后一声巨吼,一记重手
将贼人肩骨砸得粉碎,一撇铜人,尸体落下。
    正乱间,一条灰影从东面电射而出来,那是天聋矮叟,他那根鸭舌枪十分抢眼。
    在他扑进的刹那间,远处的叶若虹大吼一声,身剑合一奋身扑到。
    “你该死!”老怪物大吼,鸭舌枪一伸,一道青烟喷了少年人一头一脸。
    老怪物只道对方准逃不掉了,伸左袖搭住了山轿顶,正待站稳伸入轿中擒入。岂知
叶若虹自吃了山海之王所赠的天蝎珠后,体内已有辟毒的功能,毒烟对他不生效用,跟
踪迫进,长剑已到了老怪物右胁。
    老怪物大怒,略一扭腰,一枪扫中。“铮”一声响,叶若虹被迫退八尺。
    老怪物专心对付叶若虹,没想到是水上突然冒出三条好汉,向上一窜,贴岸滑上,
抓住了轿脚向下一拖。
    老怪物感到山轿一动,没料到水上自己人动了手,本能地大袖一紧,向前一拖。
    “克嚓”一声轿顶分家,被他凶猛的力道扯掉了,石轿仍向后滑。
    轿顶碎脱的瞬间,一根横木落下轿中,“噗”一声击中轿内的九天玉凤额角,她目
前比常人还不如,立时昏厥。
    这瞬间,山海之王的啸声已经传到,可是她已昏厥,听不到啸声了。
    蓦地红影一闪,一条老道的身影急射来。那是曾出现在桃花宫和玄都观的全真子天
风,掌门追魂三剑玄同的师叔。
    天聋矮叟没有看清来人是谁,他的右手枪正点向扑到的叶若虹,赶忙丢掉破轿顶,
一袖向红影拍去。
    “嗤”一声,大袖断落,齐肩飞跃,剑锋擦过他结了痂的断臂,鲜血激射。
    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全真子已将九天玉凤抓在手中,往衣下一挟,向东南山
谷中如飞而去。他的轻功高明,众人又在舍死忘生激斗,没留意他已将人带走。
    “蓬”一声响,山轿跌入水中,向下漂流。
    天聋矮叟断臂根一痛,大惊之人,向后飞退,恰好撞上神力王葛如山。莽大汉叫:
“老鬼,你得死。”声到,铜人也到,势似惊雷。
    天聋矮叟真气已曳,劲道无法再运,只好百忙中将枪猛扫。“啪”一声双刃相撞,
天聋矮叟被震得远飞两丈外。
    太叔权一闻山海之王传来的啸声,只觉心往下沉,毛骨惊然,手足发冷,一声厉叫,
飘身急退。
    一条淡谈褐影电射而来,人到吼叫声亦到:“挡我者死!”声如春雷乍响,所有的
人全都一怔,骇然住手,向旁急闪。
    迎面有两个悍贼和一名老道,三个人还弄不清怎么回事,见褐影带着一缕银光射到,
本能地沉喝一声,三剑齐出向褐影攻去。
    银光突然化成一道光幕,光幕中射出数道淡淡光影,从三把长剑中射人;三把剑同
时发出一声尖啸,飞向三方远出五丈外去了。
    褐影续向向急掠,罡风将三人带倒,一声不吭忽然倒地,每一人皆有三个孔留下,
鲜血和白色的脑浆,从创口中汩汩地流出。
    褐影直扑刚漂出三丈外的山轿,向下一沉,突然一声厉吼,长剑向下一振,半途转
身向水中连刺三剑,水中血水一涌,山轿翻倒没入水中。
    褐影足沾山轿,突然夭矫如龙,飞回岸上,猛扑一名老道。
    这老道正是玄都观的下台观主逍遥道人玄盛,一个佼佼出群的了不起人物。三年前
神剑伽蓝与两位姑娘,加上桃花仙子众妖妇,大闹武昌府玄都观,捣散了黑白道联手盛
会,武当的七星大阵伤亡惨重。此后,逍遥道人引咎辞职,回山苦修,功力比往昔日又
进一分。
    褐影射到,太快了,不由他不心惊胆跳,长剑一振,八卦剑法的绝招“飞龙在天”
出手,身躯开而下扑,千百道剑芒倏吐,剑气尖啸刺耳。
    左右后三方五六名老道,一声惊叫,急冲而上。
    褐影来势如电,芒闪银入剑影,千百道剑芒立敛,剑气四散。两支剑搭在一处,向
外一撇。老道想撤剑,不可能,另一只大手,已经搭在他的右肩上,肩井穴立闭。
    银剑再飞,响起数声金铁交鸣。攻近的六名老道,三支剑脱手飞坠,六个人全踉跄
退丈个外。
    “山海之王!”有人叫。另一面苍龙二老,悄俏地闪入怪石暗影之中。
    天聋矮叟像老鼠,窜走了。
    整个卅丈内的人,全都停手向这儿瞧。
    山海之王把逍遥道人往地下一掷,大吼道:“大家住手!谁都不许移动。”
    吼声一落,他的左脚已踏上老道小腹,剑尖指向老道胸膛,厉声道:“牛鼻子,九
天玉凤哪儿去了,你们用金蝉脱壳计骗人么?说!”
    追魂三剑向前一冲,想抢救同伴。
    “站住,你不要他的命了?”山海之王大喝。
    追魂三剑不得不停步,气得几乎吐血。
    崆峒的气极老道率三名师弟,上前稽首行礼,他说,“施主别来无恙,可记得贫道
么?”
    山海之王瞪了他们一眼,沉声说:“你们也不是好东西竟会替他们押解一个女娃
儿?”
    气极脸红耳赤,苦笑道:“这是武林道义,贫道不得不也,护送武当的道友出陕,
贫道即可回山覆命。”
    “九天玉凤呢?”
    “人确在轿中,如何失踪,确是不知。”
    “胡说!你们用金蝉脱壳计编人。”
    “贫道指天发誓,九天玉凤确在轿中,要失踪该在这儿被人带走;如有谎语,神鬼
昭鉴。”
    一旁的叶若虹主仆也同声说:“恩兄明鉴,九天玉凤确是在这儿失踪的。”
    山海之王在远处石顶,当轿顶脱落的瞬间,确是看到里面有人影,他落地前扑,视
线被林木怪石所遮,没看到全真子已将人带走。等他入水救人,轿中已经没有人影,水
下的人也不像已经得手,人平白地飞啦,
    他抬头向四周打量,突然大踏步向太叔权走去。
    太叔权看了他的面容,目光一接触,心中一震,几乎惊叫出声,一见他向前走近近,
中狂跳。
    山海之王迫近至丈五左右,向他沉声说:“看了你的剑,你定然是太叔权。”
    太叔权心中大定,如果这人是神剑伽蓝,怎会认不得他?便沉声反问:“老夫正是
太叔权,你是谁?”
    “姓山名海,号称山海之王,你派人将人掳走了?”
    “哼!人如到手,用得着在这儿和他们拼老命?”
    有道理,可是山海之王救不到人,怒不可遏,怎可罢休?厉声道:“我不信任你这
黑道巨孽的话。”
    “你想怎样?”
    “怎样?找你要人。”
    “笑话,人在武当杂毛手中。”
    “除了你们,没人能办到。也许水下的人已将人带走,他们定是你的党羽。”
    “当然是本主的党羽弟兄。”
    “那好办,我找你要人。”
    “你做梦!”
    “就算是做梦,你出来。”山海之王用剑指着他叫。
    太叔权刚跃出一步,身后绯影一闪,抢出缥缈春鸿。她脸色沉重,轻声说:“爹,
让女儿挡一阵,快退,他的功力骇人听闻,女儿已经试过了。”
    山海之王已将她的话听清,叫道:“你们是父女?好,一起上。”
    蓝影一闪,蓝衫隐士越群而出,说:“小辈,思乡荒城咱们曾有一掌之缘,这时该
决定胜负了,咱荒城之会该有结果。”
    蓝衫隐士向后叫:“如山兄,出来,咱们四个人收拾他们。”
    出来的是金旗令主,苍龙二老候如山兄弟,早已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这些老怪物对夺俘之事,并不太热心,行径怪异,对争强斗胜嗜好极浓,一言不合
各干各的,不管旁人的事是杏重要,人丢了,他们也就不管啦!
    阴司恶煞夫妇突向太叔权说:“这小子功力奇高,后患无穷,咱们干了他。”“宰
了这小子和老花子。”
    左右二曲鬼叫一声,撤下佛手笔叫:“咱们上,把他的骨头折掉。”
    追魂三剑玄同一声冷哼,撒出一把电芒的宝剑;这是武林三大名剑之一,武当镇山
之宝寒英神剑,阴沉沉上前,沉声道:“山海之王,刚才你杀本派两名弟子,血债血偿,
贫道要向你讨取公道。”
    “道友不可。”宏尊大师向前伸手虚拦,又道:“目下你我皆须置身事外,找寻九
天玉凤要紧。”
    老和尚实不赞成老道这种大失风度的作为,所以现身阻止。他手一挥,碧眼行者率
三十余名少林名下,逐渐后退。他向老道合掌躬身,说:“老衲须拾夺死伤门下的善后,
即返回报掌门,此行未能为道友尽力,深感惭愧,尚请原谅。别了!老衲告辞,先走一
步。”
    说完,率众门下退去。
    追魂三剑玄同先前曾在轿边,师叔全真子将人乘乱带走。他赂有所知,这时确也不
愿再久缠下去,便向山海之王冷笑道:“山施主,咱们日后有重见的一天。”
    山海之王突然飘近老道面前,凶狠地说:“牛鼻子,你何不拼几招再走?”
    “日后自有机……”
    声未落,山海之王已出声大喝:“不须日后,接招,”
    声落剑出,银色剑影乍吐。
    老道一声沉喝,嗡一声剑啸,电芒化成一道光网,突然向前一罩,连封带攻振出五
剑之多。
    他满以为剑出带有绞崩切劈四诀,对方的剑定然难逃寸毁之厄;岂知大谬不然,响
起数声剑锋交错的刺耳锐鸣,两道银芒突然,穿透电芒织成之网,奇冷澈骨的剑尖已到
了他胸肩之前。
    他大吃一惊,收肘沉腕向左推剑,人向右急闪,“铮”一声剑吟,对方剑上传来的
神奇劲道将他震飘八尺,身形未定足未沾地,耳中已听到山海之王的巨吼:“老道,你
不错,着!”声到剑到,剑突发风雷,在周径五尺大的一丛剑幕中,突飞出一道肉眼难
辨的剑影,直射老道的六阳魁首。
    这是神鬼难测的奇招,过去神剑伽蓝曾经用过,招名“一线生机”,是幻形十八剑
之一,招名真绝。神剑伽蓝一生中,只用了十八剑四招,这是第三招。
    老道骇然变色,向后飞退,别无他途,寒英剑用“云封雾锁”守势最为绵密的一招
急封,也无法将淡影封住,四周奇大的吸力,将他的剑向外拉,真气罡气皆被一阵灼肤
若焦的气流潜劲迫得回头反奔,他只有飞退保命。
    两侧的天璇子七老,同声厉吼,七把剑从旁截出。
    “嗤”一声响,追魂三剑的九梁冠被剑透过,差点儿天灵盖开花。也算他聪明,剑
向上一托,人仰身直飞出丈外,撞倒了三名身后的门下子弟。
    同一瞬间,银芒突然形成一个光球,闪电似的向右滚转,旋出丈外。“铮铮铮……”
数声清越的金铁交鸣巨响,七老道身形一窒,向后倏退。
    山海之王突在丈外现身,长剑下垂右足尖,俊目神光电射,屹立如同一座石像。在
高手环伺,危机四伏之下,他知道不可拖延,突将他认为够狠够凶猛的招式用上了。
    在场的人,能看清他出剑的人并不多,全被他旷世无双的绝招所惊,惊咦出声,谁
也不敢扑上了。
    追魂三剑玄同骇然色变,出了一身冷汗,九死一生中逃出性命,他只觉毛骨悚然。
    武当的弟子们,一个个呆如木鸡。
    山海之王眼睛开始转动,扫了众人一眼,冷冰冰地说:“诸位,如果想群殴,这儿
将是人间地狱,没有人阻得住我山海之王,谁不信,站出来说话。”
    太叔权脸色泛灰,色厉内荏地说:“少年人,你能接得下多少人?”
    “像你,大概可接下五六个。”
    “你放眼瞧瞧,咱们这儿有多少?”
    “如果你们一起上,真正近身出招的人并不多;这儿不是窄小危境,在下可以奔东
逐北,尊驾可以衡量衡量,是否能制在下的手脚?”
    “你不会活着离开石龙谷河床了。”
    山海之王豪气飞扬地大笑道:“哈哈,这儿参与的人,也将有大半血溅石龙谷河床;
而且,能否阻止在下,还在未定之天。”
    说完,将衣袂挽在腰带上,现出衣下的虎皮腰带和虎皮囊盛着的小剑,革囊底部也
在胁下露出。他弹开虎皮剑囊的锁口,一步步向场中心走,眼神一变,变得凶猛、阴鹫、
残忍,冷酷。脸上的微笑也在瞬间消失,换上恶毒、阴险、厉恶、怨毒的狞笑。
    “在下既敢出头露面,自不惧万马千军。你们合围,我动手……该死!”
    最后一声沉喝一落,身形倏转,一转银芒脱手而风,天矫如龙,飞向右后方独眼狂
乞身左。
    “啊……”一个高年恶贼只叫了半声,银芒在他颈侧飞过,鲜血激射,向后扔剑便
倒。
    银芒向上一扬,向后反飞,人影一闪,山海之王也到了,手一抄长剑入手。
    原来老花子见他向天下高手萃聚,黑白道高人济济的场中走,向这些武林之霸挑战,
知道阻止是不可能的。老花子也是个狂人,一生傲寄江湖,将生死早置之度外,岂是贪
生怕死之徒,便倒拖乌竹杖,在他身后丈余跟上,要和山海之王并肩作战,为武林留一
段佳话,死亦无憾。
    他不跟倒好,他一动便引起后面一名老贼的怒火,他们早年已有宿怨,这时忍不住
轻灵地掠出,身剑合一向老花子左后腰攻去。
    老贼一动。行将及身,老花子没发觉,山海之王已发现有人暗算啦!一声沉喝,转
身出剑,他用上了以气驭剑术,剑擦过老花子身侧,将老贼的脖子割掉一半。
    相近不到两丈,虽然不是他的小神剑,仍然得手应心。出剑、伤敌、收剑、一气呵
成,几如电光一闪,人已与老花子并肩而立。
    “以气驭剑!”第一个惊叫的是四海游龙柏青。上次他在武昌府,第一次看到神剑
伽蓝的以气驭剑术,伏鳌剑贯穿了想放火焚屋的分水驼龙胸膛,吓得他心胆俱裂。目下
山海之王也会以气驭剑,他心中早寒。
    太叔权大吃一惊,沉声喝道:“散开,准备暗器。”
    山海之王凶狠地叫:“叫人散开,力分而薄,更阻在下不住,你们将血溅石龙谷河
床。”
    追魂三剑举剑一挥,喝道:“倒悬七星,地网天罗;列阵,”
    所有的武当弟子,四面一散,立时布成四十九人的七星剑阵。剩下的人,纷纷退出
阵外。地方窄小,阵势参差不齐;
    独眼狂乞突用传音入密之术向山海之王说:“目下他们声势庞大,犯不着和他们拼
命。”
    “不!杀一杀他们的威风。”山海之王坚决地说。
    “可是将耽误咱们援救九天玉凤的大计。”
    “目前人已失踪,必须在他们身上追出下落。”
    “八成儿是牛鼻子们将人藏起了,盯住他们没错儿。”
    “万一没有呢?”
    “有两处地方可找,一是武当山,一是桐柏山,咱们可以闹他个乌天黑地,不怕他
们不将人交出。”
    “有道理,咱们往北面河谷撤走。”
    “不成!南荒七煞和蓝衫隐士几个老匹夫正在那儿,这些人中,以他们的实力最强,
不易脱身。”
    “那就由河中走。”
    “河流凶险,老花子的水性蹩脚得紧。”
    “别忘了,我叫山海之王,我带你走。”
    “好!”
    山海之王看他们即将合围,临江一面,是左右二曲,还有两名老道,人数最少。
    震天长啸响澈九霄,银芒先向右飞出,突然折向飞射左右二曲,奇快绝伦。
    众人还来不及将暗器发出,两条人影已在银芒之后,向势涌涌的江面射去。
    乌光一闪,两名老道刚举剑护身,“铮铮”两声,火光四射,接着“扑通”两声,
两老道连人带剑风坠江中。
    左右二曲真也了得,佛手全力向银芒击去,人亦向下一挫,贴地而窜。
    银芒经两支佛手笔一击,原势未变,佛手笔已被震开,如果他两不是以进为退贴地
掠走,老命难保。
    在众人惊叫声中,两人已到了三丈外水面。
    左右二曲惊魂一定,身形暴起,猛地大袖一挥。六枚阴蜮飞电钻飞射两人的背影。
    山海之王已将长剑收回,突然大喝:“还你们的剑。”贼飞剑向后飞出,突然断成
数十段,“叮叮叮”数声清鸣,将六点灰影全行震落。
    狂笑声不绝,山海之王左手带着老花子的右肘,以登萍渡水绝世神功,向江中冉冉
而去。他脚下并没有浮萍,显然是武林罕见的御气飞行术;难得的是,他带了一个人,
而且还能发出叫声,贴水面飞掠,所经处成了一道尖锐的浪线,速度奇快。
    岸上一两百人,全看着呆了,一个个倒抽冷气,脸上变色。
    “这家伙将是武林祸胎,比华逸云更可怕。”追魂三剑喃喃地自语。
    “咱们今后处境危矣,武林容这人不得。”太叔权变色说。
    人影消失,对岸传来清晰的语音说:“九天玉凤如有三长两短,你们将千万倍偿还;
我山海之王说话算数,诸位拭颈以待。”
    “小辈,你与九天玉凤有何渊源?”太叔权喝问。
    “非亲非故,为打抱不平,我山海之王榄下了这档子事。”
    “咱们将全力对付你。”
    “我等着,哈哈……”笑声渐远,显然已远出里外了。
    所有的人,全都做声不得,面面相觑,沉寂如死。
    良久,追魂三剑的语声打破了沉寂,说:“太叔施主,今日的血债,将有清算的一
天,咱们后会有期。九天玉凤既被施主的手下掳走,尚请好自为之……”
    “住口!”太叔权出声喝止,又道:“你的狡计瞒不了我太叔权,从这儿到武当山,
你将步步生险,看你往哪儿藏,总之,除非证明了人是被本盟主的兄弟带走,或者是你
乖乖将人交出,不然,武当山水无宁日。”
    “当证明九天玉凤确是被你们抢走,桐柏山也将成尸山血海。”
    “本盟主等着这一天。朋友们,咱们先查查。”太叔权下令。他确有点怀疑是自己
的朋友将人抢走,所以不愿再这儿拼老命。
    追魂三剑模糊地感到师叔全真子已将人带走,急于想知道确实的消息,而且少林门
人已散处各地救死扶伤,实力大减,所以也不想再斗,先将门下弟子的伤亡,日后再说,
何必再枉死一些门人?乐得罢手。
    黑白道门人子弟,立即散去收拾死伤的后事,不久散去。这一次拼斗,双方死伤不
下百人,整个河谷草木零落。血迹斑斑,令人触目惊心,双方元气大伤,良可概叹。
    次日凌晨,百十名武当门人,抬了二十具担架,担架上是重伤的弟子;此外有三乘
山轿,放下了门窗,不知抬了些啥玩意,浩浩荡荡出了商州,沿官道奔向武关。
    太叔权一伙人,已连夜到前面等候着了。
    蓝衫隐士四个人,踪迹不见,但可能仍在附近伺伏,他们不会中途放手的。
    山海之王和老花子,也鬼魅似的盯紧了武当的老道们。
    少林的弟子们,在武当道友之后半里地,神情肃穆而行。他们也抬了六具担架。
    武当弟子们中,俗家门人叶若虹主仆不在行列内,他们逗留在商州,一早便换了一
身青衫,到县北的高车山,寻幽探胜凭用四皓祠。这是汉惠帝所建的商州名考,纪念商
山四皓替他稳固太子地位的圣地。当年如果不是张良在这儿请出四个老鬼,皇帝的宝座
该被他的弟弟如意所坐,他和他的母亲吕后岂会有命?
    逛完高车山,两人又到县西四皓墓流连。当晚,他们在商州失了踪。
    从商州到河南府,有一条官道经渣关东下,全程八百零六里。这条路到渲关一段古
道羊肠,万峰千峦,极为隐秘。除了官差之外,极少有人走这一条古道,走上百十里罕
见人烟,只有禽兽出没。
    主仆两人,连夜离开商州,走的就是这一条古道,消失在万山丛中。
    第四天午间,商州北门走出六名猎户打扮的大汉,一个个背着藤网刀叉,兽笼虎柙,
和再宿的大背囊,兴高采烈踏上了古道。
    这时,黑白道群雄,已经离开了三天,商州已经没有人留下踩探。
    按行程,武当门人该已到了湖广进入武当山了,事实上,他们却在就设县治的商南
县,乱得一场糊涂。
    原来太叔权发觉请来拳助的朋友们,并未将人劫到手,怎肯甘心?同时伏路的小贼,
在斗场外十余里,发觉了全真子老杂毛挟着一人奔向商州。虽然老杂毛用道袍将人裹住,
仍露出一块袂裙,不用猜,定然是他将人带离斗场的。
    当翌日老道们从商州启程时,那三乘山轿立即引起注意,太叔权立即向前赶,想找
一处绝地动手拦劫。
    可是没有机会;沿途人烟已多,武当的人倾巢而至,络绎于途,动手不易。
    武当少林一行人,一出商州不久,即放开脚程飞赶,过商洛直趋武关,一上午便赶
了百余里。下午,脚程加快,到了商南,立即投宿,不走了。
    一住两天,每夜皆发生凶杀案件。商南刚设县治不久,小山城不大,但官兵不少,
立即引起官府的注意。
    第四天人群启行,在县东南十里三岔口分道。这儿有两条路,北路走南阳府,南路
走紫荆关至浙川。
    在三岔口众人停下歇脚,少林弟子要由这儿返回河南,该这儿走南阳府。崆峒的人,
则要送武当老道至紫荆关方转回甘凉.
    一行人停下,山轿中走出三名跛脚的。原来老道是武当琼台观三圣;这三个硕果仅
存的第三代昆字辈元老,武林中人,称他们为“琼台观跛足三圣。”
    破足三圣圣首吴智,二圣吴祟,三圣吴水,全都左足僵死,平时以杖佐步。据说,
卅年前他们偶然在中琼台一处石中,发现祖师爷张三丰留有一部道经,中载一种属于罡
气的绝学,名叫“太清神罡”。三人一高兴,便妄自参练,岂知功末练成,走火入魔差
点一命呜呼;总算他们道行不弱,只僵死左腿。这一门绝学,再也没有人敢于尝试了;
但他们也用一条腿,换来了太清神罡。
    跛足三圣平时绝足不出琼台观,在那儿坐镇,凡是想到武当愉取武当至宝榔梅实的
人,绝逃不了他三人之手。
    榔构实,乃是梅树榔树的变种。相传元帝为武当插梅寄榔。成此异种奇树。花如桃
杏,蒂间垂丝,实如金橘,里白如玉,剖开时金玉相映,乃是果中珍名,这玩意据说可
治百病,武当至宝龙虎护心丹,就有这珍果在内作引,不知确否。
    榔梅树在武当山,仅榔仙祠与琼台观两处有此异树,不但是武当的老道视为至宝,
连大明天子也将此物视为禁果。每榔梅实将届成熟之时,守山的官兵可苦了。日夜戒备
森严,如临大敌。凡是接近这两处的游客,随时有丢掉老命的危险。不久之前,均州有
三位土财主用重金在守军手中偷购得两三枚下山,竟然不小心被知州大人查出了,据实
呈报郢阳府。这一来不得了,三个土财主大小数十口,加上受贿的官兵,全被五花大绑
押至武当山口草店镇,宣读了皇帝御旨,把脑袋砍下挂在山口示众,真个厉害。
    其实这禁果又非仙丹或王母娘娘的蟠桃,偷一个便会全家抄斩,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皇帝老爷的淫威确是可怕。
    不怕死的人有的是,活腻了的人也不少,平常百姓不敢偷禁果,武林的亡命之徒偏
闯武当山,这就得劳驾跛足三圣出面了。
    三圣的功力,并不因为他们破了一条腿而差劲,反而用功更勤,修玄已至半仙之境。
    但有这三个高手在山,仍未能得保万全。二十年前,一群凶魔夜袭榔仙祠,一场恶
战,一条合抱大的榔树,连同两株榔梅,被人用宝刃砍折,这事曾震动京师,皇帝老爷
几乎将守山的将军爷砍了脑袋。
    跛足三圣在轿中走出,轿门窗帘全打开了,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九天玉凤在内。全
真子陪同着三圣,他也在。
    四周赶到的黑道群豪,连隐身在旁的山海之王,全怔住了,九天玉凤到哪儿去啦?
    破足三圣送了少林高僧宏尊大师一行人,仍在三岔口歇息。三圣一出现,太叔权冷
了半裁,他真不敢招惹这三个老残废;何况九天玉凤不在,再挤命也划不来,只好垂头
丧气转头,往回走。
    老花子独眼狂乞鬼灵精,他带着山海之王往回搜,他猜到牛鼻子们在商南弄了手脚,
却没想到毛病是出在商州而不是商南。
    不走的人是蓝衫隐士金旗令主和苍龙二老立刻向老道们要人。武当的老道们将四人
一围,由破足三圣下场和四人拼老命,几记比罡气高明百倍的神奇掌劲,把四个凶魔镇
住了,乖乖突围逃命。
    武林中此后沸沸扬扬,传出这次石龙谷惨烈苦斗的消息.
    第一是九天玉凤重出江湖,已落到武当手中了。
    其二是出了一个少年英雄山海之王,以气御剑术威镇群雄,在无数高手围攻之下,
一剑击穿武当掌门的九梁冠。
    其三是武当派突创奇学,连白鹿原的蓝衫院士亦难禁全力一击,势将以绝学君临江
湖,凌驾六大门派之上。
    群魔出现中原的消息,更是到处轰传,南荒七煞苍龙二老、金旗令主……无一不是
令人闻之变色的人物。
    而从甘凉东下的喇嘛和西北凶魔,也在中原现身了。武林中风雨飘摇,大乱将兴。
    九天玉凤目下何在,在商州以北的羊肠古道中。
    六名猎人中,有一名就是全真子;六个人都经过极高明的易容名家,替他们化装易
容,全成了中年大汉。
    全真子的巨大背囊中,就藏着九天玉风。
    所有的计谋,在商州加以改变。追魂三剑原定从龙驹寨驿站分手,抄小道南下,越
岭走甲河下汉江,再乘舟下武当。没想到对方实力太厚,加上了山海之王,事实上即使
有跛足三圣在,也不见得稳操胜券,经过一再思考,便决定由全真子带了几名高手,先
走洛南在丛山中,避避风头,如商州的贱人不走,仍在官道左近等候,便向北出走苍岭
经华山到撞关;绕河南府南下。如果贼人们散去,便折回返武当。
    如意算盘打得太精,也会出毛病。当假的全真子出现在三岔口之时,独眼狂乞看出
破绽。武当派在江湖行走的高手,最有名的是全真子天虹,与栖霞子天极。栖霞子天极
死在桃花谷高唐神女剑下,全真子便挑起大梁重任。独眼狂乞虽只有一只独眼,却神目
如电。假全真子怎能瞒得了他这个老江湖?如果不将人假扮全真子,老花子真被瞒过了,
石龙谷血战,谁知这老杂毛是死是活?既然有假的全真子,人定然是被武当的老道弄鬼,
命老杂毛将人抄小路带走了。
    老花子将所猜测的结果告诉了山海之王,便转奔商南。可惜!他并末想到商州,仅
想到商南县老道停留两天之处,找错了地方。
    老花于和山海之王在商南附近打听、穷搜。太叔权也分派不少人,在这条官道巡回
不去,从商州至郧阳府,到处有人埋伏。谁也不相信一个女人,会平空在这条路上失踪
得了,除非把她分成八块装着走。
    全真子在山中藏了五天,最后决定绕道出河南府。
    叶若虹主仆真有耐心,就在前面苦等;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被他们等着了。
    这天,主仆俩在一座穷山下,这岭距洛南七十里,是州县交界处。两人躲在小道右
侧半里地,一丛松林之下,远远地,可以看到山谷中向下盘升的小道。
    “如山,他们来了,怎办?”叶若虹问。
    “等会儿,让他们过去,咱们在后赶上会合。”如山正色答。
    ------------------
  扫描校正:Luo Hui Jun
  小勤鼠书巢:
 
  
返回目录: 霸海风云    下一页: 第二部 第10节

1999 - 2006 qiq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