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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桌上点起一枝大烛,原来的油灯因倒翻而不能使用了。七个怪人以一个佩盘龙护手
金钩的人为首,仔细察看在屋内被击伤约两个同伴。
    一适是被飞钱击中了右肩,一枚康熙通宝切断了右肩关节的大筋,其准确的程度令
人心中发毛,从骨缝中锲入分毫不差。一个是被钝器击断了右胫,两根骨头全断,皮开
肉绽废走了,看创口便知是判官笔所击中的。
    “那自称是尹世明的混帐东西,足一笔擎天骆威。”佩盘龙金钩的怪人咬牙说:
“尹世明的结义四兄弟之一,隐身开封的江湖浪人。他甚历时侯练成了飞钱绝技,江湖
道中还没听人提起过。现在,咱们已证实了那群漏网之鱼,已经到达本地,必须集中全
力搜出他们来,绝对不能让他们逃过江去投奔吴逆。”
    “禀长上,属下认为,一笔擎天这么早就来了,地那些叛党必定在沙市附近潜伏候
机,何不出动兵勇民壮,来一次犁田式的澈底封锁搜索?”一名怪人提出建议。
    “没有用。”怪人摇头拒绝:“而且,他们不会笨得就在附近潜伏。再说,共勇民
壮大半同情叛逆,靠不住。这里还得派人监视,咱们回去再商量。”
    “长上,这两个人……”原先那位佩剑的主事怪人指周二和杨柳青。
    周二躺在壁下,口角仍在溢血,发出微弱的呻吟,像是只剩下半条命。
    杨柳青更惨,躺在桌脚下脸色泛灰,口中溢血,已陷入昏迷境界,大概内脏被打得
离了位走了样,内脏出血可是十分严重的创伤。
    “不必管,闹江鲨会来善后的。”佩金钩的怪人说完,举步向外走。
    闹江鲨是半个时辰后,带了三个伙计赶到的,脸上并没有醉倒的痕迹,醉倒望江褛
的事显然可疑。他们带来了救治内伤的丹药,杨柳青也沾了光。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气息奄奄的杨柳青清醒之后,说起话来有气无力:“胡
大爷,这些人怎么如此残暴?他们随随便便就可以主宰别人的生死吗?”
    “老弟,不要发牢骚,认了。”闹江鲨好意劝解:“巡防营的,就可以主宰别人的
生死,他们的权威是无上的。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老弟你……”
    “我既没强出头,也没多开口。另世明造反的事,榜文土写得明明白白……”“老
弟,问题是你恰好在这节骨眼上冲了他们。”闹江鲨拍拍它的肩膀:“这是命,白虎星
照命,只好自认倒楣。幸好还留得命在,你还算不幸中的大幸,祖上有德,所以能保住
老命。李勇,你扶杨老弟回家养伤。”
    李勇是个魁梧的大汉,连扶带拖把他送回家。
    同一期间。城内警卫森严、地方人士称之为阎王般的巡防营会议室。负责肃奸缉逆
的首脑们澈夜忙碌,一组组人手陆续派出。
    杨柳青养了三天伤,码头上吃水饭的一些酒肉朋友,不时前来探望他,他被巡防营
秘探上别的事,传遍了沙市。好在他年轻力壮底子硬朗,四天便可到各处走动了,气色
也渐渐复原,依然是一条生龙活虎汉子。
    这天,他接了一笔生意:当阳县一家商号约廿担日用百货。按行程,来回需时十天
左右。为了逃避可能重临的灾祸,他急于离开一段时日。卷入叛逆案可不是好玩的事,
他已经吃过苦头,再遭波及必定老命难保,幸运之神不可能一而再照顾他的。
    带了两名伙计:孙一青、李二郎。一早将货物捆扎妥当,立即发航。
    货主不在船上,仍留在荆州买办。
    大江一段可以扬帆,他这艘小船可载三十石,廿担货胜任愉快。午后不久,进入两
江口(沮口)。
    船溯沮河上航,前十里仍可使用风帆,以后便得靠荞与桨行驶了。一天走不了四十
里。第五天近午时分。到达麦城南面十里的老鳌湾。这一带两岸丘陵起伏,林深草茂。
村落稀少。河旁的小径很少看到行人。
    湾长六里,水流不算湍急,但水深已超过一荞,只能改用长桨。三枝桨前二后一。
杨柳青在后艄控舵桨,这一带水面他相当熟悉,走这条水路他并不是第一遭。
    河面宽度不过卅丈左右,两岸的景物清晰在目。船破水上航,平稳地疾驶。
    “杨老大。”控前桨的孙一青一面划桨,一面扭头大声讯:“前面就是麦城,今晚
就在麦城过夜好了。”
    “也好。”他也大声答:“不过,明天得辛苦些,一定要赶到县城。”
    “老天爷!那怎能赶得到?六十里上水,而且麦城两江口以上一段,水浅而湍
急……”
    “那就不能在麦城过夜。”他笑笑:“你知道吗?麦城这两年很不平静,荆山那群
好汉,利用竹筏沿漳河下放,第一站就是麦城,碰上了老命难保。”
    “哎呀!竹筏……”李二郎惊呼:“莫非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看!他们有家伙。”
    一条竹筏在上流里余湾流折向处冲出,有四枝桨,轻快地顺水顺流飞驶。筏上有七
个人,除了四名桨手之外,另外三个人皆穿了青紧身,佩了刀剑。
    “有一个是女的,手上好像有弓。”孙一青划桨的手慢下夹了。
    “是弹弓。”他剑眉深锁:“北地武林朋友的玩意,不是射箭的弓。两位,有点不
妙。”
    “荆山那一伙?”孙一青语气变了。
    “巡防营的密谍。”
    “什么?杨老大,别开玩笑,他们会走这么远?”
    “信不信由你。我猜,他们是从荆山那伙人那儿来的,同那些强盗查问逆犯的下
落。”
    “这……那该与咱们无关。”
    “很难说。瞧!他们打出要船往右岸靠的手式了。”
    “那……”
    “除了遵命之外,别无他途。”他沉看地说,长桨斜推,船转向冲向右岸河湾的底
部。
    船靠上河岸,竹筏也到了。两位中年人跳上船,一佩刀一佩剑。
    “叹:是你?”佩剑的人看清了后船的杨柳青,冷电四射的鹰目冷电更盛:“看来,
你可能真的涉嫌。”
    杨柳青心中叫苦。他对那双凶光暴射的怪眼记忆犹新,半点不暇,这家伙正是那天
晚上,要砍他的手指逼供的怪人,那晚虽看不见这人的面貌,但那双令人作恶梦的怪眼
他太熟悉了,一见难忘。
    似乎。腹、肋被痛打的地方隐隐作痛了。“你……你们……”他期期艾艾语不成声。
    “该死的混帐东西,你不是周二的邻居杨柳青吗?”中年人以为他没看出自己的身
份:“那天晚上,我就料定你通逆,现在你又出现在逆犯可能逃匿的地段内,你还有什
么好说?人一定藏在船上。给我搜!”
    又上来了两个人,女的也握看弹弓土来了。这位女英雄很美,年约二十出头,成熟
女人的风韵十分撩人,劲装把浑身诱人的曲线暴露无遗,显得更动人更夸张,瓜子面广
透出精明俏丽的神采,那双水汪汪似乎会说话的大眼活得很。那小蛮腰旁的盛弹子革囊
重甸甸地。里面盛的恐怕不是泥弹。必定是可怕的金属弹丸。
    船小,小舱内盛了货物担。空间更显得狭窄,上只能爬进舱睡在货物上。在外面一
眼便可看清所有的空间。
    中年人一口咬定里面必定有底舱,喝令把货担一一搬上岸。最后,不但不见有人藏
匿,连老鼠也搜不出半只来。最后,货物重新搬上船,将船押往麦城。
    杨柳青三个人不住苦苦哀求放行。但那些人天生的铁石心肠。连血都是冷的,以几
记耳光和拳打脚踢作为答覆,一口咬定他们涉嫌通逆,需进一步追查,毫无通融余地。
    富阳与荆门州一带,一度曾经陷入叛军手中,目前仍是戒严区,一旦通逆的罪名落
实,死路一条。
    只要被巡防营的谍探指称通逆的人,地方官便静若寒蝉不敢过问,管辖权便无条件
转移给军方。即使地方官明知被捕的人是冤枉的,也不敢提出任何异议或反证,事实上
从来就没有任何一位地方官,敢和代表旗人权威的军方抗争。
    他三人设籍荆州府江陵县,而远在二百里外的荆门州当阳县被捕,就算他们有一百
万个清白无辜的理由,也没有人敢冒大不违替他们申冤。
    麦城,目前只是沮河、漳河会合虚的一座小小的荒村,已非昔时风貌。当年关公失
荆州走麦城的遗迹,已无处可寻,三四十户人家,倒有一半是空屋空户。有些人家早已
人丁断绝手有些人家逃到天涯海角再也没有回来。数十年兵连祸结。十室九空的惨况随
处可见。
    人丁太多了,生之者寡食之者众,就会有战争。战争是残酷的,是大自然的反淘汰;
健壮的、优秀的、有用的人,都在战争中倒下去,留下的却是听天由命的老弱、痴愚、
怕死鬼。在百万兵马的惨烈厮杀中,能幸存下来的优秀人才并不多。这与大自然禽兽的
弱肉强食淘汰律完全不同,禽兽只有最强、最优秀的才能留下来。
    麦城这小荒村,到处可见到一大群小孩,和大腹便便的女人,强壮聪明的年青人却
很少见到。这是战乱后的大自然奇妙的现象;人死得大多了,女人的生殖率必定会直线
上升。
    巡防营在这里设有一处秘站,由密谋们主持,共有廿余名之多,全是健壮彪悍的男
人,和刚健而又美丽娴娜的女人。村里那些脸有菜色的村民,见了这些人有如见了鬼,
谁还敢出头管这些人的闲事?看到这些人押回俘虏,除了暗中叹息之外,皆避得远远地,
唯恐惹祸上身。
    秘站设在两栋稍像样的大宅内,一栋土瓦屋的后进作为囚房。
    杨柳青三个人被送入临时囚房,方发觉还有比他们更倒楣的人。先来约五个倒楣鬼
浑身污秽,脏衣裤可看到乾了的变色血迹,有两个已气息奄奄,显然都曾经受过酷刑,
进来大概有三四天了。
    “我们完了,杨老大。”孙一青在壁角坐下绝望地说:“没料到咱们会栽在这里。”
“我们该反抗的。”李二郎用拳锤打看掌心:“死,也要死得英雄些。”
    “小心。”杨柳青指指紧闭的肩外,意思是外面的看守耳朵尖得很,不能胡说八道:
“未至绝望关头,不能绝望。我想,希望未绝。”
    “还有什么希望?”孙一青眼中燃起兴奋的光芒,对这位年轻而精明强悍老大,一
向佩服得五体投地,老大说有希望,那一定的确有希望。
    “有钱可使鬼推磨;钱可以买命。”杨柳青镇静地说:“我在后院埋藏了一批值钱
的首饰金珠。”
    “老……老弟。”壁橱下一位脸色发青的中年人说:“他们不要钱,他们的钱来得
太容易了。他们要人,要他们所要的人。”
    “他们的办事宗旨……”另一位难友接口,这人的右手五个指头血肉模糊,正发出
恶臭:“宁可错杀一千,不可轻纵一人。老弟,认命吧。”
    “村西河岸的小丘旁,已经埋了五位仁兄。”第三位难友有气无力地说,脸部红肿
左目已经失明。
    “他们没有什么可招的。只好胡招,因而前言不对后语,终于熬不住酷刑,含恨九
泉。所以招了还是死,不招也许可以多熬三两天。”
    “熬不得,老兄。”杨柳青笑笑:“像你老兄这样熬,生不如死。”
    申牌初正之间,秘站约主脑人物从当阳方向返回。
    囚房门开处,进来了两名佩刀大汉,先察看八个囚犯的情形,然后将杨柳青带出。
    经过天井,他看到那位持用弹弓的美丽少妇,正和一位相貌颇为英俊的佩剑人有说
有笑:当然少妇手中没有弓。
    堂屋的八仙桌上首,坐看一位相貌威猛的中年人。那位一而再与他为难的鹰目佩剑
中年人坐在右首。左首是一位文调调穿窄袖青袍、有点书生味道的年青人,手中有一把
附有珠坠流苏扇堕的摺扇。两侧,共有六名大汉,分别排坐在良凳上。
    将他带来约两个人,将他向堂下一推,然后在左右抱肘分立,随时准备动手对付他。
    “你叫杨柳青。”上首的中年人倒也和气:“多方查证。你的确涉嫌偷运逆犯。看
你的神色倒是相当镇静,好像不在乎似的。”
    “小的本来是个浪汉,说不在乎是假。”他语气中百不激动,“说实话,小的毫无
所知。”
    他的镇定态度。颇令所有的人感到意外。凡是落在巡防营的人手中的嫌犯,没有不
哀求叩头呼冤的。
    “你毫无所知?你知道不实供的结果吗?”中年人的语气仍然温和,但充满了令人
胆落的凶兆。
    “小的知道,上次小的就几乎丢掉一个手指头。”
    “知道就好。从实招吧,尹世明那群人目下逃匿在何处?我在听。”
    “小的不知道,但小的可以替大爷打听。”他的态度出奇地恭顺,近乎讨好:“小
约有三项条件,也许可以改变爷们对小可的看法。”
    “哦:三项条件?说说看?”
    “其一,小的双肩担一口,自己拥有船只,钱赚了不少,后院里埋藏有一批大乱期
间获得的金珠。其二,小的对荆州方圆五百里内的人事地物相当熟悉,足以替爷们效劳。
其三,小的颇有勇力,供爷们跑腿甚至摇旗呐喊,不敢说胜任愉快,至少还不至于滥竽
充数。因此,小的认为,爷们与其杀掉一个其实并未涉嫌的好顺民,不如牧用一个可派
用场的线民。”
    “唔!你好像心中早就打定主意了。”
    “不瞒大爷说,不算早。”他欠身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又道是好死不如恶活。”
    “这斯口才不错,好像曾经念过书。”有点书生味的人笑笑说:“你识时务吗?”
    “小的必须识时务,不然就活不到今天。”他毫不脸红地说:“兵荒马乱,乱世人
命不值半文钱。荆州曾经出了不少英雄,但今天英雄何在?都死了。”
    “唔!你看得很透彻,难怪你拥有自己的小小局面。”上首的中年人笑笑:“你说
你对附近熟悉,荆山那群匪徒你知道多少?”
    “知道得不多,但也不少。山里面有三股强盗,其中飞天狼万山重是从四川过来的。
最强的一股,匪首是混世魔王霍大方。最机警行动最快的一役,匪首是紫金梁梁彪。当
阳和荆门州,正是紫金梁的势力范圜。”
    “唔!很好。你说你颇有勇力。”
    “武艺也不差。”
    “善用什么兵器?”
    “齐眉棍。单刀。最基本的功夫。”
    “本座要考考你。”
    “小的不敢放肆。”
    “假使你真有些本领,本座会考虑录用你。”中年人离座举手一挥:“到外面去。
你必须尽量施展,不然就失去机会了。”
    门外有一处广约两亩的晒谷场。四周有几个村民和顽童,站得远远地躲在屋角巷口,
向这附近漠然冷视。
    出来了十二个人,中年人向一位留了鼠须的大汉挥手示意,说:“商金堂,你考量
考量他的拳脚。”
    “属下遵命。”商金堂应偌着,开始解兵刃交与同伴。
    “不要下手太重。”
    “属下自有分寸。”商金堂向外走,抱肘一站,傲然向杨柳青点头叫:“来,上,
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斤两。”
    杨柳青一面盘起辫子,一面走向下首。
    “商爷请赐教。”他抱拳行礼,
    “别客气,上啦:”
    “小的放肆了。”他再次行礼。吸口气双掌一提,拉开马步。
    商金堂淡淡一笑,仍然抱肘而,立。仅身形半转,根本没将他看在眼下。
    练了几年基本武功,打过几场狠架。甚至拚过几次命的人,既未练特殊的秘学,也
没靠杀人放火过活。与人交起手来,就是武林高手眼中的所谓泼皮打法。杨柳青就是这
种人,凭的就是皮粗肉厚禁受得起打击,仗天生的蛮力和敢闹敢拚的勇气,一上来就拳
脚交加锐不可当,经验与技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打倒对方的气魄和力道。
    杨柳青勇悍如狮,因猛地扑上,一双铁拳密如暴雨,在刹那间狂攻了十七八拳,踢
出七八腿。
    商金堂一双肉掌紧守住门户,用双盘手封架,上拨下拦快逾电闪,任凭对方如何攻
击,皆在双掌的拂动中一一化解,手臂接触的声晌急如骤雨,双脚不离原地三尺周径,
不时乘虚反击一两掌,击在对方的肩。胸、跨上力道渐增,着肉时劲道一记比一记重。
    狂乱闪动中,传出一声着肉的暴晌。杨柳青斜冲出丈外,脚下一乱。显然,他挨了
一词重的。
    他年轻力壮,皮粗肉厚,挨几下算不了什么,事实上商金堂地无法击中它的要害。
    一声虎吼,他再次凶猛地前扑,再次展开狂风暴雨似的攻击,似乎比上一次更狂野
一倍。
    商金堂的神色不再轻松了,也不再取守势了,冷哼一声,接了几招也反击了五掌三
拳,一阵纠缠,碰一声闷晌,人影乍分。杨柳青斜摔出丈外。一滚而起,再一声怒叫,
疯虎似的作第三次抢攻。
    商金堂大概脸上有点挂不住,脸色一沉,左手突然施展绝技拘魂鬼爪中的挽月摘星
怪招,身形半转切入,神乎其神地抓住了他的左上臂,右掌一拂,正中左胁。
    “哎……”他怪叫,斜飞出丈外,碎然什倒。
    “我不信你还能爬起来。”商金堂拍拍手说。
    他一跃而起,而不是爬起的,说明他的臂和胁并未受创,具有强大的韧性。
    一声怪叫,他冲上再跃起扑击,全身收缩,双手招发猛虎扑羊。就在对方挥掌斜劈
他手臂的刹那间,双脚折向凶猛地端向对方的胸膛,声势浑雄悍野绝伦。
    商金堂比他高明得大多,搏斗的经验更相去远甚,掌一沉硬拍他的双脚。
    “朴!”暴响传出。他侧翻腾手着地,再射出丈外,仆地即急翻而起,像是喝醉了
酒,踉迹稳住身形,咬牙再次前冲。
    商金堂也退了两步,怒火上冲,冷哼一声,右手半屈半伸向前一副,五个指头似乎
涨大了一倍,要下重手了。
    “够了。”为首的中年人及时沉喝。
    有腥风发出的怪爪,距杨柳青的胸口不足五寸。而杨柳青的双手以金交剪式绞住了
怪爪的手臂,但却挡不住怪爪的探入劲道。
    “你玩过一次了。”商金堂冷冷地说,手一振,杨柳青的双手向下沉左右荡开。
    “你不算全胜。”杨柳青退了两步说,满头大汗呼吸重浊,但勇气仍在。
    “你过来。”中年人招手要他走近:“你的身手很不错,在练一般武技的人来说,
可称得上佼佼出众。但在练有奇功绝学的人来说。你还不堪一击。”
    “这……小的可以斗七八个人……”
    “所以找说你很不错。由于你具有相当好的条件。我破例给你干一份好差事。”
    “哦……小的……谢谢大爷……”他兴奋得结结巴巴,不住躬身抱拳行礼。
    “本座是巡防营的潜龙队一级总管。姓单。”
    “单总管,小的参见总管。”他用上了满人的参见礼,屈一膝一手沾地。
    “很好。有件事本总管要告诉你,你说你后院里埋藏有一批金珠。”
    “是的,不算多,大概可值五六百两银子,小的回去之后,立即挖出来奉献给总
管……”
    “不必了。”单总管举手阻止他往下说:“在本总管手下办事,在可能范围之内。
可以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开辟财源,但得经过核准,不能胡作非为。本营的要求。是必
须毫无异议地服从,全心力为朝廷效忠。从现在起。你就在潜龙队当差,直接受商金堂
指挥节制。”
    “小的一定服从……”
    “很好。你的饷银,目前是月饷纹银一百两。另有论功行赏的赏银,月饷比一般官
兵高四倍,当然出生入死的危险也比一般官兵高几倍。”
    “小的不怕危险。”
    “我知道,你在荆州的局面,证明你是个有胆识有勇气的走私贩子中知名人物。你
派你约两个弟兄。把货物送到当阳。你就留在此地。你对这一带熟悉,用得看你。现在,
你回船去打点,妥当后立即回来报到。”
    孙一青和李二郎立即被释放。三人回到河旁的小船,交代毕。他提了自己的简单行
囊。向商金堂报到。这时,天色已晚,但心惊胆跳的孙一青和李二郎,不敢在麦城逗留,
连夜冒险将船驶走了。
    一连两天。他总算弄清了自己的处境。商金堂很看得起他,他那天的表现的确不坏,
因此将一般的状况告诉他,工作的概略情形也让他了解。他颇感吃惊,原来巡防营对他
的调查,资料之正确大出他意料之外。甚至最近一年来他所接的买贾和行踩,巨细无遗
皆存在于档案中。
    荆州附近的武林人物,与及混字号的牛鬼蛇神。一举一动皆难逃巡防营的耳目。
    单总管的大名是定南,百分之百的汉人。这次来麦城建立秘站约廿余人中,没有一
个是旗人。有一半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武林高手,具有奇技异能的知名人物。像具有他
这种身手的人。地位低下未入流,仅供跑腿听候使唤,要想出人头地,得凭功劳表现才
能有希望。
    商金堂告诉他:尹世明一群逆犯,可能有廿人之多,分为两拨潜抵荆州,耍偷渡到
常德辰州沅州,投入吴三桂的叛军图谋东山再起,可能要劝告吴三桂反清复明,放弃大
周的逆号,堂堂正正高举反清复明大旗;才能号召天下反清逆党望风景从。
    大清皇朝不在乎吴三桂称帝,只怕吴三桂打起反清复明的旗号。
    单总管说得不错:吴三桂只是冢中枯骨,不成气候。而天下各地反清复明的英雄豪
杰人才辈出,此外彼起大有燎然之势,如果他们能和衷共济汇成洪流,必定天下大乱不
可收拾。阻止尹世明偷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尹世明一群人在荆州偷渡失败,巡防营先发制人,及时断绝了尹世明所能获得的援
助,目前已回头潜返荆门州,可能已遁入荆山山区,很可能要求山贼相助,改从宜昌附
近偷渡。单总管这处秘站,是巡防营派出的五处秘站之一,负责拦截逆党,全力搜捕尹
世明,设法封锁出路,争取与山贼约合作。那天晚上在周二家中,要砍他的手指逼供的
人,姓刘,大名是坤。
    十年前在大河两岸,提起三绝剑客刘坤,江湖朋友莫不掩耳而走。那时,这位剑客
是武林九大剑客之一,一个坐地分赃的黑道大豪。后来,几个曾经受过他一再迫害勒索
的江湖朋友,联手夜袭他的嵋山望华山庄,山庄从此在人间消失,他三绝剑客也失了踪。
    这天,派出的人来来去去,气氛显得相当紧张,信使益显得忙碌。从荆州来的信使
皆从陆路往返,这些脚程惊人的信使比乘船要快得多。傍晚时分,他被召至前厅。
    八仙桌点起两盏明灯,单总管面前,摊开一幅荆山地区的兵略要图。四周,除他之
外还有三个人:商金堂、三绝剑客刘坤、弓迎春。弓迎春就是那位使用弹弓的美丽少妇,
绰号叫凌云燕。
    三绝剑客的身份地位,比商金堂高两级。
    “杨柳青,你知道苦马坪这处地方吗?”单总管向他问,脸上神色肃穆。
    “知道。”他点头:“沿漳河入山,到达洛阳山岔出一条小径东北行,进入野猪谷。
十余里出界首,北面就是苦马坪。那是混世魔王霍大方的活动区,走上几十里不见人烟,
松林浓密,马匹通行困难。”
    “混世魔王中途变卦。”单总管眼中冷电乍现:“竟然拒绝答覆咱们的要求。今晚
五更初,你们携带三天的乾粮入山。到苦马坪埋伏,可能截住尹世明那群逆犯。据可靠
的消息,混世魔王已和尹世明的人接头谈妥条件,借道给逆犯西行,走兴山归州过江。
发现他们之后,如敌势过强,立即派人回来传讯。如果他们人少,务必动手歼除。他们
是分批走的,人少易于隐匿,如何相机行事,你们有权自行决定。总接应在洛阳山待机,
咱们必须成功。”
    乘夜出发,廿六个人几乎全部出动分头行事。
    次日黄昏,四人到达苦马坪,整整走了一天,全程约在一百六十里左右。
    这是群山深处的一连串山岭,小径一线,罕见人烟,林深草茂鸟兽成群。
    他发现三绝剑客三个人,只知道洛阳山以南的道路,过了洛阳山,便一切靠他领路
北行。难怪单总管肯录用他,原来他真可以派用场呢。
    四人砍茅编枝,搭了两座矮小简陋的草棚住宿。
    次日一早,三绝剑客在附近侦察,最后选定了埋伏守候的地方。原始山林中不能通
行,往来的人必须沿羊肠小径而走。埋伏区距住处的里余,右面是陡坡,松林如海二左
面是山溪,上下游都有洪水冲成的深潭。如果发现敌踪,让敌通过之后发出信号。住处
的人出动拦截,便可前后包围。相当理想。
    三绝剑客和商金堂在住处把守,他和凌云燕弓迎春在埋伏区潜伏。
    两人隐身在陡坡的松林中,可看到上面绕过山腹的小径,视界远及三里外。当然并
不能完全看清道路,仅可隐约看出经路的概略景况而已。
    看看到了已牌末。仍然不见人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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