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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小侄见过他,但他不认识小侄。碰上他,小侄会留意他的左手箫。好象心怀叵测
的高手名宿愈来愈多,这里已成为风暴的中心,情势恶劣,小侄打算迎上去,在路上动
手。”
    “贤侄,千万不可鲁莽。”杨叔断然反对:“真定以北,各地卫军与亲军神武三卫,
昼夜不断往来巡逻。京卫指挥中心设在保定,往来的内外文武官员,随时可向他们求助。
出了事,谁也休想安逸。所以,唯一的安全办法是在真定以南下手。真定是分途站,京
卫巡逻区的分界点。你想想看,二君一王人手众多,他们也不敢往北走,我们岂能冒此
万千风险?你不想官府行文抄你的家吧?”
    “小侄耽心二君一王人手众多,抢先下手……”
    “别忘了,狗官的保镖人才济济,如果没有二君一王那些人参予抢劫,我们能从中
取利吗?贤侄,放心啦!来的人皆志在狗官的赃囊,我们要的是人,双方利害并不冲突,
我们只怕不乱,乱对我们反而有利,对不对?”
    “但愿如此。”金笔秀士眼中杀机怒涌:“小侄希望那些人不要伤害狗官,不手刃
狗官小侄于心不甘。”
    “放心啦!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你会有机会的。狗官造孽太多,这次他死定了。
咱们赶快进食,加紧打探,按行程,狗官这两天该到了。”
    已牌末,西关外城根的一座农舍中。
    三个人出现在农舍的厅堂中,一僧、一道、一俗,都是年约半百,象貌威猛的人。
    农舍主人是一双三十余岁的兄弟,穷苦的佃农家无长物,自已都养不活,所以都没
成家。兄弟俩躲在屋后,害怕得象是大灾祸临头。他们不该贪图一些银子,接纳姓张的
兄妹俩暂住几天。
    张家兄妹成为临时的主人,在厅堂接这三个来意不善的僧道俗。
    张兴隆穿了一袭黑衫,连鞘剑抓在手上。
    十年,不是一段短日子,黑衫客张兴隆在江湖上,确是闯出不小的名头来。他老爹
九灵箫张威,一个邪道中佼佼出群的风云人物,提起九灵箫张老邪,黑白道的高手名宿
都感到头疼。
    黑衫客闯道,并没藉乃父的声威余势抬高自已的身价,他很少用箫,箫藏在袖中,
比乃父的箫更辛辣更阴狠,但很少使用,所以闯道的前几年,知道他是九灵箫的儿子的
人没有几个。
    他的妹妹叫蕙芳,十七八岁一个美丽灵秀的大姑娘,也不用箫,用剑。
    兄妹俩对三位来客似乎颇怀戒心,厅堂中气氛一紧。
    “两位昨晚戴了鬼面具隐起身份,去找逍遥公子,没错吧?”中年僧人冷冷地问。
    “虚云和尚,你们的消息还不够灵通。”黑衫客的语气也冷森森地。
    “你知道就好。”
    “事实上咱们兄妹是扮白脸鬼前往的,戴鬼面具的另有其人。”
    “哼!敝长上有眼线在五福老店,消息绝对正确。戴鬼面具的一男一女,其实同是
你们两位扮的,你们想否认也没有用。”
    “在下用不着否认,反正在下兄妹确是去了。”
    “逍遥公子答应与你们合作吗?”
    “没有。贵眼线应该知道,在下兄妹是被逍遥公子的随从接驾的。我黑衫客横行江
湖十年,敢说水里火里都可以去得,但在一位随从面前,在下竟然不敢递剑,诸位肯相
信吗?”
    “有求于人,你当然不敢递剑。”虚云和尚冷冷一笑,离座而起:“幸好你没与那
小辈谈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贫僧此来之所以没有恶意,就是知道你们并没谈妥合
作事宜。那小辈已经是快要死的人,贫僧奉敝长上之命,来向阁下提忠告的。”
    “贵长上沧海君,管不着在下的事。”
    “是否管得着,你心里明白。敝长上的忠告是,狗官的行囊财物,任何人想争口食,
杀无赦,你们必须避得远远地,千万不要乱打主意。话带到了,告辞。”
    “不送。”黑衫客戒备着送客。
    “张施主,你会避得远远地吧?”老道阴笑着问。
    “届时自知。”黑衫客不正面答复:“玄风老道,你会看到结果的。”
    “贫道已经知道结果了。”老道阴阴一笑,随在虚云和尚身后出厅。
    一条小径通向北关,北关外就是南北大官道。官道又宽又直,两旁的行道树榆即槐,
浓荫敝天极为壮观。烈日下,官道上车马与步行的旅客络绎于途,车马过处,掀起滚滚
黄尘。
    距官道还有半里路,兄妹俩冒着烈日泰然而行,要进城活动。风声日紧,兄妹俩仍
然穿了黑衣。
    黑衣是张兴隆的成名装束,也是他黑衫客绰号的由来。
    小径右面的高梁地里,枝梢嗍嗍而动。
    黑衫客久走江湖,警觉地向乃妹一打手式。蕙芳姑娘立即脚下一缓,落后了五六步。
    这是防止被人用暗器偷袭,一网打尽的应变措施。走在后面的人相当危险,可知小
姑娘并不认为自已是弱者,足以担当风险。
    密密麻麻的高梁地,人躲在里面极难发现。兄妹俩全神戒备,从容而行并不打算赶
快离开,灾难是不易逃避的,必须勇敢地面对灾难。
    一声鬼啸起自右前方不远处的青纱帐内,接着左后方传来隐隐风雷声,此应彼和,
已明白表示兄妹俩已经身入重围。
    兄妹俩止步,一打手势。
    “不必装神弄鬼了,我黑衫客也不怕神鬼。”黑衫客徐徐拔剑:“这三天来,城内
城外装神弄鬼的不知有多少,都想乘机把对手摆平或吓跑,我黑衫客也参予一份制造混
乱,这一套把戏不灵光了,出来吧!当面谈也许对彼此少些误解。”
    一声怪笑,青纱帐摇摇,五丈外飞起一个发如飞蓬,相貌狰狞的人,灰袍鼓张,一
双大袖风雷乍起,笔直拔升三丈以上,大袖挥动间,刮起一阵旋风,身形滴溜溜旋飞,
象狂风中的枯叶,翻滚旋动平飞三丈再下降。
    第三次一沾高梁梢,再次翻腾飞舞,下冲之势十分凶猛,但距地面近丈,突然身形
一敛,点尘不惊四平八稳地飘落在小径上。
    “好高明的阴风鬼舞身法。”黑衫客悚然惊呼:“陈前辈威震武林半甲子,果然有
雄厚的本钱,难怪江湖朋友望影心惊。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后面以风雷掌示威的人,定
然是五湖老怪程超凡前辈,何不现身让在下兄妹见识见识?”
    “胆气真的不弱。”氤氲反王陈彪喋喋怪笑:“果然不愧称江湖武林新秀中,最神
秘最骠悍的邪道顶尖人物。老怪,出来吧!咱们真需要争取一些同道,不然这次真定杀
官劫宝之行是白来了,说不定反而栽在二君一王手中,死也不得安逸呢!”
    小径另一端,出来了挟着活招牌鸭舌杖,相貌更狰狞更吓人的五湖老怪程超凡。一
鬼一怪,堵住了小径两端,来意不善。
    “想来真定浑水摸鱼的人,都是江湖上了不起的人物。”五湖老怪的老色眼,不住
在隆胸细腰的蕙芳姑娘身上转:“凭你我一鬼一怪的名头,想吓走他们不是易事。老鬼,
你向他们商量,看能不能争取他们合作?”
    “两位,在下对你们的事,毫无兴趣。”黑衫客一口拒绝:“人一多,就想来硬的,
反而树大招风,必定无利可图,说不定偷鸡不着蚀把米。加上在下兄妹两人,想与二君
一王来硬的,也绝对得不到好处。”
    “小子,不要先往坏处想。”氤氲鬼王说:“老夫已经概略地估计各方面的实力,
发现这次闻风赶来的人中,无巧不巧有妖魔鬼怪在内。我已经和老怪商量过,结果决定
来一次妖魔鬼怪大结合,再多加几个人,一定可以主宰全局。”
    “目下已有搜魂妖神李尚先的下落,不久便可与他谈合作条件。”五湖老怪接口:
“阴魔夏秋姬昨晚曾经一露芳踪,这小女魔诡计多端,才堪大用,有你这位邪道名人出
面找她,她一定肯合作的。小子,意下如何?”
    “弄到金珠,咱们平均分配,一人一份。”氤氲鬼王动之以利:“以身份地位来说,
这样分配,两位应该感到光彩,满意了吧?”
    “老夫知道你们曾经去找逍遥公子,希望与他联手,结果没碰上。”五湖老怪向蕙
芳姑娘邪笑:“那小辈老夫颇有耳闻,出道三四年,一直就与一些二三流人物打交道,
总算混出一些小名气,他那种花花公子,有名的放荡不羁,小姑娘,你与这种人在一起,
实在太危险,不必再在他身上打主意了。他能唬走二君一王几个跑腿的爪牙,唬不了稍
高明的人,二君一王已决定除去他,你们想受到池鱼之灾吗?”
    “他能唬得了三流人物,唬你五湖老怪又如何?”蕙芳姑娘总算有说话的机会了,
辞锋相当锐利。
    “他?他敢?”五湖老怪火爆地叫:“他还不配替老夫提鞋。”
    “本姑娘被他唬住了。”
    “你?不可能。”五湖老怪拒绝相信。
    “老怪,你何不前往找他试试?”
    “老夫不屑与二流的小辈打交道,以免有失身份。”
    “老怪,你如果胜得了本姑娘三招两式,去找他也许不至于灰头土脸;假使胜不了
本姑娘,你如果前往,不啻插标卖首。”
    五湖老怪几乎气炸了肺,身形一闪,便到了姑娘面前,老色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小女人,你好无礼。”五湖老怪嗓象打雷:“老夫对你兄妹稍客气一点,你们就
忘了自已能吃几碗饭了。收回你的话,不然……”
    “不然又怎样?”
    “老夫要你永远永远后悔。”
    “本姑娘却是不信。”蕙芳姑娘轻蔑地撇撇嘴。
    五湖老怪眼中,闪过阴森诡异的光芒。
    “这可是你自找的,小女人。”不远处的氤氲鬼王说:“赶快道歉还来得及。五湖
老妖平生有两大嗜好,财与色,在禁致女人面前,他会放你一马的。”
    “氤氲鬼王,你该问问舍妹是否肯老妖一马。”面对氤氲鬼王的黑衫客冷冷一笑:
“百劫邪神罗老前辈,一辈子没饶过几个人,他的收山门得意弟子,也不会轻易饶恕心
存歹念的人。”
    氤氲鬼王吃了一惊,百劫邪神的名号可不是叫来唬人的,廿年以前,武林朋友提起
这位邪神真会心中发毛,望影远避。
    正想招呼五湖老妖不可鲁莽,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声怪叫,五湖老怪的鸭舌杖势如崩山,毫无顾忌地兜头便劈,双手运杖力道千钧,
杖起处风雷骤发。
    这老妖的风雷掌是掌功中最具威力的绝学,可知劲道雄浑极为惊人,驭杖发出修为
精纯的无穷内劲,威力倍增锐不可当,这一杖似乎想把姑娘劈成两片。
    其实这是虚招,要逼姑娘移位,以便贴身切入擒人,老妖怎舍得把美得令老头子也
心跳的小姑娘击杀?
    黑影一闪一旋,有如电光乍闪,不可思议地贴杖旋入,浪潮似的杖劲毫无阻滞的力
道,似乎杖还没劈落,人已经切入短兵相接了。
    “噗劈!”两声如击败革的怪响同时传出。
    五湖老妖嗯了一声,身形向右飞撞丈外,鸭舌杖几乎失手摔飞,人也几乎摔倒。
    “你……你你……”老妖踉跄稳下马步,骇然惊叫,脸色如厉鬼,左手不住揉动左
肋,吃足了苦头。
    一代老妖,威震江湖的前辈,出招攻击一个剑还在鞘的小姑娘,却被小姑娘赤手空
拳击中左肋两下狠的,栽得好惨。
    “凭你这两下子鬼画符,也敢吹牛说大话,真是老而不死谓之贼也,不知自爱。”
蕙芳姑娘把老妖挖苦得体无完肤,语利如刀:“上吧!你还有机会争回面子。”
    不远处的氤氲鬼王大吃一惊,几乎难以相信老妖挨了揍,这怎么可能?
    刚想上前拉开老妖,也许是本能的反应要上前相助。
    “你不能插手,陈前辈。”黑衫客大手一伸虚拦:“注意你的身份地位。”
    “你……”
    “千万不要偷偷泻放你的散魂香,泻香管就暗藏在你的左袖内。在下虽然不怕你的
歹毒散魂香,但毕竟仍有些少戒心,万一心中一紧张,很可能冲动得失手砍掉你的左手,
倒霉的决不会是我。”
    “你也敢吹牛说大话…”鬼王恼羞成怒,猛地一掌拍出,腥风乍起,无俦的劈空掌
力猝然急袭。
    黑衫客同时出手攻击,掌同时吐出。
    蓬然气爆声中,鬼王登登登急退三步,脸色泛苍,摇摇若倒。
    “比内劲,你如此而已。”黑衫客傲然地说,手按上了剑把:“听说老鬼你的剑术
极为奇奥,称为鬼剑,在下要领教高明。”
    另一面,五湖老妖鸭舌杖缓缓向前点出,杖身传出奇异的震鸣,要用毕生参修的内
功行雷霆一击。
    “人老气力衰,所以老不以筋骨为能。”姑娘的右手也缓缓伸出,意在用纤手扣抓
鸭舌杖:“用你的阳罡内功冒险破釜沉舟一搏,你不认为自已太老了吗?”
    晶莹如玉的美好纤手,距杖身还有八寸左右,蓦地手指似乎冒出白色的雾气,肌色
也突然泛起银光。
    鸭舌杖的奇异震鸣,突然剧增一倍。
    五湖老妖眼中出现骇绝的表情,握杖的双手一震。
    “分经大真力……”
    随着惊骇的叫声,五湖老怪飞退两丈,只消慢了一剎那,鸭舌杖传来的撼心分经邪
门怪劲必定及体。
    蕙芳姑娘抓住了杖,慢了一剎那。
    “带走你的兵刃。”她娇叫,将杖飞掷而出。
    五湖老妖竟然不敢接杖,向侧一闪,转身随杖急跃,从后面抓住了杖,如飞而遁。
    氤氲鬼王不敢与黑衫客拼剑,乘机溜之大吉,窜入高梁地内,老鼠般钻走了。
    兄妹俩不再理会,取道奔向北关。
    “哥哥,我要去找逍遥公子。”姑娘一面走一面说,似已下定决心。
    “小妹,真有此必要吗?”黑衫客眉心紧锁。
    “只有他才能帮助我们。”
    “那可不一定哦!何况他也是前来…”
    “据我所知,他慷慨豪奢,日费千金,行囊丰盈财力雄厚,前来行劫只是游戏风尘
的怪行径而已,只要动之以真诚与大义,他会放手的,甚至可以帮助我们对抗二君一王,
希望在他的身上。”
    “可是,他…他的为人…”
    “也许他真是花花公子,有财有势的年轻子弟,那一个不是花花公子?”
    “那你…”
    “只要他肯帮助我们,我愿下地狱。”姑娘神色凛然地说,但随即发出一声低喟。
    “小妹…”
    “哥哥,我自有分寸。”姑娘低头急走,叹息一声:“为了完成爹的心愿,粉身碎
骨我甘之如饴。”同一期间,五福客栈上自荆东主,下至提壶供水的店伙小厮,一个个
心惊胆跳,叫苦连天。
    第一批公然结伙强行进入客院的五个人,是一名年约半百,仙风道骨颇象有道全真
的老道,和四位三十上下骠悍道侣,一个个满脸横肉,戾气外露。只消看第一眼,就知
道来意不善。
    荆东主是老江湖,知道老道的来历,所以心中叫苦,有大祸临头的感觉。
    二君一王,一扫两光。
    这位老道,正是凶名昭彰的二君之一,无极元君无极丹士。
    其实,这恶道根本不是玄门丹士,而是举动,气质,外表,皆近乎天师道弟子,驱
神役鬼的假玄门道人,恶迹如山心狠手辣的妖道。
    客院有小花厅,逍遥公子泰然接待恶客。侍女小孤在旁张罗茶水,奉茶毕站在主人
身旁卓然俏立,清澈灵秀的明眸,留意一切动静,她是很尽职,而且忠心耿耿的侍女,
也是主人的最佳助手,小小年纪见过无数大风大浪。
    “你是第一个胆大包天,公然杀了贫道七位朋友的不知死活狂妄小辈。”老道的语
气,一点也没有修真之士应有的修养:“你以为你去年杀了魔眼毒龙,凭这一点就胆敢
向二君一王的权威挑战吗?”
    “无极道长,你说这种话就不公平了。”逍遥公子镇定地说:“在下是受到挑衅的
一方,有权自保,也有权保有自已所得的利益,所有的举措,目的只在自卫。在下的声
望名头份量有限,绝对无意向高手名宿挑战,贵友基苦苦相逼,相打无好手,死了认命,
错不在我。”
    “你少给我牙尖嘴利强辞夺理,你知道贫道的来意?”
    “知道。”
    “那你还不准备跟我走?”
    “哈哈哈哈…”逍遥公子忍不住狂笑。
    “有什么好笑?”老道不悦地问。
    “笑你。”
    “贫道好笑吗?”
    “是的,你比一头猪还要愚蠢。”
    “什么?”老道愤怒地拍桌而起。
    “你实在不象一个闯了大半辈子道的前辈名宿,更不象一个声威显赫的风云枭霸。”
    “岂有此理!”老道火爆地叫。
    “一个闯道的人,必须具有闯道的英风豪气,具有玩命的大无畏精神与意志,生死
等闲,活得有骨气,死得轰烈,怕死的就不要奢言闯道。俗语说,人死留名,豹死留皮。
老道,你连这点见识都没有,你是怎么混这大半辈子的?告诉你,连一头小羔羊,也不
会乘乘地跟你进屠埸任你宰割。你要我跟你走任你宰割,你是什么东西?你给我赶快滚!
你只是一个狗仗人势,浪得虚名妄自尊大的混蛋,不配与乔某平起平坐。”
    一顿刻毒的讽刺怒骂,可把自取其辱的无极元君激怒得快要疯了。
    逍遥公子确是动了无名孽火,这老道简直欺人太甚,说完拂袖而起。
    “小孤,逐客!”他愤然加上两句暴喝。
    “孽障该死!”无极元君厉吼,一掌拍在桌上,倏然暴起。
    四名壮年道人同时一分,座椅四分五裂。
    一声并不震耳的声响传出,坚固的八仙桌寸裂而塌。
    灰雾激涌,随即金蛇乱舞,雷声霹雳狂震,整座厅堂成了炼狱,人影已杳,刺鼻的
怪味与硫火味充溢在空间里,门窗格格急摇,似乎地亦为之撼动。
    “哎…”传出一声狂叫,一个壮年老道从雾气涌腾中,发疯似的冲出厅门外,砰一
声摔倒在院子里,蜷缩成一团象个刺。
    “快救…我…”壮年老道蜷缩着狂叫:“背…背部筋…筋缩穴…”
    冲出另一名老道,收了剑急扶同伴。
    筋缩穴上贯入一枚小小的金针,难怪老道吃不消,再慢些就要痛得全身抽筋。
    是小孤姑娘的暗器,没击中无极元君,却把这位壮年老道整得灰头土脸。
    院子四周的屋顶上,分别站着四个人:逍遥公子,小孤,小羽,车夫卓勇。
    无极元君终于出来了,厅内行法一击,白费气力,没能困住逍遥公子和小孤,对方
是如何出厅的?五个老道竟然毫无所知。
    “在下知道你的底细了。”对面屋顶上的逍遥公子阴森森地说:“你的妖术五雷天
心大法,道行浅得很,还奈何不了区区在下。”
    “你下来!”无极元君怒叫,但神情上已经色厉内荏,先前的傲态一扫而空:“你
逃得快,但决难逃过贫道的炼魂大法。贫道要超度你,炼你的三魂七魄。”
    “先不要吹牛,妖道,你那些邪术,道行还不够高深,早晚在下会将你送下十八层
地狱,但不是现在。”逍遥公子泰然地说:“我逍遥公子做事颇讲道义,如非绝对必要,
决不惊世骇俗在公众埸所波及无辜。你这种示威举动有助你提高声望,在下不会让你如
意,你想让旅客把你看成神仙,休想。你走吧!再不知趣,在下必定用最阴毒的暗器杀
你,你那位门下弟子只算是小惩罚而已。”
    “孽障你…”
    “除了阴毒的暗器之外,还有最霸道的暗器。”逍遥公子指指右面屋上的雄伟车夫
卓勇:“我这位车夫,手一动,保证可将五丈外的地行仙送入地狱九幽。妖道,你还是
走的好。”
    “公子爷,让小的送他们下地狱。”车夫卓勇的嗓门有如乍雷:“追魂夺命,穿心
一箭﹔别说是地行仙,大罗金仙小的也可以将他化骨扬灰。”
    “好,你们狠。”无极元君打退堂鼓:“咱们没完没了。”
    老道其实心中发虚,在厅内窄小的空间突然发动,也劳而无功,自已反而受伤了一
个人。
    目下暴露在广阔的光天化日下,妖术的威力有限得很,就算对方抗拒不了,四处游
走奔窜并非难事,用阴毒与霸道的暗器反击偷袭,后果十分可怕,再不走可就下不了台
啦!
    “在下将加以无情的反击。”逍遥公子沉声说:“谁想打地下那些金珠的主意,在
虎口夺食,在下也将加以无情的反击,不死不休。”
    无极元君恨恨地带了门人走了,客院的厅堂一团糟,妖道不赔,逍遥公子只好认了。
    无极元君这次估计错误,知已不知彼亲自出马,岂知却灰头土脸,带了一个受伤的
门人撤走,二君一王的声威,从此直线下落。
    相反的,逍遥公子的名头,却愈来愈响亮。
    成名的最佳途径,就是向成名的风云人物挑战,在初出道的毛头小伙子来说,这正
是求之不得的好机。
    二君一王的名头比逍遥公子高得太多,真不该亲自出马断送自已的既有地位。
    消息传播甚快,无极元君狼狈地带了受伤门人出店,消息便已不径而走,有心人更
加快地传播,希望二君一王垮台的人多的是。客院的厅堂不能使用了,逍遥公子请店伙
弄来一张茶几放在走廊上,面对院子由小孤伺候他喝茶。“快近午了,甘锋怎么还没回
来?”他向坐在一旁的小孤说,眉心紧锁:“我有点不放心。”
    “公子爷,甘叔是成了精的老江湖,请不要替他耽心。”小孤脸上有无邪的笑意,
她本来就是一个小美人,文静无邪的微笑十分超脱:“地方蛇鼠恐怕都躲起来了,打听
消委实不易呢。”
    “我要亲自到各处走走。”逍遥公子脸上仍有不安的神情。
    “小孤期期以为不可。”
    “唷!你学悼文还真有点文味呢。”逍遥公子笑了。
    “强将手下无弱兵。”小孤嫣然微笑:“公子爷文才武功佼佼出群,侍女岂是弱
者?”
    “小妖怪,我什么时候把你当作侍女的?”
    “是小孤自己要做公子爷的侍女。”小孤脸上出现阴霾:“小孤处身在九幽地狱,
是公子爷用血汗把小孤救出生天的。小孤这条命,一生一世……”
    “有一天,我会把你们全赶走。”逍遥公子苦笑:“都是你们这些人,尤其是甘锋
夫妻俩,偏偏搞什么以奴婢自居的把戏,把我捧出来当主人。这一来可好,花花公子的
坏名声落在我头上了。有你们这些人跟着,我逍遥不起来,我真怀念当年孤家寡人逍遥
自在的日子。”
    “除非公子爷厌倦了游戏风尘的生涯,否则赶小孤不走的。”小姑娘细心地替他斟
了一小杯茶:“也许甘叔伉俪希望有一天能重建藏剑山庄;卓叔尚未快意恩仇心愿末了。
也许他们会离开公子爷,必须完成未竟之志。而小孤和小羽命运多舛,已经是孤零零孑
然一身,公子爷要赶我们到那儿去呢?”
    她脸上有安详的微笑,但灵秀的明胖已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拚命的忍着,不让泪
水挂下来。
    “小孤,你长大了,你知道吗?”他微喟:“三年,一千多个日子,说长不长,说
短也不短,我一直把你当小妹妹看待,跟着我读书练武,你知道为什么?”
    “公子爷……”
    “不要流泪,小孤。”他拍拍小姑娘的肩膀:“我希望有一天,你能重建孤云别墅,
重震你爹孤云申家的门风与威望,别让那些曾经谋害申家的鬼魂,在泉下快意,这是你
的责任。哦!听说你爹生前,还有一些亲友……”
    “孤云别墅在得到群魔即将前来血洗别墅时,那些可敬的亲友们都走得远远的。”
小孤以袖拭泪,脸上又涌现冷森的表情:“唯一与先父共患难同生死的人,是那位声誉
最差的项伯伯,绝魂龙刀项伯伯。”
    “我知道,我就是追踪绝魂龙刀,想探他的底细,而鬼使神差赶上那场惨案的。可
惜,我来晚了一步,你家……”
    “只剩下小孤一个遍体鳞伤的孤女。”
    “其实我并不了解那些人,假使不是他们不问青红皂白,见面就群起而攻下毒手,
我也不会大开杀戒歼除他们。所以,救你是无意的,你并不欠我什么……”
    “公子爷,小孤不要听。”小姑娘以手掩面:“小孤欠你的,不仅是一条命的恩
情……”
    “好了好了,又来了。”他挽住小姑娘的肩膀轻拍:“我们不谈这些。喂!你忘了
你侍女的职责了,客人来啦!是不是该奉茶待客呢?”
    小姑娘一蹦而起,泪眼朦胧中,看到月洞门站着一位风华绝代,艳光四射的美姑娘,
临门俏立,巧笑倩兮,华丽的碧蓝色衣裙,代表深闺少女的三丫髻饰以三个珠花环,美
得令人目眩,真有点不沾人间烟火味的神韵。
    最吸引人处,是她那双水汪汪似乎会说话的明眸,里面似乎隐藏了些什么,想表露
些什么。
    迎着微风,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淡淡幽香;一种品流极高的幽香;令人嗅到心为之
醉的幽香。
    小姑娘朦胧的泪眼,回到主人脸上,发现主人逍遥公子的明亮虎目中,出现一种她
一直不曾见过的异彩,那种她从没发现过的热切光芒,她感到陌生。这一瞥之下,她突
然觉得她十分憎恨这个美得令人心动的女人。
    她只有十五岁,还不知愁滋味。追随逍遥公子三载,以侍女自居,主人一直把她当
成一个小女孩,带着她遨游天下,教她读书,教她学剑,教她将她父亲遗留下来的拳剑、
内功、暗器,加上了主人的一些可传武功。疼爱中有严厉;督责中有鼓励;严肃中有轻
松;谆谆善诱中有真诚的关切。
    她就在这种关爱中逐渐长大,一千个日子中,她随主人经历了人生百态,经历过无
数狂风巨浪。
    最重要的是,主人是从刀光血影中将她从死神手中抢救出生天的;那根深蒂固的感
恩之心,是任何情感所难以取代的。
    主人的爱好,她应该尽心力去取得。
    可是,一瞥之下,她看到了些什么。
    凶险!对,这个美丽的女人身上,充满了危险气息。这种气息,只有冷静的旁观者
与局外人,才能发现其中的征兆。
    也许,她以另一种感觉感受出来的。
    也许,这女人眩目的美给予她一种压迫感,让她本能地感觉出潜在的威胁。
    凭女性的直觉,与及对主人的忠诚,她从这个女人的绝代高贵风华中,看到了隐藏
在里面的妖氛和邪气,与及所受到的心灵震撼。
    “我打扰了你们吗?”美丽的女人嫣然微笑,语音悦耳极了。
    “姑娘请过来坐。”逍遥公子平时玩世不恭的神情消失了,站起肃容:“客厅被人
捣毁了,廊下待客。不恭之处,姑娘海涵。”
    “消息是传得很快的,无极元君来过的事,片刻就可以传遍全城。”
    碧衣姑娘落落大方地走近就座:“何况,我就住在店中的三进容院。”
    “芳邻,同一座屋顶下的天涯客。”逍遥公子坐下,热切的目光中,重新流露出他
特有的风趣神情:“难怪昨晚姑娘敢登堂入室造访,原来同是旅客。”
    “哦!乔公子就看出是我了?”
    “姑娘换了千金名门闺秀打扮,并没和那些人一样化装易容。夏姑娘,无情花怎样
了?”
    小孤奉茶毕,站在一旁虎视眈眈,原来这美如天仙的女人,就是昨晚入侵的女人之
一。昨晚她与小羽在外面戒备,并不知道房内的变故,直至铁臂熊八个人入室行凶,她
才和小羽从外面杀入,不曾看清夏姑娘的面貌。
    任何对主人有不利企图的人,都是她小孤的死仇大敌,她先前本能发生的敌意,有
了正当的理由。
    “她逃走的轻功不错。”夏姑娘水汪汪的美眸中杀机一闪即没:“黑夜中追逐不易。
你得小心,这无情的鬼女人会再来的。”
    “夏姑娘,我不会在无情的人身上浪费工夫。江湖盛传三朵花,称她们是武林奇葩。
而姑娘的武功修为,尤其是迅疾如电的剑术,都比无情花高明,你的名头,该不在三朵
花之下。唔!我想起一个人……”
    “我是特地来和你商量的。”夏姑娘打断他的话:“我是诚意的。”
    “昨晚姑娘表示……”
    “昨晚的事,请别介意好不好?”夏姑娘娇媚地用笑来表示歉意:“即使无情花不
闯来施放无情浮香打扰,我也不会动武逼你的。”
    “姑娘的来意,是为了阎知县?”他早已不介意夏姑娘表示谁胜谁带他走的话,尤
其是现在夏姑娘用这种友好的态度来见他的时候,一切的不快,已在一瞥之下一扫而空。
夏姑娘今天的打扮,的确搏得他十分好感。
    一个美如天仙,风华绝代的女人,表现魅力时,的确让绝大多数的异性无法抗拒的。
    “是的,阎知县。”夏姑娘直率地承认。
    “我正在打听这件事。”
    “可以说,凡是赶来真定的人,都为了这件事,你还要打听?”
    “不瞒你说,我是凑巧路经此地的,本来打算再到京都天子脚下游玩一番,恰好碰
上这档子事。”
    “真的呀?”
    “半点不假,在你这位美丽女英雄面前,我没有假装局内人的必要。”他诚恳地说:
“我正感到诧异,还以为有人打我逍遥公子金珠财宝的主意呢!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夏姑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总算拨云见日,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人来骚扰他,来示威行凶,并不是冲他在山
西道龟背岭道上,所得来的那批金珠而来,而是为了阎知县。
    “你听说山东马阎王的事吧?”
    “税监马堂,谁不知道呀!”
    “二君一王,是阎王马堂的帮凶,暗的帮凶。”
    “该说二君一王的靠山是阎王马堂。”
    “对,对极了。这几天,将有一位被撤职的阎知县,从京都南下返乡,宦囊赃银之
丰,据说多得无以数计,而且以金珠宝玩为多。二君一王看上了这笔价值惊人的珍宝,
不许任何人染指。可以说,来的人都是利字当头,谁也不肯相让的高手,不在乎二君一
王的威吓,各显神通说动各路人马,另组成实力足以抗衡的打击群,志在必得,即将有
一场惨烈的龙争虎斗。”
    “哦!原来如此。夏姑娘……”
    “本来我希望你放手不参予的,因为你是有名的富豪子弟。”
    “呵呵!你对我声誉不佳有戒心。”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的价码已陡增百倍,我们可以公平地商量。”
    小孤忍不住哼了一声,晶亮的大眼中冷电四射。
    “原来你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并不打算公平对待我家公子爷。”小孤寒着脸说:
“打算劫持公子爷听你使唤,接受你的驱策,是吗?”
    “唷!小丫头。”夏姑娘媚笑,水汪汪的明眸中,冷电再次一闪即没:“你的主人
在此,那有你插嘴过问的余地?”
    “你……”小孤无限委屈地语塞。
    “夏姑娘,她姓申,自己取名为孤。”他总算不会被当前的美色所迷,赶忙替小孤
解围:“她也不是我的侍女,我当然不是她的主人。”
    “咦!那她……”
    “我们是朋友、师徒、或者兄妹、甚至父女。”他郑重地说:“夏姑娘,她的身份
地位,和你是相等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哦!我还不太明白……”
    “我所有的随从,都不是奴仆。我乔家四代豪门,家中只有雇请的人,没买过任何
一个奴婢。我这些人中,名义上他们自称随从,其实是有过命交情的朋友,小孤也是其
中之一。”
    “这……”
    “夏姑娘,如果你想获得我的友谊和帮助,务必尊重我的朋友,当然包括小孤。我
可以告诉你,我们几个人共过患难,共过生死,闯过无数剑海刀山。我逍遥公子为人也
许很坏,但珍惜友情,决不会为了获得新朋友,而放弃旧交情,虽刀剑加颈,情义不
渝。”他这番义正辞严的严正表白,把小孤感动得热泪盈眶,几乎站立不牢,有跪下来
的冲动。
    “小孤姑娘,我很抱教。”夏姑娘情绪改变得好快,含笑伸手想将小孤拉近加以抚
慰。小孤扔开她的手,急急转身奔入房内去了。“疏不问亲,我错了。”夏姑娘转向逍
遥公子媚笑:“我希望我们也能成为情义朋友。”
    “你已经获得我的友情。”他热切地说:“我在听你的意见,阎知县……”
    “我们联手抗拒二君一王。”
    “我已经与他们势不两立了。”
    “那我们第一目标是相同的了。阎知县的珍宝,据说分为明暗启运,可能分成三或
四批。所以,必须先将狗官弄到手,才能把暗运的珍宝找出来,假使失手把狗官弄死了,
或者被别的人所弄走,咱们将毫无所获,冒了万千风险,到头来两头落空。”他低头沉
思,久久,久久。
    “乔兄,怎么啦?夏”姑娘不着痕迹地改变了称呼,乔兄两字叫得又俏又甜又腻。
    “我要考虑。”他眉心紧锁,显得委决不下,心情有点混乱迷惘。
    “考虑什么?”
    “我从来没做过掳人劫掠的勾当。”
    “那是一个赃官……”
    “即使是赃官,并不是每个赃官都该被劫的。我逍遥公子虽是黑吃黑的专家,但吃
之有道。至于抢劫掳人,不是我这一行的行当。隔行如隔山,改行是十分郑重的事,岂
能仓卒决定?”
    “我多么希望能和你联手并肩,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必定会增加你我的威
望,这是闯道者扬名立万最佳的机会。”
    夏姑娘有几许失望:“错过了十分可惜,我希望你赶快拏定主意。”
    “我想,多半我不会参予。”他似乎已经明白,这位令他倾心的美丽姑娘,正在逐
渐离开他:“我衷心的希望,你能改变主意。”
    “你反而要我改变主意?”夏姑娘大感惊讶。
    难怪夏姑娘惊讶,事先已知道他是花花公子,声誉不佳,所以盛装而来,尽量把自
己的美和风华展露,那一个花花公子能拒绝一个美女的要求?
    “是的。”他眼中热切的光芒,正在逐渐暗淡。
    “怎么改变?”
    “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办法?”
    “我帮你把金珠从二君一王手中,黑吃黑弄到手。这一来,你能得到金珠,我不至
于改行做强盗,岂不两全其美?”
    “这靠不住,乔兄。”夏姑娘一点也不满意:“二君一王人多势众,珍宝到手之后,
咱们恐怕永远不知落在何处了,四面一走,如何追查?”
    “我的随从是很能干的……”
    “只怕未必。”
    “请相信我的能耐,我是诚意帮助你的,而且珍宝到手之后,全部给你,我一文不
沾。”
    “这样吧!你说过要考虑,我等你的消息,希望你能放弃主见。乔兄,我相信今后,
你我将是江湖上最佳的搭档,并肩行道为江湖大放异彩。”
    撤出了诱惑之纲,早晚会把鱼儿网上的,目前不能操之过急,这位花花公子的定力
有限得很,从他热切的眼神中,绝对无法逃过网罗。
    这强烈的露骨暗示,别说一个花花公子,连英雄豪杰也难过美人关,甘心赴汤蹈火
也是意料中事。
    “我会给你答复。”偏偏逍遥公子把持得住,没一头撞入网罗:“当然我会优先考
虑你的建议。快近午了,夏姑娘请赏脸,在下作东,在客院午膳。”
    “谢了。”夏姑娘盈盈离座,嫣然一笑:“还有些琐事需要处理,少陪。乔兄,我
鹄候回音。”
    “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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