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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十天后,南津关道上,出现着一个衣衫槛楼的雄壮少年,背着一个大包裹,腰带上插着
两尺余长青布囊,露出长满锈斑的剑鞘云头,看去十分窝囊,准是根垃圾堆中捡来的破铁
根,大概是用来唬狗的家伙。日正当午,这雄壮的少年已屋宜昌府码头,冠玉也似的秀脸毫
无汗迹,双目不时流露闪闪寒芒。
    他就是刚下峡谷远赴江西麻山的梅文俊。
    这次他拜别恨海狂人下山,首先他想到荆州长湖,找到义弟妹的祖父九现云龙,但又觉
得不妥,在荆门结义。不到一天,义弟妹便遭双凶一霸的走狗们所害,九现云龙又怎知结义
之事。
    这一上门相认,准会地自讨没趣,自己这一身落魄装束,不被人认为白痴才怪。
    记起这次沿江直下江西,正好途经安庆府,何不到潜山阎王谷一走,会一会双凶之一的
阎王爷主卜世昌?天假其便的话,或许可以先替义弟妹报仇呢!
    初生犊儿不怕虎,他竟不打听打听人家的底细,想到就作,决定在宜昌府乘船东下,先
到潜山报仇?
    在宜昌府进入三峡的船支,天冷鱼肚白就得启旋,上航的船支,晚间绝不敢启程。
    往下走的船支,除了客船外大多晚手间开航,因下游液航不禁,水面平缓。
    文俊身上只有一小锭白银,仅重一两。
    那时禁用金银,必须至宝泉局兑换大明通行宝钞,他可不管这等什么续,照用不误。
    一两白银只可兑钱千文,要乘船到安庆府,伙食费也不够,间了好几处,碰了一鼻子
灰,搭货船也没人理他。
    那时,长江一带的船伙们.全是粗胳膊大脑袋,拳头上可以站人的哥儿们,气焰不可一
世嚣张已极。
    一听这破烂花子爷想以一两银子搭船下安庆,这玩笑可开得太大啦。要不是有人在旁劝
架,差点儿方钵似的拳头,将这臭小子砸扁。
    这时日正当中,只有装货的大型货船,在作验舱对舱的准备,有几艘已陆续开入了。
    文俊连问了下几艘船,受到船夫们的汕笑,差点挨了揍,心中早憋得火起。
    他半生都在逆境中打滚,三音妙尼和恨海狂人,灌输了很多的人间仇恨给他,加上天生
做骨,内蕴的仇恨之火,慢慢地涌上心头,如火山之待爆发。
    只见他剑眉紧皱,玉面发青,眼中寒光时敛时张,泛上重重杀机。
    这时,他已走到甫码头边般中,看准一艘大船大踏步走去。
    这船长有五六丈可载五百石以上,二三十名船夫正在收拾船舱堆物,大概已经上完货。
    跳板旁站了两个生意人,正和两个敞开衣襟,满脸黑毛的船夫嘻嘻哈中全地聊天,向船
上各处脚踢于指他说笑。
    文俊大踏步走近,向四人拱拱手,脸上挤出一丝甜笑,讪讪他说:“诸位兄台请了,小
可有事唐突。”四人止住嘻笑,大刺刺地脱斜了文俊一眼。两船伙反手一插腰,其中之一嘿
嘿冷笑道:“小子,有事么,说啦!”
    文俊忍住了怒火,陪笑答话:“对不起,打搅!小可有事欲赴安庆府,特请诸位大哥,
是否可以让小可搭个便船,故而冒昧动问。”
    船伙计冷哼一声说:“你倒问对了!,这船晚上直放金陵,正好在安庆停留一日,我问
你,你付得起船资么?”
    他红着脸说:“小可只有白银。”
    话未完,船夫已抢着说:“成,我正在找外快,就算白银十两吧,便宜得很。”
    “十两?小可手头桔据……”
    船夫凶狠狠地怒骂:“呸!想搭便船么!瞧你这穷骨头处境叫化,也敢前来讨野火?滚
你的蛋。”
    文俊仍忍住怒火,冷冷他说:“兄台未免太盛气凌人,搭与不搭,悉从尊便,怎能开口
损人呢?”
    船夫凶眼一睁,迫步两步恶狠狠他说:“你还敢废话?惹得老子火起,还得揍你呢!骂
你算对你客气,滚蛋!”
    文俊剑眉倏扬,厉声说:“住口!你敢如此无礼,再骂一句试试?”
    另一船夫也火了,跨前两步阴怪气他说:“喝!你小子胆子可不小!到这儿教训起爷们
来啦!瞧你腰中插的破烂剑,相吓唬爷们么?揍你一耳光再说。”声落手扬,一掌向文俊脸
颊上打去。
    文俊忍无可忍,等对方掌到,猛地一翻腕,便扣住对方脉门喝声“滚”信手一扔,船夫
那庞大身躯,凌空向船上飞去,“蓬”一声暴响,跌在前舱蓬顶端,骨碌碌滚落横弦上,幸
而横墙板将他挡住,不然就得滚下江中去了。
    另一个船夫吓得腿也软了,张口狂叫道:“哥儿们下来,这小子打人哪!抄家伙促住
他。”
    那两个生意人早就留走了,码头左右怕不有一两百人,全都往这儿涌,喊打之声不绝于
耳。
    文俊憋了这半天,气也受够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扣住另一船夫肩井,面泛寒光、阴
阴一笑,道:“你叫吧,把吃奶力气都用上,叫!”
    那船夫焉能不叫,肩上那只大手象煞一支烧红的大火钳.痛得他大汗如雨,杀猪般没命
地狂叫起来,翻着一双白果眼拼命叫:“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文俊声色惧他说:“爷爷也不成!”
    这时船上船下一阵大乱,三、五十个船夫纷纷抄木棍向下奔,岸上的伙计也向上围,喝
打之声雷动。
    文俊冷哼一声,暮地丢下那个家伙,用左足踏住其胸,仰天发出一阵狂笑,声入云霄,
直震得四周看热闹的人纷纷掩耳倒退。
    文俊面对汹涌而来的船夫,一字一吐他说:“你们这些不讲理的狗东西,今天要让你们
走掉小爷今后不再杀人。”
    这三句话一出,可把众人吓了一大跳,听口气,这家伙定然以杀人为业,不然怎出此
言?不禁人人怯然却步。
    文俊厉声大喝:“你们快上,等什么?”
    左掌向最近一名大汉一掌拍出,双方相距不到八尺,那家伙狂叫一声,望后便倒,碰倒
了身后的三名大汉,口中鲜血狂喷而出,立时人事不省,众船夫全惊得有脸无人色,踉跄后
退。
    有两个家伙自恃有几斤力气,虎吼一声,分左右向文俊抢到,两条大木棍一左一右疾劈
而下。
    文俊冷哼一声,双手向外一分一圈,两根木棍入手,猛一振腕,喝声:“撒手。”两大
汉真听话,应声弃棍,人也向后飞起丈余,“叭叭”两声晕倒在地,头破血流不起。
    文俊一步步向众船夫走去,玉脸泛青,杀机涌现,阴冷冷地沉声说:“这怪我不得,是
你们找死,换了旁人,不是被你们打成肉酱么?自作孽不可活,小爷今天成全你们。”
    说完,将两很大木棍往地上一插,生硬无比的地面挡不住这粗木棍,入士四尺有余。
    文俊面容肃杀,罩上一层寒霜,往前迈了三步。
    船夫面如死灰,一个个惊破了胆,张口结舌踉跄后退不迭。
    四周围观的人,一见地上躺着三人,只道出了人命,纷纷战抖着溜走一半,喝打的机伶
鬼,早已溜之大吉。
    文俊一肚皮怨气涌上心头,正欲痛下杀手,猛听身后入声突起。有人高叫道:“兄弟,
请手下留情!”
    文俊阴沉沉地转过脸来,只见一个身穿对襟短衫,下着灯龙裤的三十余岁雄壮大汉,正
排开观众慌忙抢入,结实的脸孔,挺直的鼻梁,双目有神倒也议表堂堂。
    他奔近文俊身侧八尺,倏然止步,焦急地抱拳一礼道:“在下宜昌尤金海,请教老兄台
尊号以便称呼。”
    文俊冷哼一声共道:“梅文俊”声音冷似寒冰。
    尤金梅先是一怔,他想不到文俊会那么冷漠和倔傲。但略揣度,便知其中原委,知道这
小伙子正在气头上,这还算是客气呢!
    尤金梅便赔笑道:“船夫们鲁莽无知,尚望海涵,饶他们这一遭。兄弟这儿赔礼,恳请
梅兄高抬贵手,”说罢,深深地一躬到底。
    文俊不为所动,仍冷冷他说:“你老兄话是不错,假如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必然被他门
活活打死,请教又该如何善后?”
    “杀人偿命。国有王法。宜昌府自的官入出面,兄弟相信他们绝难逍遥法外。”
    文俊嘿嘿笑道:“尤兄高论,在下佩服得很,在下在一个时不辰之中,已领教贵府码头
船夫的凌人气焰,端的如狼似虎,八面威风,如宜昌府的官人们不是酒囊饭袋,何至坐令船
夫们如此嚣张呢?没说的,在下今天得大开杀戒以做效尤,站住!”
    最后这声地断喝,宛若晴天霹雳,原来船夫们见有人出来打圆场了,机伶鬼们便想抽身
悄悄溜掉。
    文俊的耳目何等锐利,猛回头厉声将他们喝住。
    只吓得船夫们膝盖发软,屁滚尿流,浑身不住打颤。
    尤金梅一看不对,忙赔笑道:“梅兄请息怒,常言道得好,救人一命,尚胜道七级俘
屠,得饶人处且饶人,万望老兄看兄弟薄面,留给他们一条自新之路。”说完,连连拱手。
    文俊仍寒着脸,但脸上煞气已慢慢有缓,仍冷冷他说:“就看你老兄前面,就此了之。
在下闯荡江湖,萍踪四海,下次说不定是重监贵府,阁下且传言码头水旱朋友,如不悔改,
日后撞在我手,休想活命。”不等说完,转身大踏步走了。所经处行人纷纷让路,他们的脸
上布满了欢容,对文俊交相赞誉,认为大快人心。
    文俊毫无表情地向前走,想到宜昌城内暂住,没走出南码头,忽听身后有人叫道:“梅
兄请留步。”
    文俊忽然转身,只见三丈后紧跟着两个倜傥少年郎,青色衣衫迎风飘拂,招扇儿轻摇,
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年,恍若两株临风玉树。
    两人像貌相似,显然是一双兄弟,齿白唇红,黑漆双瞳,太阳穴微突,玉面上涌起甜
笑,矮个儿比高个矮半
头,准是老弟,他的笑容有点俏皮,嘴角浮着两个小酒涡,显得小嘴儿更小了,秀眉与乃兄
大小相同,又细又弯,大眼睛清澈如水,透出倔强又刁野的眼神。
    文俊暗喝一声采,心说:“好俊逸的哥俩!”
    但他心头怒火仍未全消,脸色不大好看,看着哥俩冷冷他说:“是你们叫我吗?”
    大个儿笑道:“正是区区。”在文俊身前五尺外站住了。
    文俊漠然说:“敢情是看不顺眼,想架梁子吗?”
    小个儿小嘴一撅,哼了一声又说:“你神气什么?干吗对我们横眉竖眼?谁管那些蠢材
的闲?好没来由。”
    文俊没好气他说:“不管就好。”转身就走。
    大个儿急叫:“梅兄何必生气?请借一步说话。”
    文俊剑眉一竖,昂然道:“要说就请说,借一步大可不必,”双手叉腰,卓然屹立。
    “哥哥,瞧他那人吃人的神气,讨厌死啦!”小个儿小嘴一撇,抬头哼了一声。
    “别惹他。免得自找没趣,咱们走,了不起吗?哼!”最后那句是说给文俊的,神情像
是生气,却又笑容未退,笑涡更深,更甜。
    文俊心中一怔,心说:“邪门!这小后生的笑容怎么不带一点男人味?”他懒得答腔,
冷哼一声便待转身。
    大个儿忙拱手为礼说:“梅兄在码头转了一圈,觅船东下安庆,小生一直在兄台身后跟
随,本拟冒味敦请大驾至小生船上一叙,又恐兄台见疑相拒,固尔作难。小生兄弟有轻舟一
艘,定明晨东下金陵,现泊南关左近,如梅名子不弃,将就移趾前往,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文俊犹未答话,小个儿却意似不意地接口说:“哥哥,你这不是废话吗?你不看人家自
命未嘉郭解之流,腰悬短剑,威风凛凛,还瞧得起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吗?再
说,非亲非故,不友不朋,不定人家还疑心我们有所图谋呢,他敢答应才怪!”
    斜看了文俊一眼,似笑非笑地一抿嘴挑逗地问文俊道:“我说对了吗?谅你也不敢答
允。我们那艘轻舟是黑船,板刀面人肉馄样样俱全,多危险哪!”说完,恶作剧地一皱鼻,
哼了一声!
    文俊一身做骨,服软不服硬,且涉世未深,不知江湖险恶,被小个儿一逼,不由火起,
做然冷笑道:“贤昆仲倒像有心事似的,你道姓梅的弱事吗?呸!”
    中指向大个儿一指,又说:“观阁下目光隐神光,两太阳穴微突,如在下双目不盲,阁
下定是位内外交修的名门高徒,梅某既敢闯荡江湖,何俱鬼域伎俩?就随贤昆仲前往何防?
且打扰宝舟清啦!”
    小个儿扑啼一笑道:“大英雄,你不后悔?”
    文俊冷笑道:“只怕你得后悔,请拭目以待。”
    大个儿哈哈一笑,扒了个小儿一把,说:“别废话啦,走吧!”
    向文俊伸手虚仲说:“梅兄请。”领先向南关走去。
    小个儿还回眸扑哧一笑,白了文俊一眼,文随乃兄乔后在前领路。
    文俊心中又是一怔,暗说:“这小子调皮得很,准是个不安分人物,倒得小心应付他的
恶作剧,不然恐怕吃不完兜着走。”
    距南关不到一里,因沿途行人大多,三人未便深谈,南关左侧泊了三十艘大船,客船通
常不靠岸三十丈下旋,由小船迎送客人,沿码头泊了不少小艇,要上下非要被他们敲一记竹
杠不可。”
    这时上下船的客人廖廖无几,大个儿在码头一站,向文俊笑道:“梅兄请看,自左数第
三艘有绿色窗帘的双桅船,就是愚兄所有,也算是一艘游艇。
    小个儿喜孜孜向江中举手一招,稍后箭似驶来一艘梭形小艇,文俊向上扫了一眼,淡淡
一笑问道:“贤昆仲台甫,可否见告?”
    大个儿答道:“小可姓韩,名文松,草字逸群,虚长十八春,舍弟文窍,年方二八,江
西饶州人氏,但不知梅兄今年贵庚,至安庆有何贵干?”
    在下虚度二八,至安庆访友,打扰贤昆仲,心甚不安。
    文俊面无表情地回答,目光落在操舟大汉身上,艇小,快如脱箭,两名大汉难壮已极,
臂力甚是惊人。
    文药朗笑道:“别说打扰,不怕我兄弟捉弄你吗?”
    “就凭你那些操舟大汉吗?”说着向小艇上一指。
    “他们不会慢待客人,只是船上的奥妙多着哩!”
    “火里水里,梅某又怕过谁来?”文俊撇撇嘴不屑地一笑。
    “你胡说什么?”文松向乃弟笑喝。
    又叫文俊道:“梅兄堂堂一表,盖世风华,举止有名门风范,绝非落魄江湖之辈,因何
落得如此狼狈?”
    文俊朗笑道:“狼狈?哈哈!闯荡江湖,而又不偷不抢,此乃江湖朋友本色,何云落魄”
    文松脸色一红,这时小艇已靠岸,两名大汉熟练地将船稳住。
    文松乘机伸手虚让说:“梅兄请上。”
    文俊不客气,大踏步而上,小艇轻轻向大船滑去。
    这是一艘华丽的轻舟,说大不大,说小不大,中间是客舱,最后是舵搂,舱分三进,前
进是客庭的布置,又有点像书房,琴棋书画俱全,中间是座棋台,只是辅上织花台中作为小
桌用,排着一个锦墩,倒也清雅也奇。
    舱面星散着十余名精壮大汉,除了躬身迎接文松兄弟四名外,全叉着双手,目光的的打
量着文俊。
    文俊神态从容,昂然不惧。
    文松含笑迎客人舱,文俊也不多作客套,随行而入。
    三入落坐华,内间里环佩清响,出来了两名丫环,一身短褂裤,眉目如画,年在十三四
之间,托着搂花朱漆茶盘儿,眉飞眼笑上前敬客,目光只在文俊身上转,端的又俏又甜,看
样子也相当顽皮。
    文俊暗说:“到底是公子哥儿,看布局和排场,真看不出是江湖人。”
    两丫环一退,文松笑问道:“听梅兄口音,似是本地人氏。刚才在码头得见梅兄显露的
惊世骇俗神功,小弟着实敬佩。定艺出名门,不知梅兄能将门派见告?”
    文俊怎敢将门派相告,其实也无甚可告,便含糊答道:“好叫韩兄见笑,在下祖藉襄
阳。在敝乡武馆学了几手庄稼把式,流落江湖混饭糊口。韩兄谬赞,实感汗颜。”
    “哥哥,何必和他文皱皱地胡扯,人家怎肯讲实话呢?”
    文筠神秘莫测地一笑,又说:“瞧,大英雄连包裹也不敢卸,显然有所疑嘛!”
    文俊卸下包裹,放在脚下,冷冷他说:“是否实话,各自心中有数,江湖忌讳大多,不
须解说,更不用呈三代履历。贤昆仲既允在下借宝舟一角不便,在下要是有所疑惧,也不会
前来打扰了。千里水程,非旦夕可至,咱们用不着装腔作势,请韩兄指示宿处如何?”
    文松白了乃弟一眼,笑道:“舍弟少不更节,得罪之外,幸勿见罪,我兄弟原各占一
舱,如梅兄不嫌,就请中舱居住,幸勿见却。”
    “在下放浪形骸已惯,就借船首舱可也。顺风顺流,舱面不需缆桨,不碍舟大哥们手
脚。”
    文松急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出,梅兄何似如此见外?日后传出江湖,教文松何以作
人?这断不可为。”
    “人贵自知,江湖没人管这么多闲事,在下身喜独宿,不敢打扰,并非见外,如韩兄不
允,在下只好告辞。”
    文松知不好勉强道:“梅兄执意如此,小弟不敢相强,只是心中难安,大委屈客人,教
人怨弟简慢尤在其次
    “人各有志,行心有所安,岂怕蜚语流长?”文俊漠然说。
    正话间,下游两艘大船,相距一里远近,在中流冉冉而下。
    文松面向窗外,举手连敲三下,前面应声钻出一名大汉,躬身行礼道:“公子爷有何吩
咐?”
    “请禀知三伯,咱们马上启旋。快!”文松语气急促,双目紧跟着中流那两艘大船,大
汉兀自应去诺去了。
    文筠也转首望去,神情紧张他说:“哥哥,那船首有一面小黑旗,莫非是他们找到靠
山,引来了凶神恶……”
    文松哼了一声,恨恨他说:“不错三等阎王爷,召集党羽的信号,这一来准有大麻烦二
弟,事情棘手!”
    “要不是爷爷再三告诫,我非将它弄翻不可。”文窍咬牙切齿他说,似是气愤填胸。
    文俊一听“三等阎王爷”心中一动,他目功奇佳,在略一回首间,已看清后面那艘大船
船首,插着一支小小三角黑旗,迎风飘扬。
    他心中暗道:“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这儿可见到三等阎王令旗,且找机会试试阎工
令主的走狗们,有些什么出色能耐,看文松兄弟俩的神色,大概将和狗子们发生纠纷,何不
先探他俩口风,打听阎王谷的消息,日后潜入也稳当些。”
    便淡淡一笑,若无所事地问道:“韩兄所说阎工爷,定是指字内双凶之一的卜世昌了。”
    文松星目放光,点头说:“正是此人,这字内凶人谅梅兄知道得比我还多,真是人间罕
见的凶神恶煞,罪大恶极,天柱峰南阎工谷,列为字内禁地,足以吓破江湖人的虎胆,我兄
弟恨无翻天地之能,不然早就杀上天住峰了。”
    “阎王令父子为恶江湖,天下共愤,难道江湖前辈们,就没有一个人敢出来主持公道
吗?”
    文筠冷笑道:“公道?天那!江湖还有公道,奇闻!”
    “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派,后起的武当派,门下遍天下,人材辈出,难道他们就不管
吗?”
    文松无限感慨他说:“自本朝定鼎以来,少林日趋没落,洪武七年下诏,禁止五岁以下
儿童出家,违者首僧凌迟处,死,请问人材何来?武当派?不提也罢!双凶一霸的走狗群
中,就有武当弟子在内,其他门派闭门自保也还来不及,怎管闲事?”
    “这不是狐犬世界了吗?”
    文松说:“谁说不是?双凶中天,一霸河岳,端的可怕,就说称名道姓吧,阎王令尊称
会主宇宙神龙大侠,就得叫一声堡主,插翅虎尊他为一找霸倒不打紧,最好能称他北斗公,
因为他的表字就叫北斗,这三个宇内凶人,狐群狗党满天下,顺之者生,逆之者死,要被他
们听到有人直呼他们的主子名号,就算是天大忌讳,非被追去性命不为,你说利害不利害?”
    文筠问文俊道:“目前天下有三大忌讳,你可知道?”
    “在下孤陋寡闻,愿听韩兄高论。”
    “第一忌管闲事。”
    文松接着又道:“第二是不得妄论江湖是非;第三就是不可直呼双凶一霸名号。”
    “韩兄不但直呼其讳,更公然追踪令主门下的行踪,难道贤昆仲就不伯吗?”文俊仍脸
无表情地问。
    文筠变色而起,秀眉一竖,便待发作,这时,船已向下游驶去,距宜昌已有五六里,江
风徐来,舱中暑气全消,但文筠额际微显汗迹,显然有点激动。
    文松却毫不在意,用脸色阻注乃弟发作,发出一声哈哈朗笑,双凶一霸虽徒众满天下,
但武林中公道仍在,为了道义二字,拼头颅洒热血的奇士豪伙仍不乏人,文松双目不盲,已
看出梅兄气字不凡,英风超绝,绝非双凶一霸的狐群狗党,而且,双凶一霸门下,也绝不会
像梅兄这般落魄。”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在下就曾目睹宇宙神龙身边有两个风华绝代的白衣少年,难道
他们不是帮凶吗?他想起石笔峰的惨变,不由暗自咬牙,但脸上仍无一丝表情。
    文松诧异地问:“宇宙神龙甚少在江湖现身,我兄弟更未亲睹,梅兄难道曾与那魔头照
过面吗?”
    “这事不说也罢,请教贤昆仲迫踪令主门下的原因何在?”
    文松剑眉飞扬,豪迈他说:“最先那艘客船中,有一位江湖大名鼎鼎的镣师名叫武陵大
侠彭北奇,乃重庆府剑南镖局的名镖师,携客小封刀归隐武陵,三天前小弟舟泊菱懒,因老
镖师名重武林,一把紫金刀十分了得,狗贼们当时不敢撒野,想不到他们竟会召来阎王会的
走狗,以三等阎王会召集党羽,定是对付老镖师无疑。假使这些狗东西做得太绝,没话说,
我兄弟就不怕惹火焚身,管定了这档子事,梅兄认为恰当吗?”
    文俊没做声,心中却在暗暗思量,着实佩服这一双兄弟的豪情和勇气,暗地里打定了主
意,但他的俊脸上仍一无表情,仅用一双神目凝视着文松,漠然地问:“韩兄的豪气,在下
佩服。请问府上会尊堂健在吗?”
    “家父母仍然健全梅兄此问有何用意?”文松不解地问。
    文俊冷然一笑道:“用意倒没有,惹火焚身,真是最恰当不过,在下如果与韩兄易地而
处,可不愿逞此匹夫之勇。”
    文筠摹地拍桌而起,气虎虎地骂道:“怕死鬼!你说,谁是匹夫?你是说个明白!”
    文俊仍漠然他说:“是否匹夫,目前难以遂下定论,这是比喻,听不顺耳就别听,反下
这事与梅某无关,找我生气等于白废,哼!”
    文筠大怒道,“你敢指着和尚秃驴,未免欺人太甚,你要怕死,也用不着如此无礼。”
    文俊天生做骨,受不了撩拔,也倏然站起,冷冷他说:“别不知好歹,梅某一片好心,
你倒变成了驴肝肺,下和你说转身提起包裹,大踏步也舱。
    文松忙挽留说:“梅兄请留步,咱们这个暂且不谈,免伤和气,问不坐下谈些江湖见
闻,以消长夜?”
    艾俊在船头转首说:“在下奔走数天,己感疲惫,尚须休息,少陪!”说完,径自走
了,留下舱中兄弟俩面面相觑。
    一天中,文俊始终没进舱门,丫环送去的酒菜,都被他打了回去,文松去找他,他不理
不睬坐在船头舱板上打坐调息,闭目垂眉,宝像庄严,文筠去找他,他更不理睬。
    黄昏时分,船抵宜都江面,这一带仍是山区,汪流湍下泻,前后一里余,共有二几十艘
船只向下急驶,先前两艘大船并不在宜都靠岸停泊,直至天色尽黑,船近枝江,方缓缓下
帆,船速锐减。
    文俊直率拒绝韩文松兄弟的酒饭,自己在船头解开包裹,取出鹿脯,自个儿自得其乐大
嚼。
    两船果在枝江码头停泊,客船客人上下完后,在距码头十丈处下锚,文松的船和贼船在
先后泊了。
    码头上灯球火把照耀,小舟穿梭往来不绝。
    文松的大船却静悄悄的,只有两盏气死风灯高高挂挂在桅端和后舱,贼船上也是如此,
三者之间,相距约有十余丈。
    文俊早有打算,在板上躺了个四仰八叉呼呼大睡,其实他却在暗地里按九如心法行动,
旦夕不懈,进境十分神速,已经不需使用九式,真气亦可收发由心了。
    文松不知内情,数次踱近他身畔,只道他果然疲惫。大睡不醒,怎何似算是江湖人呢?
    四更初,贼船上舱一灯豆,人影晃动,语声隐隐,船头凝立着一名玄衣大汉,单刀隐入
肘后,不时向岸上探首凝望,似有所待。船首三角黑旗旁,三枝粗如鸡卵的大香,发出三点
红色光芒,已经烧掉三分之二了。
    就在大汉扭头向岸上瞧的瞬间,一条黑影自外侧舷板下倏地翻了下来,只一闪,便隐入
舱顶斜搁着帆卷里,在黑影翻上处,舷板上隐着一个人影,身材矮小,隐在舷板下丝毫不露
出形迹。
    在另一侧舷板下,也隐着一个人影,浑身光赤,帖在中舱外侧舷板下,像只壁虎,也像
个幽灵。
    舱中一灯如豆,坐了八名横眉竖目的中年大汉,似在计议大事,一个个长像狞恶无比。
    靠窗口那狞恶大汉,猛地用右拳“啪”一声拍在左掌心,咬着牙,焦急他说:“怪事!
会旗和信香插了一天在半夜,还没见人到来,难道江面就没一个兄弟经历过么?枝江的人到
那儿去了?”
    另一个眉心有道刀痕的大汉,满脸不愉他说:“大哥,明天可到洞庭,这段水面不是咱
们的势力范围,再等不到帮手,说不定会让老贼逃脱,不如早些下手,我不信凭咱们八条蛟
龙,就收拾不了那老不死,等什么?明天在江面下手,弄翻它在水中,送他入水晶宫去。”
    “是啊!”
    另一个叫道:“死几十条人命算什么?弄翻他,一个不留,免得日后传出江湖,给咱们
添麻烦。”
    大哥沉吟半响,顿着脚说:“就这么办,再不下手,日后传出江湖,八蛟龙的万儿算砸
啦!这儿到江口约有五十里,事不宜迟,明天切记下手要快,先捉老贼再凿船,一个不留,
沉船方休手!”
    人影倾刻散去,一一进入舱内,赤身人影悄然投入江流,水面毫无异状,舱顶上的人影
也从藏身处隐去,和娇小的身影没入水中不见。
    不久,文松的舱门悄悄地推开,一身雪白儒衫飘飘,他信步踱到文俊睡下处,看文俊睡
得十分香甜,摇摇头又悄然入舱去了。
    他可没注意文俊身上的上衣是披上的,更未注文俊的发结微闪水光。
    翌晨,贼船扬帆去了,破晓时客船方行启旋,文松的船也在客船后一里左右跟上。
    文松兄弟俩身穿了青绸水裤,外面套了白缎子团花披风。掩住腰中的短家伙。
    文松手中玩弄着一技两尺四寸长晶宝玉笛,文筠则在披内内隐了一把长剑裹在肋下,两
入在船头,神色凛然陪文俊聊天,小桌旁一名仆女和一名俏婢在摆设菜点果品。
    文俊仍是一身花子样褴楼的衣衫,迎着朝阳,玉面上英风勃发,这时船已下去二几十
里,船轻水急,快如奔马,江风自侧面徐徐而来,令人心神为之一爽。
    文俊目眺远处急下的客船,距先打开出的贼船已是不远,便有意又似无意向文松淡淡一
笑问道:“韩兄储上在都阳湖畔,请问令尊在江湖作何生意?”
    “家父在部阳颇有微名,率弟子捕鱼为业,与江湖极少往来,梅兄若途经翻阳湖畔,务
请移玉饶州府金鲤湖。小弟当倒履相迎,惮得恭聆教益。”
    “这么说来,韩兄并不算江湖人啦!”
    文俊抓住主题问,神色已不像刚才紧张,微笑道:“算起来虽不算江湖人,但小弟学书
无成,学武倒有兴趣,平日在五湖四海走走,结交朋友游山玩水以广见闻。江湖中朋友拾
爱,送了小弟一个绰号。”
    顿了一顿,将玉笛信手一扬,顿时八音俱起,他微微一笑,又道:“因小弟爱好音律,
就戏呼为玉笛书生,舍……舍弟也有个绰号,叫做伽蓝龙……”
    文筠抢着说:“伽蓝龙子,你可知道其义何在?”
    文俊心里暗笑,中口却一本正经地“枷蓝有两个解释,一是寺庙之别称,意为比丘之
园;禅语为憎伽蓝,一是佛教护法神名,该神有十八名之多,名之为护法可也。至于龙子,
韩兄水上功夫定然了得,此解释是否恰当,尚请指教。”
    文筠心中大乐,扑哧一笑道:“正是水上护法之意,梅……梅兄端的高明。”
    文俊不由一怔,暗说:“这哥儿的娘娘腔笑容要不得,就凭他这嫩藕也似的脆筋骨,风
吹也自难档,也敢称水上护法,大言不惭,见鬼!”
    同时也感到奇怪,昨日言词冲突时,这哥儿气得脸红耳赤。想要拼命,今天又怎眉花眼
笑忘掉了呢?这家伙准是个乐天派小糊涂蛋。”
    他口里可没说,脸无表情他说:“万一贤昆仲与阎工会结怨,双凶一霸毗眶必报,贤昆
肿扣心自问,是否有保全身家性命之道?愿闻高论。”
    文松剑眉一皱,正色说:“见死不救,何以为人?义之所在,不问其他,韩文松虽粉身
碎骨也得先将贼子们收拾下再说。”
    文俊冷然一笑,一撇嘴哼了一声说:“螳臂当车,你这一着太不够高明,小不忍则乱大
谋,令尊也将因你此举含恨九泉,陷亲于厄,罪大恶极,你简直是愚蠢妄动。”
    文松怔了一怔,冷汗直流,楞住了,做声不得。
    文筠像个被踩着尾巴的小猫,勃然大怒,激动地骂道,“你这小……小贼,怎敢出口伤
人?你敢说我兄弟必定会栽在他们手上?你教训谁?”
    文俊不悄地冷哼一声,傲然他说:“就教训你也不为过。
    文筠忍无可忍,抢前两步,右手倏出,快如闪电向文俊腕上扣去,文俊又哼了一声,时
向下一沉,猛向上一翻,反将文筠的脉门扣住了,两人一交手,奇快无比。
    文俊扣住文筠脉门,只觉他皮肤嫩滑,柔若无骨,脉息细沉,不由心中一凛,急向前一
送。放开虎掌。
    文筠被他一推一送间,虎掌按在腹侧,巨大的潜力将她推出五尺外,她只觉身如触电
流,脸上红似涂丹,慌不迭将手藏在身后,怒吼道:“你……你这人好不……粗手粗……”
说这儿突然住口,垂下头,连耳根也红了。
    这时,贼船已到江口,下了半帆,正在等后面的客船跟上。
    这里是江水分流处,江心现出一座大岛,把辽阔的江面分成两片,下水航道在左面,三
条船相距一里之遥,看看将要靠近。
    文俊知道贼人已准备动手,便突起发难,并指直取身畔的文松,文松被文俊严词所责,
正委决不下,心中大乱,良知与现实正在天人交战之间,连乃弟与文俊动手。也不浑如未
觉。文俊突施急击,想得到定然要糟,章门穴一麻,乖乖翻身栽倒。
    文俊指出如,身形又扑向文筠。
    仆妇和丫环一声尖叫,打破了不少茶具,也把文筠惊醒,他惊叫:“你……你是阎王
爪,”同时一掌拍出。
    “住口!”
    文俊已不客他往下说,展开八形身法中的,‘蛇缠滑”在掌影中一闪而进,右手突出一
招“灵蛇绕树”欺身急挽,左手如勾直取对方期空穴。
    文筠未料他来得那么快,急身右一闪,惊怒之下,急出一招“如封似闭”想架开文俊的
奇招。岂知文俊身形一扭一滑,已经欺近身前,右手微招,文筠双手恰将右臂上下搭实,只
觉搭在钢铁上,力道全用不上。
    同一瞬间,文俊的左指自上而下一穿,不偏不倚就点在期门穴上,文窍应指便倒。
    文俊点中文筠乳下期门穴,心中又是一震,暗说:“这小子也练过真气闭穴,手腕柔若
无骨,穴上肌肉又厚又滑,显然甚具火候,可惜手脚差。”
    这时,所有船伙计已经各持刀枪,呼喝着赶到,三人交手不过是瞬间之事,伙计们发觉
时,文松兄弟已被制住了,救应实在来不及了。
    文俊近看众人,暮地大喝道,“汝等主人多管闲事,自取灭门之祸,梅某并无恶意,一
个时辰穴道自解,快将船往右面水道开,左面有阎王会的手下杀人沉船,要命的依我所劝行
事。”
    声落,人已抓起包裹腾身跃起三丈,以“九天鹰翔”身法掠向船头,落在后面拖着的梭
形小艇上,手一指缆绳俱断,抓起桨一划一荡,小舟快如脱玄之箭,向下游飞去。
    众船夫将信将疑,但今天要和阎王会的走狗决斗他们是知道的,小主人既被文俊制住,
蛇无头不行,只好七手八脚将他兄弟抬入舱中,向右面水道驶去。
    文俊夺得小舟,他生长在保康河畔,水上能耐自不等闲,小舟在他手中十分灵活,臂力
又惊人,端的又快又急,片刻便下去百余丈。
    贼船和客船已齐头并进,相距不足三丈,猛听贼船上发出一阵锣鼓,接着又是一声狂
啸,三条人影飞鸟似地掠上客船。
    客船上的风帆向下一滑,船上倾刻人声鼎沸。
    文俊心中大急,双手一用劲,小舟突然向前飞射,百十丈距离一冲便到。
    两下里一接触,贼船上一阵梆子响,弓玄狂鸣,箭如飞星而至。好文俊,一声长啸,腾
身而起,箭雨四散纷飞,他以,“九天鹰翔身法”向客船掠去。
    客船上鬼哭神嚎,乱成一片,船头上一把紫金刀,拼斗四把分水刺,劲风怒吼,势均力
敌。
    文俊一上船,另四名大汉也同时抢到,正欲抢入舱中,文俊已迎面截住了,他无名火直
冲顶门,半空里大吼道:“挡我者死也!”人随声到,凌空向四大汉扑下。
    他怕贼人抢入舱中,老弱妇孺定遭茶毒,狂怒之下。顾不得恨海狂人的叮咛,天残剑挣
然出鞘,以雷霆万钧之势,急掠而下,一招,“狂隼扑雀”向四大汉飞洒而去。
    四大汉连人也未看清,劲风已是着体,前两名向后一仰身,分水刺“举火撩天”向上一
扬临危自救。
    文俊已存心毙敌,岂让他们如意?
    剑出“狂龙搅海”百十道剑向下急洒“挣挣”两声清脆的金铁鸣响处,两把分水刺飞三
丈外落入江心,两颗斗大的人头跌落舱面。
    文俊手下绝情,八形法中的“猛虎出洞”向另两名大汉扑去。
    两大汉惊得魄飞天外,刚一照面就被人家宰掉两名,怎得不惊?惊叫一声,同时一挫
身,两把分水刺一上一下扎出。
    文俊一声贵阳市,右手剑不一绞,乘隙而入,身仍仆进,剑尖端正正刺入大汉心窝,左
手“金豹露爪”一扬一搭,抓住阵把分水刺。
    那大汉惊得脸如死灰,用力一夺并未夺出,急忙丢掉分水刺,双足一瞪,向江心纵退,
正要入江逃命。
    文俊一声狂笑,如影附形跟踪掠出,他是一个“快”字!不到一丈便已追及,右足向下
端正中大汉前胸,他自己双臂一抖,“苍鹰回翔”反向后倒飞,仍然回到船上。
    船首四把分水刺缠住在一把紫金刀,谁也占不了便宜,文俊眨眼收拾了四名,另四名心
胆俱裂。
    只听文俊大吼道:“八蚊龙已死其四,你们认命啦!”
    声出入到,狂风似的掠入斗场,迎面一名大汉大吼一声,一刺扎到。
    文俊意在速战速决,架开分水刺欺身抢入敌怀左掌快如闪电贴在那人前胸,内劲骤吐,
一声闷哼,那家伙内脏俱裂尸身向另一大汉弹去,那大汉刚刚让开,却被紫金刀一闪而至,
拦腰将两人分成四截。
    剩下两名蚊龙知道大事不好!叫声“放线”两人一左一右翻身落水,径自逃命去了。
    客船帆索已被人砍断,船伙计躲在舱中死也不敢出来,只能任由大船顺水漂流,半盏茶
时,已经相去二十里之遥。
    贼船以全速扬帆远驶,突然舱中奔出一个气急败坏的大汉,他脱口叫道,“大事不好,
船底被人凿破无数大洞,无法抢救,快!快放小艇逃命。”船上顷刻大乱。
    有人去解后面拖着的两艘小艇,摹地一声水响,一艘小艇突然翻身,左舱板“咯”一声
四分五裂。而另一艘小艇中,卓立着一个身穿破衣的雄壮少年,浑身仍在淌水,玉脸上阴沉
沉地,手中倒提着一把分水刺.正是文俊。
    他随手一挥分水刺,缆绳倏断,眼望恐怖万分的船上贼人,冷冷一哼,架起双桨如飞而
去。
    走不到三五里,他扭头一看,江水湍急,贼船已经无影无踪,只有一些小黑点在波涛上
飘荡着,客船还在六七里后江心打旋。
    他冷笑一声,自言自语他说:“一个不留,沉船方休,你们是自食其果,可惜我得找寻
逆来小舟,不然休息有人活命!哼”双手一紧,小船快逾飞夭,向下游疾射。
    已时止,到了荆州江面,只见远远有有一小舟遂水面上,速度奇快。船上有两个细小人
影。他目力只奇佳,已看出正是自己从韩氏兄弟处夺来的小舟,人影也正是文松兄弟俩,正
向上逆水追来。
    不久,双方相距百十丈,兄弟俩已看清小舟上的文俊。
    文筠气虎虎地站至船首,玉脸上红似西天晚霞,但脸胀决不是盛容怒色。他用剑向文俊
一指尖声喝道:“你……你这贼!乘人不备突下毒手,姑……少爷给你拼了!”
    文俊寒着脸,将小船向左一摆,哼了一声,说:“武陵大侠豪发未伤,八蚊龙全军尽
没,尸沉江底,告诉你,阎王会必不肯甘休!有种的尽可能到江湖上宣扬,承认是你们所
为,在下可不愿引火烧身,惹不起双凶一霸,少和我罗唆!
    两船相距三丈外,将要交错而过,文俊猛地丢下双桨,凌空纵起,以“饿鹰捕免”身法
向文筠扑来。
    文松在船后急叫“梅兄请勿误会!且听……”
    声未落,文筠已一招“笑指天南”向文俊劈面点出,轻飘飘地毫无劲道。
    文俊淡淡一笑,身形突向左滑出近尺,长剑落空,他已闪电似的向下疾落,右手扣住文
筠右上臂向怀里一带,左手已将舱面上自己的包裹挽住,双足一点舱面,放了文筠,身形向
后倒飞。
    这时,小舟已远飘出十丈外去,文俊半空中使出“苍鹰翻云”身法,将身形转正,将包
裹挂在颈下,落在四丈外江面,手脚运足神功,向水面疾拍,“呼拍”一声,身形倏起近
丈,以飞隼投林”身法向小舟俯冲而下,距小舟有两丈余,足一沾水面身形再起,箭似扑入
船中。
    文筠被文俊握住右臂挽入怀中,又羞又急,“哇”一声尖叫,丢掉剑,以手掩面,像是
哭了。
    直待文俊“咦”了声惊叫,才放开手,正好看见文俊用“飞隼投林”身法冲向小舟,并
两次纵起,这凌波飞翔之法,把兄弟俩都惊住了,文筠不但没哭,反倒笑啦!
    文俊一上船,抓起双桨扭头叫道:“这东面乃是非之地,快走!用不着你们麻烦,灭门
之祸犯不着招惹,青山不改,后会有期。”双手一用劲,小舟如飞而去,瞬间便远出二十丈。
    文筠急叫:“哥哥,快追!”
    等文松将舟转过来,文俊已远出七八十丈外去了,文松道:“妹妹,算啦,追也是白费
劲,你不看他小舟的去势吗,宛如破空飞去,分明他正以内功御舟,人家太过高明,迫不上
的,再说,他那一身艺业,既不愿留,岂是你我所能留得住的?
    又隐含深意嘻嘻一笑道:“就算追上了,你还是找他拼命,我何苦来呢?”说完,又是
一笑。
    文筠脸泛朝霞,淬了她一口,说:“你胡说,谁给他……他那蠢………蠢……拼命啦?
粗手粗脚要吃人似的,我才犯不着和他动手,不管,快追。”
    文松笑道:“谁教你扮着个公子爷呀!怎能怪人家粗手粗脚,这次没点你的穴道,人家
手下留情,你还不领情么?”说罢,哈哈一笑。
    文筠羞得转过身过,嗅得“你再胡说,回家我禀告爹爹,哎呀!糟!他不在太平口靠
岸,顺江而下啦,看来他不想乘我们的大船了,唉!”
    文俊有了自己的小船,虽看见文松兄弟的大船泊在太平口,也不愿打扰他俩,反正顺江
而下,小舟比大船还来得更快些。而且,文筠那小伙子有点娘娘腔,脾气又执扭得很,何必
和她生气。
    他双手一加劲,悄然滑过太平口。
    这一带江面虽仍在群山形成的平原里奔流,但水势已稍弱,远离太平口,已不见后面有
船追来,他放了心,便扶住一支桨权作舵用,在后舱坐下,解开包裹取出肉饼充饥。
    他那包裹里全是熟肉饼,别无长物,预计在十天半月内,绝不惫缺,所以他不急于赶
路,想起刚才那阵斯杀,不由心中暗笑,他想:“阎王会徒子徒孙满天下,原来都是脓包,
看来阎王会也没什么了不起,这次到阎王爷,非闹他个天翻地覆不可。”由于他这一大意轻
敌,险些掉小命。
    第三天午后,酷阳似火,晴空万里。
    小舟轻轻滑过螺山。这一一段水面因上游有洞庭湖调节水量,显得特别平缓。他懒得动
桨,任由小舟顺流飘下。前后二十里江面一望无际,三五帆影点缀其间,这一叶小舟悄悄下
滑,令人看了即生无限的寂寞和苍茫之感。
    这一带正是汉未三国交战之所,由此至赤壁古战场已是不远。
    文俊正怡然脱掉破上衣,露出上身白玉似的突起的肌肉,手扶桨柄,躺在后舱闭目养神。
    猛听右岸传来一凌厉的长啸,相距二里左右,入耳十分清晰,接着传来数声惨入,似是
临死哀鸣。
    他耳目之听有异常人,闻声暮动心肠,心说:“岸上定然发生惨事,莫不是那些武林败
类在杀人为乐么?这事我得管!”想管就管,抓起船桨双手一紧,舟箭似向右岸冲去,片刻
便到了岸边。
    这是一处平原,幕阜山余脉远存百里外,村落星罗棋布,茂林修竹与金黄色的稻田相
同,举目只能看出一两里远近。
    文俊泊舟是一个小芦荡,岸上景物无法入目,他心中焦急,也不管将小舟搁在泥沼里,
上衣也没这穿,抓住天残剑别在腰间,由芦苇顶端飞出,向啸声处急扑,迅如星火,快似流
夭划空。
    越过两道矮林,和百十亩稻田,迎面是一座翠竹环绕的庄园,真怪!这一带的村落,通
常三五百户聚居,但这所庄园却只有十来户人家,显得孤零零地,临江这一面,有一座出入
棚门闹得紧紧地,里面传出轻微的哀号的呻吟,令人心弦大震,这声音太惨了。
    文俊浑身热血沸腾,猛扑棚门。
    他一到,棚门突然向内拉开,出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怪物,这个人穿两截灰色对襟劲
装,背后斜插长剑。脸上皱纹密布,阴沉沉邪恶的山羊眼令人望而生悸,勾鼻,大嘴,尖
额,山羊胡,阴阳怪气地迎门而立,冲文俊冷哼了一声,阴沉沉他说:“那条线上的?休淌
这趟浑水。”
    文俊身形倏止,也阴冷冷他说:“见者有份,你管我是线上还是线下的,让路!”
    老怪物短白眉扔一扬,厉声骂道:“小狗!卅年来敢在铁鹰爪老人家面前无礼的,以你
这小狗为第一人,通名上来,老夫要剥你的皮,”说完,跨出庄门,一步步向文俊走来。
    文俊气往上冲,老怪说要剥他的皮,教他如何能忍?虎目怒睁,也厉声说:“小爷爱管
不平,你这老怪人狂妄得可以,我得卸你的狗爪,通名上来。”
    铁鹰爪狞笑道:“连我老人家的名号你也弄不清楚。凭这你就该死,老夫周家湘,你准
备到阎王爷处告状就是:“说完又欺近数步,双方距离已拉近至五尺。
    文俊屹立如山,一面凝神戒备,一面说道:“名不见经传,口气却唬人,你在这儿有什
么勾当?说!”
    铁鹰爪怒叫道:“勾当!滚你娘的蛋!处治判徒,用不着你这小狗关心,连你算上,拿
命来吧!”右手五指如箕,一招“白猿探爪”迎脑抓到。
    文俊到底江湖经验太差,一中的处治叛徒,便不想管这档闲事,不再追究原因,爪到,
他一闪一滑,人已脱出影外,冷冷他说:“既呈处治叛徒,小爷不管这事,别张牙舞爪,小
个走了就是。”
    铁鹰爪一招走空、恼羞成怒说:“小狗,你说得轻松!说来说来,说走便走,你道令主
座下人物这样不中用吗?要走也成,留下脑袋便可。”
    文俊本已转身,一听“令主”二这了,倏然回头,虎目中神光闪闪,寒着脸冷冷地主
道:“又是阎王令的走狗,怪不得你敢如此放肆,留下你的狗头,小爷也不会饶你,”声
落,双手箕张,“饿虎扑羊”向前猛扑,急似惊雷,快如奔电。
    铁鹰爪不知利害,冷哼一声,双手屈起如钩,猛向外翻,要抓文俊双手。
    八形身法中,先出形,再由敌人的化解招式中,突变杀招,假使对方身形一动,攻势即
绵绵而出。
    文俊双手倏沉,向上反拍,双足急似奔雷,左扫右喘,向铁鹰爪胸前和肋下攻到,他的
胆可不小!
    铁鹰爪吃了一惊,没料到小伙子在这接触的瞬间,突然中途变招,险些着了道儿,总算
诡秘,他双手一收,双足疾点倏然暴退,岂知虎扑身法正是手足齐用的杀着,文俊已如影附
形跟踪追击得铁鹰爪手忙脚乱,仓卒间攻出五爪踢出三脚,退避丈余外才稳定身形。
    铁鹰爪一时大意,几乎失手,憋得怒火如焚,心中凛然一震,他知道小伙子身形怪异,
招式诡秘,巧打绝占不了便宜,他要毕生功力硬拼,局势一稳,暮地大吼一声,一掌猛然拍
出,左手五指微屈,一晃一伸之间,幻化出十余爪影,一招“云龙现爪”,向文俊胸腹抓去。
    文俊,错步旋身,不接爪接掌,突然一掌拍出,“拍”一声暴响,内功接实,两人同时
疾退三步,两人相距不到五尺,这种以内力硬拼的比斗,触之下优劣立判,文俊毫无异态,
铁鹰爪却胸色铁青。
    文俊不让他缓过气来,说:“再拼一掌试试吧!”
    双手提到胸前,一挫身,突向前一扑,看他缓慢;其实,真力贯于双臂,这是“疯熊博
虎”有过有攻的杀着。
    铁鹰爪怎肯示弱?喝声:“来得好!”也一挫身形,一招“推山塞海”向前迎去,
“蓬”一声闷响铁鹰爪蹬蹬蹬连退五六步,脸色死灰,文俊上身晃了几晃,他只是觉得双掌
被铁鹰爪五指扫过有点灼热而已。遂叫道:“老东西,再来两爪,小爷看你到底是铁还是
泥。”声落,人扑出势如疯虎。
    铁鹰爪惊得屁滚尿滚,他那铁爪可以抓石成粉,在那招“推山塞海”将和对方双掌接触
时,向下一抓,只觉对手双掌坚如金刚,一股浑雄力道直冲内腑,震得他五脏翻腾,胸前作
恶,显然内脏受伤,文俊再一攻扑,他可心惊胆跳,顾不得丢人现眼,发出一声长啸,扭头
便跑。
    文俊既和他是阎王令的走狗,怎肯罢休,叫道:“要逃么?今天别想!”闪电似跟踪而
入,一进棚门,迎面是两问仓房,青石雨道绕房右盘左旋,不能不随房舍施转,铁鹰爪轻功
已臻上乘,三转两转便脱出文俊掌指所及范围。
    文俊心中大急,脚一加劲便拉近了五尺,铁鹰爪转过一座屋角,见前面站着两名持刀大
汉,急叫道:“孩儿们快上,擒住他!”话没完,他已逃过另一屋角去了。
    两大汉一头雾水,正想发问,文俊已经到了,他已听清铁鹰爪的话,知道这些家伙都是
阎王令党羽,先下手下为强,这时已经没有理可主进,不等两名大汉分清面目,他已手下绝
情,两声惨号过后,一名大汉脑骨尽裂。另一名连人带刀撞在墙上,脑袋砸个稀烂。
    文俊毙了两大汉,铁鹰爪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他不管东南西北,向里面闯,拐个两个屋
角眼前一亮,晒场上的惨象,令他毛骨惊然,玉面勃然变色,气涌如山。
    晒场不大,约有两亩见方,一条小径直抵正南庄门,北首是一所大院,两旁是稍矮的房
屋,大院门打大开,有两劲装大汉神色紧张地横刀戒备,晒场的景象,令人不忍卒睹。
    靠南一连躺着八个身无寸缕的壮年男女尸体,浑身血肉模糊,近西面是四个男女老人尸
体,脑袋跌在三尺外瓜棚下,东西是九个男女娃儿尸身,天灵盖被钝器拍碎,脑浆流了一
地,中间是两条橙,一根木柱,地下鲜血还未疑结,腥红触目,橙上是两具鲜红的尸骸,血
浆布满全身仍在缓缓下滴,木柱顶端的挂钧上,垂着两挂红色奇物,顶端是两束头发,那正
是两具剥下来的入皮。
    血腥中人欲呕,惨象凄绝人襄,饶你是铁石心肠,也痛的心酸。
    文俊只觉得头皮发炸,怒火直冲顶门!仰天发出一声悲啸,形如狂狮。
    两人汉刚才接到鹰爪的警讯,正凝神戒备,文俊怒极了猛扑,两人大吃一惊,同时大吼
一声抡刀劈面便砍。
    文俊怒急攻心,快似电光石火,一滑一扭便抢近两人身前,双手一翻,猛地一把抓住两
大汉的手腕,“当当”两响,单刀坠地,随即怒吼道:“天理难容,你们也得死!”
    身形一旋,两大汉成一左一右二翅,砰砰两声闷响,院门大两大的下身截断,肚肠四方
飞溅,又惯下石级,两截上身也了肉饼。
    文俊扔掸尸骇,向里急奔,转过屏风,正好与大厅下抢出的六名凶人相遇,在院里狭路
相逢。
    领先的是一个身材奇伟,握着一条乌光闪闪粗大钢鞭的狞狰恶在汉,两人一照面,大汉
倏然止步,厉叫道:“什么人,令主的家事谁敢过问?你想怎样?”
    文俊粗野地嗅目大吼道:“滚你娘的家事!晒场的男女老少是你们所杀么!可还我一个
公道!”
    大汉凶睛怒突,乾指破口大骂:“小狗住了!大谷大爷面前,你敢狂吠讨公道,杀几个
人算得了什么?用得着大惊小怪,连你也算上。”钢鞭一场,正待进步出招。
    “且慢!”大厅内传出一声叱喝,踱出两个高大人影。
    大汉连忙收鞭,躬身行礼说:“是!”退到一旁。
    文俊将天残剑改插在肋下腰带,一面打量来人。
    先头那位年在四十上下,高大雄壮,三角脸,朝天鼻,吊虫眉,双耳招风,一双眼深陷
在眼,发出闪闪绿光,嘴突牙张,留了几根鼠须,端的狞恶已极。身穿青缎子紧身功装,足
踏薄底快靴,腰下悬着一把似剑非剑,宽仅三寸的奇异兵刃。负着手大刺刺地走也阶来。
    文俊随恨海狂人苦练了一年,对武林各门兵刃和奇门怪艺,都有相当的认识,见了这种
兵刃,心中一惊,暗说:“这是塞外门兵刃抑魂十八武,我得当心。”
    绿眼人喝住自称谷大爷的大汉,一面走一面打量文俊,在文俊身前一丈站定,突然点头
嘿嘿一笑,扭头向一同出来的铁鹰爪问道:“周兄所说,莫非是这小子?”
    铁鹰爪躬身恭恭敬敬地答道:“正是这小子,在下无能,抵挡不住,请欧爷原谅!”
    “小子!”
    绿眼人问文俊,声调冷冷冰冰地毫无人气,道:“你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事?你出道有多
久了?”
    文俊声色俱厉他说:“用不着问这些,只身你讨公道,晒鼓场的尸骇,他们所犯何罪
呢?你们还有人性么?”
    “小伙子,你真是孤陋寡闻,谁不知令主在江湖的规矩,这庄中的两个叛徒,一年前还
是令主的臂膀,想不到竟胆大包天,擅离阎王谷,泄露谷中机密,按谷规自该剥皮示众,你
还是少管闲事。”
    文俊嘿嘿冷笑道:“原来如此,二三十条人命犯了你们的谷规?连老妇稚子俱遭茶毒,
阁下可算得天下仅有的狠人,简直行如禽兽,阎王谷的人不遭天报,实出人意表。”
    “更狠的人你还没见过呢!”
    绿此人大笑不已,声如鸟啼,又道:“我绿眼鬼主欧天报还算第三流的狠人,你总有一
天知道那一二流的名手的,我看你人才一表,武功也不错,目下阎王谷正欲招揽天下豪杰共
商大举,争霸武林,如能随我晋见令主,自有你的好处,你意下如何?”
    文俊怒极反笑,哈哈之声直透云霄,笑完,说道:“姓欧的,你要小爷像你一般杀人剥
皮?你简直白作梦,哈哈!”
    绿眼鬼怒叫道:“住口!江湖中绿眼鬼的名号一定已惊天动地,你这小畜生敢在我眼前
口出不逊,已是该剥皮示众,今天要不投本谷效力,你将死于葬身之地!”
    文俊诡秘地笑道:“要答允效力并不难,只怕有人不答应。”
    “谁?说出来!”
    文俊用手一指自己,厉声说:“我,今天我先替三十条人命报仇。”声落人闪,猛扑向
绿眼鬼王。
    一旁的铁鹰爪和便鞭的谷大爷两旁突出,一鞭两爪向前一进。
    文俊看院中地方太小,动起手来对自己颇为不利,他这首先抢攻,招式并非实招,而是
以进为退之计,鞭爪未到,他已身形暴嫁,奇快绝伦,恰好两侧抢扑的接个正着,他恨上心
头,出手不留余情,两声惨叫一起,两具尸骇向绿眼鬼飞到,他已经掠出大门去了。
    文俊一到晒场,背后的绿眼鬼王也到了。
    文俊气冲牛斗,声齿叫到:“畜生们!一报还一报,你们也得死!”迎着纵来的绿眼鬼
儿出一招“撼山搅海”拍出两掌踢出三脚。
    “你是腔恫人?嫌命长吗?”
    绿眼鬼王大吼,双掌上按下拂,轻描淡写便化去这招腔恫派金刚掌的绝掌。
    “你管不着,看招!”左掌斜折,右掌一旋一按,攻出一招,“伏虎降龙”内劲虎虎生
寒。
    “少林的菩提掌!你是何人弟子?”绿眼鬼骇然惊叫,斜飘三尺,一掌斜切文俊右时。
    “如来佛的弟子,专攻你这恶鬼!”
    一面说,又一招“慈航普渡”双掌先后斜掠而下,猛攻肋下和丹田,看似缓慢,其实快
极,真力直贯指稍,也是少林家数。
    菩提掌又名降魔掌,乃少林无上绝学,其掌法并无关联,而是少林所修的菩提神功,方
是关键所在,功力已登堂人室的少林僧人,籍掌法发出神功,暗劲所至,可化石成粉,外人
称菩提掌霸道神奇,其实大谬。
    绿眼鬼乃阎王谷中有数高手之一,江湖中大名鼎鼎。出名心狠手辣,端的凶名,他起初
一见文俊使出菩提掌。本来心里凛然,故不敢正面化招,只有仅访出手,侍文俊连攻两招功
力不足,无法伤敌,绿眼鬼心中大定,便放胆抢攻。
    他闪开“慈航普渡”摹地大吼:“小狗不从,等会儿教你粉身碎骨。”狂怒之下,攻出
两记杀着“手挥五弦”“五丁开山”立将文俊迫退三步,一挥一拍之下,罡风迸发,令人肌
肤若裂,端的利害。
    文俊看这恶鬼所发劲道凶猛已极。罡风直迫肤发,知道自己内力不如人,硬拼准得吃
亏,便展开八形身法中的“蛇缠滑”与鬼王周旋,扭闪拧滑快如电闪,以柔道配合抢攻,好
几次迫近鬼王身畔。
    可惜绿眼鬼王实在了得,在刻不容发中出招自救,三个照面过去,各自二十招以上。
    绿眼鬼王打出真火,乘文俊“双盘手”一招未撤之隙,猛一挫腰,双掌先分而后俞,
“双撞掌,’疾拍,将文俊罩在掌形内,真力疾吐。
    好文俊,一招“天王托搭”向上一蹬,人已伏下贴地而行,鬼王的掌风掠背而过,八形
身法中的“虎尾剪径”唉出,双手着地,双足急扫敌腿。
    绿眼鬼王一击未中,身形横飘五尺,躲过下盘致命一掌,姜是老的辣,他已猜到文俊双
足扫出后,必无法变招,在侧转的同时,扫掌全力向后猛挥。
    “莲”一声大震,只打得三合土的地南碎泥四溅,震了个径尺大坑,深有八寸。这一掌
要让他击实,不成肉饼才怪。
    八形身法每出一式,皆是攻击的前奏,一半便变杀招,绿眼鬼那知其中奥秘?他掌劲刚
出,文俊已手足齐进,身形凌空平升五尺,半空中一扭身,一掌拍出,直取绿眼鬼肩肿,内
劲席卷而至。
    绿眼鬼吃了一惊,仓促间收掌向上反拍,余劲尽吐,“拍”一声巨响,劲道相接,他这
一掌只有六成余劲,比文俊全力一击不同,劲道一接,身形踉跄退后三四步。
    文俊究竟年岁太轻,功力相去太远,竟被震飞丈外,但毫未受伤,身形刚落地,恰好背
部全露在一名大汉脚
    这家伙鬼迷心窍,晦气星照命,只道有便宜可乘,一声不吭,一刀扎向文俊产背心。
    文俊经恨海狂人一年陶冶,培养出超人的机智和魄力,临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众人的
一言一行全都瞒不了他的耳目,那鬼迷心窍的倒霉鬼动手偷击,怎能够呢?身形只一扭,大
汉钢刀落空,身子向前冲进两步,背部倒暴露在文俊眼前。
    文俊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按在他的背上劲道骤吐,大汉闷声哼一声,心脉立被震
碎,尸身向前飞出丈外,“叭啮”一声,鸣呼上西天了!
    这不过是泛眼间事,等众人惊觉时,文俊已形如疯虎,向绿眼鬼扑去,绿眼鬼仓促中接
了文俊一掌,震得真气浮动,他心中骇然,也赫然震怒。心想:这小畜生,不但内功修为不
错,且身法诡异,快逾飘风,滑溜如蛇,假以时日,非栽到他手中不可。看来不用绝技,实
不易取他的性命。
    念兹,恨上心头,吸及一口长气,双掌运神功,提至胸前,掌心向下,从侧方看去,可
以看到他的掌缘其黑如墨,掌背筋肉不住抽搐颤动,他的鬼脸上也泛上杀机。
    这家伙出身凉州,有一半西域人血统,练就奇毒无比的黑沙毒掌,还有每发心令人惊心
动魄的淬毒慑魄漂。
    这两种东西,平时他极少使用,出手但取人命,江湖人谈之色变,而且他是阎王令的走
狗,等闲人绝不敢招惹他,他那外门兵刃抱魄十八式,也有过人之处,所以在阎王令眼中,
他算是个得力助手。
    文俊在前急扑之瞬间,已看出他掌绿发黑,和脸上狞恶的神色,心中暮地一动,暗说:
“这恶鬼练了黑沙掌,可能浸有奇毒,我得小心了,且先逗他出手瞧瞧。”
    扑到的速度奇快,在绿眼鬼王六尺远,突然一扭腰,双足一盘一点,像条绕树灵蛇,由
绿眼鬼王身侧闪电似掠过,一阵奇劲而略带辛辣的掌风,在分身侧一涌而过。
    原来绿眼鬼王等文俊扑身前六尺,突一翻腕,缓缓地拍出两掌,他的功力己登堂入室,
别说被掌打实,沾上掌风也吃不消。
    黑沙掌本身毒性剧烈,但这家伙用奇毒的毒汁浸过双掌,用药物和内力迫聚肤内,只消
一用劲,以内力将气迫出,中者无救,尸身变黑,逐渐毒烂。
    假使让他的双掌沾上,别说毒汁,就他那三十年的掌上浑雄内劲,也足以令对方内腑尽
裂,筋骨粉碎。
    文俊虽知黑掌的窍门,却不知绿眼鬼王的掌上另有鬼怪,他智慧过人,不敢轻进,在千
钧一发中,突用蛇缠滑身法避开一击。
    绿眼鬼王心中大骇,暗说:“这小子身法诡异莫测,竟能在直扑之下,突然折向而行,
留在江湖中将是一大祸害,饶他不得。”
    便向铁鹰爪一打手式,突然四周内劲怒吼,一剑一鞭四把钢刀绕着文俊急急游走,将他
困在中间。
    绿眼鬼王嘿嘿狞笑,一步步走近,阴沉沉他说:“小狗,你别打算逃跑,今天你死定
了,明年今日是你的周年忌日。”
    身形向左一晃,左掌倏出,暮地一掌劈出,幻成十余只漆黑掌影,直攻文俊胸腹。
    文俊仍不敢硬接,“拂云手”闪电似的划出,身形左闪,攻向绿眼鬼王腕脉。
    就在他身形暴闪的同时,猛听身后劲风烈烈,响起一声暴喝:“此路不通,退回去!”
    文俊闻声知警,撤招旋身,猛地“虎尾脚”疾扫身后。“呼”一声响,钢鞭掠顶而过,
接着一声惨吼,谷大爷双脚齐膝折断,望后便倒。
    文俊一脚得手,突觉脑后生风,他听觉灵敏,猛地晃肩放身,一掌斜切而下。身后正是
绿眼鬼王。
    “扑”一声闷响,两人小臂相交,文俊的左胸已按上了一只黑色巨掌,要躲已经不及了。
    绿眼鬼一招得手,真力骤吐。文俊“嗯”了一声,身形暴退近丈,胸前粉红色的肌肤,
现出一只黑色掌印,他未穿上衣,看得十分清晰。
    绿眼鬼心中狂喜,他狂喜着跟踪追扑,说:“小子中了我的黑沙毒掌,你死定啦!”伸
手便抓。
    文俊挨了一掌,只觉胸口以甜,眼前发黑,有点晕眩之感,心中暗叫:“完了!”
    可是他天生奇材,体内玉浆所洗的筋骨不同凡俗。这一掌如换了旁人,早已筋骨碎裂,
但他仍然灵智未失,真力未损,求生的本能魂着他,怒吼一声,一闪身,将他身后扑到的一
名大汉扣住肋下,五指深入内腑,喝声:“不见得!”劈面向扑到的绿眼鬼王扔去。
    人一扔出,身形拔起三丈,于空中展“苍鹰回云”身法,折转身形向屋顶掠出,快如流
星移位,一闪即没。
    他这半空中折向飞翔的绝顶轻功,把在场的恶贼惊得呆住了,直等到他身形消失,众贼
方如梦初醒。
    铁鹰爪叫道:“欧爷,快追!”
    绿眼鬼王丢下同伴尸身,喝道:“人家去远啦!追也没用,这小子的身法怪异,端的可
怕,挨了我一起重手。仍能轻易脱身,假以时日,恐怕武林中能制他的人寥寥可数。”
    “咱们不将他除去,不等于放虎归山,日后……”
    绿眼鬼不悦地问:“你不信欧某的掌力?”
    “家湘不敢。”
    绿眼鬼王冷冷他说:“谅你也不敢,他挨了一掌,功力再高明也挨不过半个时辰,就算
江湖医圣未死,也救不了他的小命,咱们走。”
    文俊穿房越房而走,心中暗暗叫苦,他只觉得胸前作恶,头脑昏沉。其实这都是他心中
闹鬼,被“毒掌”两字震骇得六神无主。
    由绿眼鬼所佩的拘魄令,他想起恨海狂人所提到的“腐尸毒功”绿眼鬼王定是塞外人,
手上有腐尸毒不是奇事,所以他感到心中绝望。
    他的筋骨被玉浆浸润.九如心法又替他易筋洗髓,本来百毒不侵,一年前峡谷历险,千
年巴蛇毒涎也未将他毒问。可见腐尸毒对他并未发生作用,但他心中一绝望,而且在最迁怒
之下抓破一名大汉胸肋,并将他扔出阻住绿眼光上妄动无名。
    在脱身逃走时又施展。‘苍鹰回云”身法,以致妄用精力,掌毒乘讥内侵,尤其心中绝
望一事,最为武家所忌,心神一懈,万念俱灰,神难也难挽回心死之人。
    幸而他到底是有基的奇人智并未尽失,不敢走原路奔回小舟中,往南疾走十余里,方绕
道返回泊舟之地。半盏茶时分,掌毒对他的侵击还无大碍。
    这时他已力尽筋疲,奔驰了二十余里,只感一浑身发软,腐尸毒已节节内侵。
    左胸有四条主要经脉,即手太阴肺经,足大阴脾经,足厥阴肝经和手厥服心包络经,距
心定最近,他感到左半身渐渐麻木不灵。
    由岸上到搁在浅泥中的小舟,有三丈之遥,还得纵高丈余。方能超越密麻麻的芦苇,他
已经力道尽失,渐人昏迷之境,本能地吸入一口长气,拼全力向前纵出。
    “膨”一声摔在小舟中,他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立即失去知觉。小舟被奇大的力
道一震,突向外一耸,直飘出两三丈,滑出沼泽,慢慢顺水向下游漂去。
    不久,距岸愈来愈远,江面广阔,这一叶小舟谁也未加注意。直至红日西斜,倦鸟归
林,小舟漂近陆溪口,尤其被人发觉。
    在太平口,韩文松兄妹登上大船,文筠小姑娘的一颗芳心,已被那冷做而侠骨慈心的文
俊所吸住,无尽的情思,已追随那逝去的小舟,再也无法自拔了。
    他随乃兄邀游四海,举目江湖,人海滔滔,就找不出一个超绝环字意气相投的意中人。
小姑娘芳龄二八啦,再找不到婆家,说不定得做老处女了。
    大明婚律,十四岁就可以结婚,永乐帝和徐皇后大婚,皇后也只十五岁,武林人物大多
晚婚,但极少超过二九年华。
    在这宜昌府,小姑娘看着文俊,槛楼的衣衫,拖不住他那绝世的风华那一身天生做骨,
合了小姑娘的心意,可惜她那时易钡而妆,未引起文俊的注意,遗憾而至。
    她的性情也够高做,而且眼高于顶,这也是才艺双绝的女儿们的通病,无可厚非。
    她的想法很天真,只许自己高做,却不愿人家也高做,她想折服文俊那高不可攀的凌人
傲气,以便叫他乖乖就范,所以处处故意用言语相激。岂和文俊不吃她的钓饵,毫不相让,
教她无所施其技,反而渐渐地敲开了她的心扉。
    在江口两入一交手,文俊这木头人糊涂蛋,不知他是女儿身,点了她的乳下期门穴,还
道她内功到家,可以用真气闭穴呢!真是糊涂得可以。
    期门穴在直乳二肋端一寸五分,岂是男人随便动的?
    可把她气得要找文俊拼命,其实拼命是假,那一点嘛,可把她的心扉点开了,要找文俊
亲近是真。
    一个时辰后,兄妹俩的穴道自解,小妞儿便撤起赖来,迫着文松非将文俊找到不可。文
松无法,只得将船向下游划,在宛如以西十里左右,果然找到文俊所乘的小船。
    这小船本是他个自己的,一看便知,船无人,只有文俊所留的小包裹。
    兄弟俩大惊失色,只道文俊有变,小姑娘更是心如火烙,跳入船中要独自到上游一探究
竟,文松吩咐家丁将船泊在太平口等待,兄妹俩鼓舟上航,果然遇上了。
    小姑娘,看文俊无恙,心中大喜,老毛病又来啦!装腔作势要找文俊的麻烦。不想文俊
的艺业比她高名得太多,她又无心为敌,只不过虚应故事而已,不然文俊也不会那么容易抢
入舱中。
    他那五灵之掌搭在她的玉臂上,四个指尖一拂之下,恰好在她的玉乳旁掠过,一挽之
下,小姑娘如触电流,浑身发软,倒在他怀中,一阵无可抗拒的男性体气,董得她像一跤跌
在云端里。
    文俊可像个木头人,抢了包裹,一走了之。
    她又羞又急,六神无主,追之不及,只好懊悔地返回太平口。她愈想愈不是味,神魂颠
倒,坐立不安。
    文松更是感激,要不是文俊及时出手阻拦,自己冒昧和八蛟龙为敌,说不定人未救得反
而惹下灭门之祸。
    小姑娘实在耐不住精神上折磨,催着哥哥不分昼夜向安庆急赶。
    文俊舟过石门后,即徐徐放舟下浮,故双方相距百十里而已,谁也未料到又能碰头。
    落日余辉洒在江面,水天一片橙红,兄妹俩站在船头,默然相对,船近陆溪,江心出现
一座小岛,船向左面水道一泻而下。
    小姑娘仍是束发儒衫,黛眉深锁,英风心失,显得心事重重,用纤纤玉手轻扶船舷,星
目缓缓掠过江面。
    突然,她若有所见,神色紧张地脱口惊呼道:“哥哥!快瞧,江心那只小船看去无人,
像是他的小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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