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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海游龙感到愤怒,也感到痛苦。
    与姜步虚见了两次面.都没获得决定性的胜利。
    尤其是第二次,不但毁了一袭心爱的劲装,也受了一些皮肉之伤,鼻破血流污了脸,
最后仍然让姜步虚得意地溜掉了。
    他也获得群雄的赞扬,感到光彩,他在大街追逐天下四凶之一的一见魂飞,这个凶
魔与风云十杰齐名。
    昊天一剑白云深、刀过无情孙不群,都名列风云十杰,这两杰如想击败一见魂飞,
并不是容易的事,恐怕还没有“追逐”的能耐呢!
    最主要的是,他从姜步虚手中,救回孟姑娘,虽然孟姑娘是无我人妖五个人擒住的。
    姜步虚能击败无我人妖五个人,抢夺孟姑娘,这件事也令群雄心惊胆跳。
    元我人妖与一见魂飞狼狈为奸,武功修为不相伯仲。这表示姜步虚的武功修为,比
无我人妖高出甚多,目下在柏家的群雄,真没有几个能与姜步虚相抗衡的人。
    乱了半个更次,毫无动静。
    大院重归沉寂,但灯火仍然辉煌,警哨加强了些,贵宾们纷纷返回客院歇息。
    客院有几座小院,贵宾们分散在各处小院住宿;近东那座小院安顿了六位贵宾,四
海游龙就是其中的一位,也是年纪较轻的一位。
    武林无岁,江湖无辈;谁行谁就是名人、老大。
    四海游龙在南方声誉鹊起,有他应有的地位。
    初游北地,便追逐凶魔一见魂飞,谁还教轻视他的声誉地位?所以他虽然年轻,却
够份量与前辈们平起平坐。
    三更正已过,贵宾们仍然没有睡意。
    三更,是嗜黑族类最活跃的时光,夜行人最喜爱的好时刻,谁敢断定今晚那他青衫
人侵者不会重来?
    所以贵宾们心中有事,有事便有点坐立不安,睡意早就被不安的情绪赶走了。
    四海游龙就在小厅品茗,有孟姑娘陪伴,他更不想早早歇息。
    他有好几套宝蓝色劲装,这是他最喜欢的颜色,被姜步虚毁了一套,他恨死了姜步
虚。
    今晚,他换了一套同色的劲装,由于搜入侵的黑影而佩了剑,还不想卸除,也许猜
想今晚还可以派得上用场,入侵的人很可能去而复返,有佩剑不离身的必要。
    孟姑娘丢了一把剑,也换了一把古色斑烂的好剑,是属于女性使用的轻灵饰剑,不
但重量轻了三斤四两,而且短了两个两尺八。
    对面的一套太师椅,坐着另两位侠义道名人:西安神刀门大弟子关中狂客陆南星,
与昊天一剑联袂抵达的夺命飞锤晁隆。
    神刀门,是天下武林四门之一。
    天下各地门派林立,真正具有代表性的大门派,门以四门为武林朋友所公认。神刀
门与尚义门同列四门之一,声威自然不同凡响。
    神刀门的门主叫断魂刀客陶维扬,亲传五门人极为出色,在江湖名号响亮,甘年来
各拥有势力范围,光大门楣替师门增光,局面令人称羡。
    大弟子关中狂客陆南星,在关中的名气平平,但在江湖道上,光芒几乎掩盖了乃师
断魂刀客陶维扬。
    三十五、六岁正壮年,刀法之狂,罕逢敌手,也是一个目无余子的狂傲英雄。
    夺命飞锤晁隆是前辈名宿,但与年轻人谈得来,不像昊天一剑那么倚老卖老。
    他与关中狂客颇有交情,因此两人午夜品茗,打算清谈秉灯待旦。
    四海游龙与孟姑娘意气相投,低声倾谈不理会旁人,对夺命飞锤两个人不假辞色,
各自品茗谁也不理会谁。
    名气相当的人如果不是有交情的朋友,相处在一起,很可能有是非。
    不久,双方的噪音逐渐提高,这是必然的现象。
    说到得意或失意的事,情绪难免激动,噪门逐渐提高势难避免,也必然引起旁人的
注意
    “姜步虚那混蛋,竞然胆敢如此侮辱你。”四海游龙一听孟姑娘说及姜步虚逼她下
厨的事,激怒地提高了噪门火爆地说:“我决不饶他,下次碰上了,哼!我一定用绝学
送他下地狱!”
    “蔡兄,冷静些好不好?”孟姑娘放低噪音:“如果你激怒,下次碰上了,一定不
够灵智清明,不能全力发挥,你会吃亏的。”
    “你放心,下次一照面,我就用让他做恶梦的绝学对付他。本来,我自始就没把他
看成劲敌,所以只用平常的武功和他相博。下次,哼!他非死不可!”
    关中狂客有名的狂,愈听愈起反感。
    狂的人有种人侧目的毛病,那就是只许自己狂,见不得别人狂。
    关中狂客就是这种狂人,愈听愈感到不是滋味。
    “蔡老弟打遍大江南北无敌手,想必具有惊世绝学。”关中狂客转首微笑,笑容怪
怪地:“本来嘛!所谓绝学。假使珍惜使用,或者挟技自珍,早晚会吃亏的。
    万一对方同样具有惊世绝学,一照面便立下杀手,不让对手有施展绝学的机会,结
果如何?蔡老弟假使一开始就用绝学下杀手,何至于血流破面衣衫凌落?”
    血流破面衣衫凌落,正是四海游龙狼狈的写照。
    关中狂客有失厚道,一棍子戳中别人的创口。
    “你多什么嘴?”四海游龙虎目怒睁:“难道说,你老兄也具有惊世绝学,准备与
在下分高低,一照面便向在下立下杀手?”
    “呵呵!老弟别生气,咱们是站在一边的。”关中狂客心中暗恼,但脸色却泰然自
若:“在下不知道什么叫绝学,有技不传带进坟墓艺从此绝,并不是什么好德性。
    在下练了二十年刀,天下问刀法有千种万种,那算得上绝学?老弟别抬举我啦:
“
    “阁下说话笑里藏刀,该算是绝学啦!”四海游龙不再激动:“幸好咱们是站在一
边的,在下深感遗憾!”
    “遗憾?老弟之意……”
    “在下的意思,是没有各展绝学一搏的机会呀!也许,你我可以来一场赌博。”
    “在下不是赌徒。”
    “不是赌金银,是赌命。”
    “什么意思?”关中狂客粗眉一轩。
    “日后碰上功臻化境的高手邪魔,咱们拈斗上阵,看谁的绝学能在最短期间,将对
手杀死;各以三场决胜负,能先后三场皆将对手杀死的人是胜家。
    假使各胜三场,当然难分胜负,那就你我再公平一博,剩下的人是胜家,老兄意下
如何?”
    “胡闹!”夺命飞锤一看即将闹僵,只好出面排解:“自己人怎能用这种荒唐的赌
法?蔡老弟的绝学,真能对付得了姜步虚?”
    “那是一定的。”四海游龙傲然说:“那小子如果来了,阁下定可大开眼界……”
    厅门口传来一声轻咳,黑影当门而立。
    “姜步虚!”孟姑娘惶然娇呼。
    “说曹操,曹操就到。”夺命飞锤喃喃自语。
    姜步虚青衫飘飘,大摇大摆迈步入厅。
    “你这混蛋真会吹牛,你那有什么狗屁绝学?”姜步虚嘲弄地说:“你那双狗爪子
的狗爪功,只会刨地找骨头,只会撕破在下的衣衫,狗屁!”
    “好,你来了!”四海游龙咬牙而起。
    警讯发出了,气氛一紧。
    “我说过要来,当然会来。”姜步虚一点也不紧张:“来等你一照而、使用绝学送
我下地狱呀!不要脸瞎吹,十里亭第一次照面,你就用绝学对付我了,也许,你真怀有
狗屁绝学,我倒是真想开开眼界呢!”
    夺命飞锤是几个人中,辈分最高的人、不由他畏缩,必须挺身出面打交道。
    “在下晁隆,匪号称夺命飞锤。”夺命飞锤劈面拦住姜步虚,暗中运功戒备:“阁
下就是姜步虚?”
    “不错,鬼神愁姜步虚,那就是我。”姜步虚背着手,神色泰然自若:“我听说过
你这号人物,毕竟我赶镖车赶了四年,对横行天下的人物多少有些印象。
    你腰间所缠的流星锤链子比传流的锤链长一倍,三丈内锤出夺命追魂,十分霸道。”
    “阁下……”
    “少废话,这里没你的事。”姜步虚摆出高手名宿的嘴脸:“我要和这条蹩龙了断
一些事。”
    厅口,第一个出现的人是昊天一剑,住得最近,所以来得最快。
    “姜老弟,你来得正好。”昊天一剑的三角眼阴晴不定,迈步入厅说道:“何不平
心静气谈谈?”
    “我不是来和你们谈的。”姜步虚向侧移,避免前后受敌。
    “那你来……”
    “来抢回我老婆。”姜步虚向孟姑娘一指,笑容邪邪地:“好像她不守妇道,与这
条蹩龙亲亲蜜蜜……”
    一声怒吼,四海游龙愤怒地逼前两步,在丈外一掌吐出,绝学出手了。
    姜步虚外表泰然自若,但暗中早作提防,事先已知道四海游龙要用绝学对付他,他
怎敢大意?
    他刚想接掌,突然发现四海游龙眼中,倏然涌发的异芒可疑,心中一动。
    他已经领教过对方的爪功,知道对方所发的怪异劲道十分诡奇。
    假使这种诡奇异劲加强,或者变异,那么,很可能出现无可抗拒的真正“绝学”,
威力很可能石破天惊。
    在不了解对方底细之前,贸然用自己的绝学接招,万一抗拒不了,结果如何?
    知已不知被,是兵家大忌。
    意动神动,他也丫掌吐出。
    双方相距近丈,同以神奇的掌力遥攻遥接,行家一眼便可看出,他两人的内功修为,
必定已修至化不可能为可能的超凡境界了。
    能将掌功发于体外,伤人于三尺以内,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因为以掌发出,劲道不可能聚于一点进发,劲道扩散威力必定减弱。
    所以掌功伤人于三尺以内不难练成,三尺以外便劲散功消,近丈伤人,根本无此可
能,恐怕只有传闻而无事实可证了。
    两人相距丈外发掌,连昊天一剑这种高手中的高手,也认为两人是在开玩笑,摆架
子唬人。
    夺命飞锤和关中狂客,更是心中冷笑,这算什么儿戏?摆样子唬行家,岂有此理。
    还好,两个高手已在姜步虚现身时,暗中默默行功戒备,并非全无防备。
    两人的掌吐出,一无风声,二无异啸,真像遥相比划,更像用虚招制造续攻的好机。
    刹那问,灯光摇摇,潜劲陡然爆发,气流加速形成隐隐风雷,怒涌的气旋像是龙卷
风。
    夺命飞锤和关中狂客首当其冲,强烈的气旋斜涌,涌向远在丈外的两人所站处,看
出异象,被引偏的强烈气旋已经及体。
    “砰葡!”夺命飞锤和关中狂客,倒摔而出的身躯,凶猛地背部撞上墙壁,墙壁摇
摇,厅柱也有摇动现象发生。
    似乎整座大厅,正受到强劲狂风的摧撼,灯光偃而复明,令人动魄惊心。
    吴天一剑疾退至厅口,几乎被门槛所绊倒一
    四海游龙马步一虚,几乎随被引偏的劲道冲出。
    姜步虚脸色一变,眼神呈现困惑与惊疑。
    “你这小子使奸!”四海游龙怒叫,吸口气待发第二掌,左掌搭上了右小臂,右掌
向外一翻。
    姜步虚确是使奸,不硬接而用上了神奥的引力术,虽然表面上看是正面直向发掌接
招,其实用上了斜走引力的妙着。
    夺命飞锤与关中狂客,吃足了苦头。
    四海游龙向外翻的手掌,将发未发的瞬间,姜步虚眼中困惑与惊疑的神情,也在急
剧改变,斜立胸前的手掌,也向外一翻。
    身后,突传出轻而急的长剑出鞘声。
    身后唯一的人是吴天一剑,这位功臻化境,剑术通玄的风云十杰之一,用剑攻击必
定狂猛无匹,如果在背后袭击,想得到必定更为可怕。
    双方功力悉敌,加上超尘拔俗高手用剑夹攻,即使是三流人物,也可以计算出必然
的结果。
    他已别无选择,生死决于电光石火的一念之间。
    一声长啸,他身形一晃,风生八步,整座大厅在啸声中飘摇,灯火乍明乍灭中,人
影倏然隐没。
    四海游龙的掌,就在这瞬间吐出,隐隐风雷声比先前的一掌稍强,但排山倒海的暗
劲潜流却猛烈一倍,大厅似乎陷人滔天狂涛中。
    昊天一剑光芒四射的长剑,也在这一瞬间吐出一道电虹,剑气破空声有如金石错呜,
令人闻之毛发森立。
    位于掌劲剑气汇聚中心的姜步虚,已经先一刹那消失无踪。
    一股依稀难辨的淡淡青烟,流泻出大关的窗口。
    不是青烟,是姜步虚,逸走的身法太快,所以误认为青烟。
    掌劲与剑气一进而散,罡风劲流徐徐静止。
    “你走不了!”四海游龙大叫,身形乍起,也幻化为淡淡的宝蓝色轻烟,穿窗而出
倏然隐没。
    厅口涌现五六个人,来晚了半步,只看到逸走的淡影。
    “这两个年轻人,到底出于何处高人门下?”迈步入厅的伏魔剑客骇然变色:“就
算是出身于绝世高人门下,也不可能修至这眼凡境界。诸位,今后切记不可逞强,与他
一比一玩命,太危险了。”
    “幸好四海游龙是咱们一边的人。”感到浑身酸痛的夺命飞锤脸色苍白,语气中仍
饱含惊恐:“也只有他,才能挡住姜步虚。”
    “难怪这条龙狂,他真有狂的本钱。”气色更差的关中狂客惊然说:“幸好我没惹
火他,我真挨不起他这种不可思议威力万钩的巨掌。”
    “所以他怀剑进入庐山,我就知趣地回避他呀!”昊天一剑苦笑:“贺老哥,得设
法控制这条龙,假使他拂袖而去,目下咱们没有人挡得住姜步虚。”
    “恐怕只有孟老哥,才能设法留住他。”伏魔剑客贺世荣的目光,落在孟姑娘身上:
“念慈侄女,四海游龙可曾透露他是何人门下弟子?”
    “他一再表示艺自家传,侄女也不便追问。”孟姑娘摇头表示所知有限:“据他说,
他所练的内功心法,属于至阳至刚,聚劲一击,可按石成粉于三尺内。”
    “不可能是至阳至刚。”夺命飞锤是内功行家,行家的话可信度高:“发时毫无霸
气,触及对方的劲道才进发隐隐风雷,是属于阴极阳生的玄门先天气功,仅余劲就让我
无法抗拒。假使用来御使兵刃,宝刀宝剑也会在他的兵刃前崩碎,可怕!”
    “我只担心那个姜步虚。”关中狂客说:“四海游龙太过浮躁,对付不了他。”
    “老天爷!但愿双仙两位前辈能赶快前来。”伏魔剑客沮丧地说:“不然,咱们只
好先妥作安排,以三对一的阵势暂且应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比一,谁也应付不了
他,老夫耄矣!”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明显地呈现惊容,心情沉重。
     
    ※               ※                 ※
     
    四海游龙恨透了姜步虚,他有充分怀恨的理由。
    姜步虚不但侮辱他喜爱的孟姑娘,甚至毫无顾忌地登门抢人。
    他那一掌威力骇人的绝学,被姜步虚用巧劲引偏误中自己人,使他脸上挂不住,这
比输招更难堪。
    追上屋顶,姜步虚的身影已远在第三进房屋的瓦面。
    “不杀你此恨难消!”他怒叫着破空飞跃而进。
    姜步虚的身影,消失在屋脊后。
    看不见屋脊后的影物,他不顾一切循屋势狂追,直追至柏家大院的最东端,仍不肯
罢休,飞越一条小街上空,跃登邻舍的瓦面。
    姜步虚的形影早就消失了,他只是冲动地盲目追逐.根本不知道姜步虚的去向。
    连越九栋房屋,眼角余光瞥见右首不远处另一座屋顶,一个黑影从瓦脊右端升起。
    他以为是姜步虚,不假思索地飞跃而进。
    黑影也发现了他,颇感意外地停立观望。
    “流光遁影,高明!”黑影喝采,银铃似的噪音极为悦耳。
    不是姜步虚,是女人!
    他的怒火仍在燃烧,发现追错人,本该消去敌意,放弃攻击陌生人的愚蠢举动,但
他正在火头上,而且已从这一面的屋顶飞扑,三丈余空间眨眼即至,情势已控制不住,
仍然狂野地冲落,左爪已光临黑影的头部。
    “该死!”黑衣女郎惊骂,问不容发地斜移丈外,乘势拂出一掌回敬,出手捷逾电
闪,闪避的身法更是神乎其神,硬从他的爪下脱出。
    “噗!”一声轻响,他感到右胁一震,挨了一记重掌,被震得偏离落脚点,几乎失
足摔跌出脊角的鸱吻外。
    脚一沾瓦面,他无名火发,大喝一声,一掌向远在丈二左右的黑衣女郎拍去,激怒
中用上了绝学。
    黑衣女郎并不认为远在丈二外发掌是唬人的,能将绝顶轻功流光遁影练至化境的高
手,不可能在丈外发虚掌唬人,这一掌必定非同小可。
    由于先前一掌反击得手,未免得意戒心不足,也兴起强烈的好胜念头,一声娇叱,
双掌来一记推山填海硬接,采的虽是守势,却表现出后续猛烈反击的气慨,身形前倾跃
然欲动。
    这瞬间,身侧人影从檐下窜升,贴瓦栈射到。
    “保住心脉……”急喝声在同一瞬间入耳。
    黑衣女郎还来不及会意转念,但吐出的双掌倏然一顿,可怕的怪异劲道,已排空而
至,自己所推出的掌劲回头反走,而且与对方强压的劲道合流,汹涌而至势如排山倒海,
一切反应皆晚了一刹那。
    直撼内腑震力极为狂猛的劲道刚及体,但觉浑身一震,接着身形被另一股力道所带
起,神智恍惚中,耳听风声呼呼,大片青瓦爆裂散飞声同时入耳,身临急剧浮沉,身上
的痛楚急剧增加。
    “我非宰了你不可!”耳听四海游龙发疯似的咒骂,但咒骂声倏忽远去。
     
    ※               ※                 ※
     
    室中一灯如豆,散发出柴草的霉味。
    这是一间柴房,堆放了不少柴草,仅近门便有地方回旋。
    灯就搁在门旁,不至于接近易燃的柴草。
    黑衣女朗被摆放在散满碎枝草屑的狭窄地面,任由姜步虚全神贯注检查全身的经脉。
    女郎仍在半昏迷状态,苍白的秀脸不时涌起忍受痛苦的表情。
    她是小魔女丘姑娘,九天飞魔的爱女,潜山长春谷惜春宫的小宫主。
    那一身黑色劲装,把美好的身材衬托得玲珑剔透,浑身绽放出动人的青春气息。
    “很古怪。”姜步虚一面检查一面惑然自语:“决不是阴柔的邪功所造成的伤害,
每一条经过胸腹的经脉,都有震得经脉变形瘀血的现象,阴柔邪功只能使经脉萎缩封经
闭穴。可是,那条蹩龙发掌的景象,的确是阴柔的怪劲,怎么会出现相反的伤害现象?
真怪。”
    “我……我要……要死了……吗?”小魔女昏昏沉沉地嘎声问。
    “很难说,我正在替你做澈底的查验。”
    “查……查不……出……”
    “放心,我一定可以找出问题所在来。”
    “我……我好难……受……”
    “那是一定的。”他苦笑:“身前的每一条经脉都受损,真会痛得要人命。只要能
确实分辨出及体的内功是阴是阳,就可以用对症的手法疏解或导引。”
    “能不能两……两样都……都试……”
    “胡说!你不要命啦?手一下即使不起反作用,也会毁了附近的经穴,你希望日后
做废人吗?”
    “可是……”
    “你知道有更高明的人施救吗?我会带你去,但必须在一刻或两刻时辰内施救,不
然……”
    “你……你……”
    “必要时,我会死马当作活马医。”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得看你的造化了。
唔!有苗头了。”
    “怎……样了?”
    “极泉有异。”他分别拉起姑娘的左右手,分别伸两指探人撕开的衣袖缝内,先左
后右探索两肘窝:“极泉穴是血脉出入胸膈的通道,血浮涌扩张而流速加剧,可疑的是
温度并没倍增。告诉我,你是不是隐隐感觉出于呕烦渴,而不感燥热?”
    “是有……有一点。”
    “手少阴心经如果受到阳罡内功所损,将导致血脉迸流;反之,则血脉回注心坎。
我要先用太极自然衍化疏引功,找出温度为何不增的原因,就可以判断那家伙的内功根
底了。”
    “我……有救了……”
    “也许。记住,不要抗拒痛楚,全身放松,全神贯注作细水长流的吐纳,你一定可
以度过难关。小姑娘,信任我,和我合作。”
    “我……信……任你……”
     
    ※               ※                 ※
     
    四更天。
    全城在沉睡中。
    姜步虚拈起油灯,开启柴门。
    “只要你不跳跃打斗,必可平安回家,我不送你了。”他一面向外面观察一面说:
“这里是小南门外,吹台东侧半里地的一座农舍柴房。”
    “我……我浑身虚软,你……你不送我……”小姑娘躲在他身后,娇怯怯地说。
    “我还有事未了……”
    “还是要去抢女人?”
    “别胡说!”他熄了灯火:“不关你的事。哦!你怎知道我抢女人?”
    “开封城耳朵尖的人都知道,我就是去……去看热闹的,没想到……”
    “没想到,热闹没看成,碰上了那条蹩龙,几乎送了小命。你们这些人就是闲得无
聊,好像碰上闲事不管,就活得不耐烦。”
    “人家……”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我送你回去,是不是住在十里庄?”
    “你怎么以为我住在十里庄?”
    “你就是那天化装为村姑的多嘴婆。”他调侃小姑娘:“喂!你贵姓?”
    “我叫丘明月,很俗气是不是?”
    “圆姿替月,不错呀9好像叫月的姑娘们,都长得白白胖胖的,你却像香扇坠一样的
小美人,应该叫星什么的才名实相符。喂!你走不走?”
    “走就走,我住在东大街的大梁老店。”
    “哎呀!那岂不是要进城?”
    “大概是的。”
    “烦人。”他苦笑。
    “又怎么啦?”小姑娘躲在他身后偷笑。
    “这座千百年来你争我夺的瘟墙,城墙高有三丈。”他大发牢骚:“想爬上去得爬
上老半天,累死人。带着你这位大姑娘偷越城墙,碰上巡城查夜的丁勇……”
    “那一个丁勇奈何得了你?连鬼神见了你都发愁。至少,你曾经把我平平安安带出
城,对不对?”
    “多嘴婆!走吧!”
    “再叫我多嘴婆,我……”小姑娘大发娇嗔。
    “你本来就是多嘴婆,你又能把我怎样?”
    “你……可恶……”
    两人一面斗嘴,一面往外走,像是两个熟悉的玩伴,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老邻居。
     
    ※               ※                 ※
     
    早膳后不久,宝蓝色的身影出现在小巷的小屋前。
    四海游龙穿得更光鲜,佩了剑,声势汹汹堵住了大门。
    身后,孟姑娘也一身黛绿,佩了剑,女英雌的形象同样鲜明。
    两人走在一起,真堪匹配,男的英俊魁梧,女的美艳婀娜,可算是一双壁人。
    “姓姜的,你如果不出来,在下可要破门打进去了。”四海游龙嗓门像打雷,威风
凛凛,满脸怒容:“今天不是你就是我……”
    大门开处,姜步虚青衫飘飘泰然踱出门外。
    “你送回我那烧锅的,我会原谅你三次。”他嘻皮笑脸,笑得邪邪地:“昨晚你这
狗娘养的好狠,出手就想要我的命,但我不怪你,男人为了争女人,不择手段是正常的
事,谁的头被打破,不必怨天尤人。喂!你还真像一个送亲的呢!”
    比起四海游龙来,他在英风豪气上差了一段距离,距离同样英俊魁梧人才一表,但
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
    但他那份潇洒飘逸的风华,四海游龙就万难企及了。
    巷子两端,早就有少少看热闹的人静候好戏上场,其中有不少侠义道名人,有地方
的城狐社鼠。
    九天飞魔一家老少六男女,也占了一席地袖手旁观。
    他这番酸甜苦辣皆备的嘲弄话,引起一阵哄笑。
    小魔女丘明月倚在乃母身畔,狠盯着明丽照人的孟姑娘。
    她身外侧站着支棍怪笑的天涯怪乞师徒,老少俩的起哄怪笑声特别刺耳。
    这段时日所发生的正邪斗法事故,江湖朋友大多了然,姜步虚突然冒出来,以第三
方受害者的立场,向侠义英雄们报复,获得除侠义英雄以外的人士同情。
    似乎,正邪勾心斗角的风波,已经不是当前重要的大事,他反而成了众所瞩目的目
标啦!
    一个盛怒激愤的人,与嘻皮笑脸的人斗口,稳输不赢,必定会走上必然要走的老路:
动武。
    “我要你把所说的每一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咽回肚子里!”四海游龙凶狠地举步
逼进:“昨晚你逃得快,今天你除非会飞天……”
    “哈哈!你少臭美,昨晚你人多势众,我鬼神愁不得不让你充人样,今天在这么多
英雄好汉面前,我不信还有那些狗娘养的有脸一拥而上。我不会飞天遁地,你这条鳖龙
也不会飞腾变化。喂!敢不敢打赌?”
    “混蛋……”
    “你不要鬼叫连天,在这里和我比嗓门。”
    “你这……”
    “我准备和你赌,采头是孟家的千金。”他的嗓门也够大:“谁最后站在这里耀武
扬威的人是赢家,采头就是这人的。
    算起来吃亏的是我,她本来就是我的老婆,用老婆做来头和你赌,丢人现眼挨骂的
是我,你说吧:赌不赌?赌你一定是大输家。”
    “喂!快答应吧!”有人起哄怪叫:“这可是天掉下来的大便宜,决不可能有第二
次了。”
    “好,我就和你赌。”四海游龙下不了台,非答应不可:“反正你是死定了……”
    “是吗?你不要太过自信了,我鬼神愁早就准备对付你的宝贝,你注定了是大输家。”
    “荒谬绝伦!”九天飞魔怪叫声如沉雷:“你两个混球简直岂有此理,就不怕让人
笑掉大牙?胡搞!”
    四海游龙一咬牙,急冲而上,掌伸出了。
    “宝贝来也:“姜步虚与高采烈怪叫:“打!打!打……”
    他的左手大袖中,藏了一大堆两寸长,两寸粗的木炭,喊一声射出一段,一段连一
段的连绵不绝。
    本来份量轻的木炭,飞行时却传出隐隐风雷声,可知劲道与速度必定极为猛烈。
    一步错,全盘皆输,四海游龙自以为是英雄,做梦也没料副他会用上了赖皮打法,
措手不及。
    黑忽忽的物体满天乱飞,怎能不怕打?
    木炭一触掌劲,便碎成粉末,黑粉满天飞舞,片刻间,漂亮的宝蓝劲装成了灰装,
英俊的脸蛋成了尉迟恭的黑脸,而且双目难睁,肺部吸入大量炭粉,嘴巴咽喉同样难受。
    “打!打!打……”叱喝声也连绵不绝。
    四海游龙闹了个手忙脚乱,有苦说不出,一而再前冲,都一而再被木炭逼退。
    轻脆的木炭面积大,击中身躯根本不可能造成伤害。
    但在姜步虚手中发出,就成了可没石贯甲的利器,击中身躯木炭炸爆成粉,但可怕
的劲道已经先行人体,直撼内脏痛入骨髓。
    四海游龙发疯似的拍打连绵而至的木炭,仍然先后被五段木炭击中胸腹,每中一段,
不但身形不稳,马步也动摇,进一步却退两步,狼狈万分。
    “这条蹩龙上了大当,栽得好惨!”有人叹息着叫:“十赌九输,他是不该赌的。”
    “快拔剑!”旁观的许门主大叫:“用鱼跃龙门身法必能近身。”
    鱼跃龙门是双手御剑平伸,斜跃再平飞凌空扑击,对方可攻的部位只有顶门和双肩,
但有剑伸在前面形成护障,笔直地平飞冲刺,一跃便可近身,近身木炭便无法使用了,
确实是值得一试。
    可是,四海游龙没有机会拔剑。
    “啪!”一声响,炭粉爆飞,木炭不可思议地锲入双掌布下的铜墙铁壁,在四海游
龙的嘴巴开花。
    上次被打得鼻伤血流,这次嘴巴遭殃,嘴唇出现裂痕,炭粉猛往口中钻。
    “呃……”四海游龙连退三步,小腹下又挨了两段木炭,受不了啦!
    一声长笑,姜步虚趁他马步大乱的机会,袖底飞出一条牛筋长索。
    他是掌鞭的大行家,对运鞭学有寸精出神入化,长杆鞭本来就是一根丈八长绳,可
以远及三套车的领路健骡,如臂使指极为精妙。
    骡车与马车不同,通常分为一至三套车;一套,指一匹骡拉动的车;两套,两匹骡
一前一后;三套,三匹骡成一路。
    这是说,三套车前后三匹骡的长度距离,足有两丈以上,长鞭指挥第一匹健骡,没
有熟练的运鞭技术决难如意。
    所以一个熟练的大掌鞭,在赶车行业中的地位颇高,玩鞭的技术优劣也决定待遇的
高低。
    四海游龙眼前朦胧,眼睛早被炭粉掩塞,双目难睁,那知道脚下有变?更没料到姜
步虚能在两丈外攻击他。
    牛筋索破空抖出,矢矫如龙到了下盘,索头闪电似的急绕,奇准地缠住了右脚,凶
猛的劲道传到,速度与劲道皆达到神奇境界。
    “龙飞了!”姜步虚怪腔怪调怪叫。
    四海游龙右脚先起,手舞足蹈斜升飞翻精采绝伦,“叭哒”怪响声中,摔飞出丈外
狼狈万分。
    孟姑娘一闪即至,拔剑情急救人,剑光如匹练,奇准地砍断了再次光临四海游龙脖
子的牛筋索。
    四海游龙一跃而起,剑终于出鞘了。
    “两打一,狗屁!”有人大叫。
    “哈哈哈……”天涯怪乞狂笑:“四海游龙,你是个大输家,有目共睹。”
    姜步虚的牛筋索长有两丈余,断了一半,丈余长反而更具威力。
    索到了孟姑娘的下盘,速度增加一倍。
    孟姑娘已来不及收势沉剑,本能地飞跃而起闪避。
    在她后面的四海游龙却遭了殃,这次被缠住了左脚,砰一声再次摔倒。
    双目难睁,手上即使有龙泉太阿,也成为废物。
    四海游龙只能强忍着激愤,利用听觉和姜步虚死撑。
    对远在丈外攻击出神入化的牛筋索,毫无防卫的能力,手中的剑确是成了废物,爬
起发疯似的挥剑布下绵密的剑网自保。
    如此死撑,能撑多久?
    孟姑娘疾降而下,围魏救赵挥剑猛扑姜步虚。
    “也给你三分墨涂脸。”姜步虚怪叫,木炭再次连续飞射。
    孟姑娘怎敢重蹈四海游龙的覆辙?攻势半途中止,向左急急绕走,立即脱离保护四
海游龙的有利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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