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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凭中年青衫客剑上的强大气势,就配与天下四大残毒分庭抗礼。
    对方不是狂妄的胆小鬼,而是剑上具有惊世造诣的高手,血妖假使不冷静地应付,
后果可怕,因此怒火快速地熄灭。
    四周鸦雀无声,连在白杨上空的喜鹊也飞走了。
    血焰刀红芒闪烁,似乎散发出阵阵炽热的刀气。
    面面相对,谁也不想示弱移位争取空门进手。
    双方都是超凡的高手,唯一的正确行动,是以雷霆万钧的威肋,强行攻破对方的防
卫网,移位争空门那是浪费时间,也表示缺乏信心勇气不够。
    蓄劲待发,这片刻的对峙,似乎时光已经停顿了,好漫长的片刻。
    终于,紧张凶险的气氛,升至临界点。
    旁观屏息以待的群豪,突然看到青红两种光芒,突然跃动、进射、闪烁。
    刀风剑气进发声,以及震人心魄的金铁交鸣,在两种进射的光芒后传后,激起的罡
风气旋呼啸声,有如九天传下的隐隐风雷。
    屏息以待的群雄中,传出吃惊地叫声。
    乍合的人影乍分,血红色的刀光疾射三丈外。
    青白色的剑芒,也疾退丈余。
    血妖几乎摔倒,泛灰的发髻被击散,成了一个被头散发的魔鬼,不少断发被罡风吹
得向外散飘。
    退了丈徐的中年青衫客,右腿外胯被刀划了一道裂痕,有鲜血溢出,大概伤了皮肉。
    一声长啸从中年青衫客口中发出,剑兴与人影破空,不等身形稳下,便在震耳长啸
声中,身剑合一向四丈外远处,身形跟路的血妖扑去。
    血焰刀已难举起,血妖显然已惊破了胆,发结被对方一剑击散,在心理上所造成的
威肋极为沉重,信心与斗志就在这刹那间崩溃。
    斜刺里人影来势如电,与血妖交情最深厚的欲魔韦武,情急飞跃而进抢救血妖,半
途撤出两尺二寸长的铁怪手,斜截化虹射向血妖的剑虹。
    宝蓝色的人影,与耀目的经天长虹,由另一方向射到,同一刹那中途相遇。
    “无耻!”沉叱声震耳欲聋。
    一声剑吟,一声惊呼,火星飞溅,人影乍合乍分。
    欲魔韦武斜飞两丈,砰一声摔倒,再急滚而起。
    宝蓝色的身影重现,是四海游龙。
    血妖搏斗的经验十分丰富,在同伴欲魔扑近抢救的刹那间,斜窜两丈,先一刹那摆
脱中年青衫客的追击,惊出一身冷汗。
    中年青衫客右腿受了伤,难免影响身法的灵法,来不及半途折向追击,匆匆稳下马
步,左手刚动,即将有所行动,叫声已先一刹那传到。
    “保持风度!”为首的青衫客急叫。
    中年青衫客冷冷地一笑,左手抛起一道冷虹,飞起尺余,随即隐没在掌心,扭头大
踏步归队。
    血妖的左手,指尖也露出一星红芒。
    双方皆修至神意相通境界,暗器皆能随心所欲发收。
    四海游龙威风八面,剑遥指着狼狈不堪的欲魔。
    “你已经犯规,无耻。”他声如沉雷,威风凛凛:“有种你就冲上来,我四海游龙
勾消你欲魔的名号,上次在十里亭,四大残毒没有你在场,在下深感遗憾,现在看你的
了,阁下。”
    欲魔心虚地斜退,脸色难看已极。
    活阎罗大吃一惊,似乎难以置信眼前的事实,一个小有名气刚出道不久的年轻人,
怎么可能一剑便将大名鼎鼎的欲魔震飞摔倒?
    刚想踱出替欲魔解围,身侧那位青衫老人,已打手式相阻,沉静地举步而出。
    正是那位在茶亭中,突下毒手给了姜步虚一记天雷掌的人。
    姜步虚哼了一声,也举步而出。
    这老家伙假冒侠义道的人,藉口替刀过无情出头,他误以为老家伙真是侠义道的名
宿,侠义道名宿通常不会一照面便用绝学下毒手,因此上了大当,几乎被对方一记天雷
掌打入地狱。
    他并不了解天雷掌,只从师父蔡道人口中,知道那是一种至阳至刚的超凡掌功,发
时的气爆声有如天雷狂震,无坚不摧。
    他在一天中,共碰上两个用天雷掌的人,几乎栽在这两个人的掌下。
    他有对付天雷掌的信心,可是,无法知道谁怀有天雷掌绝技,对方突下毒手,他毫
无准备,发觉不对已来不及运功相抗了。
    他在外奔波五载,要找的就是怀有天雷掌绝技的人。
    可是,碰上了两个都怀有天雷掌绝技的人,到底那一个是他师父要找的对象?这两
个人谁是雷霆大天尊?
    他并不急,冷静地静候机缘求证。
    他恨透了这个假冒侠义道的老人,当然也气愤对方卑鄙地突下毒手。
    “我来监场。”他朗声说:“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下三滥的泼贱瘪三,
没有种就不要在江湖上称雄道霸充人样,想做英雄受人尊敬,就得具有做英雄的气概和
勇气,一比一公平拼搏,谁死谁倒霉,怕死就不要站出来丢人现眼。”
    “混蛋!你凭什么?”活阎罗怒吼。
    “你这狗娘养的不要狂吠,你骂人我比你骂得更绝。”他剑眉一挑,虎目怒睁:
“凭我鬼神愁的价码,就配站出来主持公道监场。”
    他向出来的老人一指:“这位老不死无耻已极,两位老狗藉口替刀过无情报被在下
痛打之仇,卑鄙地突下毒手,打了在下一记天雷掌,假使他胜得了四海游龙,在下再和
这老狗算帐,这老狗是你们风云会的黑道歹徒,却替侠义道的刀过无情报受辱之仇。
    “原来身为黑道杀手的正义锄奸团,也不耻与风云会秘密打交道,而侠义道的浪得
虚名老朽,居然与风云会勾结,这世间那还有黑白是非?不服气的话,你出来。”
    四海游龙哼了一声,剑向他一指。
    “你少给我多管闲事,滚到一边凉快去,你我的过节,以后再算。”四海游龙火爆
地怪叫,涨红了脸怒火冲天:“侠义道的英雄,绝不会与风云会勾结,而且正打算向风
云会挑战,你少给我胡说八道,这老家伙站出来找我没你的事,滚开!”
    “你少臭美,我……”
    “你说这老家伙用天雷掌打你?”四海游龙用剑向青衫老人一指,转变话题。
    “不错。”
    “你知道什么叫天雷掌?”
    “当然知道。”姜步虚硬着头皮咬定:“武林朋友,谁不知道天雷掌,是早年绿林
巨霸,雷霆大天尊的绝世神功?这老家伙是不是失踪多年的雷霆大天尊,把他的天雷掌
逼出来,相信在场的高手名宿中,必定有知道雷霆大天尊与天雷掌秘密的人,就知道是
真是假了。”
    “凭你这些话,就知道你对天雷掌狗屁不通。”四海游龙傲然地说:“这个老家伙
既然厚颜无耻冒充侠义道的人,就不配替雷霆大天尊提鞋,什么东西!哼!”
    两人不像是仇人,倒像联手挖苦青衫老人的好搭档,一弹一唱,把青衫老人挖苦得
老脸泛青。
    “你两个小狗真该死。”青衫老人阴森森地说:“其一,要正视听的是,老夫并没
冒充侠义道的人,刀过无情还不配与老夫平起平坐;其二,老夫只从手下弟兄的口中,
知道刀过无情被鬼神愁打得头青脸肿,信口提出询问而已,并没表示老夫是替刀过无情
报仇的人……”
    “呸!你这老狗真无耻,居然否认你自己所说的话。”姜步虚破口大骂:“老狗也
比你高三级……”
    “住口!”
    “我鬼神愁有话就说,不说怎知是非黑白?不错,你并没明白表示替刀过无情报仇,
却一清二楚指在下杀了你们侠义道三个人,狂妄地要带在下至柏家求证,呸!你连自己
说的话也不敢承认,那有脸站在这里充人样?你不觉得你很可怜吗?可耻。”
    青衫老人忍无可忍,铁青着脸一步步向姜步虚接近,鹰目中有浓浓的杀机,和切骨
的怨毒光芒。
    “冲我来,我四海游龙的事未了。”四海游龙徐徐移位,劈面拦住去路:“撤兵刃,
你是四大残毒的顶头上司,在风云会必定位高辈尊,不会像鼠辈一样冒充雷霆大天尊吧?
我四海游龙蔡永泰请阁下亮名号。”
    青衫老人倏然止步挫身,大吼一声,来一记双掌齐发的推山填海,赫然也是突下毒
手。
    雷声乍起,劲道如山崩海立。
    四海游龙早已看出对方走动时,默默地运气行功,而且听姜步虚指出对方突下毒手
的可耻举动,因此暗中留了心,怎会上当?
    一声沉叱,剑涌千层梯,怪异的剑气聚于一线,剑吐出便形成无数线状的力场,贯
入风雷殷殷的掌劲所形成的劲柱。
    剑气与掌劲接触,进爆出更猛烈的风雷声,地面走石飞沙,声势之雄,无与伦比。
    剑身突然进射出一道更眩目的光华,冲破掌劲长驱直入,有如白虹经天。
    青影突然一泻而出,风止雷息。
    四海游龙宝蓝色的身影重现,马步一乱,但钉牢地面稳住了,手中剑仍发出隐隐龙
吟,呼吸一紧,脸上汗光闪闪,眼神略变。
    青衫老人出现在侧方三四丈外,脸色泛灰,喘息声隐约可闻,眼中冷电已隐,疲态
明显。
    “老天一招受挫。”青衫老人像在叫号:“年轻入,老夫会再找你,不是你死,就
是我去见阎王,你我只许有一个人留在世间。”
    “在下等你。”四海游龙沉声道:“日后见面,不死不散,留下名号……”
    青衫老人大叫一声,飞掠而走。
    叫声因羞愤而发,充满了仇恨的感情。
    四周看热闹的群雄,同时发出惊讶的叫声,议论纷纷,被两人浑雄无匹的内功相搏
所惊。
    侠义道群雄,也大感惊讶和兴奋,仅凭四海游龙一剑震飞欲魔的表现,就足以让这
些目空一切的高手名宿心惊,也为侠义道出现一位武林奇葩而庆幸。
    活阎罗脸上无光,恼羞成怒,一咬牙,大踏步出场,不再另派手下出去丢脸。
    正义锄奸团的主事人,毫不迟疑地迈步出迎。
    “阁下请转。”四海游龙伸手虚拦,虎目中神光再现:“那位风云会的副会主,是
冲在下而出来的,在下有权向他挑战,宇内双凶在江湖横行了半甲子,凶残恶毒满手血
腥,再组成什么风云会,人多势众为祸更厉,在下不才,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凭手中剑
与一身所学,挑战这位一代凶枭。”
    主事人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转身归队。
    “对,自古英雄出少年,向高手名宿挑战,必定名利双收。”姜步虚在一旁鼓掌喝
采,大叫大嚷:“活阎罗凶名震天下,七大超凡高手甚至七仙九菩萨,也奈何不了这血
腥凶魔……”
    “你鬼叫什么?”四海游龙厉声叫:“没你的事,给我滚到一边凉快去。”
    “唷!蹩龙,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
    “我在替你助威,成全你,知道吗?”
    “可恶!你……”
    “活阎罗出来了,快向他挑战,别等他老掉牙就来不及了,击败一个老掉牙的老朽,
绝难成为英雄的,所以向他挑战要趁早,打倒他,你就与七仙九菩萨齐名了。”
    引起一阵哄笑,把活阎罗气得脸色发青。
    一声怒极长啸,活阎罗庞大的身躯,轻灵快捷得像一头猎豹,一闪便超越三丈徐空
间,身形再起,手脚箕张猛扑兴高彩烈、毫无防备的姜步虚。
    即使被撞中,也会骨裂肉扁。
    一声长笑,姜步虚身形一闪即没,幻现时已远出五丈外,笑声仍在空间里轰鸣。
    他的身法,直比活阎罗快一倍。
    活阎罗身躯沉重庞大,身上的阎王令重有甘斤,身法比姜步虚慢,是必然的现象,
并不表示扑击的速度火候差。
    人虽沉重,反应却快,一扑落空,脚一沾地身形已经转向,衔尾跟踪再次猛扑而上。
    “去你娘的!”姜步虚笑骂,脚一挑,一团沙土向扑来的活阎罗飞洒,转身撤腿便
跑:“小鬼怕我,我怕阎王,走也!走也……”
    活阎罗猝不及防,仓卒间只能以手护住双目,闹了个灰头土脸,激怒得快要疯了,
浑忘身外一切,丢下所有的事,咬牙切齿狂追。
    “我活阎罗要活剥了你……”
    活阎罗的怒吼声逐渐去远,去势如电射星飞。
    “长上……”风云会的人狂叫。
    姜步虚与活阎罗的身影,已消失在坡下的矮林丛草中,速度骇人听闻。
    坡上大乱,风云会的人纷纷随后追赶。
    “该死的!我也要剥他的皮!”失去对象的四海游龙,也向姜步虚背影消失处大骂。
    失去击败活阎罗的机会,难怪他冒火。
    假使他击败了活阎罗,声威就可以凌驾宇内双凶,直逼七仙九菩萨,天下七大超凡
高手就被他比下去,可惜机会被姜步虚勾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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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海游龙一鸣惊人,时势造出他这条人中之龙。
    姜步虚白杨坡嘻笑怒骂的怪杰形象,也博得江湖朋友的赞扬。
    可是,鬼神愁的绰号,却令江湖群豪心中懔懔,鬼与神,代表了正邪双方,所以不
论正邪,都感到心中不安,暗中发愁。
    白杨坡之会,不欢而散,主要人物立即隐起行踪,展开波诡云谲的暗斗。
    落脚在柏家的侠义道群雄,真的人人发愁。
    鬼神愁姜步虚,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快剑柏鸿翔最发怒,简直寝食难安,风吹草动也会惊跳起来,整天叫苦连天。
    所有的人都不能走,鬼神愁的事还没了呢
    死去的三个人,停棺在侧院,等待家属来领尸,也等候机会查缉凶手,好替死者报
仇。
    到底是不是鬼神愁下的毒手?有一半的人已改变态度,不敢再肯定是姜步虚所为,
主战派逐渐失势。
    姜步虚如果下毒手,死的人恐怕不止三个,很可能是三十个,真敢拍胸膛敢与姜步
虚一决高下的人,真没有几个人。
    嗓门最大的,只有一个四海游龙。
    爪牙四出,搜寻姜步虚的下落。
    这件事不解决,谁也休想安逸,如何解决,尚无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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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步虚是故意将活阎罗引走的,他有他的打算。
    城南郊的地势与村落的情形,他相当熟悉,引一群武功参差不齐的人在这一带捉迷
藏,他占了绝对优势,有计划地将人引散,以便分而蚕食。
    盛怒的活阎罗,激怒得像疯子,不顾一切地全力狂追,把姜步虚恨入骨髓,誓获之
而甘心。
    假使轻功相差太远,不可能将人迫及,但姜步虚在片刻间,便了解活阎罗的轻功火
候深浅。
    他保持若即若离的速度,时快时慢让老凶魔觉得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力竭,便会精
疲力尽任杀任宰。
    一阵好追,后面跟来的人寥寥无几,除了四位心腹保镖仍可保持三五十步距离之外,
其他的人都走散了,连那位青衫老人也不知去向。
    四个保镖的轻功值得骄傲,仅比活阎罗差那么一分半分。
    风云会主要首脑的保镖非同小可,武功虽然比首脑差,比其他党羽自然要高些,是
该会的核心人物。
    这四位保镖的武功,其实比活阎罗相差有限,轻功也相差无几,因此还能正确保持
追的方向。
    但绕过南面的黄沙沟集,四个保镖暗叫不妙。
    前面不见人影,后面不见同伴,田野疏落,荒野与树林星罗棋布,视界不及百步,
地面的荒草荆棘看不出任何有人走动的痕迹。
    黄沙沟集距府城已在廿里外,西南卅余里是有名的朱仙镇。
    在这一带如果找不到路,真会迷失在树林旷野中,连方向也摸不清。
    四个保镖心中一急,立即分为两组,分头追赶,他们对副会主忠心耿耿,不能知难
而退。
    而且,保镖丢失了主人,像话吗?没找到主人,回去如何向会中兄弟交代?
    十徐里兜圈子追逐,谁也无法正确计算到底走了多少里路,反正负责从左面追寻的
两个保镖,已是大汗湿透衣裤,可以绞出水来,气喘如牛,脚下已经不俐落了,只能踏
草排荆盲目地向前急走,不知身在何处。
    他们并不知道,西南角三里左右,是小小的市集黄沙沟集。
    集期时,日中为市,目下市集已散,日影西斜,即使找到了小径,也看不到村民行
走了。
    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荒郊旷野,任何事故皆可能发生。
    两个保镖心中焦躁,快累垮啦!早已经无力奔跑了,只能分枝排草急走,速度已愈
来愈慢。
    “副会主今天怎么如此反常?”走在前面高大如巨熊,挟了一把刽刀的保镖,一面
用树枝开路,一面嘀咕:“为了一个小辈,不惜降尊纤贵大动肝火亲自追逐,不管重要
的大事,咱们这些做随从的人……”
    前面本来一无所见的树林中,突然传来一声怪笑,树干后钻出邪笑着的姜步虚,劈
面拦住去路。
    “这就是做狗腿子的悲哀,主子往地狱里跳,你们也得跟着跳,哈哈哈……”姜步
虚双手叉腰挡住去路,赤手空拳哈哈怪笑:“这也是那些大豪大霸追求的目标,不择手
段争名争利,就可以统率一大群狐犬任所欲为,什么狗屁伤天害理的事,都有人替他做。”
    你们的主子活阎罗过惯了独来独往的日子,所以不知道利用爪牙的好处,一时激忿
犯了穷寇莫追的大忌,你们这些老狗可就累惨啦!这不能怪他。”
    两保镖抓住他说话的机会调息,心中颇为紧张。
    “小辈,你逃的本事真不赖。”挟沉重刽刀的保镖,定下心神冷冷地说:“似乎你
已经把敝长上摆脱了,佩服佩服。”
    “好说好说,但要说明的是,不算摆脱,而是暂且让贵主松松筋骨,我鬼神愁做事
从不鲁莽,胆小伯事,算定贵主必定有许多高手爪牙跟来,不先消除爪牙,倒霉的一定
是我,所以……”
    “你有清除爪牙的能力吗?”
    “大概有。”他肯定地说:“所以,我在这里,所以,等到你们了。”
    “也等到瘟神了。”保镖拍拍胸膛:“我,九杀瘟神司后绿,廿年来,九杀瘟神的
刽刀,没杀了两百个高手,至少也有一百,你……”
    “你要杀我?”
    “不一定,在下希望能捉活的,交给敝长上处治,他会活剥了你以消心头之恨。”
    “你不一定要杀我,我也不一定报复你,你非常的幸运,喂!司老兄,在你动刽刀
之前,可不可以像男子汉一样,答复在下一些问题?”
    “好,你问吧!”九杀瘟神表现得很大方,其实是要利用机会多恢复几成元气。
    “在贵主身侧的两个老家伙姓啥名谁?那位被四海游龙一剑击败狂号而逃的老家伙,
用的是不是天雷掌?”
    “无可奉告。”九杀瘟神摇摇头:“他们是会主请来坐镇的客卿,据说都是身怀绝
技的老前辈,对咱们这一代的中年人来说,陌生得很,即使听说过他们的名号,但从未
谋面,怎知道他们是谁?
    何况,他们从不露名号,也很少与咱们这些人相处,那位客卿掌出确有轰雷似的声
音和威力,掌劲可外发伤人于七八丈左右,至于是不是传闻中的天雷掌,恐怕无人得悉
了,因为咱们这一代风云人物中,谁也没见识过什么天雷掌。”
    “问道于盲。”姜步虚苦笑:“你九杀瘟神是名震天下的名宿,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没实话,你们连当一个随从都不称职,浪得虚名的人,只能派这么卑贱的用场,我可怜
你们,你们这些过了气的老朽前辈,何苦还在世间听人驱策活现世?”
    “你小子生了一张惹祸招灾的臭嘴,难怪敝长上根之入骨,好了,你说得够多了,
该上路了。”九杀瘟神咬牙切齿,拔出刀匣中的沉重大刽刀逼进:“我九杀瘟神横行天
下廿余年,心狠手辣,天生的冷血,杀你一个刚出道的小辈,这把刀一定感到委屈,但……”
    “你给我听清了。”姜步虚面对逐步退近的九杀瘟神,毫无移位闪避的意思,站得
笔直屹立如山:“你九杀瘟神荼毒天下杀了多少人,与我无关,我不是受害者的亲友,
也不曾目击你的罪行,所以我不想管,那是侠义道英维,或者正义锄奸团杀手的事。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不需多浪费唇舌向你逼供,我也没
有杀你为世除害的胃口,你们走吧!还来得及。”
    另一位保镖的兵刃更霸道,是两旁有踞齿的蜈蚣钩,普通的刀剑碰上这玩意,简直
成了易碎的小玩具。
    “这小狗实在罪该万死!”这位保镖也从匣中取出蜈蚣钩,杀气腾腾绕走,要绕至
侧方准备夹攻:“司老兄要活捉你,我勾魂无常却不想留活口,非碎裂了你这小狗不可,
你的魂我勾定了。”
    “我要活的!”九杀瘟神大叫,刽刀锋刃向前,双手运刀狂野地扑上了。
    刽刀沉重,面积大,攻势固然猛烈,像刀山般强攻猛压无可克当。
    但比起刀过无情的冷焰宝刀,在灵活威力上就差远了,难怪刀过无情能荣登风云十
杰之列,这位杀人如麻的瘟神只能做保镖随从。
    其实,风云会的保镖随从,比江湖一流高手中的高手,武功更为高明,名头也响亮
得多。
    刀过无情或许在招术刀法上,比九杀瘟神灵活巧妙些,论真才实学,刀过无情还真
差了那么一分两分,拼起命来胜算有限得很。
    刽刀非常可怕,普通的刀剑经不起一碰,但也是他活该倒霉,却碰上了专打滥一仗
的姜步虚。
    袖底飞出蚊筋索,宛若灵蛇天矫,从刀山上空飞越,招发丹凤点头。
    九杀瘟神连索影也无法看清,看清也招架不住。
    像闪电,像天空中射的金蛇乱舞,啪一声响,索尾击中九杀瘟神的脑门,尾梢恰好
搭中脑户穴。
    长杆马鞭驱赶车最前端的领队马,用的就是这种手法招术,行家要击中马的任何部
位,皆能如臂使指分毫不差,所用的巧劲妙到颠毫。
    假使多用一分劲,保证可以打破脑壳骨。
    冲上推刀的九杀瘟神如中雷须,脚下一乱,脑袋一震,张口结舌像是中风。
    姜步虚侧移两步,轻拂着蚊筋索,冲刚绕过来的勾魂无常眨眨眼,咧嘴一笑。
    九杀瘟神砰然冲倒在草丛中,像倒了一座山,刽刀摔出丈外,撞中树干枝叶摇摇。
    “妖术……”勾魂无常惊怖地狂叫,倒提着蜈蚣钩撤退狂奔逃命。
    逃出百步外扭头回望,踉跄站住了。
    荒草萋萋,林空寂寂,姜步虚的身影已不见了。
    林前的草丛中,九杀瘟神庞大的身躯隐约可辨,无声无息像具死尸,掉在树干下的
大刽刀,映着斜阳幻出耀目的光芒。
    “啊……”
    勾魂无常惊魂初定,仰天发出震耳的警啸,提心吊胆往回走,打算弄清同伴九杀瘟
神的死活,总不能丢下同伴独自逃命。
    九杀瘟神没死,昏迷不醒而己。
     
    ※               ※                 ※
     
    活阎罗并非不知道利用爪牙,身为副会主有众多人手可用,而是一时狂怒激忿之下,
也太过自恃,横定了心狂追姜步虚,所有的手下爪牙皆无法配合,他的武功修为比爪牙
们高深多多。
    假使姜步虚片刻间便逃得无影无踪,就没有追的兴趣了。
    但是姜步虚却经常出现不稳定状态,若即若离、时快时慢,逼得他非追不可,追之
不及弃之不甘,把他激怒得快要爆炸,愤怒冲昏了头,更不理会手下爪牙是否能跟来了。
    终于,姜步虚钻入一座榆林,消失了形影。
    老凶魔怎肯甘心?咬牙切齿穷搜不休,发誓要将姜步虚搜出来剥皮抽筋,犯了得意
浓时便好休的大忌。
    正搜得七窍生烟,警哨声划空而至。
    一点不假,是他的保镖以啸传警,声源在东北数里外,他的爪牙总算跟来了。
    他发出两长一短的啸声,是要爪牙起来听命的讯号。
    他并没闲着,继续在林中搜寻可以藏匿的蔽地,料定姜步虚必已真力告竭,在林子
里某一处蔽地躲起来调息,以恢复精力,必须加紧将人搜出来。
    啸声召来同伴,也可以召来敌人。
    人在愤怒激忿中,很容易犯了严重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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