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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老天爷给了人一双眼睛,要人多看;两只耳朵,多听;一又手一双脚,多用手勤劳,
多用脚走路。
    但是,却只有一张嘴,用意是要人少开口胡说八道。
    地缺少了一条腿,走得不够远,逃出里外便止步回头,向后面的天空,挥动着大拳
头张口大叫大吼。
    “鬼神愁四海游龙,你两个杂种小辈,只要我地缺有一口气在,誓将你们化骨扬灰;”
他向苍天胡说八道:“老夫横行天下四十年,从没受过如此刻骨铭心的羞辱,我发誓一
定……”
    一旁的矮树丛中,钻出活行尸和天府魁星,以及两名大汉,一个个汗流浃背。
    “咦!孔客卿怎么还在此地逗留?”天府魁星颇感意外:“副会主已传下口令,要
所有的人赶往锦屏冈孙家农庄,集中全力搏杀所有的鹰爪狗熊,我们正在寻找走散了的
人,孔客卿像是十分狼狈,铁拐也丢了?在发什么誓呀?”
    矮树丛中,又钻出八名蒙面青衣人,一字排开从容不迫,像是八个鬼魂现身,每个
人手中皆没有刀剑,八双怪眼冷电森森。
    “他在向苍天发毒誓。”中间那位蒙面人语音阴森慑人:“发誓要将鬼神愁和四海
游龙化骨扬灰。”’
    地缺五个人,都是超等的高手名宿,一点也不在乎八个掩去本来面目的蒙面人,艺
高人胆大,对方既然蒙面,必定不是什么有名头声望的高手名宿。
    “什么人?你们是谁?”活行尸可怖的面孔扭曲,流露出不屑的神情:“拉下你们
的遮羞布,让老夫看看你们是些什么东西,哼!”
    “你们已经不需看咱们是些什么东西,这世间你们已经不需要什么了,只需要最后
一块安身尸坑。”
    “大胆!老夫……”
    “我知道,你是活行尸冷寒,与那位地缺孔荣,同列七大畸形人,凶残恶毒人神共
愤,你的阴煞大潜能威力万钧,你的六尺长勾魂链杀死了无数英雄好汉。
    那位地缺孔荣,左手的新月掌中刀、杀人手法之阴毒世无其匹.至于那位天府魁星,
在四川杀人如麻……”
    “住口!知道咱们的名号,竟然敢卖狂……”
    “不是卖狂,而是为正义而锄奸。”蒙面人抢着说。
    “正义锄奸团!”一名大汉惊叫。
    “不错。”
    一声链响,勾魂链从腰间弹出,活行尸抢先动手。
    “杀”喝声似沉雷。
    八个人十六只手,十六件可破内家气功的霸道暗器,向五个人集中攒射,破风厉啸
慑人心魄。
    勾魂链仅挥出一半,便顺势翻腾着飞出五六丈外,扫折了一大丛草木,声势依然惊
人。
    “呃……呃……”一代凶残的活行尸,向前一栽,双手抱着胸口蜷缩成猬,痛苦地
挣命。
    “找个土坑埋了,别忘了拾取兵刃同葬。”为首的蒙面人下令,首先拖住一具尸体。
    从此,七大畸形人少了活行尸和地缺,江湖朋友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猜想是尉
氏孙家农庄正邪大决斗之前,贪生怕死逃走,隐姓埋名找地方躲起来纳福啦!
    救火的庄丁都走了,只有卢大爷带了十余名亲信,在火场善后。
    火灾并不算严重,仅烧毁了后进,没波及其他房舍,但是所烧毁的却是卢大爷一生
聚积的精华。
    站在充满烟硝味的院子里,面对着仍然在冒青烟的瓦砾场,卢大爷真有欲哭无泪的
感觉在心头。
    跟在他身后的十余名亲信随从,一个个愤怒地咬牙切齿。
    “无妄之灾,无妄之灾。”他喃喃地埋怨。
    “报应照彰,你还有什么好埋怨的?”身后传来不友好的语音。
    随从们警觉地转身戒备,他也讶然转身回顾。
    “鬼神愁!”有人惊叫,人人变色。
    “不错,那就是我……”姜步虚背手而立,神色泰然自若:“与风云会沾上边的人,
道灾是必然的事。”
    “鬼才与风云会沾上边。”他痛苦地说:“他那些人中,有我往昔的一位朋友,半
夜三更带了力剑来了一大群人,要求借地方办事,我敢拒绝吗?”
    这是滥交朋友的结果,滥交朋友因而倒霉的人,不止你一个,用不着怨天恨地。”
姜步虚着。
    “你……你想怎……怎样?”
    “借你这地方歇息,找些吃的喝的,不伤和气,有问题吗?”
    “老天爷,我敢有问题吗?”卢大爷哭丧着脸,像一个面对债主的破落户:“你们
任何一方的牛鬼蛇神,我都不能得罪,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只是受波及的受累人,
不能为任何一方,的人铁肩担道义……”
    “我并没要求你担道义呀!卢大爷,我只要求借你这地方歇息,要求一些吃的喝的,
不算过份吧?”
    “我不得不相信你再来,只为了歇息吃喝,是吗?”卢大爷道:“请随我来,这里
不便招待。”
    卢大爷顺从地往外走,走向另一栋大宅,工场附近有几个人在收拾残余杂物,每个
人皆流露出警戒的神色,但不敢有所举动。
    “你这些打手很乖,而且忠心。”姜步虚一面走,一面指点着跟在后面的十余名随
从说:“人手多,必要时可以放手一搏。”
    “算了吧!没有人愿意和鬼神愁玩命一搏。”卢大爷苦笑。
    “那就怪了,迄今为止,我鬼神愁连一个人也没杀,玩什么命?”
    “你没公然杀人,但……”卢大爷吞吞吐吐。
    “但什么?”
    “听风云会的人说,他们有许多人平白无故失踪,有些是武功超绝的高手名宿,而
你行踪飘忽神出鬼没,因此连活阎罗也怀疑失踪的人,是被你秘密杀死的,只有你才能
神不知鬼不觉杀掉他们。”
    “这简直是血口喷人,岂有此理。”姜步虚大感不悦:“活阎罗也算是一代凶粟,
怎么可以像三姑六婆一样胡说八道!哼!下次碰上他,我要他说个一清二楚,打烂他的
三姑六婆嘴。”
    进入另一座大宅,直趋二进院西侧的食厅,只有一名随从领路,一名小厮打扮的少
年后跟。
    两人谈谈说说并肩而行,宾主之间毫无敌意流露,双方都表示出局外人身分,与正
邪之间没有干连。
    卢大爷不但乖顺,而且一再抱怨是被波及的受害人,真像—个无可奈何的弱者,无
力反抗任何一方的可怜虫。
    二进院的食厅不大,配住二进院的人,必定是身分地位高的工头、管事、领班等等
高阶人士,人数当然少得多,食厅自然比前进院小。
    “小的先到厨下招呼一声,要厨下准备食物。”领路的随从在厅口避在一旁,禀后
从一侧的走道,匆匆向后侧的厨间走。
    “姜爷请。”卢大爷伸手客客气气肃客人厅:“酒菜片刻便可备妥,希望能让贵宾
满意。”
    “卢大爷客气。”姜步虚毫无戒心地入厅:“我这人天后劳碌命,对饮食的要求马
虎……哎呀!”
    随着惊呼声,身躯向下急速沉落。
    砰一声轻响,灵活的翻板恢复原状。
    翻板足有一丈见方,坚木厚度约两寸,上面刻了方砖纹,食厅光线本来就不足,毫
无戒心的人不可能看出破绽。
    翻板恢复原状的前一刹那,他向下迅速沉落,听到卢大爷所发出充满得意与凶兆的
笑声,后悔已来不及了。
    “这天的混蛋好阴险!”他心中在咒骂。
    健马越野飞驰,全力冲刺。
    这种普通的坐骑,能飞驰三五里已经算是好马了,越野表示要抄近道,飞驰必定有
急事。
    驰出一片小矮林,前面出现三个飞奔的人影,相对而进,骑土立即警觉地放松缰绳,
本能地挪正腰刀,随时准备出刀自卫。
    三个奔跑的人也脚下一慢,拭掉满脸汗水,也整理腰间的刀剑,警觉地三面一分,
拦截的态势显而易见。
    坐骑终于勒住了,骑士大概心中明白,这种狂奔了两三里的普通坐骑,已消失一半
精力,想逃脱轻功高手的追逐,势难如愿,只好见机静候变化。
    “是你,我见过你,你一定也认识我们。”挡在马头前的人气息不稳,但声如洪钟:
“有事?”
    这位老兄,正是一见魂飞百里飞,左首另一位,是老搭档无我人妖陈宗礼。
    “是的,在下认识百里前辈。”骑士在马上欠身沉着地回答:“在下奉庄主所差,
前往孙家农庄,有消息转告苗前辈。”
    苗前辈,指四大残毒的厉鬼苗光,也就是卢庄主口中的往昔朋友。
    “不要去了,厉鬼苗光不在孙家农庄。”
    “哎呀……”
    “所有的人,都不在孙家农庄了。”
    “解决了?”
    “差不多,日后没完没了。”
    “谁胜了?”
    “你关心谁胜?”一见魂飞怪眼中射出慑人的冷电。
    骑士打一冷颤,心中恍然,看这三位名宿的气色,那像胜利者?
    “不关咱们卢庄的事,当然卢大爷希望贵会获胜。”骑士小心冀望回答:“在下这
就返回卢庄……”
    “且慢!我们还有人在贵庄吗?”
    “没有了,所以大爷派在下送口信。”
    “什么消息?我替你转告苗老兄。”
    “这……”
    “消息重要吗?”
    “是的,非常重要。”
    “说!”
    声色俱厉。骑士又吓了一跳。
    “家主人已将鬼神愁弄翻在陷坑内,特地派在下通知苗前辈,鬼神愁是你们的对头,
如何处置他该由苗前辈作主。”
    “妙极了!原来这小畜生还在贵庄逗留,难怪只有一个四海游龙在孙家农庄出现。”
一见魂飞大喜过望:“咱们这次估错了四海游龙的能耐,紧要关头他突然赶到,下手之
毒惊心动魄,咱们有一半人不幸死在他的剑下,情势逆转失败得好惨,能擒住鬼神愁,
总算可以出口怨气,走吧!咱们去把他弄走。”
    矮树丛中窜出小魔女;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身形未定剑已出鞘,猛地疾升凌空扑击
马上的骑士。
    “大胆!”一见魂飞怒叱,三颗铁蒺藜破空而飞,随即拔剑飞跃而上。
    骑士大吃一惊,扭身贴马肩滑落,着地飞跃两丈外,惊出一身冷汗。
    小魔女凌空扑击的身法美妙绝伦,脚一点马臀,凌空侧飞翻,险之又险地躲过三枚
铁蒺藜,向下飘落立即斜向射出,一剑贯入骑士的腰背,身躯随剑前缩,双脚蹬住骑土
的背臀,后空翻反飞。
    一见魂飞一扑落空,扑错了方向,无我人妖与另一名中年人,则冲向小魔女翻落处。
    “你死吧!”无我人妖沉叱,人在丈外先发出三把小飞剑。
    中年人到了,刀光如电勇悍绝伦。
    小魔女来不及接招,先避暗器要紧,身形翻落委地如泥,伏下时似已隐没在草中,
缩小至最极限,贴地滑出两丈,从刀下逸出险状横生,小飞剑距地需两尺左右飞过,而
她的身躯厚度似乎不及一尺,三支小飞剑落空。
    一连中遇险,她竟然将骑士击毙了。
    一比三,她的处境凶险万分。
    “活擒她。”中年人大叫:“咱们极需人手,有惜春宫的人相助,咱们的实力可增
一倍,活擒她就可以逼老魔夫妻就范。”
    三方合围,徐徐逼近,对付轻功已致化境的人,以静制动比八方追逐有效。
    “本姑娘给你们向后转的活命机会,不许你们去卢庄。”小魔女信心十足地说:
“你们不可能有同时出手的机会,不要自误,快走!”
    林丛中人影再现,小官主辛云卿领了两位侍女,轻盈地并肩而出,堵住了东北方的
退路。
    “你不能让他们走,丘小妹。”小宫主其实与小魔女年岁相若,却托大地摆出尊大
的派头:“他们想走,得问我肯是不肯。”
    小魔女已从乃父九天飞魔口中,知道有关九州毒王的底细,对辛云卿深怀戒心。
    但辛云卿为了救地缺,曾经向姜步虚递剑,她曾经目击经过,因此对辛云卿极感不
满,戒心渐被不满的意识所冲淡,逐渐产生和辛云卿放手一搏的念头。
    “你少管闲事。”小魔女悻悻地说,心中暗感诧异,辛云卿怎会出面帮助她?
    “我管定了。”辛云卿蛮横地说。
    “你……”
    “姜步虚陷身卢庄,消息如果传抵风云会,结果如何?走脱了一个人,将是不堪设
想的大灾祸,丘小妹,你愿意大灾祸发生吗?”
    “你是姜大哥的仇敌……”
    “他事先不知道地缺的身分,我错怪了他,你曾经目击他用巧计纵走了地缺,我还
得感谢他呢!”
    小魔女一怔,她可不希望一个和她同样美丽的女人,感谢她心目中的爱侣,这比仇
敌更令她担心。
    平空多出三个劲敌,一见魂飞三个人的合围自然瓦解,也就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
列阵戒备避免被倒反包围,四比三保持均势避免混战。
    “真是年头大变,一些小小年纪的后生晚辈,说大话说得比高手名宿更猖狂,老夫
实在受不了。”一见魂飞愈听愈冒火,说的话恨意明显。
    老凶魔对小魔女确有几分戒意,所以三人联手准备速战速决,却不认识幸云卿是何
人物,听口气似乎与地缺孔荣有关,也牵涉到姜步虚。
    不管与谁有关,小小年纪面对他这种高手名宿,说出这番托大的话,他当然受不了。
    “我不是说大话,而是的确有杀你们灭口的能耐。”辛云卿语利如刀:“有件事请
教,地缺孔前辈是不是已经在吕会主身边了?”
    “人都走散了,老夫怎知道孔老兄在何人身边?何况在孙家农庄拼搏,各找对手拼
老命,那有余暇理会旁人的事?自始至终,老夫都不曾发现孔老兄在附近拼搏;小女人,
你与地缺孔老兄有何渊源?”
    “你不必知道,无此必要。”
    “算我多问了,小女人,你贵姓?是那位名头吓死人的晚辈?”
    “无可奉告。”辛云卿缓步向前接近:“我给你们公平决斗的机会,一比一凭武功
生死相搏,不要错过机会了,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根底,机会均等,
生死各安天命。”
    “老夫亦有同感,只是,凭老夫的身分名头,与你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决斗,委实
脸上无光,胜之不武。”一见魂飞傲然向前相迎。
    “是吗?刚才你们三人合围,三个高手名宿,打算联手围攻一个双十年华少女?怎
么说?我没看错吧?”辛云卿徐徐拔剑,风目中概怒涌:“不要说些自欺欺人的话壮胆,
为你的生死存亡全力以赴吧!我进招了。”
    “小心他的暗器!”小魔女关切地叫。
    辛云卿的话提醒了她,按情势论,她不可能在一比三的恶劣情势下,把三个高手名
宿留下,走脱一个,风云会的人将蜂涌而至.姜步虚危矣!
    她必须借重辛云卿,毙了这三个强敌除去后患,因此提醒辛云卿小心暗器。
    骨子里,她希望辛云卿使用暗器,尽快摆平这三个强敌,救人如救火,杀人必须愈
快愈好。
    她曾经目击辛云卿要和四海游龙拼暗器的经过,猜想辛云卿的淬毒暗器必定极为霸
道可怕。
    “我知道,这两个高手名宿,刚才就几乎用暗器击中你了。”辛云卿却不理会她的
警告:“当他暗器出手的前一刹那,我的暗器一会立即贯入他的身躯,我希望他保持一
个前辈高手名宿的尊严,不要在交手之前发射暗器。
    一旦双方交手开始,他想发射暗器也已力不从心了,稍一分神便会送命,那有余力
分心发射暗器?”
    谈笑自若,气定神闲,小小年纪,赫然有名家风度与气势流露。
    一见魂飞脸色渐变,居然有点心惊,不再冷傲托大,默运神功力注剑尖,拉开马步
布下严密的防卫网、剑气逐渐增强,龙吟隐隐从剑身传出。
    左掌心暗藏的铁蒺藜,不敢分劲待发,劲道聚于长剑,全力运剑准备迎接对方雷霆
万钧的攻击。
    辛云卿的剑,似乎没有剑气发出,但光华炽盛,每一条光线皆跃然欲动。
    两位侍女的剑并没出鞘,两双冷电湛湛的风目,分投在无我人妖与中年人身上,四
只织手随时皆可能发射出致命的远程暗器。
    眼神之森冷,似乎不属于一个少女所应有。
    无我人妖一代妖魔,居然在侍女的冷森目光注视下,左手不敢擅动,不敢抽冷于发
射小飞剑。
    感觉中,这两位年轻的侍女可以随时举手投足杀人,甚至连目光也可以杀人。
    一见魂飞真的心寒了,感觉中,左掌心暗藏的铁蒺藜会移动,尖利的刺似乎比往昔
锋利多多,多年苦练不信尖刺的掌皮。竟然出现被扎的反常现象。
    心虚的人,就有这种事实并不存在的幻觉发生。
    他的手经过多年的干锤百炼.可以硬抓锋利的刀剑,所以发射铁蒺藜不需戴手套,
而现在居然感觉到掌心被扎,铁蒺藜会自己移动不听指挥。
    目光接触到辛云卿杀机怒涌的眼神.看到美丽面庞流露出的信心十足神情,老凶魔
的凶悍霸气迅速沉落,举剑的手有不稳定的现象呈现了。
    以往,他的敌手见了他就吓得胆裂魂飞;现在,他也有见了辛云卿便心怯魂飞的感
受了。
    “如果老夫就此离开,走得远远的。”他觉得说话走了样,咽喉有什么东西梗住不
好受:“风去会被四海游龙杀得七零八落,眼看要风消云散,老夫这些人已没有什么好
混的了,只好自求多福各找生路,小姑娘,你会让老夫走吗?”
    也许,这一辈子在某一段时期,他曾经向某些人,说过这种屈辱的话,但那也该是
二三十年前的事了,记不起来啦!
    但可以定的是,他绝对不曾向一个美丽的少女说过这种话。
    “前辈,我怎能信任你呢?”辛云卿迟疑地问。
    “老夫年已花甲,不曾在一位小女孩面前花言巧语。”
    “这……”
    他左手一张,三颗铁蒺藜滚落草中,右手徐抬,剑尖向下沉落,丢剑的举动显而易
见。
    “请不要,前辈。”辛云卿阻止他弃剑:“你们走吧!请。”
    “我反对!”小魔女大声抗议。
    “丘小妹,让他们走。”辛云卿徐徐后退:“我想过,杀人并非解决问题的最佳方
法。”
    “可是,姜大哥生死须臾……”
    “我们来得及前往卢庄救他。”
    “但是……”
    “丘小妹,我相信姜大哥所说的话,迄今为止,他还没开过杀戒,你要替他杀,他
能安心吗?”
    “这……你们走!”小魔女挥剑向三个凶魔大叫:“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一见魂飞凶焰尽消,摇摇头苦笑收剑,向同伴举手一挥示意后撤,狼狈地走上了回
头路。
    一名侍女将死了的骑士搁上马背,牵了便走。
    “你要帮我?”小魔女一面走一面问,脸上的敌意仍不曾完全消失。
    “是呀!”辛云卿与她并肩举步:“我以为他和四海游龙赶到孙家农庄抢女人,怎
知道他仍然留在卢庄遇险?丘小妹,你好像也没到过孙家农庄,你是跟踪那个死骑士来
的?”
    “我有些琐事耽搁了。”她不便将躲避老爹的事说出:“我本来打算赶往孙家农庄
的.以为他也去了,看到这个传信的家伙,才躲起来等侯,没想到三个凶魔也恰好赶到,
你是……我是从孙家农庄转回来的,那边的事已经结束了,一直不曾发现地缺孔老伯的
踪影,也许他真的见机半途走掉了,姜大哥似乎对盂姑娘并不认真,你认为如何……”
    “我也不知道,只是……”
    “他与四海游龙争风吃醋是事实,你对这件事似乎也不怎么介意,是吗?”
    “你在探口风,可恶!”小魔女半真半假笑嗔:“我们四个人,卢庄却有一庄子的
打手,要不要先请一些人协助?也许可以找得到天涯怪乞师徒,他俩可能仍躲在卢庄的
附近呢!”
    “如果卢大爷胆敢拒绝放人,我要他整庄的人三两个月起不了床。”辛云卿信心十
足地说:“我真要生起气来,也是不讲理的。”
    “比方说,曾经把姜大哥整治得几乎丢了命?”
    “我是气他在人街上抢女人的事呀!”辛云卿脸一红,掩口偷笑:“那是他逞能,
自命不凡拼命行功排毒的结果,其实他如果认输,找地方休养十人半个月就可以痊愈,
那种毒并不致命,但痛苦是难免的。”
    “难怪他怕你。”小魔女悼悼地说。
    “你错了,他是什么都不怕的,只是他为人洒脱,不认真计较而已,他这种玩世的
态度,实在可恶。”
    “咦!你是说……”
    “你还没看出来吗?”
    “看出什么?”
    “孟念慈。”
    “怎么扯上孟念慈?”小魔女确是一头雾水。
    “任何人都必定认为,他一定赶往孙家农庄抢夺孟念慈的,但他却没有去,留在卢
庄无牵无挂,我却十万火急赶去看究竟,没发现他这才恍然,可知他对情爱的事,也不
认真计较,他这种态度,害人不浅。”
    小魔女聪明慧黠,早已经听出弦外之音,好在她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心直门快
不怀心机。
    “我明白你的意思,小宫主。”她恶作剧地在辛云卿灼热的粉颊上拧了一把咯咯笑:
“你一定很喜欢四海游龙那种人,没错吧?”
    “胡说八道:“辛云卿羞红着脸伸手要打她。
    “四海游龙那种人才真的可爱而不可恶呀!爱就爱得轰轰烈烈,为了情爱举剑上刀
山蹈剑海,见人就杀闹行烈火焚天,敢爱敢恨像个疯子狂人。
    他那样乱整,被他所爱的人可能灾情惨重,你到过孙家农庄,可曾查出他将孟念慈
救走了没有?”
    “这……好像那些获胜的侠义群雄们,仍在加紧迫索,紧锣密鼓忙着抢救,很可能
还不知道被擒人质的下落,你的意思是……”
    “他就没有姜大哥聪明冷静,他所知道的追寻线索,都是姜大哥提供给他的,一而
再妄动失去抢救的机会,那种轰轰烈烈的爱很刺激,你喜欢?”
    “你……我可真要打你了。”
    “好好好,不打趣你了。”小魔女脚下一紧:“希望你日后碰上另一个四海游龙型
的大英雄,轰轰烈烈爱一场,天下间为名色两字奋斗的英雄很多,我却喜欢和姜大哥这
种洒脱的人,无拘无束相处,赶两步!”
    火场乱糟糟,余烬已全部熄灭,瓦砾场中水流满地,数十名庄丁,在卢大爷的监督
下,努力清理火场,捡拾被溶化了的金银器物。
    金银可以重铸,损失不大,以金银制造的器物则损失惨重,这把火烧得卢大爷心痛
已极。
    四个抬了凝成岩块状金银的人,奉命抬离工场抬回卢庄存放。
    刚抬出宅前的广场,便看到左右另两座大宅前面,横七竖八躺了七八具尸体,看打
扮便知道是庄丁。
    门外的门阶下,也躺了两个打手。
    “哎呀!”两个庄丁狂叫,丢下东西扭狂奔入屋。
    “有死人……”入内之后继续传出狂叫声。
    片刻间,清理火场的人惊惶万分向外涌。
    这次,有了活人。
    广场中间,辛云卿四女一字排开,俏立如仙,像是从天上降下的瑶姬,小魔女是唯
一不穿裙而穿劲装的人,但她美丽的面庞同样像仙女。
    奔出的人大吃一惊,两面一分。
    卢大爷出来了,四名打手捧凤凰似的保护着他。
    “咦!你们……”卢大爷吃惊地叫。
    “九天飞魔的女儿小魔女!”一名打手惊叫,大概是消息最灵通的人。
    消息灵通的人,一定会联想到鬼神愁的事,众所周知,鬼神愁与小魔女是一伙的。
    “砰……噗噗……”
    最先接近广场的庄丁,有人开始莫名其妙向下栽。
    似乎有传染性,真像倒骨牌,接二连三依次轮番跌倒,跌倒的人,全都昏迷起不来
了。
    六七十个人,只有门阶前的人平安无事,片刻间人便少了一半,即使阳子再大的人
也会魂不附体。
    卢大爷倒还沉得住气,身后与左右还有三十几个人,这些人想逃又不敢逃,一个个
吓得脸无人色。
    有几个胆都快吓破了,还以为倒的人都死了呢!
    死的恐惧控制了这些人,终于有人重新逃入屋中。
    “天啊!你……你们好……好狠毒的心肠。”卢大爷悲愤地狂叫:“我这些庄丁都……
都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来善后的人你……你们称雄道霸的事与我无关,我也不……不曾
参与,风云会用胁迫手段,借我这地方办事、我能反抗吗……”
    “闭嘴!你还敢叫冤屈?”小魔女厉叱:“你还胆敢说你不曾参与?你与厉鬼苗光
的交情,能瞒得了人?”
    “我只是往昔曾经与他小有交情,是他不讲道义,带了人前来胁迫我合作的……”
    “你承认合作了?”
    “不,不是的。”卢大爷道:“我只是不得不答应借地方给他们办事,以免他们伤
害我卢庄的人。”
    你少给我强辩,事实俱在,你必须为你的罪行负责,我们已经把你所派的传信人尸
体,带回留在树林外,他已经招了供。
    “我确是不得已。我……”
    “你的人都没死,但他们的死活却操在你手中;你的死活,则操在我们手中,”辛
云卿接口:“派人绕屋后走,把被你用陷坑擒住的鬼神愁,平安无事地交出来,”不然,
你卢庄所有的男女老少,一个也别想活。快去!”
    “天!你们是……”
    “不要管我们是谁、你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是唯一安全的所在,个要安想倚仗人多
冲过来,来多少都得躺黠,绝无例外,你如果拒绝把人交出,保证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
的。”
    辛云卿举手一挥,两侍女款步向前接近。
    “我派人去把……把他拉……拉上来……”卢大爷惊恐地急叫,被两侍女冷厉的目
光吓坏了。
    “要快,多耽误分秒,就多接近枉死城—步。”一名侍女冷冷地说:“带我们去,
想弄鬼的人杀无赦,卢庄的三两百男女,片刻便可死得精光大吉。”
    卢大爷心胆俱寒,浑身额抖直冒冷汗,满地摆着形如死人的庄丁,怎敢用全庄的性
命作赌注反抗?
    共派了六个人,带了麻绳丁具,由两侍女押解,绕屋侧奔另一座大宅。
    “陷坑深有三丈六尺,我不能保证跌下去的人是否安全无恙。”卢大爷的脸像是死
人面孔,说的话有气无力:“身手灵活的人也许死不了,但断手断脚……”
    “那你就得死!”辛云卿脸色大变,二丈六尺的深坑,足有三层楼的高度,猝不及
防掉下去,下面伸手不见五指,身手灵活同样会遭殃。
    通常两丈深的陷坑,掉下去也非死即伤,断手断足平常得很。
    “天啊……”卢大爷丧胆地叫号。
    这座大宅里没有几个人逗留,留下的人皆散躺在各处昏迷不醒。
    二进食厅的门外、躺着两名看守,刀掉落在一旁,食厅门是大开的。
    原来两座大宅的人,皆被弄昏了。
    万毒宫九州毒王不使用迷香一类药物,用毒,假使用解迷香的方法救治,必定枉费
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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