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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官道两端,空荡荡没有其他旅客走动,不怕走漏天机,叫声暴露了行藏底细。
    后一匹小驴的牵驴老村夫;放下牵绳一闪即至,大手一伸,用鹰爪功抓擒,瘦小枯黄的
手指,光临他的右小臂,抓脉门快逾电闪。
    他突然退出路侧三丈外,从对方的指尖前消失,显现,似乎一动一静之间,时间与距离
已经不存在,消失与显观是同一时间所发生的事,因此看不到达三丈余空间,到底有没有任
何形式的物体移动。
    “咦!”四个人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他娘的!”他流里流气怪叫:“我看,今天我是冲了太岁,走了霉运啦!一而再受到
欺侮,我到底脑子里哪根筋不对了。”
    “我不信邪。”老村夫定下神怒叫,再次飞掠而进,速度增加了一倍,伸出的爪势也增
快一倍,这次用的是狠招神龙爪,攻面门抓五官相当狠毒,志在伤人而不在抓人了。
    一抓又落空,禹秋田重新在路旁出现。
    “喂!你的狐狸爪子相当厉害呢!”他扭头向僵在原地,失招还来不及转身的老村夫
叫:“我猜,天涯浪客一定怕你,弄不好你给他来上这么一抓,决不会是替他抓背痒,一定
可以把他的一双喜欢看漂亮女人的招子掏出来,对不对?”
    身旁幻现扮老村妇的千幻夜叉,一双明眸冷电湛湛。
    “你说什么?”千幻夜叉厉声问。
    “呵呵!你知我说什么,对不对?”
    “对极了……”
    上面双指及胸,点向七坎大穴。下面粉腿及裆,大姑娘向男人动脚,下裆是致命要害,
一踢就倒。上下齐出,声出招及,真有如电耀霆击,快速凶狠极为可怕。
    以快制快,千幻夜叉似乎信心十足,攻其不备,料想招到人倒。
    禹秋田这次出乎意外不再闪避,双盘手上拨下拂,拨中点穴手的腕脉,拂及踢裆的足径。
    一声气爆,千幻夜叉飞退八尺。
    另一扮老扫的少女,飞离驴背凌空下扑,双瓜箕张从天而降,有如怒鹰攫小鸡。
    “去你的!”禹秋田笑叱,身形稍移,一手接住小姑娘的右手爪,向外一挥。
    小姑娘惊叫一声,手舞足蹈飞抛出路侧去了。
    扮老村夫的天涯浪客及时抢到,咬牙切齿一掌疾吐,拍向他的胸曰,如山内劲轰然涌发。
    禹秋田飞退丈外,哈哈大笑越野撒腿便跑。
    重新扑上的千幻夜叉,几乎将发出的强劲指力,击中对面的天涯浪客,把天涯浪客惊出
一身冷汗。
    指劲可伤人于丈五六左方,是属于太阴指一类可怕的邪门指功。
    “不能让他逃掉。”千幻夜叉急叫,跟踪便追。
    “小姐,带剑……”扮老妇的小姑娘急叫,勿勿从驴背的大包裹内取剑。
    天涯浪客与玉面狐更是焦急,哪有余暇取剑?不约而同越野狂追,前面千幻夜叉的背影
已远出卅步外了,快得骇人听闻。
    已经暴露了行藏,唯一的手段是灭口,怎能不分秒必争衔尾狂追?他们已别无抉择。
    更前面,禹秋田的背影正消失在百步外的树林内。
    小姑娘牵了两头小驴,也越野急走。
     
    ※               ※                 ※
     
    这人的轻功出类拔萃,千幻夜叉更是高明,有如风驰电掣,站在近处几乎难辨形影。
    速度达到某一种极限,是不易看清形影的。
    可是,比起禹秋田的身法,她们仍然差了一大段距离,追入树林,前面已经看不见动的
形影了,林空寂寂,人不见啦!
    千幻夜叉傻了眼,该向何处追?
    “不能再造了,霍姑娘。”气喘如牛的天涯浪客到了,心虚地说:“这小子像鬼一样飘
忽变幻,凭这点能耐,他随时都可以摆脱我们,追上了也讨不了好,咱们四人联手也奈何不
了他,放弃吧!”
    “不追行吗?”千幻夜叉不肯放弃:‘“要被他把消息传出,咱们到天长堡讨债的计
划,真的成为画饼了,一定要毙了他灭口。”
    “可是……”
    “他一定往东逃的。”
    “那可不一定哦!”
    “没错,往东逃的,东面是盐池,他逃不掉的,咱们分头并进,搜进去。”
    “好吧!也只有这样了。”
    玉面狐到了,不久小姑娘也将驴牵到,拴妥小驴,四人分开齐头向东搜进。
    如果被追的人存心逃走,恐怕早已远出数里外了。
    官道是从东北向西南延伸的,路东三四里,便是绵亘五十余里,地跨解州安邑的大盐
池。目下池已分为三段,设有三处盐场晒盐,分称东池、中池、西池。
    盐池不能少水,但却又怕水,因此周围百余里内,除了少数几条含有盐质的河溪外,其
他的河流溪涧全都堵起来,将水疏导出境外。因此接近盐池,便可看到壮观的堤防,以及无
数分段的所谓拦坝墙,以堵住下大雨时各处流下的雨水,极为壮观。
    钻出最后一座树林,百步外连绵不断,一段段参差错落的拦坝墙呈现眼前,最前面一堵
拦坝墙高有丈二,上面站着抱肘而立的禹秋田。
    “过来吧!这里对联手围攻的人不利。”他向最先现身的千幻夜叉大叫:“我承认你们
都很了不起,只是缺少武林英雄的气概,一动手就一拥而上,我害怕,双拳难敌四手。在这
里,你们无奈我何。”
    千幻夜叉气冲冲地向前接近,乘机调整呼吸。
    四个人终于聚在一起了,而且每人都带了剑。
    到了墙下,四人左右一分要四面包抄。
    一声长笑,禹秋风一闪不见,重现时出现在另一堵墙头,手中多了一根四尺长的木棒。
    “如果你们打算在这里和我捉迷藏,我会陪你们玩上三五天,怪好玩的,足以等玄天绝
剑祝堡主转回来。”他拂动着木棒邪笑着说:“陪美女玩捉迷藏一定很有趣,捉到了就是我
的,来玩吧!”
    四人知道处境不太妙,不再浪费精神,在墙下并肩一站,表示不再包抄。
    “你是谁?”千幻夜叉沉着地问,不再操之过急。
    “你管我是谁?我可投招惹你们呀!”他的嗓门大得很,理直气壮:“走在路上没招惹
谁,你们像中了邪发了疯,无缘无故出手打劫,比强盗还要凶。奇怪!你们就这样兴头来了
就坑人害人的?”
    “少给我嬉度笑脸。”千幻夜叉怒叱:“你认识我们,知道我们的根底,我要知道你的
来历。”
    “不必问来历,反正咱们无仇无恨,最好井水不犯河水,我不会计较你们对我的无礼挑
衅。”他的话合情合理,外表息事宁人的心态表露无遗,但骨子里却相当强硬:“如果你们
继续挑衅不肯罢手,一切后果自负。”
    千幻夜叉即使不是江湖上的顶尖人物,情势也不许可她罢手。
    “你知道玄天绝剑?”千幻夜叉不死心,继续用心计套口风。
    “在江湖鬼混的人,谁不知道玄天绝剑?”他神态轻松,但暗中随时防备四人骤然攻
击;“那老混蛋的天长堡,建在吕梁山群山深处,经常带了狐群狗党,在江湖示威。敞开庄
门,接纳一些逃灾避祸,走投无路的邪恶歹徒,包庇的价码大得惊人,听说住一天要十两银
子。他娘的!请一个长工,十两银子可抵半年工资呢!他成了山西的大财主,即使不做其他
为非作歹的事也可以发财了。”
    “听你的口气,对他毫无敬意。”
    “开玩笑,我又不是犯了大案的邪恶歹徒,也没有大批的金银找他托庇,为何对他有敬
意?喂!你们想找他托庇吗?听说他对奇珍异宝最感兴趣,堡中建有令人羡煞的聚宝楼,你
们带了些什么珍宝做托庇费?”
    “你满口胡说八道,分明是天长堡的高明眼线,你不死……”
    声出光及,一道激光从千幻夜叉的左手中飞起。
    天涯浪客三个人,似乎早与千幻夜叉有默契,也同时发射致命的暗器,全向相距仪两丈
左右的墙上人集中攒射,暗器破风的厉啸令人闻之心胆俱寒。
    她们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武功已超尘拨俗,所使用的暗器必定是更为歹毒,更为可怕。
    禹秋田早巳暗中提防,向后一例,蓦尔失踪。
    四人随暗器飞跃而上,慢了一刹那,四种暗器飞上半天空,就差那么一点点没敦上。
    墙后没有人影,禹秋田比他们快得多。
    “哈哈哈……”狂笑声发自右方不远处的另一座拦坝墙上,人影幻现,再一闪,重新失
踪。
    四个人无暇拾回暗器,各展超绝轻功狂追。
    穷追了老半天,鬼影俱无。跳上池堤举目四顾,开辟的一座座小晒盐池水满人绝迹,春
天不是晒盐天,晒盐人都不在场。
    “罢了!这人有意作弄我们,咱们天长堡之行,前途多艰。”千幻夜叉不得不服输,失
望地往回走。
    “也许不是天长堡的人。”玉面狐跟在后面说:“天长堡的确庇护了不少邪恶凶魔,但
那些人不会离堡随意走动。祝堡主的得力爪牙都是武功惊人的高手,但绝对没有如此高明的
人甘心做他的爪牙。霍姑娘,我敢断定这人对我们天长堡之行,没有威胁。”
    “我觉得万分惊讶。”天涯浪客脸上有恐惧的神情:“这小子年岁甚轻,怎么可能知道
我们的底细?就算天下第一易容高手千面容在此,也不可能一眼便看破我们的易容术,难
道……难道……”
    “他是千面客?”千幻夜叉惊问。
    “不可能,所以我觉得怀疑。”天涯浪客语气肯定:“千面客闻健潜隐在京都,听说主
持一个什么秘会,据说暗中的主事人,是官家用权势人物。”
    “厂卫的皇家混蛋?”
    “不知道,反正这位天下一绝的易容宗师,现在神气得很,决不可能孤家寡人,出现在
山西道上。而且,决不可能仅逗弄我们便算了,谁冲犯了他,一定会被他杀死的,你我决难
在他手下侥幸。”
    “他也不必把他看成盖世高手。”千幻夜叉悻悻地说:“不错,他确是阴毒到家,其实
真才实学并不怎么样,他只会化装易容接近人,用毒用暗器杀人,所以名头比天下十一大高
手差了那么一点份量。真要凭武功拼搏,我千幻夜叉不见得不如他。我也是易容的宗师,但
我从不易容扮成仇家的亲朋好友接近下毒手。哼!早晚我会找他比一比高低。”
    “你算了吧!这种人最好与他保持距离。你没有他阴毒,没有他心黑,没有他……”
    “你有完没有?我可要生气了。”千幻夜叉大发娇嗔,要冒火了。
    “好好,姑奶奶,没有了。”
    谈说间,已回到拴小驴的地方。牝驴俗称叫驴,两匹小驴一直不曾嘶叫,静静地在树下
啃草,四人也就毫无戒心地各就各驴。
    扮老村妇的小侍女刚想爬上驴背,突然反向下滑,仆倒在地声息全无,像是睡着了。
    在解牵绳的玉面狐,突然一头撞在树干上向下躺。
    “咦!”另一个解牵线的天涯浪客,惊叫一声放掉绳,反应奇快急闪在树后藏身,剑已
出鞘。
    千幻夜叉也知道有警,拔剑拉开马步戒备。
    ‘哈哈!剩下两个了。”三丈外树后踱出禹秋田,鼓掌大笑:“在下自信对付得了两
个,所以保证不用逃跑手段逗你们玩了。”
    “你……你把我的人怎样了?”千幻夜叉大惊:“偷袭暗算……”
    “你算了吧,你们计算我同样有欠光明,我有权回报。”禹秋田抢着说:“你别慌,彼
此无仇无恨,我不会下毒手杀人。两颗小泥块击中脑户穴,劲道用得有分寸,你的人死不
了。现在,轮到你两个了。”
    “你该死……”
    声由剑发,身剑合一突然急袭,招发狠着花中吐蕊,中间力聚锋尖的一剑最为猛烈,刺
骨裂肤的剑气迸射而出,如上了全力,要出其不意行致命一击。
    禹秋田哼了一声,木棒—挥,快得令人目眩,噗一声斜击中剑脊,居然连木皮也不曾损
脱。
    千幻夜叉侧飘八尺,大吃一惊,剑被木棒震开,震力极为猛烈,即使不是行家,也知道
双方内功的修炼相去甚远,木捧所发的神奇劲道,一点也不受剑气的影响。
    禹秋田斜移了一步,也感到心中暗栗。这一棒他巳注入了真劲,意料中定可将创震得脱
手而飞的,甚至可能将剑击断,却出乎意料两种现象都不曾发生。
    “我估错你的修炼了。”他重新举棒逼进说:“难怪在这天下汹汹,高手名宿满江湖的
局面中,你一直就来去自如,一帆风顺建立了良好根基。打!”
    说打便打,棒如灵蛇扫下盘。
    刀有一面刃,剑有两面锋,木捧对付刀剑,必须避免与锋刃接触,先天上就有所克制。
他用棒主动攻击,与对招的情势不一样。先前是千幻夜叉主攻,因此他可以准确地封招击中
剑脊。这时他主攻,千幻夜叉一定可以用剑锋削断他的木棒。
    果然不错,千幻夜叉急急沉剑,以流星堕地挡他的棒,双方都快,决难避免兵刃接触,
一声轻响,木棒断了一尺左右。
    “哈哈……”他狂笑,木棒随剑侧射入,点在于幻夜叉的右膝上,乘势一拨,飞退丈外。
    千幻夜叉上当了,没留意木棒的前端一尺左右,预先捏断了一半,剑一接触,木棒便自
行折断了,木捧再乘虚切入,没有任何封架的机会,太快了。
    “哎……”千幻夜叉惊叫,随即一交摔倒。
    膝盖禁受不起打击,再加上一拨,马步一虚,不倒才怪。
    天涯浪客刚从侧方扑到,大吃一惊,本能地大喝一声,剑发流星赶月,跟踪追击剑势极
为猛烈,如影附形要拐命了,以为千幻夜叉完了呢1
    禹秋田笑声末落,斜旋出棒奇淮地搭住了射来的长剑,扭身切入大手疾伸,一指头点在
天涯浪客的鸠尾穴上,斜掠出丈外,利用情势反击神乎其神,转身接招擒人妙到巅毫。
    “三个了。”他轻拂着仍有三尺长的木捧微笑着说:“你们配在我面前玩剑?省些劲
吧!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们绝对无法在玄天绝剑手下存活。他不会与你们一比一闹着玩,会
用人墙把你们压死。你们给他玩猫捉老鼠游戏,不知连累多少无辜的人被杀,我真该宰了你
们算了。以免再殃及其他无辜。”
    当然他心中明白,他不能宰掉这四个人,说气话是一回事,讲理又是另一回事。天长堡
的人残忍滥杀,不该由这四个人负责。
    即使四人向天长堡挑衅,在理字上站不住脚。
    这世间做任何事,都难免累及他人。天长堡的人屠杀无辜的旅客,岂能把罪状加在天涯
浪客四人身上?
    “你也在戏弄我,我与你誓不两立。”狼狈爬起的千幻夜叉怒叫,咬牙切齿脸容可怖,
真像个要吃人的夜叉,剑上开始发出不寻常的啸吟。
    右脚膝部并没受伤,禹秋田下手杖有分寸。
    “好吧!让你全力发挥。”禹秋田丢了木棒,拾起天涯浪客的剑:“我看看你这威震江
湖的名女人,到底凭什么能有今天的声咸地位。”
    一跃二丈,他到了林外的短草地,轻拂长剑,剑发出隐隐的龙吟虎啸。
    千幻夜叉成名比他早一年,彼此算是第一次碰头,而千幻夜叉却不知道他的底细,还真
以为他是一个初出道的年轻人呢?
    “我一定要杀死你。”跟到的千幻夜叉凶狠地说,举剑徐徐逼进。
    “我可没有杀你的胃口,你也杀不了我。”他嫁皮笑脸移位,剑并没有举起:“我知道
你的暗器很厉害,但这次你最好不要寄望在暗器上,因为你不会有机会分神发射,稍一分神
就有死无生,接剑!”
    最后的厉声出口,他的剑猛然吐出一道光华,无畏地长驱直入,以雷霆万钧的声威抢攻。
    千幻夜叉掏出了生平所学,一记云封雾锁封住了这一剑,立还颜色冲进,招发织女投梭
反击。
    “铮铮……”一阵急剧的金铁交鸣传出,双方的剑势太快,无法避免兵刃接触,—都存
心以浑雄的内力,震开对方的剑以便从中宫突入,行致命一击。
    你来我往各攻了百千剑,千幻夜叉的锐气直线沉落,挡不住禹秋田的绵绵攻势,只能以
快速的移位避免正面接触,每接一剑皆险象横生。
    禹秋田紧钉住她移位,一剑连一剑主宰了全局。
    “你还不够好。”禹秋田一面快攻一面叫嚷:“移位快一点,快一点,别移错了方向,
小心被草绊倒。唔!封得不错,可惜没抓住反击回敬的好机……”’
    千幻夜叉在表演满场飞,娇喘吁吁咬牙全力封架。她的剑简直有点不听指摔,跟不上她
的神意;挡不住禹秋田猛烈的快攻,她只看到迎面涌来的无数激光,更像降下的可怕天风雷
电,除了闪退之外,毫无还手之力。
    “铮铮铮……”金铁交鸣更激烈,她防守的剑势已被压迫至极限。
    速度不如人,剑术不如人,彻剑的内力不如人,这是一场绝望的拼搏。
    她想起禹秋田的话:玩猫捉老鼠游戏。
    一点不错,禹秋田是灵猫,戏她这只老鼠。
    禹秋田说得不错,她毫无分神用暗器相辅的机会。只要她封慢了刹那,退慢了刹那,对
方的剑光就会无孔不入射及身躯,压体的剑气,逼得她的护体神功轰然欲散,先天真气波动
欲泄,哪有分神找机会发射暗器的余暇?
    王面狐和侍女已经醒来了,架住浑身发僵的天涯浪客,在草坪外观战,目定口呆宜流冷
汗,被威风八面兴奋叫嚷的禹秋田吓坏了,完全失去加入的勇气。
    最后挣一声狂震,禹秋田退出三丈外。
    天风雷电倏然消失,千幻夜叉呆立在原地喘息。
    “你真的不够好。”禹秋田将剑抛至玉面狐脚前,神定气闲:“也许你能和玄天绝剑拼
个平手,但他的人大多,王屋散仙乙休道人那一关,你恐伯过不了,他的太乙魔罡如能御神
一击,你的胜算不会超过三成。不要去天长堡,诸位。”
    “你……你是谁?”千幻夜叉沉声问。
    “不要问我是谁。”
    “我要知道。”千幻夜叉坚持,
    “一个不相关的人。”
    “你的剑术并……并无奇处……”
    “那是因为我不想伤害你。”
    “我曾经接下八荒神君一百零八索,依然能守能攻。”
    “很不错,难怪你有今天的局面。”禹秋田笑笑:“八荒神君的武功,并不下于字内武
林十一高手,那老怪物是人精,侠义道众望所归的怪杰。如果你是十恶不赦的人,他不会容
许你接下他一百零八索。我,也不会让你出一身汗就算了。你们走吧!那位浪客的穴道片刻
可解。”
    他转身离去,神情友好。
    “你……你到底是谁?”千幻夜叉不死心。
    “一个不相干的人。”他头也不回,脚下渐快。
    “我会找你,报复你今天加给我的侮辱……”
    “哈哈!我在江湖上等你。”
    “那你为何不亮名号?我怎么才能找得到你这不敢通名的胆小鬼?”千幻夜叉用上了激
将法。
    “哈哈!你有本事就找呀!免得你没有目标到处浪荡,闲着没事只想坑害别的人。哈哈
哈……”
    长笑声中,身形突然加快,像是电火流光,眨眼间便消失在前面的树林里。
    “流光遁影!”玉面狐骇然叫。
    “你少卖弄。”千幻夜叉尖叫:“我会找到你的,你……”
    她心中明白,找到了又能怎样?结果,将和今天一样来一次灵猫戏鼠。
    她以剑术自豪,五六年来罕逢敌手,所以她不在乎天长堡主玄天绝剑,玄天绝剑是当代
七大剑客之一。
    这二三十年来,江湖朋友公认字内十一大高手,是武林的代表性人物。这十一个人有好
有坏,江湖朋友仅以武功修炼来定他们的高下。
    以剑术论,排名第一的是一代侠士狂剑荣昌,他的狂澜十二式誉满武林,进攻时真有如
满天雷电。但这人已在江湖无缘无故失踪了什年,江湖朋友对这人仍然尊敬有加,一些以剑
术自豪的入,深以不曾见识狂澜十二式为憾。
    千幻夜叉也不例外,认为自己的剑术,不见得比狂剑差,希望有一天能与狂澜十二式分
个高下。
    但今天,她如梦初醒。
    这位年轻人,用普通平常的剑招,把她逼得毫无还手之力,连招架也十分困难。
    年轻人说,也许她能与玄天绝剑拼个平手。
    玄天绝剑只是当代七大剑客之一,比起上一代的武林十一高手差了一大段距离,她凭什
么与十一高手排名第一的侠士在剑上分高下?
    当代的七大剑客,只是半讽刺半吹捧的虚名,剑术佳的人甚多,只因为这七个人露面的
机会比别人频繁,好出风头善吹牛,又有众多爪牙奉承,所以特别出名而已,真正剑术比七
大剑容高明的人不知几几。
    她千幻夜叉的剑术,就比七大剑客高明,至少自以为比他们高明,所以她放向天长堡挑
战,
    八荒神君单仲秋,是与天下十一高手齐名的人,手中的一根蛟筋夺魂索非常可怕,游戏
风尘位高辈尊,夺魂索可缠住宝刀宝剑,勒住脖子可将人的头勒断飞起,在侠义道中声誉极
隆。她曾经与八荒神君交过手,没赢也没输,反正八荒神君攻了她一百零八索,她支撑下来
了。
    玄天绝剑哪能与八荒神君比?所以她有信心对付得了玄天绝剑。
    年轻人说她只能和玄天绝剑拼成平手,如果是真的,那就麻烦大了,天长堡更高明的高
手多着呢!王屋散他和四海游僧就是其中的几个。
    她盯着禹秋田消失的树林发呆,心中充满了失败感。
    天涯浪客突然挣脱了两女的搀扶,伸伸手脚站稳了,被制的鸠尾穴居然可以自解,未免
有点不可思议。鸠尾穴是任脉的重要穴道,玄门称该穴为绛宫,可知其重要性,被制之后疏
解不易,以导气解穴术才不至于损及上下的邻穴或经脉,不可能自行恢复原状的。
    “这小辈真的不可思议。”天涯浪客懊丧地说:“他如果存心要咱们的命,咱仍四个人
不可能活到现在。江湖上竟然出现这么一个惊世的新秀高手,天知道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罢了!江湖无辈,武林无岁,哪一天没有人才出来闯天下?”玉面狐语气中流露出无
奈:“幸好他不是天长堡的爪牙,要不然……”
    “喂!你们还有勇气到天长堡吗?”千幻夜叉向拴小驴的树下走,语气懒洋洋无精打
彩:“这个该杀千刀的小子如此戏弄我们,不知有何用意,但已可断定他不是天长堡的人,
不会影响咱们的计划。”
    “真得考虑考虑后果了。”玉面狐跟上,在树旁坐下叹了一口气:“但咱们如果不去,
何以对在九泉苦盼咱们替他们复仇的朋友?”
    “我认为可以去。”天涯浪客沉声说。
    “你另有打算?”千幻夜叉问。
    “但不打聚宝楼的主意。”
    “你是说……”
    “在天长堡附近宰他们的堡主,报了仇就远走高飞。祝龙那狗东西带了大批走狗远追无
功,祝老狗必定会怒火冲天亲自出来的,只要他一来,咱们就有机会用计谋宰他了。”
    “唔!也好,咱们赶快前往等候机会。”千幻夜叉欣然说:“只是,没搬空他的聚宝
楼,委实于心不甘,这恶贼坐地分脏再外出巧取豪夺,应该受到家破财散的报应才合乎天
理。”
    “姑奶奶,咱们那还有资格谈天理?”天涯浪客牵着小驴苦笑:“我和乔娇比你出道早
十年,过去的所作所为,有几件事是合乎天理的?你的口碑比我们更差呢!走吧!该上路
了。”
    他们并不知道,玄天绝剑已经随在祝龙的后面赶来了。
     
    ※               ※                 ※
     
    禹秋田并没远走,神不知鬼不觉从侧方绕回来了。
    “勇气可嘉。”他注视着逐渐远去的四人背影自言自语:“你们不搬聚宝楼,我搬。”
    踏着轻松的脚步,他扑奔柏亭阜。
    不能操之过急,夫黑之后,才可以向店家取回坐骑行理,以免惹人注目。
     
    ※               ※                 ※
     
    西山三锚是京都的地方豪强,一辈子没离过京都。他们与王亲国戚两厂一卫的皇家特务
打交道,胜任愉快,但对江湖人物与江湖大势的了解,就所知有限了,一离开京都,有如失
水的鱼,还比不上一个三流混泥吃得开,缺乏三流混混猎食的能耐。
    因此,大霸铁门神坚持要回柏亭阜,取回坐骑和行囊,行囊中有他的家当和金银,丢光
了日后如何行走?连回京的盘缠也无法张罗呢!
    投有金银马匹,怎能回来收硷两位义弟?
    北人居总算够道义,只好硬着头皮陪他奔向柏亭阜,希望天长堡的人没留下监视的爪
牙,硬着头皮碰运气。
    十几里路,铁门神总算元气渐复,接近了柏亭阜,已经不需北人屠搀扶了。
    “我看,我这北人屠的凶魔绰号,保不了多久了。”北人屠一面走一面嘀咕:“我一向
瞧不起你西山三霸这种滥货,今天居然禁不起你的央求,冒险陪你讨回坐骑行囊,性情大变
不是好现象。”
    “那里也有你的坐骑行囊呀!丢了金银没有行囊,走天下寸步难行,你又何必埋怨个没
完没了?”铁门神气冲冲地反奚:“你如果不回去讨,凶魔北人屠的名号才保不住呢!”
    “胡说八道!”
    “我一点也不胡说八道。你想想看,玄天绝剑七剑客的名头,并不比你北入屠高,天长
堡几个混蛋一露面,就把你整得九死一生,再不敢讨坐骑行囊,江湖朋友怎么说?怕死?胆
小,欺善伯恶……”
    “去你娘的!”北人屠大骂:“俗语说,人多人强,狗多咬死羊;谁敢说我怕玄天绝
剑?谁不知道他凭狗腿子爪牙多?山西是他的势力范围,我认了。在柏亭阜食店你看到的,
连千幻夜叉也认了呢!那鬼女人只有四个人,祝小狗就不敢撤野。祝小狗阴险无耻,如果不
先用奇毒制住我,他敢在我面前称英雄?至少我可以砍倒他一半人。哼!他最好别在山西以
外的地方没我碰上。”
    “算了吧!碰上你仍然奈何不了他。”铁门神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他娘的!真该招兵
买马耀武扬咸的,几个人在外闯荡,实在危险得很。喂!你怎么不回山东?山东的陈钦差大
量招募人手……”
    “别提了,那养马的太监,把咱们山东搞得烈火焚天,号称陈阎王,我哪能替这种狗杂
种卖命?”
    “你到山西来干什么?”
    “到大同。”北人屠黯然叹息:“两位好朋友犯了案,落了网,被充军戍边做苦工,想
前往看看是否能帮得上忙,必要时把他们救回内地另起炉灶。你呢?”
    “逃灾避祸,在京都混不下去了。听说有朋友在西安混铅不错,所以……”
    “别去,老弟。”北人屠摇头:“西安比咱们山东更惨,与陈阎王同在御马监养马的梁
永,在西安被叫做梁剥皮。字内十一高手中,有几个正在替他做杀人剥皮的刽子手,你忍得
下心去替他们杀百姓平民?你如果真要去……”
    “又怎么啦?”
    “我该宰掉你,也算是一件功德。”北人屠凶狠地说:“免得你替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做
刽子手。”
    “好了好了,你别把火泼在我头上好不好?我在京都有相当大的局面,那些派往天下各
地做钦差的一两百个太监,我认识一大半。如果我愿意跟他们发财,我早就跟他的去了,目
下至少也可以聚积十万八万金银啦!怎会落得成了龙游浅水虎落平阳的下场?”
    “你总算还有点人性。”
    “去你的!你绰号人屠,能有人性?”
    “我北人屠只对敌人刀刀斩绝,这与人性无关,我可不是无理性的滥杀,这点你要弄清
楚。”
    谈谈说说,接近柏亭阜的食店。
     
    ※               ※                 ※
     
    柏亭阜不是宿站,距解州仅半日程:五十余里。
    但赶不上宿头的人,仍可在两家食店的简陋房屋暂住,作为站房的大屋,也可以将就歇
宿。
    山西骡车行的大篷车,就暂时停在站房内,一名车夫留驻,另一位已经借了马匹,赶往
解州的该车行车站报凶讯去了。
    三仙女的九男女,借宿在另一家食店内。
    本来,末牌一过,便不会有旅客在这段路上走动了。在山西的道路上行走,赶不上宿头
是十分危险的事,盗贼如毛,旅客们随时可能发生意外,必须按站投宿,以便动身时人多走
在一起,小群盗匪不敢冒险打劫。
    走这条路的旅客,多数具有自卫能力,人多走在一起,碰上盗匪便大家挤老命。
    南下北上的旅客,都应该在午牌左右通过柏亭阜。末牌一过,乘马的南下也到木了解
州,北上仍可赶到册里外的安邑歇宿,步行的必定赶不上宿头了。
    五匹马来自北面,五位骑土都是穿得亮丽的女人,团花缎子骑装极为抢眼,外加了有帽
的大氅,都佩了剑,鞍后带有马包,一看便知是走长途的旅客。
    她们并不急于赶路,赶也赶不到解州了。
    未牌将尽,可爱的阳光不再暖和,北面吹来的微风带来了寒意,天气回复春寒料峭的季
节。
    柏亭阜已回复平静,乡下里正早就离开了,他们只知道天长堡的人,掳走了卅二名旅
客,旅客的命运如何,谁也不知道,不能以凶杀案处理,只有静候变化。
    共有八匹坐骑留在食店前的拴马处所,暂时交由食店负责照料。如果一两天内旅客没有
消息,得由里正报官处理啦!麻烦得很。
    五匹健马轻快地驰抵食店前广场,显然不想再北行,由一位年约廿五六少妇型的女骑
士,交代将坐骑上厩,声称要在这里投宿。
    上前接待的府伙楞住了,像这种神气的大户人家女眷,这家小店哪有干净的容舍安顿?
    “客官,小店后面只有两间简陋的草房。”店伙惶然不安搓着手大感为难:“不久前刚
住进两位男旅客,实在无法招待诸位小姐夫人……”
    “两间草房就够了,把那两个旅客赶到别处去,知道吗?”女骑士秀眉一挑,不怒而
威:“闲杂人等,一概不许接近骚扰。好好照料坐骑,给上料,小心了。”
    “可是……”
    女骑士一抖马鞭,鞭梢拂过店伙的鼻尖前。
    “不许违抗!”女骑士沉叱。
    店伙惊出一身冷汗,惊恐地退了三步,几乎摔倒,脸色发青。
    午问出了大纰漏,一大群人要打打杀杀,最后卅二位食客躺了一地,被人上绑带走了,
再出纰漏,这间店还用开吗?
    正在为难,店门口出现一位穿了青衫,书生打扮丰神绝世的年轻人,轻咳了一声。
    “店伙计,不要为难。”年轻书生一双灵活大眼,在五个女骑士身上转,说的话却是向
店伙说的:“天黑之后,在下可以在堂屋随便找地方安歇,我那间房就让给她们好了。”
    “谢谢公子爷方便。”店伙不胜感激道谢:“公子爷真是大慈大悲的救命菩萨。”
    打交道的女骑士瞥了书生一眼,哼了一声掉头不再理会,径自卸下马包,与同伴进入店
堂。
    书生避在一旁,目光一直注视着那位为首的女骑士。
    为首女骑士举动沉静,外表矜持,流展出高贵的风华,有女主人的风度。年纪约在二九
或双十年华,有一张美丽的面庞,尤其是那双清澈晶亮的水汪汪明眸,具有强烈的吸引人魅
力。骑装把美好的胴体曲线,衬得玲珑剔透,臀部浑园的曲线,比有点夸张的高耸胸部曲线
更诱人。
    仙女的高贵矜持面孔,诱人犯罪的美好胴体。
    本身不是淑女的姑娘们,尽管外表装得如何高贵、神圣、矜持、端庄,但流露在外的气
质,以及言行举止,在有些男人的眼中,她始终不是淑女。
    这位女骑士,就属于这种女人。
    恐怕绝大多数的人,都会把她看成不可亵渎的仙女。但在行家眼中,她扮演仙女并不怎
么成功。
    这位书生的外表流露的风度,确是彬彬有礼以待淑女的神态招呼,但目光所表现的神情
却相反,隐约有嘲弄性的神色,客气的笑意也带有暖昧性,因此女骑土心中不快,那一声已
表露出心中的怒意。
    为首的女骑士踏入店门,这才缓缓转身,目光与书生投来的目光相遇,随即默默转身重
新举步。
    店堂内,食桌旁坐着一个青衫中年人。这种天气,穿单据的青衫似嫌早了些,但这人对
寒气毫不介意,脸色红润健康情形特佳,虎目炯炯有神,一表非俗。
    小食店只有两名店伙计,一个照料坐骑的小厮,一个健壮的中年妇人,平时没有招待众
多旅客投宿的准备,何况来的贵客大爷一个比一个不好说话,这可傻了眼,一个个神色不安
不知所措。
    距晚膳时光还有一个时辰,食厅后的灶间无烟无火。终于,店东兼掌厨的中年胖子,不
得不出来张罗了,免得再闹出不可收拾的变故来。
    “小姐们,小店只是路旁的一家小食店,没有房舍接待旅客,更没有厩房照料牲口。”
胖子店东苦着脸,用近乎央求的口吻说:“诸位不嫌弃,愿在狭隘简陋的草房挤,小店也无
法张罗寝具。诸位行行好,时光还早,南行北往十几里都有旅舍,请……”
    “少给我废话。”负责打交道的女骑土大声叱止,丢下马包要发威了:“我们自己带有
寝具,与你无关,我们住定了,不管你肯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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