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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你说得多粗野?”飞燕回避他的目光;“你在姑娘们面前,是这么放肆的?”
    “从前不是,现在是。”
    “为什么?”
    “因为经此巨变,我要彻头彻尾成为一个无聊的江湖人。”
    “你……”
    “这一来,我的心理上就没有负担。”他淡淡一笑,笑得阴森:“我发现你们江湖
人所行所事,其一是不把别人当人看,也不把自己当人看。其二是随时随地可以杀人,
也随时可能被人所杀。其三是讲仁义道德讲理性的人,是活不了多久的。从现在起,将
会有许多狗养的畜生要倒霉了,我就要把江湖闹个天翻地覆的.刮起血雨腥风。”
    “你这种转变很可怕……”
    “你将会看到更可怕的,所以你在心理上必须有准备,除非你离开我远一点。”
    “你……你是什么意思?”飞燕悚然问。
    “因为你将发现,接近我必定会为自己带来许多是非意外和不测。”
    “这……”
    “你将会发现自己成为他们迁怒的对象,将会不断发生这次被波及、被掳劫、被凌
辱的故事。这也是你们江湖人劣根性之一:欺善怕恶,迁怒弱者。好了,不要多说了,
你是一位好姑娘,好自为之。”
    “凌风……”飞燕急叫。
    可是。晃凌风已经走了,身形冉冉而去,眨眼间消失杏树林深处。
    夜来了,孙家大院毫无动静,十余栋房舍黑沉沉,没有灯光,不见人影。
    二更过去了,三更天依然毫无改变。
    五更初,五个夜行人越墙而入,消失在黑暗的内院房舍深处,毫无声息发出,像五
个鬼魂。
    不久,小厅堂中终于出现灯火。
    共有七个人聚会。
    其中两人显然是匿居在内的,孙家大院内并非无人留驻,而是留驻的人不外出走动
而已。
    “真的毫无动静,这一天一夜中,的确不曾有人前来窥探踩线。”留驻的一位大汉
坚决地说:“即使是最没见识的人,也不会再来踩探放弃了的秘窟。”
    “晁凌风不是最没见识的人,飞燕也不是初出道混混。”那位佩了开山斧的中年人
冷冷地说:“昨晚到处行凶,指名追查他俩的一群神秘人物,更是可怕的武功超绝老江
湖,其中很可能有人前来寻找线索,你们留在此地的人千万不要大意。”
    “闲话少说。”为首的青衣人不耐地挥手:“长上派人传下话来,晁凌风与飞燕杨
娟,很可能与昨晚大开杀戒那群神秘人物有关,咱们必须留意他俩的一举一动。你们留
驻此地的人,发现任何动静,皆需以急足向上察报,如无制服他们的把握,不可逞强贸
然出手,以免反而落在他们手中,知道吗?”
    “晁小辈又没有三头六臂,上次不是被神针玉女轻易地擒获了?”一名大汉气虎虎
地说:“咱们这许多人,明枪暗箭齐施,难道就对付不了他?长上似乎有点反常,起初
并不在意晁小辈,现在却将他列为劲敌,是不是太抬举这初出道的小辈了?哼!”
    “孙兄,你不要不服气。”为首的青衣人好言相劝:“各方面的人都在找他,近期
内将有不少武功超尘拔俗的高手名宿,应召前来对付他,咱们这些小有名气的人,还是
暂且避开他才是上策。长上传下话来,要通知咱们的人尽快撤离已经暴露的秘窟,孙家
大院正是其中之一,所以你们必须尽快设法撤走。”
    “天一亮咱们就撤。”留驻的大汉悻悻地说。
    “那就好。时光不早,咱们要到他处传讯,该动身了,这里的人必须千万小心,咱
们走。”
    五个人喝掉杯中茶,离座而起。
    门缝中突然传入一声怪啸。
    声虽低但入耳清晰。
    五人脸色一变,为首的人机警地迅速吹熄了桌上的灯火,厅中立即陷入黑暗中,全
宅寂静如死。
    外面是一座供女眷游乐的后花园,栽了花木建了亭台,黑夜中似乎鬼影憧憧,夜风
一吹,花木枝叶摇摇。
    尤其是竹枝发出的摩擦声音,最为令人心为之紧。
    一个修长的黑影,屹立在花树棋布的草坪中心,不言不动鬼气冲天,像是刚从地府
深处来到阳世的鬼魂,阴森之气慑人心魄。
    “你们准备得相当完善。”黑影的语音也充满了鬼气;“传讯的人具有自保的实力,
暗中另派高手保护,足以对付有意袭击传信人的狩猎者。你们已经发出警讯,打算里应
外合,反猎我这个狩猎人。在下等你们完成布网,现在该现身了吧?”
    微风飒然,黑影一闪即至。
    “阁下的蹑踪术真的不错。”现身的蒙面佩剑人也用带鬼气的语音说:“身法飘忽
如魅,定非泛泛之辈,乍隐乍现有如鬼魅幻形,江湖道上罕见你阁下这种轻功高手,亮
名号。”
    “不久自知,该亮名号时,在下定亮。你们负责保护的人共有三位,反追踪的技巧
无与伦比,值得骄傲。”黑影的嗓音沉静从容:“何不一起现身?在下只有一个人,你
们不会害怕吧?”
    “阁下……”
    “在下知道你们害怕,蒙面巾一直不敢除去。”
    “蒙面是咱们的标志,你阁下应该知道咱们并不害怕。阁下追蹑在敝同伴身后前来、
不知有何用意?”
    “来找诸位讨消息。”
    “甚么?讨消息……”
    “正确地说,要口供。”
    “大胆!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这种话?”
    “不知道,在下也不需要知道。既然你脸上用遮羞布掩去本来面目.用意就是怕被
人知道身份底细,必定不是什么有头有脸人物,在下不必知道。”
    “哼!等老夫把你弄得半死不活之后,再告诉你老夫是不是有头有脸人物。”
    黑影疾闪而来,是穿裙的。
    “尤老小心,他是晁凌风。”穿裙的黑影急叫。
    可是.已晚了一步,尤老声落人已闪电似的扑上了,左爪前坤,右爪下沉,一前一
后一上一下,速度与劲道极为惊人,爪攻出才听到高速破空的气流激荡声,忿怒之下出
手.用了全力志在必得。
    晁凌风早有准备,早就料定对方被激怒之后,必定用可伯的致命绝学一击。
    他的手更快,似乎快了一倍,出手的劲道对方无法看出,奇准地斜搭上对方的左爪
背近腕处,马步向下沉向后侧退。
    太快了,谁也无法看出变化。
    五指一搭的刹那间,他感到对方手上传来的反震刚猛怪劲十分惊人,而且灼热如焚,
假使他不是手上运足了神功,手一搭上对方的爪背,五个指头可能被震碎,或者皮裂肉
焦。
    像是玄门神功三昧真火.对方的一双手真的有似烙铁,爪下无坚不摧.被抓实那还
了得?
    一声狂叫,尤老飞翻而起,平空中翻腾两匝,却未能安全着地,砰一声摔倒在两丈
外,几乎掼中那位穿裙的女人,摔了个手脚朝天狼狈万分。
    女人既然敢抢出向尤老提警告,武功必定比尤老高明,但做梦也没料到尤老出手枪
攻,一照面便灰头土脸,因而大吃一惊,心底生寒。
    还来不及有些反应,晁凌风已找上了她,一掌当胸长驱直入,现龙掌吐出便已及胸。
    黑夜中拼搏,全凭经验与本能攻击防守,不可能完全避免被对方击中,问题是击中
的地方是不是要害,以及是否禁受得起打击。
    女人经验丰富,晁凌风则禁受得起打击,双方势均力敌,一照面间,便电光石火似
的攻防了十余招。
    经验是累积而获得的,晁凌风每搏斗一次,便多获一分经验。
    女人虽然武功惊人,但在他手下仅能获得短暂的优势,十余招一过,便被他领悟出
反击的技巧。
    一声冷哼,他的掌排开女人浑雄周密的防卫网,斜拍在女人的右肋下,如山劲道突
然进爆而出。
    砰一声大震,女人倒摔出丈外,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呻吟着挣扎难起。
    两人交手说来话长,其实为期极暂,女人被击倒,那位被掼飞的尤老仅来得及挣扎
着站起。
    第三个黑袍蒙面人,刚好从另一角落,以令人震骇的奇速扑出。手中剑发出龙吟虎
啸般的慑人心魄振鸣,身剑合一比虹而至。
    晁凌风身形如电,一晃之下便在剑尖前失踪,却出现在列站起的尤老身旁,毫不客
气地一掌将尤老重新击倒,信手拿了尤老的剑。
    “阁下的修为已臻化境,剑上已经可以发出剑气伤人。”他拔出夺来的剑,去掉剑
鞘向青袍人叫:“居然蒙面遮羞,成了见不得人的货色,冲上来!”
    青袍人正剑化电虹,无畏地向他冲来。
    “铮!”震鸣刺耳,火星飞溅。
    电虹在他的剑前震扬而起,而他的剑尖却长驱直入,到了青袍人的右胸前。
    青袍人大骇,扭身闪避沉剑急封。
    噗一声响,他的剑把云头,重重地反撞在青袍人的小腹上,贴身、转剑、反撞,其
快如电,一气呵成。
    “嗯……”青袍人俯身拖剑急退。
    “啪!”耳光声震耳。
    “哎……”青袍人惊叫,仰面摔倒。
    三位可怕的高手,全部躺下了。
    “你……你这是什……什么赖皮剑术?”掩住小腹正要挣:扎站起的青袍人怪叫:
“简……简直是泼皮打法……”
    “不错,这是赖皮剑术。”晁凌风拂动着剑说:“在下用剑接招,没错吧?一耳光
把你揍倒,也没错吧?你又何必计较对手用什么剑术?能击倒对方就是胜家,胜家就是
高明的人。”
    “这……”
    “你以为你是剑术名家?”
    “二十年来,老夫剑下十战九胜……”
    “你少臭美。把剑拾起来,在下用剑让你开开眼界,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青袍人咬牙切齿拾剑,似乎腹部仍感到不好受,俯身慢慢抓住了剑把,慢慢地作势
挺身而起。
    “你如果再次突袭,在下一定杀死你。”晁凌风冷冷地说:“你既然自认是剑术名
家,就不能有刚才突袭的有失风度举动,在下不会原谅你这种人。”
    青袍人的确准备创造第二次突袭的机会,知道诡计落空,只好迅速地挺身站稳,亮
剑立下门户。
    剑气再发,杀气涌现,青袍人的内力驭剑极具威力。
    “你准备好了吗?”晁凌风伸剑问。
    至少,在声势上他就差了一大截,剑上连剑气也不能发出,更缺乏霸道的慑人气魄。
不论是出剑的气派,或者驭剑的功架气势,皆平平凡凡毫无过人的表现,比青袍人那种
气势磅礴的情景完全不同。
    青袍人看破好机,立即发起雷霆万钧的抢攻,冷哼一声,剑虹射到,身到剑及,风
雷骤发。
    他的剑毫无力道地楔入对方剑虹织成的剑网,可怕的剑气竞然排不开他伸入的缓慢
剑影。
    青袍人的剑网非常的绵密,但似乎仍有一道几微的间隙,而他的剑,恰好从这一丝
几微间隙中楔入,然后剑势突然加速,加快了数倍,疾射青袍人的右肋。
    “铮!”剑鸣震耳,人影乍分。
    青袍人反应快速绝伦,居然在千钧一发中沉剑自救,险之又险地封住了这神乎其神
的一剑,同时疾退八尺脱出险境。
    一幅袖桩,突然飞出丈外,翩然飘落尘埃。
    是青袍人的袖桩,因沉剑自保而触及晁凌风的剑,不可思议地被削落了。
    这是不可能的事,但确是发生了。晁凌风的剑并非是吹毛可断的神刃,柔韧的袖桩,
怎么可能一触即断的?
    剑与袖接触的方向是平行的,袖根本不可能与剑锋相交接触,除非是在行将接触的
刹那间,剑锋恰好扭转,从直点改变为斜拂。—如果是扭转斜拂,这表示晁凌风的剑临
时改变目标,也就表示青袍人能逃出剑下,并不是幸运,而是晁凌风无意伤人,有充裕
的时间改变剑势更易目标。
    青袍人骇然稳下马步,意似不信地瞥了自己的衣袖一眼。
    “你驭剑的内功很不错,剑术也狂野泼辣。”晁凌风轻拂着剑向青袍人移步接近:
“但要想在晁某面前侥幸,无此可能。阁下,你愿意招供吗?”
    一招受挫,青袍人失去信心。
    “你……你要……”青袍人惊惶了:“要什么口……口供?”
    “你们的长上是谁?”晁凌风沉声问。
    “这……”
    “你不招,在下会……”
    “老夫迄今为止,还没看过长上的庐山真面目。”青袍人急急地说;“与老夫打交
道传口讯的人,全是戴了头罩的人。咱们这些人中,只认信记不认人。”
    “你们的分辨信记是什么?”
    “是……嗯……”
    被击倒吐血的女人,本来侧坐在青袍人的右后方不远处行功调息,这时突然跳起来,
前掠八尺虚空一掌拍向青袍人的背影。
    晁凌风想阻止,已无能为力。
    青袍人身形前冲,向晁凌风冲去。
    晁凌风飞跃而起,从青袍人顶门上空飞越,猛扑女人,不用剑而伸出左手,虚空向
下抓。
    女人仅退了一步,晁凌风已飞越青袍人下降。
    “啪!”女人一掌反拍在自己的印堂上,知道跑不了,因而自行了断。
    晁凌风的破空抓劲慢了一刹那到达,女人已仰面倒下去了,印堂内陷,颅骨已裂。
    青袍人也向前栽倒,挣扎了几下,再也爬不起来了,口中鲜血狂流而出。
    晁凌风心中一懔,这鬼女人杀了同伴灭口,自己也自杀以免被逼供,显然地位比青
袍人高,很可能是直接指挥青袍人的人,他失去一个重要人物,得不到口供了。
    他转身寻找被他击倒的尤老,可是,尤老已不知何时溜走了。
    他不死心,迅速进入房舍,希望能拽住屋内的人逼取口供,他知道屋内至少还有五
六个人。
    黑夜中屋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任何角落也可以躲藏,到何处去找人?想得到必定
白费劲。
     
    ※               ※                 ※
     
    辰脾左右,他才回客店,退了房间取走了行李,匆匆出了宾阳门,到了城东的郊区。
    不能在城内闹事,城内活动不易,举动皆在对方的监视下,他必须出城找地方隐起
行踪,化明为暗方能办事,方能避免受制于人。
    他在东湖的南岸一处小村落,向一家姓张的农户借住,还以为真的可以摆脱对方的
追踪。
    小村仅有十余户人家,位于东行的大道旁,这地方不适宜隐身.他毕竟缺乏江湖上
的经验。
    他打算午后再到东湖走走,或许能碰上一些人打听消息。
    上次在东湖碰上了不少人,这些人应该可以供给他一些线索。
    整理好借住的简陋客房,正想小睡片刻养神,门外已传来脚步声。
    “晁公子。”主人张老农在外叩门:“外面来了七八个人,要求见公子爷。”
    “哦!是些什么人?”他拉开房门问。
    “他们不说,只说见面自知,有男有女,佩刀技剑。公子爷,请千万小心。”
    “多谢关照。”他由衷地说,举步向外走。
    出了院门,他颇感意外。
    八位男女,他认识两位。
    一是太极堂的追魂夺命刀楼炉主。
    一是上次在东湖拦住他的美丽小姑娘。
    原来这美丽的小姑娘,是太极堂的人,而且地位甚高,八个人显然以小姑娘为首。
    他曾经对这位小姑娘甚有好感,想不到小姑娘却是太极堂的重要人物。
    小姑娘那天穿得朴素,像个小家碧玉,今天却是穿水湖绿劲装,外罩薄绸同色披风,
气质完全改变,变得明艳照人,风华绝代中带有三五分英气,佩的剑光花出色,比公冶
纤纤有过之而无不及。
    比起飞燕杨娟.似欠三两分成熟,但青春少女的气息,却比飞燕容易吸引人。
    天下的男人们,谁不喜爱青春少女?
    “诸位消息真灵通。”他出门微笑:“在下刚到片刻,诸位就找上门来了。楼老兄,
有何见教?”
    追魂夺命刀的身份地位。在其他六位同伴中,显然排名在最后,因为所站的位置在
最外侧。
    “堂主的干金,特来求见阁下。”追魂夺命刀讪讪地说:“不敢相瞒,敝堂派有眼
线,留意阁下的动静,所以知道阁下的落脚处,因此……”
    “因此前来会晤?说吧!在下洗耳恭听。”
    “小姐,这位就是晁爷。”追魂夺命刀向小姑娘欠身说:“晁凌风,晁爷,这是堂
主的千金冉芳华冉姑娘。”
    “幸会幸会,冉姑娘。”晁凌风抱拳为礼:“那天在东湖,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该说我有眼不识泰山,晁爷。”冉芳华羞红着脸,神态十分动人:“那天一指高
升该是晁爷赶走他的,而非公冶姑娘所逐走……”
    “姑娘料错了,那天确是公冶姑娘把一指高升迫走的。请问姑娘,找在下有何见教
吗?”
    “奉家父所差,请昆爷至小洪山镇小叙,请教晁爷被劫持的经过。”
    “这……其实,在下迄今仍然查不出那些人的底细。可以确定的是,在下被暗算劫
持的事,与一帮一堂无关,而一帮一堂却为在下的事而流血火并,在下深感遗憾。目下
满城风雨.谣言满天飞,在下委实不宜与任何一方的人往来,以免引起更深的误会。令
尊的盛意,在下恕难应召.姑娘请谅。”
    “晁爷,请务必成行。”冉芳华坚决地说。
    “很抱兼。恕难从命。”他也坚决地拒绝。
    一名中年人哼了一声,鹰目闪闪生光。
    “阁下。”中年人沉声说:“堂主的干金可是一番诚意,阁下不必推三阻四。一帮
一堂为了阁下的事,死伤甚惨,在倩在理,阁下也该有亲自出面交代的必要,要不就是
作成心虚……”
    “你说什么?”晁凌风不悦地抢着问:“好一个作贼心虚,你说话的口气,是贵堂
主所授意吗?”
    他本来就对太极堂有成见.总觉得九天玄女于天香,设谋劫持青龙帮的少帮主,不
论任何方面都是不合道义的事,主观上就认为太极堂不是什么好东西。
    五十二命的客船血案,要说太极堂毫无干连,那也是难以令人心服的论调,至少大
多数江湖人不以为然。
    虽则金狮曾经义正辞严向他保证与太极堂无关,但要说他完全相信,那是欺人之谈,
他心中有疙瘩乃是情理中事。
    这位中年人的口气,勾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晃爷请息怒……”小姑娘一看不对,赶忙出面劝解。
    糟了,他更冒火啦!
    “冉姑娘。”他虎目怒睁:“你居然不先制止你的人胡说八道,看来,你是有意带
人来示威的了。”
    “晁爷,请听我说……”冉姑娘毕竟也是少见识的人,处理不了这种突发事件,急
于解释,反而弄得更糟。‘’
    “在下没有听你说的必要。”他大声说:“你一度曾经指责在下说谎,所以在下不
相信你,因为你把真话当作谎言。你们走,有什么事,你们去找妙手空空柏大空,因为
他拍胸膛包揽了你们一帮一堂的过节,与我晁凌风无关,请不要来打扰在下的清静。”
    来的八个人中,除了冉姑娘年纪比他小之外,其他的人包括追魂夺命刀在内,年岁
都比他大得多。这些自命不凡在江湖玩命的人,怎受得了他一个后生晚辈的怒责?
    那位紧跟着冉姑娘形同保镖,相貌威猛高大魁梧的中年人,立即怒容满脸,虎目怒
睁。
    “姓晃的,你这人火气怎么这样大?”中年人沉声说:“不要以为本堂的弟兄尊敬
你,你就……”
    “你简直在放屁!”他粗野地叫:“看你们这种声势汹汹的鬼样子,这叫做尊敬?
如果不尊敬,岂不是要把在下踩在脚底糟蹋?哼!在下的确火气大,当在下被一群狗养
的杂种,用阴谋诡计掳入地牢,用金针过脉制丁十三条经脉,再上绷架绞桩灌辣椒水逼
供,要在下心平气和与你们这群不知感恩的人表示驯服,你是昏了头。我警告你们,在
晁某尚未查出凶手之前,贵堂难免涉嫌,所以你们最好识相些,离开晁某远一点,不然,
哼!”
    他愤然说完,扭头往农舍走。
    “晁爷……”冉姑娘惶然叫。
    “小姐,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中年人阻止姑娘多说:“看他那精神抖擞的神气样
子,像是被金针过脉上绷架绞桩折磨的人吗?”
    “成副堂主……”
    “小姐,请让本副堂主处理。”中年人用具有权威的口吻说:“金狮宋副堂主说这
小辈如何了不起,本副堂主却是不信,不将他带回小洪山镇,如何向堂主交代?不能与
这小辈来软的,哼!”
    他止步候然回身,冷然注视着夸海口的成副堂主。
    太极堂有三位副堂主。
    金狮宋斌是首座副堂主。
    金狮之所以能位居首座,并非因为武功居首,而凭声望、人缘、为人公正尚义而获
致。一个领导人才,不可能是样样第一的超人。
    金狮知道晃凌风非常了不起,但这位太极堂的第二位副堂主镇八方成君豪,却不相
信有关晁凌风的一切传闻,只相信亲自目击的事。
    自命不凡的人,大多数不相信传闻。
    “你想来硬的?”晁凌风轻蔑的态度和口气,立即引起镇八方的愤怒。
    “不错。”镇八方怒声答:“对付你这种毛躁幼稚,胆大妄为的小辈,唯一的办法,
是毫不留情加以惩戒打击,免得你日后闯出更大的祸事来。”
    “冉姑娘。”晁凌风转问冉芳华:“你不打算阻止这位狗屁副堂主胡说八道吗?”
    火上加油,镇八方怎受得了?不等冉姑娘有所表示,镇八方已疾冲而上,大手一伸,
金豹露爪劈胸抓到,要用擒拿手法擒人。
    晁凌风突然疾退八尺.身形一晃,随即侧射丈外,似乎在刹那间连换三次方位。
    这瞬间,镇八方已经双手连攻三招,原来那一记金豹爪是虚招,招发即变,掌进身
随,三记凌厉无匹的劈空掌势若雷霆,内劲破空声如隐雷,掌力已可伤人于八尺外,内
功修为已臻炉火纯青境界,难怪敢夸海口。
    “在下已从阁下的神意中,看出你的意向。”晁凌风拉开马步沉声说;“在下不怪
你动杀机,却不原谅你这种毫无成名人物风度的攻击手段。”
    镇八方心中暗惊,没料到突击居然落空,三记劈空掌已浪费了三成真力,碰上了劲
敌,心中一惊,便不敢再出手枪攻,立下门户暂取守势,全神待敌。
    晁凌风似已料到对方已失去信心,一声低啸,扑上了,无畏地走中宫强行欺上,行
正面强攻。
    镇八方吐气开声,连发两掌。
    劈空掌力在晃晁风的巨掌挥拂下,消散于无形,隐雷似的破风声,变成了泄气的异
响声。
    近身了,巨掌排空直入。
    “啪!”镇八方挫马步硬接,劲气四荡。
    力与力的拼搏,功深者胜。
    镇八方惊叫一声,踉跄暴退三步,马步一乱,右掌不住发抖。
    晁凌风晤了一声,一闪即至,掌发似弃雷,四声打击及体震响传出,似是四声同时
爆发,四掌全落在镇八方的胸腹部位。
    “呃……”镇八方终于支持不住了,双手无法封住对方沉重快速的打击,挨了个结
结实实,连一掌也没封住,直撼内腑的力道击散了内功,气散功消如击败革。
    “吧嗒!”镇八方仰面摔倒,手脚全松了。
    四把刀剑同时扑到,阻止晁凌风扑向镇八方。
    一声沉叱,晁凌风像扑入羊群的猛虎,从刀剑丛中强行切入,掌劈脚飞有如电耀霆
击,四位高手橡撒豆似的,向四方飞跌。
    一声娇叱,冉姑娘及时加入,叱声中纤掌已光临晃凌风的左肋,她必须阻止晁凌风
痛击她的部众。
    “啪!”晁凌风硬封住她的掌。
    一阵令人目眩的抢攻随即展开,双方以快打快奇招迭出,攻得猛烈防得绵密,片刻
间各攻了十余招之多,与先前晁凌风力拼镇八方的内功相搏完全不同,各展所学以拳掌
招式取胜,看谁能击中对方的要害。
    晁凌风如果不是早先对冉芳华有好感,他必定以内力行致命一击。
    他感到有点困惑,这位小姑娘的拳掌变化十分泼辣诡奇,似乎比冷剑的女儿景春莺,
修为相等而经验要丰富些。
    他所见过的四位小姑娘,武功修为似乎都相差不远,似乎都比老一辈的高手名宿强,
果真是江湖无岁武林无辈.年轻的一代取代前辈指日可待。
    他,也是年轻一代中,武功修为最出色的一个。
    景春莺是侠义名门的干金,有一大群捧她的人。
    公冶纤纤是青龙帮帮主的女儿,有一大堆奉承她的人。
    冉芳华是太极堂堂主的女儿,统率一大群部属。
    飞燕杨娟是江湖女英雌,有身份有地位的名女人。
    他没有理由不向武林风云人物的道路上迈进,他应该获得应有的地位。
    心念一动,雄心陡涨。
    身法一变。他掏出了真才实学。
    左掌封住了冉芳华的一掌一拳,他的右手奇兵突出,看破好机钻隙而入,劈啪两声
轻响,马步一沉,屹立稳如泰山。
    掌背击中对方的右后肩,再拍在对方的右肋下。
    冉芳华飞退丈外,冒汗的面庞突然失去血色。右肋不易击中,而且是要害软弱部位,
挨一下真不好受。
    假使掌上用了内力,保证会拍断三根肋骨。
    “你们走!”他沉声说:“不要再来。太极堂的人,今后必须离开晁某远一点,晁
某耐性有限。记住:在下已经警告过你们了。”
    “你……”冉芳华粉面铁青:“我们可是抱有诚意,前来敦请你的……”
    他哼了一声,扭头便走,脚步沉重地踏入院门,重重地把门关上。
    “可恶!”被揍得浑身疼痛的镇八方,又愤怒又惊恐地冲他的背影怒叫。
     
    ※               ※                 ※
     
    镇八方身边仅带了两个人,当然这两人全是他的心腹。他不随堂主的干金返回小洪
山镇,却往城里走,准备找朋友商量。
    仍然感到身躯疼痛.他恨透了晁凌风,但又恨又怕;
    风雨欲来,三个人在城郊的路上走,是非常危险的事,很可能会碰上青龙帮的人寻
仇报复。
    但他并不在乎青龙帮的人寻仇,以青龙帮的实力,真没有几个敢和他镇八方拼老命
的高手。
    走了两里地,路旁的竹丛中,踱出一个相貌平凡的青袍人,年纪与他不相上下,快
半百年纪了。
    “成副堂主,阁下似乎气色不怎么好。”青袍人拦住去路,脸上涌现阴笑:“栽在
姓晁的小辈手下了?”
    “咦!你……”他讶然止步。
    “不要问在下为何知道,反正知道就是了。”
    “尊驾……”
    “休问来历,反正是友非敌。”
    “哦!真的?尊驾是有意在此等候的?”
    “不错。”
    “为何?”
    “你奉到指示,进城去找一个人。”
    “唔!你怎么可能知道?”镇八方极感惊讶;“在下接到指示,根本不可能让外人
知悉……”
    “在下知道了,不是吗?”青袍人阴笑更浓:“至于下一步的行动,也只有在下知
道。”
    “下一步的行动?”
    “对。当你们对付不了晁凌风时,第一步行动就是要你返城,去找妙手空空柏大空。
第二步行动,是把你的尸体留在晁凌风的落脚处附近……”
    镇八方是成了精的老江湖,但表面上却显得暴躁,反应迟钝,在双方对话中,可显
出他的迟钝性格来。
    与一个知道自己底细的陌生人打交道,岂能处处表现出自己无知与惊讶?
    其实,他心中已有了应变准备,让对方把他看成无知与愚蠢的人。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他突然向前一仆,双脚向后猛地左右分张。双手一推地面,身
形已飞腾而起。
    两把钢刀一直一横,在他身后突起发难,却慢了一刹那,他已先一刹那仆倒,双脚
分别踹中两位随从的小腹和下阴。
    他的两个随从,竟然是要杀他的人。
    青袍人吃了一惊,一声怪叫,疾冲而上,左手向正在飞翻下落的镇八方背影急抬。
    斜刺里飞来一段连枝带叶的树枝,恰好击中抬起的左小臂。
    一声崩簧响,一支铁羽袖箭折向飞走了,救了镇八方一条命。
    青袍人已无暇追取镇八方的性命,一声沉此,转身剑出,反应迅捷无比。
    两声金鸣震耳,人影各向侧飘退。
    青袍人退出丈外,骇然变色。
    一个黑袍人垂剑站在两丈外,头上戴了鬼面具,即使在昼间,也令看到的人心中发
毛。
    远逃出三丈外的镇八方,惊骇地拔剑戒备。
    他的两个要谋杀他的随从,抱住被他端碎了内脏的小腹,蜷缩在地挣扎,发出濒死
的哀吟。
    “咦!你……”青袍人惊骇地叫。
    黑袍鬼面人哼了一声,举步逼近。
    “你身上也藏有一张鬼面具,不同的是。你的鬼面具尽皆獠牙,而我的鬼面具没有
獠牙。”黑袍人阴森森地说:“同时在你的怀中,怀有一块金色的鬼头信牌,那是认牌
不认人的信符。你我双方,应该互相有所认识,本来彼此互不侵犯,尤其是配带鬼面具
的身份很高,应该互相回避才是。”
    “但阁下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管了在下的家事。”青袍人大声抗议。
    “难道你不知道昨晚情势已变了?”
    “这……”
    “贵方已严重威胁了我方的权益。你知道,权益受到威胁会有些什么结果。”
    “原来……原来昨晚梅亭山咱们的外秘站,是被你们所挑的……”
    “不错,你们的外秘站很多,内秘站也不少。外秘站的人戴黑头罩蒙面,内秘站的
人戴鬼面具。昨晚一夜中,敝方的人居然找不到任何一处内秘站,甚感失望,也对贵方
行动之秘深怀戒心。今天,可找到你们内秘站的人了,阁下愿意随在下去见敝长上吗?”
    “你还奈何不了在下。”青袍人咬牙说:“贵方挑起纷争,必将两败俱伤,值得吗?”
    “这一天反正早晚会来的,不是吗?”
    “但目下却非其时。”青袍人语气有点软弱。
    “这很难论定,阁下,双方各展实力,到达某种境地.必定发生严重的利害冲突,
打破平衡相安的局面,晚了断不如早了断,目下正是早了断的时候了,是贵方打破平衡
局面的,因此虽非其时,也必须引发。现在,你我两人中,必须有一个人屈服,唯一解
决之道……”
    一声低吼,青袍人奋勇抢攻,剑起处电虹激烈吞吐,风雷骤发气势磅礴,一剑连一
剑步步进逼,剑气涌发砭肌彻骨,攻势之凌厉惊心动魄。
    鬼面人沉着地封架,闪动飘忽乍现乍隐,在漫天彻地的剑网中来去自如,偶或回敬
一记神来之剑,必可将青袍人的剑势诱变为守势。
    一刚一柔,棋逢敌手。
    “在下留意你的左手。”鬼面人一面封招一面说:“一个剑术已到了这种境界的人,
居然用袖箭杀人,必定另有其他更恶毒的暗器。你经过巧手化装易容,在下必须揭开你
的本来真面目,就可以猜出你们的主子到底是谁了……咦……”
    青袍人的剑势陡然一变,飞腾的剑影中,突然出现三星若有若无的谈影,风雷声突
然夹杂着异啸。
    鬼面人剑势一紧,传出一连串奇异的震鸣,然后人似流光,曳带着迅速逸出的剑虹,
远退出两丈外,脱出青袍人可怕剑术的威力圈。
    青袍人似乎也真力受阻、想追击也力不从心。
    “该死的!我知道你是谁了。”鬼面人稳下马步厉声说:“破釜沉舟一博,以神驭
剑有我无敌;这是山西解州唯我山庄星罗门绝学,星罗剑术中的追魂三星绝招。星罗门
前后四代门人子弟中。练成这招是称剑术一绝毒招的门人.仅有五个半。你一定是那半
个,仅能发挥一半的威力……你想走?”
    青袍人一跃三丈,久斗之后,依然有余力飞跃而走。
    镇八方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及时侧倒,滚转。倒翻,反应超人。
    青袍人逃走时的一枚三棱刺。划破镇八方的左臂外侧,如果镇八方不知道闪避,必
定被射中心坎要害。
    不但躲过一刺,也躲过随后追逐的鬼面人一剑。
    鬼面人确是想毁了他的腿,防止他逃走,以便回来擒他要口供,却被他滚转躲过断
腿之危。
    他心胆俱寒,贴地急窜退入竹林,如飞而遁。
    看了两人拼剑的情景,他完全丧失了斗志,唯一的念头是赶快逃走。
    他镇八方只能镇住八方的地棍混混,镇不住这些剑术惊世骇俗的高手名家。
    过去,他日空一切自命不凡。今天,被晁凌风打得信心全失,再碰上两个剑术可怕
的神秘高手,他傲气全消.心胆俱寒。
    “本堂有许多吃里扒外的奸细!”他一面飞逃一面心中狂叫:“要我去找柏大空的
混帐东西也是奸细,我非宰了他不可。”
    他这个老江湖,按理应该找大路向城里逃的,却精明反被精明误,怕在大路上容易
被人迫及,而落荒逃命以为可能扔脱追赶的人。
    远出两里外,突觉背心一震,双脚立即不受指挥,冲出三丈外,砰一声摔倒向前滑。
    浑身发僵,好不容易拾起头,眼前出现青袍人熟悉的面孔,脸上有凶残的表情。
    他心神一懈,生意全消。他即使想有所举动,也无能为力,脊心挨了一袖箭,死定
了。
    “不要怨我。”青袍人一脚踏住了他拔箭:“我必须杀你灭口。那个鬼面人很高明,
但他对我的暗器怀有强烈的戒心,所以追不上我,我可以任意摆脱他,甚至随时都可能
杀掉他。但今天,杀你比杀他更重要,所以你得死,你知道得太多了。”
    他浑身一阵抽搐,意识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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