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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间静室,位于花木扶疏的幽静角落。
    不要小看了那些似乎栽种得杂乱无章的花树,外行人不小心闯进去,可能这一辈子
没有活着出来的机会了。
    静室暗沉沉,偶或在某一间内室的窗口,透出朦胧的幽光,空间里流动着各种令人
陌生的气味,飘浮着淡淡的夜雾。
    最大的一间华丽内室中,有华丽的矮脚胡床,有悦目的摆设,盛开的盆花,精致的
矮荼几和蒲团……总之,那是充满女人味的卧房兼起居间,幽香扑鼻,情调极为诱人,
布置十分奢华。
    蟾宫三仙子改穿了云纱便袍,里面的亵衣隐约可辨,巧施铅华云鬓半偏,令男人一
看便心旌摇摇.意乱情迷不克自恃。
    三人正在品茗夜话.似平完全忘了不久的前所发生的事故,事故已结束,与她们无
关。
    室外不时传来一些异响,但影响不了她们的情绪。
    突然。虚掩的室门悄然而开。
    “好哇!客人快被宰光了,主人却躲在仙宫里享福,未免有失宾主之道?”晁凌风
流里流气地往里走:“唔!真妙,这儿那来的西湖龙井香?在杭州,这种茶一两银子买
一两,你三个妙人儿躲在这里独享,像话吗?”
    他在月华仙子对面唯一的空位,拉过织锦蒲团坐下了,不客气地取过最后一只茶杯,
斟出热腾腾香喷喷的茶,放在鼻下一面嗅茶香,一面喷喷称赞,旁若无人。
    三仙子愣了愣,眼神怪怪地。
    “唔!是真品。”他轻啜了两口,色迷迷的目光,轮流在三仙子半露的诱人饱满酥
胸转:“真正的龙井本山茶,一年出产不过十几斤,杭州的官老爷照例收购一大半。江
浙出售的龙井,最好的算是白狮峰的茶,其他都产自东阳、义乌,冒充龙井而已。你们
神通广大,大概是差五鬼到杭州搬运来的。好,真好。”
    “你懂茶?”月华仙子问。
    “稍有功夫。”
    “你知道本山茶?”
    “马马虎虎听说过。”
    “喝过?”
    “不骗你,没喝过。”
    “那你怎么知道这是龙井本山荼?”
    “猜呀!仙子。”他笑笑:“这可以表示你们真的神通广大,真的会五鬼搬运,真
的会驱神役鬼呀!这是赞美,知道吗?”
    一声轻笑,三只纤纤素手在同一瞬间,在他的胸口集中。云纱便袍袖口大,手一举,
白嫩如脂的粉臂,几乎整个暴露在眼前,可以看得到光洁无毛的腋窝,那情景真会令沉
不住气的男人发疯。
    他的左手外封,横肘相候,三只纤掌全按在他的小臂上,气流急剧地动,茶几上的
壶和杯,开始震动。
    “别小气。”他慢慢饮干杯中茶,向前亮杯:“独享不如众享。至少,喝了你们的
一杯龙井本山荼,这只杯就不好意思掷出打破一个美丽的脑袋,是吗?”
    三只纤掌收回,每只手都有颤动的现象。三双美丽动人的明眸中,流露出骇异的眼
神。
    “如果挡不住你们的化骸炼神炼魂掌,我敢来?”他放下茶杯,神情依然轻松愉快:
“咱们先坐下来平心静气谈谈,我会给你们摆炼魂大阵施展的机会。”
    “好,谈就谈。”月华仙子替他斟茶,媚目中涌现异采:“我已从你的眼中,看到
了汹涌的情欲之潮,我不信你能继续保持你的尊严和自信,像你这种男人本色,我见过
多了。”
    “情欲之潮?那是当然有的,你以为我是什么?圣贤?天阉?人妖?去你的!”他
嘻皮笑脸,笑得邪邪地:“你看你们,满室生春,灯光,香味,视觉触觉嗅觉,无一不
是激起情欲本能的利器。我敢打赌,你们马上就要罗衣半解,玉体棵裎了。”
    果然不错,三女都缓慢地,有意无意地,毫不做作地拉开襟领,半露出露在胸围子
上方的鼓鼓酥胸,深深的乳沟掠人心魄。
    “好人,你知道我姐妹的身份底细?”月华仙子到了他右侧,投怀送抱快要挤入他
怀中了,媚笑如花吐气如兰,雪白晶莹凝脂似的粉臂,抱住了他的肩头。
    “知道。”他也邪笑,伸手拧了月华仙子的面颊一把:“所谓炼魂大阵,其实是你
们利用美色,动情的迷魂药物,加上所谓法术,以及真本事好武功,全力摆布强敌的阵
法。比方说,对付冷剑那种方方正正,定力超人,武功超绝,不好女色的人,就用处不
大,所以你们承认对付不了冷剑。”
    “你也不好女色?”
    “鬼话,你看。”他拍拍胸膛,再毛手毛脚掏了月华仙子的胸怀一把:“我是个堂
堂正正,人高马大的正常年轻大男人,大男人谁不喜女色?连皇宫的太监都喜欢女色。”
    “那么,你是不在乎我们姐妹了。”月华仙子双手捧住他的脸,倩意绵绵地鼻对鼻
凝注他,紧吸住他的眼神:“你有自信降伏得了我姐妹?”
    “降伏?你开玩笑。”他色迷迷地亲了那吹弹得破的脸颊一吻,双手不规矩在暖玉
温香的胴体上游移:“我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大男人,讲究的是长枪大戟早作了断。取
悦女人是最费神费力最烦人的事,那是那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有心理障碍的男人的工作,
我一点胃口部没有……”
    月华仙子要命的食中两指,从他的结喉下迄丹田,运指如风足足下了十七指之多。
点中了十七处包括丹田在内的致命重穴,手法包括了昏、哑、麻、死各种狠着。
    “你是情场浪女,欲海奇花。”他浑如未觉,认为月华仙子的点穴是女人调情手法:
“你只找一些肯听话的低声下气英俊男人,不找那些豪气干云的英雄豪杰,就是体深得
其中三昧的证明。找我这种豪无情趣,不懂温柔,只知道自己享受的莽汉,是要倒胃口
吃大亏的。哈哈……”
    狂笑声中,他把月华仙子按在膝前,传出一阵裂帛声,月华仙子成了赤裸裸荡人心
魄的美人,在他一只粗鲁的大手拨弄下,尖叫、娇啼、挣扎、撕咬……
    一切挣扎劳而无功,被他用膝盖压住小腹成了离水的泥鳅。
    冷月寒月两仙子也来,拳打、脚踢、掌劈、拉扯、尖叫、咒骂……
    他不加理睬,浑身坚似金刚,金刚是撼动不了的。
    除非对方攻击双目,他概不理会。
    他抓起了烛台上的巨烛,脸色一变,变成了可怕的门神,降妖伏魔的神荼郁垒。
    “我要整不死你们,我晁凌风算是白来了。”他凶狠地说,巨烛的火焰未熄,火焰
仍在的巨烛在月华仙子美好的腹部滑移:“对付你们这种天生淫贱的妖女,必须用最残
忍最阴毒的手段杀掉你们!”
    手一挥,冷月仙子飞摔出丈外。再一振,寒月仙子衣破衫分,摔飞在胡床上,成了
半裸的人,挣扎难起。
    “饶……我……”月华仙子绝望地哭泣着叫。
    “你制了我十七处穴道,有五处是死穴。”
    “我……”
    “你给我八两,我还你半斤。”
    “我道歉,放……放我一……一马……”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他放了赤裸的月华仙子,放回烛台:“暂且放你一马,
以观后效。”
    月华仙子跳起来,发疯似的奔近胡床,取出枕畔的长剑,拔剑出鞘。
    “我不怕你。”月华仙子举剑逼近尖叫:“道宏在我手中,我不怕你撒野,你不低
声下气屈服,他必须死,你一切希望成空。”
    “哈哈……”他狂笑。
    剑化虹而至,剑气彻骨。
    他安坐不动,信手拈起茶杯,手一扬。茶泼了月华仙子一脸,再信手一拂,杯接触
及胸剑尖。
    铮一声金鸣,剑斜飞而起。
    月华仙子转身急逃,粉臀挨了一掌,尖叫一声,把爬起来冲来的冷月仙子撞倒了,
两女跌成一团,精采绝伦。
    “轮到了你了!”他向冲来的寒月仙子招手:“把你们先剥光,一切妖术威力大打
折扣,炼魂大阵连村夫俗子也对付不了啦!”
    寒月仙子云纱便袍已经被撕裂,肉感万分,闻声骇然止步,不敢再进。
    他长身而起,伸伸懒腰。
    “道宏的生死,算不了什么。”他泰然地说:“反正杀人的凶手我已经查出线索,
根本用不着浪费时间去证实,抓一个杀一个,早晚会把真凶杀掉的。你们如果杀了道宏
.不但我饶不了你们,逍遥仙客更是与你们誓不两立,杀徒之仇,可让他发疯,他会做
出比常人残忍千万倍的恶毒疯事来,你们将早些祈望早死早好。”
    “你……你……”
    “我是当真的冲
    “你赢了。”月华仙子绝望地说。
    “我是很少输的。”
    “你……你练成了不坏金刚?”
    “废话!不过,当我有了警觉时,能伤害我的人,相信没有几个。”
    “你……你是天阉?”
    “废话!”
    “但你……你……”
    “你可以去问冷香仙子,她就曾经逼我上她的床。”
    “你见了鬼啦!骗人也该有个谱。”月华仙子破涕为笑:“冷香仙子只能算是三流
的小淫女,我组抹无论任何方面,都比她强一百倍,她能逼你上她的床?你这人不老实,
不可信任。”
    “信誉保证,决不骗人。”他含笑坐回原处:“快穿好衣裙,咱们好好聊聊,不妨
将经过说给你们听听,我不是大英雄,吃亏上当不算丢人。哦!道宏呢?”
    “由家师叔看管。”
    “令师叔肯将人交出?”
    “你只要保证灵仙观不受损害。”
    “那是当然,我又不是喜欢杀人放火的强盗。喂!你们不打算穿好衣裙,就这样光
溜溜地待客吗?”
    三仙子居然一阵羞赧,慌乱地出室更衣。
     
    ※               ※                 ※
     
    快舟连夜兼程下航,舟上载有几个昏迷不醒的囚犯,顺风顺流,快逾飞矢。
    三更以后风便止了,江风仍有余劲,在这种藉帆航行的快舟来说,一个时辰真可以
急航四十里以上。
    巳牌正,航抵鲶鱼套南面的一处偏僻江湾。
    晁凌风一跃登岸,挟了一把长剑。
    “我先走,去找太极堂主商量。”他向船上的逍遥仙客师徒说:“等我的消息,切
记不可暴露行藏。”
    他的神色凝重,杀气直透华盖,往日安详和气的笑容消失无踪,变成一头快要发怒
的猛虎。
    “我会小心的。”逍遥仙客说:“祝顺利。”
    快舟离岸,他已经走了。
     
    ※               ※                 ※
     
    得意浓时便好休。这是告诚那些太过得意的人,及时收手止步的金科玉律。
    冷剑这一群人,奇招迭出妙计频施,把柏大空那些人以及青龙帮的徒众,杀得落花
流水,把歹徒们全逼在陈公套总舵中动弹不得,却不知及时收手止步,仍然分头追搏那
些凶魔歹徒,不肯罢手。
    人算虎,虎亦算人;柏大空可不是有勇无谋的匹夫,而是雄才大略工于机谋的未来
江湖霸主。
    夜游神的侦查经验极为丰富,被他查出八极灵官率领爪牙,到洪山挖太极堂老根的
消息。
    八极灵官是青龙帮总舵令主,地位仅次于帮主副帮主之下,是掌握实权的实力派人
物,上次到客店警告冷剑,就是这位仁兄,目下是柏大空的死党,龙王帮主已经是大权
旁落,失去指挥权有名无实的傀儡。
    他俏同冷剑父女,蹑踪追至洪山,沿途毙了几个传信的眼线。延误了行程,因此始
终无法追及快速赶路的八极灵官四男女。
    终于,接近了知了庵。
    夜游神心中雪亮:八极灵官已经发现有人追踪了。
    一阵狂追,距离快速地拉近,八极灵官四个人到达知了庵,追的人已拉近至半里了。
    似乎,八极灵官并不知道有人追踪,大大方方地上前,叩击紧闭着的庵门。
    等到庵门拉开,身后的人已接近至三十步内了。
    “咦!”扭头回顾的九天玄女。发出惊讶的叫声。
    八极灵官扭头一看,大惊失色。
    “冷剑!”他惊叫,发疯似的冲入庵门。
    这样,才能吸引追的人毫无顾忌地追入。
    可是,夜游神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事先已料到对方早已发现被追踪,不可能在接
近至三十步内才知道,这种并不真切的惊讶举动也反常,怎能反而往庵里面逃?
    “景兄,兔崽子们有阴谋,不能进去。”夜游神站在敞开的庵门外大声说。
    “有此可能。”冷剑也不上当:“至少,他们该落荒四散奔逃,逃一个算一个,比
躲在里面全军覆没被瓮中捉鳖强得多,这种老把戏平常得很。”
    “他们故意引我们入伏?”景姑娘意似不信。
    “一点也不错,有埋伏。”夜游神说。
    “我进去把他们赶出来。”
    “好侄女,他们就希望我们一个个进去。”
    “那……难道说,我们就在外面等?”
    “对,等!我们等,他们就会出来。”
    “好吧!那就等吧!陆叔。”
    “我们走,岂不更好?”
    “走?”
    “是啊!走,等他们来追,毕竟这里是他们选定的埋伏区,走可以选择我们所期望
的斗场。”
    “那就走!”
    可是,已走不了啦!
    “嘿嘿嘿嘿……高明高明。”阴笑声震耳欲聋,人影从庵内急扫而出。
    七个人,除了八极灵官四男女之外,多了三个相貌狰狞的男女:一僧、一道、一老
女人。
    庵里的后院,也有人悄然越墙而出,两面一抄,隐起身形绕走,藉着草木掩身包抄。
    诱伏失败,改用强攻,强攻最好是包围,庵内的人必须全部出动。
    看出来的人数不多,冷剑三个人不走了。
    “原来柏大空把你们暗中请来助威,他真的不惜工本,神通广大呢!”冷剑心中暗
懔,但语气沉着稳定:“诸位一代魔字号的风云人物,成名比景某早得多,今天在此碰
头,景某幸会了。只是,由柏大空策划将诸位请来,景某确是有点不甘心,他的身份、
地位、名望,都不应该与诸位有任何交往的。”
    “小辈,你不必出言讽刺。”老和尚说:“这几天阁下四出截杀无辜,以阁下侠义
道仁义领导人的身份、地位、名望,决不可做出这种不讲道义,没有理性的罪行,你又
何必责怪柏大空?”
    “呵呵!柏大空知道景某,声明脱离侠义道了,他那些朋友帮凶也都知道。景某并
不责怪他,他的卑鄙无耻恶行,已经传遍江湖,公道自在人心,只有景某死了,他才能
信口雌黄颠倒黑白,以掩饰自己的罪行,所以只好出下策,把你们请出来作孤注一掷了。
    “就算柏大空能把玉皇大帝请来,本姑娘也毫无所惧。”景姑娘傲然地说。
    “丫头,不可妄自尊大。”冷剑急急加以喝止。
    “爹,没有什么好怕的。”姑娘大声抗议;“就算我们低声下气尊敬他们,与他们
讲理,他们也不会像个人样地,和我们说黑道白的,何必与他们客气抬举他们?”
    “孽障斗胆!”老道怒叱。
    “你穷叫什么?”姑娘冷笑:“妖道,你嗓门虽大,吓不死人的。”
    “我五通妖神要你死活都难。”老道冷厉地说,举步接近。
    景姑娘心中一震,有点惊心。
    五通妖神天灵羽士,正是宇内三妖仙中,辈份最高,妖术最可怕的妖神。
    这些邪妖外道,真正以武功称雄道霸的人员感头痛,口说不屑与这些妖人比拼,其
实心怀恐惧不敢招惹。
    她老爹敢向另一位妖仙逍遥仙客挑衅,其实是迫不得已铤而走险,并无必胜的信心
和把握,同时也因为有武当元老紫霄散仙玄真在旁,所以敢出面挑衅。
    她并不真的害怕,银牙一咬,手按剑鞘举步迎出。
    “丫头,退!”冷剑沉喝:“他们都是老一辈高手中的高手,五通妖神天灵、铁罗
汉慧可、飞天夜叉长孙三娘,你还不配与他们动手,为父与他们了断。”
    “呵呵!贫僧陪你玩玩,景施主。”铁罗汉怪笑:“听说施主的剑气已有十成火候,
不知贫僧的金刚禅功,禁受得起施主的剑气一击吗?得试试才能知道,你就不必客气啦!”
    “夜游神,你也别闲着。”老女人飞天夜叉指名叫阵,一摆蛇骨杖向前举步:“你
是神,我飞天夜叉是魔,看今天是神的天下呢?抑或是魔的天下?”
    三比三,各找对象。
    八极灵官四男女,向庵门口退,堵住了庵门。
    而后面.绕出的人纷纷现身,共有六个人,堵住了退路,大包围完成。
    六个都戴了画有獠牙的鬼面具,无法看出身份相貌,反正如非一等一的超人,决不
会被派来袭击冷剑这种号称武林第一高手名家。
    看到这六个堵后路的人,冷剑吃了一惊。
    “天杀的!原来柏大空已和天绝谷联手了。”他又惊又怒:“血手天绝,你好卑鄙,
我以为你是条汉子,原来也是个无耻小人,我等你的回音,你是这样回答我的?你简直
混蛋!”
    他以为这些人中,有天绝谷主血手天绝在内呢!
    “哈哈哈哈……,别叫了,小辈纳命!”铁罗汉狂笑着,赤手空拳扑上了,一双老
手坚逾金刚,劈面就是一掌,先下手为强,无畏地抢攻。
    冷剑在激怒中,剑下绝情,一声怒啸,剑出绝招八方风雨,剑气进发,有如云天深
处传来的阵阵殷雷。
    人影如虚似幻,速度已到了不可能的神奇境界,每一剑皆力可决山河撼天地。
    一阵暴响,人影乱闪而中分。
    “咦……”铁罗汉冲出两丈外骇然惊呼,泛灰的僧袍共出现了九处洞孔。
    这是说,一照面的刹那间,共被击中九剑以上,要不是金刚禅功已练至不坏境界,
必定毙在剑下了。
    冷剑也无力追击,只感到握剑的手虎口欲裂,反震的力道可怕极了,剑气有功散气
泄的异象发生。
    对方的金刚禅功已损耗不少指力,如果有余力追击,局面可能立即改观,可惜他已
无力追击了,失去大好机会。
    “小辈果然了得,难怪你荣登十大武林高手的首位。”铁罗汉暗暗惊心,但凶气仍
然狂傲:“贫僧再给你几记摧山掌。”
    这一次掌力加至九成九,掌风似狂飚,似怒涛,一掌连一掌,展开了空前猛烈的狂
攻。
    冷剑沉着地应付,每一剑皆破空长驱直入,看不出剑势,猜不出来向,在无俦的强
烈掌影中吞吐不定,而且攻多守少。
    他并不硬阻掌劲,只趁空隙发剑闪电似的切入攻击,真把铁罗汉逼得有点施展不开,
双方谁也无法主宰全局,掌阻不住趁虚而入的剑,剑也击不破金刚禅功,必须等一方精
力已竭,才能分出死活胜负来。
    而夜游神这一面,可就险象横生了,飞天夜叉的蛇骨杖是长兵刃,内功浑厚不怕宝
刀宝剑,基本武功本来就比夜游神高明深厚些,功力相当,长兵刃必定占尽优势,因此
夜游神的剑简直除了封架之外,毫无反击回敬的机会,被逼得八方闪避,发发可危。
    景姑娘与五通妖神最为安静,双方都不打算抢攻,全神戒备移位,眼神斗眼神,气
势逼气势。
    每攻一招,好半天也没抓住第二招的机会,但每攻一招,皆是致命的重击。
    两人的剑一接触,可怕的震鸣与乱跳的火星惊心动魄,双方急退的身形与马步皆难
以控制平稳。
    完全是精深内功的拼搏,招招皆可能是生死的分野。
    景姑娘年纪太轻,拼内功确是失策。
    换了二十余招,外表似乎一点也不紧张惊险,一招一停顿,分分合合。许久才能找
到再次出招的机会,但骨子里的凶险,实在比激烈打斗的另两对强烈数倍,只是外表看
不出精彩而已。
    “仙长,快行法擒住他们,迟恐生变。”一名在旁跃然欲动的鬼面人,不耐地催促:
“等紫霄散仙那批人闻风赶来接应咱们就不好过了。”
    五通妖神本来心中暗暗焦急,惊怒交加,他已经用了摄魂妖术,也用了玄门罡气支
脉的离魂魔罡驳剑。
    但景姑娘的佛门心法定力超人,驳剑的降魔禅功也足以与火候精纯的离魂魔罡抗衡,
占不了上风,哪能不惊怒交加?
    一个魔道老至尊,居然对付不了一个韧出道的小女孩,内心的愤怒可想而知。
    何况日色傍午,青天白日大太阳当顶,根本不是使用妖术的时机,更不宜在对方的
凌厉攻击下,分神使用妖术,一时疏忽便可能身陷绝境,怎敢冒险使用妖术?
    “去你娘的!”五通妖神忍不住破口大骂。
    “铮!”姑娘趁机给了他一剑,把他震出丈外,几乎失足滑倒。
    “这样缠下去,一天半天也分不出胜负来。”另一名鬼面人大声说。
    “说不定三个家伙见机逃走,咱们就枉费心机了。”第三名鬼面人的嗓门更大。
    “是啊!他们如想逃走,咱们是很难拦得住他们的,一比一咱们谁也休想有五分胜
算。”第四名鬼面人简直是在吼叫了。
    为首的鬼面人意动,毅然举手一挥。
    一声怪啸,六个鬼面人突然发起猛烈的攻击,左手先打出各式各样的歹毒霸道暗器,
刀剑齐举,排山倒海似的向前猛扑。
    “该死的无耻鼠辈!”女性的嗓音从侧方的草丛中发出,五个女人的身影飞射而来。
    怪啸声是为首鬼面人发出的,是招呼同伴出手的信号,也是招呼早在此地外围埋伏
的人出动的啸声。
    可是,早在外围埋伏的人不见现身。
    这瞬间,小银梭排空而至。
    是飞燕杨绢,和她的四位侍女,在危急中及时现身出手,狂风似的反从外围杀入,
反袭鬼面人的背部,不但发射绝魂银梭,更发射可怕的九绝毒针。
    恶斗中的人,身形闪动有如电闪,暗器乱飞中,谁都有被击中的可能。
    生死关头,每个人都激发了强烈的求生意志,每个人都为了自保,用上了平生所学,
竭尽元阳精力,发出惊天动地的神功绝技,同时伤人与自保。
    罡风怒号,电闪雷鸣,惨叫声更是惊心动魄。
    飞燕杨娟最先投入斗场,剑上出现奇异的桔红色光芒,剑气成了向外进发的热流,
猛扑衣袍盍张形如厉鬼的五通妖神,却没料到斜刺里急旋而至的、形如疯狂的铁罗汉,
像头犀牛似的向她的右方冲来。
    她百忙中扭身出剑,不假思索一剑击出。
    “噗!”她的右肋外侧,也被铁罗汉的左掌拍中,凶猛绝伦无坚不摧的摧山掌力及
体。
    “嗯……”她闻声叫,向前—仆。
    她的剑,贯入铁罗汉的小腹,金刚禅功抗拒不了她剑上的神奇劲道,入体近尺,几
乎贯背而出。
    剑上的桔红色光芒倏然隐去,她也无力拔剑。
    一阵可怕的暴乱,似乎天动地摇。
    五通妖神恰好冲到,剑出如电,要将她钉死在地面,生死须臾。
    陌生的人影倏然显现在一旁,像是平空幻化出来的。
    “啊……”怒啸声如天雷狂震。
    五通妖神大骇,点出的剑折向猛挥。
    人影从剑下切入,怒啸声末绝,一双巨爪已扣住了五通妖神的左右肩向下外方一振
一拉,有骨折声音传出。
    “呃……”五通妖神只叫出半声,双臂脱离肩骨,胸腔也被拉裂,惨极。
    飞燕杨娟正魂游太虚,突觉身驱故人抱起。
    “小娟……小娟……”熟悉的急呼,把她快要离开躯体的三魂七魄拉回。
    “凌风,凌……风……”她哭泣着嘎声叫,终于失去知觉。
     
    ※               ※                 ※
     
    知了庵成了病院,成了急救站。
    庵右的小冈,成了停尸场。
    夜游神浑身脱力,接近崩溃的边缘,身上中了一枚铁翎油箭,一枚星形镖。箭伤了
背腰,几乎击中脊骨,保住了老命不至于残废,但十天半月起不了床。
    冷剑浑身虚汗,也接近气散功消境界,一枚五虎断魂钉,在左边肋下擦伤了肌肤。
右胯也挨了铁罗汉一记摧山掌,几乎击散了他的内功真气。
    景姑娘是最幸运的一个,被五通妖神趁乱削掉了她一只发髻,精疲力尽,躺下去就
起不来了。
    四位侍女中,最小的冬梅被乱飞的蝴蝶镖,在她的右肋背割裂了一条四寸长的创口,
流血过多气息奄奄。
    其他三侍女其实来不及投入斗场,所以安然无恙。
    庵右的小冈上,太极堂的堂主金狮宋斌,带了十八名堂中兄弟,兴高采烈地挖尸坑。
    尸体共有六具,四个鬼面人,加上铁罗汉和五通妖神.死状都很惨。尸体中,没有
八极灵官四男女在内。
    逃走了两个鬼面人,和武功最高的飞天夜叉长孙三娘。
    静室中,两位老尼姑和冉芳华姑娘,帮助晁凌风为飞燕杨娟急救。侍女们需要歇息,
帮不上忙。
    五腑离位,伤势极为严重,必须有灵丹妙药,及时止住可怕的内出血,还得借助通
玄的内机,催助药力行功,愈快愈好。
    晁凌风有灵丹妙药,也具有通玄的精纯内功。
    半个时辰之后,杨娟终于沉沉入睡,而非昏迷不醒,急救完全成功。
    佛堂中,晁凌风召集已掩埋妥尸体,派出警卫之后,在等候指示的金狮宋斌和三名
弟兄。
    “宋兄,我不去见贵堂主了,这里的伤者暂时不宜移动。”他向金狮说:“劳驾,
派人去请贵堂主来一趟,并请带几位熟悉江湖名人的弟兄同来,在下要请他们指认一个
人,能办得到吗?”
    “只要老弟吩咐一声,水里火里都要办到。”金狮诚恳地说:“我这就派兄弟前往
传讯,如无意外,半个时辰内敝堂主定可赶到。”
    “有劳了。”
    “不敢当。”
    信使立即派出,软弱像大病三月的冷剑出现在佛堂。
    “老弟援手之德,老朽铭感五衷。”冷剑吃力地行礼:“如无老弟台及时赶到,武
昌的风雨就此结束了。”
    “景前辈,不论结局如何,武昌的风雨也不会平息结束,可以说,狂风暴雨刚刚开
始呢!”晁凌风眼中的杀机浓得化不开:“冤死的平民百姓不能白死,那些凶手谋杀犯
如果不站出来偿命,包庇他们的人,将付出无数人命来偿还。”
    “老弟有头绪了?”
    “不错,只等证实最后一个疑团。”
    “太极堂查出的?”
    “不,是我。我来找太极堂的人帮助,找到了冉姑娘和金狮的浴隐处所,他们正要
带我去见冉堂主,鬼使神差恰好途经此地,恰好起上你们这场惨烈的恶斗。”晁凌风叹
息一声:“要不是恰好赶上,杨姑娘将……将……我会负咎终生,是我把她带入这场是
非中的,她是一个好姑娘,我对她有道义上的责任。”
    “吉人天相,她会好的。”
    “危险已经过去了。”
    “这件惨绝人寰的血案,到底……”
    “我还不能说,但消息是可靠的。是从歹徒恶棍处得到的可靠消息。”晁凌风悻悻
地说;“在你们这些侠义人士正人君子中找线索,毫无希望。我总算明白衙门里那些可
敬的巡捕们,为何喜欢利用歹徒恶棍做线民的原因了。”
     
    ※               ※                 ※
口
    不但太极堂主冉大刚赶来了,冷剑的同伴紫霄散仙一群人也闻警到达。
    知了庵附近戒备森严,太极堂的重要人物大部分到齐,散布在四周的林野里,组成
坚强的防卫网,甚至伐木做了许多防箭的简单盾牌。
    佛堂中,好汉们济济一堂。
    冷剑的人也破除成见,参与太极堂弟兄的盛会。
    晁凌风是风暴的中心,他真有指挥者的气魄。
    他从革囊中取出一卷绢轴,在墙上挂妥。
    “请问,谁认得这个人。”他大声向众人说:“我不要估猜,我要肯定的答复,估
猜不能算证据,人命关天,不能凭估猜乱入人罪。”
    是一幅倒还精致的半面人像图,是一个梳村夫懒人髻的中年人右半脸,鼻尖有点圆,
右耳无耳垂,耳后发际长了一颗豆大的痣。
    “请留心这颖痣。”他进一步解说:“是紫色的,没长有毛。还有,发髻并不能估
计外型,因为这人经常用青布包头,这颗痣恰好露在巾外。这人的五官,由于我不曾留
心,所以没正式看过他的面孔,所以无法绘出真正的脸型特征,唯一的线索,只有这颗
紫痣可以辨认了。”
    众人看了半天,没人做声。
    “把外面的人,一批一批换回来。”冉堂主向金狮下令:“每个人都来看看,看谁
有那么好的记性,记起这个右耳后有紫痣的人来。”
    每一批换十个人,逐一审视图形。
    换到第三批,几乎所有的人皆感到绝望,特征太少,谁又能明白地指证出这个人来?
    “我认识这个人!”一位年约四十出头的大汉大叫。
    众人精神一振,欣然鼓舞。
    “申香主,他是谁?”冉堂主狂喜地问。
    “宋副堂主也该认识这个人呀!”申香主说。
    “什么?我认识?别开玩笑。”金狮大吃一惊。
    “看,有点圆的鼻头,耳后的紫痣。”
    “申香主,你可不要胡说。”金狮直抽冷气:“我怎么知道一个人的耳后有紫痣?
我……”
    “副堂主,他是青龙帮荆州分舵主五爪蚊陈昌的拜弟,五湖水妖牛良呀!他虽然不
在帮,但经常做跑单帮的水客。去年他曾经在嘉鱼的太平口埠头,带了几个水客在顺昌
老店,恰好碰上副堂主在店中宴客,他不是曾经以江湖同道身份,闯筵向副堂主敬酒吗?
那次属下也在场,以后不时看到他在各地出现,听说生意做得很旺,当然是藉青龙帮的
荫庇而发财的。”
    “老天爷!我怎么记得一个小混混的姓名面貌?”金狮苦笑:“见一次就记得人的
特征,我又不是神仙。”
    晃凌风逼近了申香主,虎目冷电四射。
    “申香主,你真认识这个人?”他沉声问。
    “错不了、是五湖水妖牛良。”申香主斩钉截铁说:“我的确不止一次。看过他这
颗紫痣,要是不信,可以派人抓他来查验。晁爷,这个人是……”
    “你不要管……”
    “你们派人抓不住他了。”
    “他……”
    “是他,你没弄错?五湖水妖牛良?哦!他是否曾经改名换姓或化装易容过?”
    “好像没听说过。但看侧面像的特征,是他,没错。”
    “你证实这人的名号,证据全了。诸位.今天的事,务必请诸位在事情了断之前,
守口如瓶。冉堂主,再麻烦你一次,能派人致书给公冶帮主吗?”
    “能,可以请府城有头有脸的人转交。”冉堂主肯定地说;“他不敢不接的。”
    “好,我这就准备书信。”晁凌风咬牙说:“现在,我要找一处决斗场。对,鹦鹉
洲弥衡庙。天杀的!查来查去一直在兜圈子,想不到居然发生这种事。”
     
    ※               ※                 ※
     
    杨娟睡得并不安稳,很可能一直在做恶梦。也可能是伤势在不断的变化,而引起肌
肉不由自主的痉挛,因此体温时高时低,和不时传出无意识的呻吟,令照料她的忠心侍
女们忧心仲仲。
    一个时辰后,她终于眨动着眼帘,逐渐醒来,神智仍在仿仿佛佛中,意识也朦朦胧
胧。
    “小娟,小娟,你醒来了?”耳畔突然传来她思念殷切,今她魂牵梦萦饱含关切的
低唤。
    她陡然清醒,神智倏清。
    “凌风……凌……风……”她喜极而泣,虚弱的叫声突然显得有了无穷生机。
    两只温润的大手,握住了她急切摸索的冷冷小手,泪眼朦胧中,她看到熟悉的面容
出现在她眼前。
    “我在你身边,小娟。”晁凌风抽出一手,轻抚她的脸颊,语气无限的温柔;“你
已经安全了,没发高烧,请安心静养,听话,好吗?”
    “我……我还没……没死?”她语无论次地问,手紧紧抓住握住了他的大手。
    “傻话,西窗的阳光可不是地狱的阴火吧?”
    “哦!真的是你。我没死,谢谢老天!”她总算完全清醒了:“我……我一直就在
寻找你,一直就……”
    “好了好了,别哭。”晁凌风温柔地替她轻拭不断的泪水:“我们不是在……起了
吗?你是一个坚强的人……”
    “凌风,我一点也不坚强。”她喃喃地说:“外表的坚强,只是掩护我内心软弱的
一种手段。我想通了,我已经浪费了我二十年美好的岁月,就算我成为一个女强人,对
一个女人来说,是祸不是福,女人需要的不是这些。送我回家。好吗?”
    “哦:你怎么会想到这些的?”
    “我早就想通了,我已经彻底查出那些迫害我们的人,是那些蛇神牛鬼,但我没告
诉你,我不希望你陷入江湖残暴丑陋的泥淖里,我也不理会那些剪不断的恩怨是非。凌
风,我好倦。”
    “倦,想回家调养身心的疲倦?”
    “是的,也要忘了刀光剑影和血腥。”
    “回家是不易忘怀的,小娟,何不和我一同放舟四海,乘长风破万里浪,放眼看壮
阔的七洋,与各地美好的河山?我有这种能力。三年五载,再回家平平安安过日子,到
老才有美好的回忆,才不枉在人间走一场。”
    “你……你要我吗?凌风,不要骗我。”她热切地狂喜地问。
    “我会骗你吗?”
    “你……你不是可怜我吧?我……我是不是要……要死了?”恐惧爬上她苍白的面
庞。
    “真傻,有我在,除非阎王爷派来的无常比我强,不然休想勾你的魂下地狱。放宽
心调养,不久之后,我们就可以到南京。”
    “到南京?”
    “我的亲戚在南京有跑海的船。”
    “哦!我真高兴,我……”
    “奇怪,你怎会与冷剑一家消除芥蒂的?”
    “说来也好笑。”她真的笑了;“我与景春莺是死对头,也许是鬼迷心窍,或者是
激于义愤,我竟然替他们先铲除外围的埋伏,在生死关头忘了自己的安全,发疯似的冲
出去帮助他们。老天!也许我真的疯了。”
    “这是你改变称霸江湖心意的具体证明,你不再以自己的利害为中心。”晁凌风欣
然说;“景姑娘好像取代了你的位置,她正向雄霸江湖的道路上勇往迈进,与你的往昔
心念有了利害冲突,所以往昔你把她看成死对头。让她出人头地吧!我的遨游五湖四海
享受人生,比她活得更愉快。”
    “她怎样了?”
    “还好。她很幸运,只被削掉了一只发髻,近期不能再梳三丫髻闺中少女发式了。”
晁凌风接着将赶到插手的情景说出。
    她觉得,晁凌风已经把她看成最亲密的人,两颗心第一次靠得这么近。真的.她已
经把要做一个江湖女英雌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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